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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你知道吗?其实世界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个样子。” “我很清楚,天空已经告诉过我了。” 一 初春的黄昏时分,晚樱自由地在空中盘旋,不紧不慢地,落到一本打开的书上,书的主人正用手指轻轻敲击着一个晦涩的词语,似乎眼前的词语让她陷入了困扰。 “穿梭载体,到底是怎样保持自身结构稳定的呢?”她轻轻合上书本,开始回忆课堂上教授的解释,努力想解开心中的疑惑。 眼前的汪小霖,正在大学研习生物科学,希望能被推选为学校的免试博士生,在一年前新建的研究院内继续进行自己的生物学研究。她的课题是寻找在极端环境下仍能保持自身结构稳定的穿梭载体,并希望能有机会对前段时间的最新发现的海沟微生物进行基因改造。 “先回去查查资料吧,希望能有些进展。”她轻轻将樱花夹入扉页,从长椅上站起。 眼前的小湖在夕阳下格外耀眼,那是这所大学的特色,也是她报考这里的原因之一。 回到宿舍,将书放在床头柜上,汪小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是老室友谢丽尔打来的。大学宿舍原本是双人间,自从硕士就读后便统一改为单人间,在这样一个人口稠密的国家能享受如此待遇,校方确实功不可没。当然,能考到这里的,必定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有什么事吗,我现在还在忙。”汪小霖轻轻地说。 “还忙呢,你整这个课题都快半个月了,从来没见你休息过,一天到晚不是做实验就是读文献,这样身体肯定吃不消的。我想约你晚上出来转转,换换思维对研究也有好处。”谢丽尔还是一如既往的耿直。 “可……可我这段还没写完。” “我在学校对面发现了一家很棒的火锅店呢!咱们老地方见,你自己看着办吧,你不来的话我拉也要把你拉出学校!”电话挂断了。 汪小霖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个风风火火的室友怎么也不像是读植物学的料,她真的能花几个月的时间等待样本植物的生长吗,确实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但是也没理由不去,整天处理这些问题确实挺头疼的,况且自己真的有其他选择吗?想到这里,她觉得很好笑。 手机电量不多了,她将充电器插好便走出了门,平时手机就用的不多,不带上也没什么。 她们两个在学校的林荫道上走着。刚刚在吃饭时聊了很多,基本都是当室友那会儿的趣事。就在这时,两人听到一阵气喘吁吁的脚步声,原来是学校的保安正跑过来。 “你们怎么还在外面逗留?”保安疑惑地问。 “校园是学生的地盘,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外人管不着吧。”谢丽尔不怀好意地说。 “话是这么说,可你们没接到学校的广播通知吗,今晚七点以后所有学生都呆在宿舍不得外出。”保安义正词严地说。 “啥?还有这事?”谢丽尔一头雾水。 “那么大的广播声也听不到?校方半小时前就下了正式通知,让我们确保今晚所有学生都呆在宿舍。名已经点完了,就差你们两个,真是让人好找啊。快点跟我回去,我和老杨是今天在你们楼下站岗的,别让咱俩丢了工作。” 两人只好灰溜溜地向宿舍方向走去,保安紧随其后。 “你知道今天中午放飞的那个气球吗?”谢丽尔突然地发问,像是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你说哪个?”汪小霖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都不关注时事的吗?就是那个装有探测器的巨型气球,官方命名天玑号的那个。” “不太清楚。” “那可是人类造物首次脱离地球啊!因为飞机无法飞过平流层,气球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脱离引力最好的工具啊。” “后来呢?收集到了什么数据?” “那就不知道了,毕竟这种事情还是属于机密吧。” “你们两个还磨磨蹭蹭的,都七点零二了,快走。要不是看在你们是女生,早就上报学院了。”保安明显有些不耐烦。 就在这时,原本黑暗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一抹白光,那道光极细极亮,刺得人睁不开眼。恰好面对光源的三人都条件反射地用手挡住脸,但由于光点太小了,并没有照亮她们周遭,三人仍然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大约30秒过后,光点消失了,由于视觉暂留现象的缘故,她们也无法确定光点究竟是渐渐黯淡还是瞬间熄灭的。汪小霖留意了一下,光点的方向,大概是在她们的东南方。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不知是谁先发问。 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会,三人才逐渐从刚才超新星般的状况中回过神来。 “什么事都没有,快点走,今天晚上是真见鬼了。” 保安面色发白,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在宿舍门口,两人约定第二天上午九点在学校的咖啡厅碰面后便各自回寝了。 “你先冷静一些,现在已经很晚了,我需要回去整理一下思路,明天再好好讨论这件事。”汪小霖如是说道。 在宿舍内,汪小霖找出已充满电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收到了一条群发短信,来自学校特别权威的官方号码,内容如下: “同学们,紧急通知,由于特殊原因,请你们务必在七点整之前回到宿舍,并拉好窗帘。校门将于六点五十分关闭,请尚未入校的同学在校外自行安排住宿事宜。大家不要惊慌,校方已安排保安于今晚在各宿舍楼进行不间断执勤,一定会保证大家的生命财产安全不受侵犯。” 看了一眼收信时间,是六点二十分。 她仔细梳理了一下刚才的细节,如果群发短信的时间正好是校园广播的时间,那么当时正在校外的她收不到消息也是理所应当,但她们应该正好赶上了校门开放的最后时刻。 对,这就说得通了! 放下手机,她在书桌上发现了一本打开的笔记本,最上面写着: “忘记你刚才看到的事,否则后果自负” “今天的怪事不止一件。”汪小霖自言自语道。 第二天,在咖啡馆。 汪小霖拿着那个笔记本早早地坐下等待,在墙上的挂钟还有两分钟走到九点时,谢丽尔出现了。 她手里拿着完全相同的笔记本。 坏了。汪小霖心想。 在她说完自己昨天的分析之后,两人又观察起了手上的笔记本。外壳纸张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中间那一页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字迹。书写的字迹是明显的硬笔手写体,而且两人笔记本中的字迹并不相同,这基本排除了印刷的可能性。 但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那张写有字迹的纸张是完全平整的,如同止水与明镜一般,没有任何笔压过的痕迹,垫在这张纸下面的另一张也是一样的情况。 “所以难道是写下讯息的人故意特别轻地小心翼翼写下这句话吗?”谢丽尔问。 “但完全没有必要,而且这样写肯定会非常累,想要批量留下字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你应该也听说过一些相关的故事,像是盲人用没有墨水的钢笔写下的遗嘱具有法律效力之类的。” “我想起来了,是他妻子想要私吞遗产的那个!如果是这样,正常手写想要不留下压痕基本也不可能。” 汪小霖用筷子沾了点水,轻轻地在字迹上滑动,筷子头染上了黑黑的墨痕,纸上的字迹稍稍晕开,这也不符合打印机墨迹的性质。 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但这句名言成立的条件是“还有剩下的情况”,排除所有可能性之后,留下的只是一个无解的谜题。 两人接着讨论了一段时间,但是并没有得出合理的解释,就在这时谢丽尔接了个电话。 “你换手机了吗?”汪小霖随口一问。 “别提了,就在昨天刚跟你打完电话不久手机就不见了,要么是丢了要么就被偷了。” 又一个谜团解开了。汪小霖心想。 “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当时那个巨型气球的放飞地点是在哪里?是在我们东南边吗?” “新闻说的那个发射中心是在……对,没错,离我们八九百千米远的地方。”谢丽尔迅速地查了一下。 汪小霖告诉了谢丽尔自己昨晚的发现。 “如果是这样的话,昨晚的白光和巨型气球之间很可能有着某种联系。”汪小霖严肃地说。 “我们应该继续调查下去吗?你觉得?” “不,适可而止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的研究还没有结束,我认为,不值得为了这种事情耗费太多精力,况且……”汪小霖顿了一下,“我不希望任何人受伤害,即使这件事是如此虚无缥缈,我也不想冒这个风险。” 是的,这件事本身太过蹊跷,尤其是无法解释的笔记本,总觉得处处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你说得对,我的学位论文还没开始写呢,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吧。” 两人决定不再追究这件事,回到正常的生活。 二 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但好景不长。 穿梭载体的研究取得了一些进展,这天,汪小霖正在图书馆里查阅文献,她正试图弄清前一次实验的成功是否具有偶然性,想要总结出载体培养的规律。 “培养液的浓度没有区别啊,为什么之前的实验总是不成功呢?” 手机毫无征兆地震动了起来。 汪小霖放下刚递到嘴边的水杯,看了看手机屏幕,是谢丽尔发来的短信。 “小心!他们残忍且极度危险,千万不要卷进这件事。” 汪小霖拿起手机,刚准备回拨过去,视线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个男人吸引。男子穿着一身西装,鲜红的领带,皮鞋锃亮,露出职业性的笑容。 “小姐您好,我们想就一些事情跟您谈一谈,不会占用太多时间,能请您移步旁边的研讨间吗?”男子声音并不大,却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压迫感。 “好的,没有问题。” 研讨间内。 “是这样的,我们想询问一下,您在大约一周前有观察到什么奇怪的现象吗?”男子直入主题。 “能说得更具体一些吗?我好像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大概就是,您有在上周六晚上观察到什么异状吗?就像天上连续划过两颗流星之类的,那种事概率很低对吧。” “这样啊,我想想……”汪小霖稍稍低下头,又抬了起来,“那天的话,我们在吃完晚饭后就被校方要求呆在宿舍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您能确定吗?我们是校研究院的,如果您有注意到什么,希望能提供一些信息,我们也很乐意为您的研究提供帮助。” 男子轻轻皱了下眉头,随即恢复成笑脸。 “真的很抱歉,但当时要求把窗帘都拉上,我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如果有留意到会联系你们的。” “好的,谢谢您能抽时间回答我的问题,打扰了。” 男子站起身,轻轻地与汪小霖握手,然后快步离开了。 汪小霖坐在椅子上,一阵后怕。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在这里?他的目的是什么?谢丽尔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行,还是放心不下谢丽尔。”汪小霖自言自语。 她先拿起手机准备拨号,犹豫片刻又放下了。在出门前抬头看了看,研讨间的摄像头在正常运行。 自己进门前并没有注意到,如果再来一次,还会那么回答吗? 汪小霖快步走到谢丽尔的宿舍门口,发现宿舍门关着但并没有上锁。以前跟她住一起的时候都是自己后出门,锁门的也是自己,也许她也已经习惯了吧。 推开门,屋内摆设与平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刚才为什么没有打电话呢? 这样想着,汪小霖缓缓走近,拉开了房间里唯一的衣柜。柜子里放了三四件衣服,都是谢丽尔平时会穿的,但数量有些少,显得稀稀拉拉的。她轻轻拨开衣服,想要找到一些线索。 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她在柜子上发现了一个直径约1cm的小洞,断面微微向后弯曲,显然是被击穿了。 她迅速搬开柜子,在后方的墙上发现了一个大小相似的小坑,少量的墙粉落到小坑下的地板上。墙粉隐约排成一条细线,和墙壁与衣柜之间的缝隙一样细。 再将注意力转回衣柜,她发现柜子的两侧都有浮尘,唯独靠墙的那面干净得发亮。 她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必须马上离开。她将衣柜搬回原处,推开门,装作若无其事地向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人,汪小霖顺利地抵达了自己的宿舍。 走近门前,她轻轻插入钥匙向右转开门,钥匙并没有如预期中正常转动,而是刚一转就停住了。在刹那的犹豫后,她迅速将钥匙向左猛转两圈,然后拔腿跑出几十米远,藏在另一栋宿舍楼后。 刚刚躲好,她就听见一声巨响,自己宿舍的门轰然倒下,一名西装男子提着手枪冲出来四处张望。 过了一会,男子便离开了。 汪小霖沿着墙根坐下,把头埋进臂弯里。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望着地上的青草发呆。 望了很久,直到冷静重新回到她的脸庞。 汪小霖迅速回到自己的宿舍,带上了银行卡、证件和一些生活必需品,总之,在外生活会用到的一切。临走之前还不忘拿上那个笔记本,毕竟是关键的线索。 从看到谢丽尔宿舍的时候,她就觉得报警不会有任何帮助,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仍然拨通了电话。 在电话里,她详细说明了刚刚发生的情况,当被问到上周六的事件 时,她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不能再待在学校了,但还能去哪里呢? 她坐在候车室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自己不可能永远像这样躲躲藏藏下去。之前已经查到了那个气球放飞地的具体位置,既然要弄清楚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那个地方就不能不去。 是的,巨型气球,异样的白光,神秘的笔记本和西装男子,这一切一定有着某种程度的关联,而巨型气球是这些线索中最容易调查的,先去那里也理所应当。 但他们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汪小霖特意选了一个靠近应急通道的位置,那里平时鲜有人走,很适合作为突发状况的撤离地点。 汪小霖从瞌睡中猛然惊醒。 平时朋友们都吐槽她是个工作狂不是没有原因的,虽然她的能力很强,经常一个人承包整个小组的工作,但作为人类,疲惫感还是会经常袭来。虽然能凭借意志力抗拒这种阻力,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甚至能站着睡觉。 汪小霖很快察觉了异样,因为他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径直走向女卫生间。虽然没有穿西装,但她一眼便认出那就是曾在图书馆跟自己谈话的男人。 顺便一提,她之前小心地用工具将手机里的芯片取出并放进卫生间内,就是为了判断手机是否遭到定位跟踪。她并没有直接放手机,因为不希望失去母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理由就是这么简单而直接。 汪小霖尽量不动声色地走向应急通道的方向,试图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离开车站。但当她刚要伸手拉门时,门却毫无预兆地自己打开了,她赶紧闪身躲到门后。 门内走出的男人瘦小,但步伐有力,皮鞋与地面不断发出响亮的碰撞声。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与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同伙交谈。 汪小霖现在进退两难,无论是继续躲藏还是立刻逃离都很可能被发现。就在这时,车站中心处传来了嘈杂的争吵声,几位中年人似乎因为有人插队而扭打在一起,这一突发状况恰好分散了两位特工的注意力。汪小霖抓住机会,迅速从应急通道逃出了火车站。 她跑得很快,希望自己能在被发现之前混入车站外的人群。 但很快,她就感觉身后有人紧追不舍,余光瞥见两个飞奔的身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的体力不可能与经过训练的特工相比,但她很清楚没有投降这条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奔跑。 她似乎跑了很久很久,双腿机械地向前迈着,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了,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晕过去。 不敢回头,会被抓住的。可是,为什么还没追上我呢? “咚!”汪小霖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台阶绊倒了,狠狠地摔在了台阶上。肩上腿上都火辣辣的,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站立起来。刚准备继续前进,却发现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正摸不着头脑,汪小霖突然发现自己胸前出现了一个红点,一时间不知如何动作。她在原地站了一会,但预想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相反,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开到她前方不远处停下,鸣了鸣笛。 她缓缓向轿车走去,小红点依然跟着她移动,但直到开门进入轿车后座,枪声都没有响起。 “冷静一下,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伙的。”驾驶座上的男人声音沙哑,但冷静沉稳,并没有那种冰冷的杀气。 汪小霖没有说话。 “不要紧张,刚才只是害怕你看到我们会逃跑才出此下策。相信我,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刚才的那两个人呢?” “在后备箱里,你已经安全了。” “……” “忘了介绍了,我叫慕离,是‘天空机构’的研究员,负责调查这个世界的不合理之处。” “我叫汪小霖,生物科学研究生。” “很高兴见到你,剩下的事一起回总部之后再详谈吧,不过,为了不暴露具体位置,我需要让你先睡一会,希望能理解一下。想要催眠,打晕还是麻醉?”慕离似乎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可怕的话。 边说着,慕离拉开了副驾驶座的手提箱,里面有电击器,针管和一些自己甚至从没见过的东西,光是看就让人一阵恶寒。 “困了,你开车。”汪小霖系好安全带闭上眼睛。 虽然确实是初次见面,眼前的男人却给自己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况且他要对付自己简直易如反掌,再抱着多余的警惕似乎没有必要,这种感觉让积聚已久的疲劳感一下子迸发出来,汪小霖很快就睡着了。 三 “天空机构”的会议室中,两人正在详谈。 这里的场所以哑光的深蓝和低沉的银色为主体基调,显得有些压抑,但精心摆放的绿色植物有效的缓解了这种沉重肃杀的气氛。植物上都有模拟日光的小灯,墙壁也显得极有质感,这里的一切都给人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科技感。 至少不属于现在这个科技停留在人类初次离开地球这一水平的世界。 “先对之前没能早些安排救援行动表示抱歉,但之前那些人盯你很紧,我们难以找到机会。直到你昨天徒步逃跑时,我们才能提前做好准备,封锁道路,进行接应。” “这没关系,你们并没有义务来救我,却这么做了,我很感激。” “你知道吗?其实世界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个样子。” “我很清楚,天空已经告诉过我了。”汪小霖望了望身边墙上并不大的宣传标语,慕离听到她的回答后笑了笑。 “谢谢你的理解,我们现在进入正题吧。” “天空机构”的成立归因于人们对天文观测不合理之处的总结,一些天文观测者发现夜间的星空一共只有随机出现的128种组合,而每一种组合的所有星体位置都是完全确定的。换言之,你只需要知道几颗星星在哪里,就能断定满天繁星之中每一处的位置,而这与已知当前基础科学的研究成果和天体物理学的基本规律都是完全不符的。这一异常现状促使全球的天体物理学家和一些其他领域的科学家参与进来,共同探讨该现象的成因,最早的“天空机构”实际上只是由一群学者组成的学术机构。 但随着研究的深入和来自全世界的数据汇总,越来越多的异常现象被挖掘出来,比如按照热量的辐射理论,来自太阳的光能应该先辐射到地表,升温后的地面再将热量向空气中传导。可收集到的实验数据却显示,全球的热量都是从天空直接传来,空气的升温明显早于地表,这与辐射理论直接相悖。而且阳光的能量也远低于根据预期太阳能量的估计值,甚至可以说没有能量!之前“天空机构”进行过实验,在阳光刺眼的正午,用直径数十米的巨型透镜都无法点燃纸片,而是仅仅使表面温度上升了3摄氏度,这样小的数字几乎可以忽略不记。类似的事件层出不穷,让成员们不得不怀疑这些事情并非偶然,甚至可以用“阴谋”这个词语来定义它们。 正因为机构越来越多惊人的研究成果,许多精英,部分政要甚至是超级富豪都选择加入这里,他们也迫切的希望找到真相。几乎可以说,全世界近三分之一的天才都汇集于此。正因为大量资金、人才的涌入,机构的规模不断扩大,业务范围也越来越广,甚至包括对新现象目击者的救援,保护以及与部分的保守组织进行对抗等。 “我们找到你也是出于类似的目的。以普遍理性而言,你之前目击到的白光也是非常重要的异常现象,所以我们必须确保你的安全。”慕离说。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要暗杀我们这些目击者呢?还有谢丽尔,为什么是她……”汪小霖的语气有些颤抖。 “关于你的室友,我是说曾经的室友,我很遗憾。根据现有的情报来看,对方似乎不想冒任何风险,他们扮作相关的调查员对你们校内所有可能目击事件的人员进行盘问。我知道,她只是想提供帮助,但是……”慕离沉默良久。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大致分为三批人。其一是政府机构,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消除国家内部的不安定因素,毕竟一旦这些现象大规模传播,难免就会出现社会动荡,这当然是他们不希望看到的。第二种,是我们认为的这场‘阴谋’的策划者,虽然不能确定他们想要什么,但他们出手的可能性也相当之大。而第三种,则是其他会因此事而获利的人。” “你能详细说说第三类吗?”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一个公司开发出新产品,但产品有不易发现的漏洞,部分人可以利用它牟利。那么,当有人将要公布这一漏洞时,谁最希望封住他的口?”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公司并不知道漏洞的存在,即使被公布,他们也很容易就能修复这一漏洞。” “正确,真正会动手的反而是那些心照不宣的人,因为倘若漏洞被公布并很快得到修复,他们的利益都会受到损害,这就叫‘动了大多数人的蛋糕’。” 汪小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不一会,又微笑着看向慕离。 “你之前说你是‘天空机构’的研究员对吧,可是既然机构的规模已经如此庞大,为什么还要让一个研究员来救我呢?” “你大概已经猜到原因了,这次的行动是我自己主导的,并不是组织的安排。”慕离看着汪小霖的大眼睛,别开了视线。 “这样想也是,如此大规模的白光现象,观测到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吧,把所有人都救出来确实没有必要,而且吃力不讨好。” “严格来说事实并非如此,我们的观测部门一直24小时监测天空的所有异动,但奇怪的是,那天并没有发现任何信息。况且,”慕离顿了顿,“我观察过你一段时间,实话实说,我很欣赏,不论是才能还是其他的,任何方面。” “……” “我的研究需要一名助理,而我希望——” “我接受。”汪小霖抢答。 两人对视着,很久都没有说话。 在记录下汪小霖关于白光现象的完整口供后,研究室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对她带回的笔记本进行分析,但并没有找到决定性的信息。从笔记本上的字迹中提取出的物质是就是普通的蓝黑墨水,但不过是街上随处可见的品牌,无法构成有效的证据链。两个人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摆弄着他们目前拥有的最奇怪的线索。 “正如你所预料的那样,连我们的技术都没办法弄清楚字迹是如何出现的。”慕离叹了一口气。 “机构有派人调查过那个巨型气球的放飞点吗?” “确实调查过,但那附近并没有发现异常。说到那个,我们监听到政府部门与科研人员的联络,气球上的探测器没有收到任何有用的数据。严格来说,它一飞出大气层就失去信号了。” “机构的研究方向是对的,‘天空’一定有什么秘密。” “你应该也看到了,这里的设施都相当先进,很难想象能造出这样设备的人类居然连脱离地球都做不到。跟其他科研方向相比,人类在航天上的发展是极其畸形的,几乎所有复杂航天器都在制作或发射过程中出现不合理的事故,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一切。” “你的话让我想到人类的导航定位系统。” “对,原本计划用卫星来简单体面地解决问题,但多次的发射失败让我们不得不换一种方式,正因如此才采用‘巴别塔’,也就是遍布全球的超级高塔来发射定位信号。由于高度限制,原本三颗卫星就能解决的问题却要使用数十座塔,建造成本是原计划的数千倍。” “等等,你快看。”汪小霖指了指手中笔记本打开的那一页。 有一行字正在缓缓地浮现,对,就是浮现,毫无征兆地一点一点浮出纸面。仍然是黑色的硬笔手写体,和上次看见的一样。 “连璧赴虞渊,翌日晌午至,逾期不候。” 两人的思维都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大概是要让我们两个人明天中午准时到一个地方,但‘虞渊’是指什么呢?”汪小霖皱着眉头。 “这个我有所耳闻,‘虞渊’最早出自西汉的《淮南子·天文训》,也称为‘虞泉’,是传说中太阳落下的地方。”慕离解释道。 “听起来像是一个谜语,而且以这种超自然的方式出现,我们似乎不得不相信。” “是的,陷阱没必要做成这样,以他们干扰航天事业的能力来看,想除掉我们轻而易举。” “唔……这个谜语很难解啊。” “思维不必局限在你我之间。我们的身旁,是整个世界的天才们,他们运用着自己的智慧一同探求这一切的真相。” 两人迅速召集了机构许多领域的学者,尝试从各个方向破解“虞渊”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 激烈的讨论进行了很久,参与者不乏名牌大学的文学教授和资历极深的哲学家。最终,只确定了两个可行思路。 其一是将“虞渊”一词拆解为“虞”和“渊”两个字来看。“虞”可指周代诸侯国,位置能够确定,而“渊”取深水,水潭的意思。结合起来就是,古代虞国旧址附近,有深水的位置。 其二则是取它“西极之地”的含义。考虑到邀约者不可能让两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到过于遥远的地方,“虞渊”就是指我国边境附近的最西处。 正当双方的意见争执不下时,负责历史、地质和气象的几位专家,带来了新的报告。古代虞国的旧址附近沿海,海岸线较平缓,而根据遥感拍摄的结果,内陆也没有可被称为“渊”的位置。这样就基本排除了前一种可能性。 确定位置后,他们拿出地图,将大致坐标确定下来,再制定了一套路线方案。 “其实本来乘坐私人飞机是最快的路线,但是之前救援时的动静还是有些大,很多组织都在盯着我们,所以我们搭乘最近的一班民航前往那里的机场,来接机的车辆都已经安排好了。”慕离的计划有条不紊。 “我听你的。”汪小霖说。 “还有个坏消息,‘晌午’这个词语所指代的具体时间有多种含义,最早可能到早饭后,最晚会接近黄昏。”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最好在凌晨就到达那里等待,这样才万无一失。” “一点没错,记得把那个笔记本带上,之后可能会发挥作用。还有就是,”慕离顿了一下,“你之前那双鞋子和袜子都磨破了,换上这双吧,之后还会有一段路需要徒步。” “谢谢。”汪小霖接过递过来的鞋袜,发现完全合脚,走起路来非常舒服,而且颜色和款式都是自己喜欢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准备好了就出发吧。为了按时到达,这趟飞机安排得还挺赶。” 四 “天空机构”的保密措施做的滴水不漏,两人的身份都隐藏得很好,一路上非常顺畅,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你知道吗,其实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坐过飞机,就连上大学那次也是一样,因为国内研究生物科学最好的大学就在省内。”汪小霖望着窗外的明月和和星星,心情十分愉悦。 “其实我也很少乘飞机出行,一样很有新鲜感,但一想到头顶上的天空可能是一个谎言,心中就总有些难受。不过,尽管把这当成一次旅行吧,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你在来‘天空机构’之前是研究什么的,在哪里上的大学?” “哦?你这么确定我也是一位学者么?” “我有预感。” “该说这是我的台词吗?”慕离笑了,“其实我的大学专业是心理学,硕士和博士学位都是在国外拿的,但是毕业后我就回国了,这个国家的社会制度比国外好,认真的。” “我觉得学心理学的都是特别聪明的人,很厉害呢。” “其实我们学习的专业和以后从事的工作未必就有联系,所以尽管在大学里学你想学的。” “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幸运,专业能学到最喜欢的东西。” “以普遍理性而言,是的。大多数人因为各种原因,都被迫在大学学习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所以说在中学时候拼命地学习一定是有价值的,拿着一个足够高的分数,才不会因为不能学自己所爱而后悔。” 在轻松宁静的氛围中,航班稳稳的飞向目的地。 下机后的一切都与慕离的安排如出一辙,接机的汽车在公路上行驶了约三小时,从平稳舒适的柏油马路到坑洼不平的乡间小道,汪小霖能感觉到他们正在往正确的方向驶去。 慕离似乎有些晕车,他的面色难看,竭力想忍住胃中的翻腾,汪小霖用手帕轻轻拭去他额头上的细汗,担心地望着他。 “世界上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我之前曾经猜过,但真没想到看上去无懈可击的你居然会晕车。”汪小霖手上的动作一点不慢。 “这样未必不是件好事。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其实我认为,挑食也是一样,有不吃的食物反倒是一件美妙的事。”慕离面色苍白,但语气十分平静。 “我明白,听你说话真的很快乐,能体会到很多。” “要不要先睡一会,现在还是半夜,离目的地还有一小时车程。” “不用,按照概率论的知识,我们一到那里就开始交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到时候还可以睡觉。况且,你这么难受我还能睡得着,那这个助理也当得太不称职了吧。” 看到汪小霖如此坚持,慕离笑笑没有说话。 汽车停了下来,前方的道路确实不再适合驱车前进,两人下车,背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包向约定地点走去。汪小霖试图以助理的身份抢过慕离的背包,被严词拒绝了。 天空还是一片灰暗,慕离看了看腕上的特质手表,离日出还有约40分钟,足以赶到约定地点。 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尽收眼底。 外面的世界。 这里的交流不用声音,而是用汇聚的光线。光的传播速度极快,因而信息交换的效率高得惊人,下面的交流仅在数秒内完成。 “部长,您最近对第1202号装置是不是有些过于关注了,您知道上面的意思,让我们尽量少地干涉装置内文明的正常演化。” “可是更高一级的指令是,倘若装置内文明发现他们世界的真实现状,我们有权采取一切措施。” “对我们来说,性价比最高的方式就是直接关停装置吧,人类这一文明的装置数量有2000台,局限在这一台装置上获得的信息应该远远不能与其它装置的信息之和相比较。” “未必,这个装置内出现了难得的变数,不要忘了我们的主要目的,信息的收集只是次要的附加品。” “我明白,长官,可是我们部门的能量储备并不宽裕,改变装置内世界的能耗过高,这样下去,可能又要‘裁员’。” “放心,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们中的任何一员丢掉工作。”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以拟态部门的部长而言,您太心软了,对待不合格的下属就应该毫不留情。之前那个员工,居然花了30秒才……这种废物就应该直接‘开除’!” “你们仅仅管理一台拟态装置,感受不到也很正常。但我要说的是,之前管理1201台装置产生的影响,已经足以把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一个同胞变成根本无法想象的样子。理性,不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我仍然,不太明白。但,我尊重您的决定。” “先回去工作吧。” 汪小霖睡着了。 刚刚的朝霞真的很美,金色的霞光如巨手般剥去了笼罩天空的无垠黑幕,让整个世界一下子豁然开朗。欣赏完如此美景后,很久没睡的汪小霖终于坚持不住了,轻轻枕在了慕离的腿上。 她的睡眠悄无声息,让人无法确定她是否真的睡着了。听力敏锐的慕离也需要将耳朵贴近脸庞,才能感受到那极轻极细的,平缓又坚定的呼吸声。 他的腿一点也不敢动,确认了手中的笔记本上没有任何变化,他也向后轻轻躺下,陷入浅眠。 慕离听到了脚步声,他很快坐起来看了看时间,正午刚过。轻轻碰碰汪小霖的头,她便醒来了。两人一起望向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那是一个穿着朴素,胡子拉碴的男人,一身村民打扮,并不像是跟他们接头谈论如此重大事件的人。他走到两人面前五米处便停了下来,僵硬地挥了挥手。 笔记本上浮现出一行字。 “跟他走,你们会知道所有的真相。” “有可能是陷阱。”汪小霖看向慕离。 “那种力量拥有无数动手的机会,而眼下的邀约更像是一次诚心诚意的谈话。”慕离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两人跟在陌生男人身后,走到一处类似谷仓的建筑前。 “进来后把门关上。”男人率先进入谷仓。 两人稍作犹豫,手拉手进入了黑漆漆的谷仓,并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 建筑内一片漆黑,由于没有任何光源,人眼的夜视能力也发挥不了作用,慕离感到手被捏得发疼。 “你们终于来了,这里特殊的构造是为了避免光源对我们正常沟通产生干扰,请不要惊慌。顺便一提,这期的人类真正懂得了合作呢,光凭你们两个是不可能解开我们的谜题的。”是村民的声音。 “这期……”慕离略作沉思。“幕后黑手,应该不是人类吧。” “非常正确,这具身体只是我与你们交谈的媒介,不同文明之间是难以直接交流的。” “那个巨型气球放飞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汪小霖问。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我会从头开始讲述,请耐心听着。” 五 人类文明早在很久以前就灭绝了,因为对霸权的争夺和部分极端组织的推波助澜,当时地球上的超级大国向其他国家大肆使用核武器,同样的,受到攻击的国家大多也悍然发动了核反击,导致大多数陆地化为废墟,海洋遭到严重污染。当时幸存的极少数人类精英聚集到千里冰封的南极洲,妄图延续人类文明,启动了“星火”计划。但很遗憾的是,由于幸存人数太少加上科技水平较低,人们没能研究出太空移民的方法。在最后一个人类离世前,他们向太空中发射了特制的“暗箱”,里面冷冻了人类胚胎,并存放了极其详尽的人类历史、文明资料,希望能被其他文明发现。 “这些资料确实被发现了,被我们捡到了。”村民的声音。 按照你们的文化,我们可以被称为棱镜文明,或是光之文明。光既可以传递能量,也能传递信息,而我们则是光之子,一切生命活动都离不开光。维持我们生命所必需的“能量”需要直接从光中获取,我们甚至在母星系的恒星附近修建了一座完全笼罩恒星的巨型光幕来收集必须的能量,那是我们数百年都引以为傲的宏大工程。但随着科技发展,能量供应日益捉襟见肘,我们必须寻找其它恒星来继续收集必须的光能,于是我们派出了许多舰队进行星际搜索,而我所在的这一支来到了太阳系。 我们并不是唯一发现文明迹象的舰队,但有着类似发现的同僚极少,因此组织上极其重视这一发现,启动了“重构”计划,那也就是你们现在还存在的原因。我们根据从暗箱中获取到的人类信息,在一个个极其小的装置里重构了整个地球,以及上面的人类文明,将时间线设定在你们灭绝的两百年前,然后观察你们是否会重蹈覆辙。 当然,为了节约能源消耗、易于构建、方便管理等原因,我们建构了一个虚假的天空,将你们限制在被称为“大气层”区域之内,同时暗中破坏人类的的航天事业,避免这些设计被发现。 “请容我猜测一下,”汪小霖的声音,“由于巨型气球本身的特性难以附加电磁干涉,它在升空过程中撞击破坏了你们的特制天空。而那时的白光……大概要牵涉到你们独特的供能方式了吧。” 不完全正确,因为无法从外界获得供能的系统迟早会崩溃,我们便从天空外部间断性施以高能光照,从而使能量不断通过天空向装置内传导。但我要纠正一点,干涉或是摧毁那个气球对我们而言轻而易举,天空遭到破坏纯粹是之前管理这个装置的员工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所以当时我们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更改供能方式,你们便看到了白光。当然,我们很快做了应急处理,并且处置了犯错误的员工。由于这次撞击的角度过于刁钻,创面过小,透射的白光只能照到一所大学那么大的范围内,至于是哪所你们都很清楚。 “那个笔记本上浮现的字迹是如何做到的?”汪小霖问。 对你们现有的科学技术而言,物质构成的最小单元甚至都达不到夸克水平,所幸即使从简单的量子层面上也能解释这一现象。不同物质由相应原子构成,而不同原子的区别只不过是质子,中子和电子的排布不同罢了,对吗?可以把水按照组成量子的比例直接转化为黄金吗?其实不能,阻碍物质间相互转化的,还有不同构造间的能量差异。对人类来说很难,但我们只要向物质中以适当方式注入所需能量就能实现物质的相互转化。所以,只需要非常小的能量就能将笔记本表面的纸张转化为墨水,浮现字迹轻而易举。 “那些伤害汪小霖朋友,还有追杀她的人,和你们有关吗?”慕离质问。 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只负责干扰航天和做一些像你们手中笔记本这样的简单事情。提示一下,你说的那个组织规模十分庞大,因而更不可能与我们有关,因为运营这种组织的能量消耗过大,根本不值得为此大动干戈。 “你们看似聪明,可实际上非常愚蠢。”汪小霖说。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似乎在等待她接着说下去。 “按照你的原话,你们用虚假的天空将人类限制在地表,却还口口声声说想要考验我们是否会重蹈覆辙,实在是非常荒唐!地球的资源是有限的,随着科技的发展,新技术的运用,能源消耗只会越来越大,可你们却将人类限制在地球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内。离不开地表,就只能利用小小地球上有限的能源,杯水车薪,人类一定会因为资源问题而再次爆发战争!这一切都是被计划好的,人类只不过是在你们手心跳舞,哄你们开心的小丑罢了。”汪小霖有些激动,呼吸急促。 “她说的一点没错,地球上的资源在广袤的宇宙中连尘埃都算不上。现在确实足够人类所需,但总有一天人类会达到恒星级文明甚至星系级文明水平,那时的地球能量是不可能满足人类需求的,人类唯有毁灭一途。”慕离语气依旧平静。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传来村民僵硬的笑声。“是啊,如果实验真的像这样安排得毫无悬念,我们就在那里等待着早就注定的结果的话,那确实非常无趣。事实上,我们制订了备用方案,严格来说这才是计划实施的主要目的。” 两人都在紧张地等待宣判。 “倘若有人类能在早已注定的结局发生之前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他们就会被赋予一个选择的机会。其一,我们会提取他们的记忆和意识,将其注入暗箱中的人类胚胎培养得到的生物体中,从中诞生的‘新人类’将会和我们一起生活,与此同时,这一装置将会被彻底关闭,里面的生物体将会因为得不到外界能量输入而最终全部死亡。其二,我们会在装置内直接销毁他们,但同时,我们仍会维持设备的能量供应,当然,直到那个结局不可避免地到来。” “提取意识并注入新的躯体,那真的做得到吗?”汪小霖难以置信,这远远超出了她的研究领域。 “这项技术非常复杂……你们的科技发展会先实现的,是将老人上传到云端实现永生,两者具有一定相似性。” “以普遍理性而言,你的论述逻辑严谨,合情合理,值得相信。”慕离平淡地说。 “但我们有权力做出这样的决定吗?我不能想象,整个地球的人类都会因为我们的决定而葬送生命,那样太残忍了。”汪小霖的语气有些颤抖。 “你仔细思考一下,问题并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可是,这样的决定可以交给别人去做啊,为什么偏偏要我们来决定。” “你一定要理解,这不是二和数十亿的选择,而是二和零的选择,我们不能把人类文明延续的希望交到未知手上。” 汪小霖沉默了很久,慕离只是一言不发地拉着她的手,空间中暗得可怕,也得静得可怕。 “你说得对,现在地球上的人们已经不能算是活着了,他们只是实验品,是没有未来的傀儡罢了。” “这很痛苦,但我相信你能做到。” “我明白了。我们的选择是,两个人离开。”汪小霖大声说。 没有任何回应,两人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研究室内。 “编号HM——0001,你严重违反了操作守则第63条——‘不得在未得到批准的条件下使用意识转存系统’,以及能源守则第275条——‘不得转存超过一名单一文明生命体’,我现在正式宣布:你已被拟态部门暂时停职,对你的进一步处理将在委员会审查后决定,跟我走。” “其实我原本就没打算继续工作下去了,我准备在这次工作完成后主动‘辞职’的。” 部长的话过于惊人,即使是不被设置感情的警卫也产生了极短时间的犹豫,虽然时间不长,也足够悄悄发送一条微型简讯了。 “你不必这么做的,错误还没有真正犯下,部门最多只会给你降职或暂时停职的处理。你很清楚,停职只是暂时休眠,但辞职的话,他们会彻底移除你的能量源,那是我们的生命核心。停止工作等于停止生命,每个同胞都明白的。” “容我一问,警卫先生,你目睹过装置中的人类文明吗。” “我被制造出来只为维持秩序而存在,不需要做那些事。” “那真是太遗憾了。你不知道,在长时间接触另一种文明后,你的思想,处理问题的方式都会出现颠覆性的改变,那是在用另一个角度看待世界的绝对捷径。” “那种事情与我无关,我再重复一次,马上跟我离开,不要犯错。” “警卫先生,你已经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认为我‘还没有犯下错误’。” “怎么可能,我收到的情报显示转存系统尚未启动。” “不信吗,你自己去检查装置看看。” 突然,装置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强光干扰使警卫出现了暂时的瘫痪,而部长因为提前改变了棱镜组反射率,几乎不受影响。 毕竟不是一般职员,部长三两下就将警卫放倒,停止了他的机能。 与此同时,装置内。 “你怎么知道他是让我们发出强光?仅仅是一个字母‘L’,也有可能是指‘Leave’或是其他含义吧?”汪小霖非常惊讶。 “结合他之前说的,棱镜文明的性质、这个场地的设置等等因素推理得到的,况且在漆黑中离开这个空间根本不现实。” 慕离左手捏着进谷仓前就藏在靴子里的照明弹,右手仍然有力的握住汪小霖的手。 “你们干的非常好,刚刚这边遇到了一些麻烦,但已经被妥善解决了。”声音在照明弹熄灭后才响起,“在进行转存操作之前,我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是关于人类胚胎培养和再分裂的。我们从暗箱中获取的人类胚胎只有一个,所以需要再培养,而我们手上掌握的碳基生物学资料非常有限,我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我会为你解答的。”汪小霖的声音充满自信。 交流持续了一段时间。 部长一边用极快的速度操作胚胎处理系统,一边发指令指导装置中的两人配合意识转存系统。 虽然他在警报发出前就处理掉了警卫,但总部得不到定时联络信号,更多警卫的赶来只是时间问题。 “很好,我接下来会放出辅助睡眠的声波,并在你们沉睡时完成剩下的操作,晚安。” 部长发送了最后一条讯息。他并没有告诉两人其实名额原本只有一个,也没有说出在转存完成之后,停机的是所有的人类文明装置而非仅仅1202号,他不想再给予汪小霖更多压力与负担。 六 操作尚未结束,能量问题还没有解决。 意识转存系统的能量消耗过大,同时转存两个生命体会导致部门线路超载,那样仍会失败,但转存后装置停机的保险设计又禁止他分开转存。 “该死的,要是按照守则只转存一个人就不会这么麻烦了。”部长自嘲道。 是的,棱镜文明的个体是没有自言自语这样的无用设计的,但与人类文明的长期接触让部长产生了许多变化。他目睹了太多次文明的毁灭与陷落,他不希望同样的悲剧在他面前的两人身上重演。 他又看了看之前自己与上级的通讯记录: “长官,我认为只转存一名人类的决策是不明智的,两名人类所带来的研究价值绝对不是1+1那么简单。况且我们研究发现人类这种生物,存在名为‘孤独’的特殊感情,单一个体会呈现较强的自杀倾向,这也是不利于研究的。” “转存两名人类的价值的确存在,但不值得我们消耗那么多能量。你应该有身为棱镜文明的高傲,多转存一人意味着一名同胞的生命,那比整个人类文明更有价值。” “明白了。” 研究室内,因为高负荷能量传输,装置已经有些不稳定。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出来后的一切,他们会理解的,一定会的。” 留下这条讯息后,部长轻轻地取出了自己的能量源。
  2. 夜幕降临后的城市让人感到陌生而又荒凉,街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吃力地将四周的黑暗推搡开来。一个男人低着头匆匆走过,右腋下夹着一个长条形包裹,左手则不自觉地护住盒子,似乎在害怕里面藏匿的秘密将盖子掀开,一跃而出。 腐烂的叶子夹杂着泥土,释放出腐朽的气味,宛如恶梦般萦绕在鼻尖,像是被遗忘的尸骸散发出的怨念,也是生命衰败的不朽低语。 他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和呼啸而过的风声夹杂在一起,仿佛是在夜色中共舞的旋律。一段短暂而又嘈杂的不和谐打断了旋律,似乎是什么东西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也许是哪个路人?但又不对,那个声音对于人类来说过于轻柔。 男人夹着包裹的胳膊不自觉地又开始缩紧,他的眼神徒劳的扫过黑暗中,时不时的停留在灯光无法触及的阴暗角落,仿佛那些地方正有无形的眼睛紧盯着自己。他开始加快脚步前行,想要逃离阴影中的视线。随着脚步声变得紧凑,逐渐变得响亮的心跳声也加入合奏,让整个街道充满莫名的紧张感。 眼前的街道仿佛在扭曲变形成崎岖小路,曲折而又迷离。路灯本就微弱的光芒变得更加虚弱,像是要在黑暗中溺亡一般,无法再照亮前路。街道两旁的建筑显得愈发阴森,每扇窗户后面似乎都隐藏着幽影,透过帘布的缝隙窥视着自己,蠢蠢欲动。 像是无法再忍受窗内传来的目光一般,男人右转进岔口,但刚没走几步冷汗便冒了出来,这是条死路,他走错路了。前方的围墙似乎长了一张满嘴獠牙的大嘴,在无声的嘲笑自己,心跳声愈来愈激烈,像是警告危险将要接近的鼓声。 轻微到几乎捕捉不到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嘈杂的伴奏戛然而止。男人的汗水淌过背脊,他咽了一口唾沫,将包裹紧紧护在怀里,缓缓转过身,然而眼前只有黑暗。 男人的汗毛竖起,好像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熙熙攘攘的因为恐惧而尖叫,一道锋利而又幽邃的视线从阴影中射出,像是削铁无声的利刃一般抵住自己…不对,是抵住怀里的包裹。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感觉盒子里的东西仿佛也感知到的视线,并且渴望冲出牢狱,将自己献上视线的主人。 然而,视线的主人并没有如他幻想一般的冲出,或许是无法走出阴影,也或许是等待自己献上祭品,然而更有可能的是祂正在享受猎物蜷缩在角落,等待不可逃避的宿命降临的模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刹那,也许早已过了好几个小时,视线所化的剑刃越来越锋利,像是要把自己从头到尾劈成两半。 他知道,祂的耐心真快要耗尽了。 一小团黑暗从阴影中凝聚并伸出,如同梦境中才能孵化而出,古老而又邪恶的恐怖幻觉。祂没有形状,也没有实质,只是一团浓密而又深不见底的深渊。当阴影逐渐向四周蔓延时,周围的光芒似乎也开始变得暗淡,像是被吞噬掉一般,留下的只有寂静和冰冷的虚空。 而男人只是呆滞在原地,像是剧中的提线玩偶。可能他心底知道,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只是徒劳无功,那团黑暗注定会延伸祂的触手,直到触及一切,将整个世界吞噬殆尽。 无形的黑暗开始蠕动,似乎是张开了自己的嘴…如果这个“生物”还有这种器官的话。 祂“说话”了。 如果有神秘学家听到的话,或许会泪流满面。那是多么神秘,复杂,古老而又邪恶的声音。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种词语来形容这个声音。但除去那些早已陷入疯狂之人,几乎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达成的共识是,没有人类能够完美将其复现。 “喵~“ 祂“开口“道。 在这充满魔力,能蛊惑人心的咒语下,男人心中最后的防线也如同遭遇地震一般崩塌开来。 “唉,今天夜宵又没了。”男人说着,将包裹中的生鱼片拿出。 他单膝跪下,作为祭品献给了阴影中潜伏之物。
  3. 最初发在B站的个人账号专栏里。不过显然没什么水花,干脆发过来水一水好了。有一说一B站的专栏真是…… 征兆 我一看到天气预报讲傍晚,也就是三个小时后要下暴雨,就急忙从床上坐起来打电话给我的亲弟弟——叫他备好雨具再过来。只是我刚按下拨号按钮,门铃声也随之响了起来,接下来电话也接通了。 “下午好,老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倦怠的声音。 “下午好,汤姆。近况如何?”我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瞟了眼从南侧玻璃窗直射进来的灿烂阳光,这些光粒在大理石地板上划出一个不可侵犯的圣地,不由分说地连带着两张报纸切下了半张沙发。那无言的福音撩动灰尘,似要冲破边界,扩散到整个房间。整个客厅的摆设没有任何规则,全凭我个人的喜好。 “糟透了,老哥。你知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刚走到玄关,手指才搭在了金属门把手上。我噢了一声,迅速把门打开。亲爱的弟弟穿着一件米黄色的短袖衫,他的脸白白净净,棱角分明;露出的双臂皮肤光滑,肌肉匀称。他微笑地站在门外,用温柔的眼神和我问好。活像一尊任由阳光在其表面流淌的雕像。 “何不进来说话?”我从鞋柜里找出唯一一双用于招待客人的拖鞋——是两年前我临时去超市里买的。自从我独自搬出去租了一套公寓后,会来拜访我的人三年里只有这一个。 “好主意。我又打破你的隐居生活了。”他客气地走进来。 “这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我们无意义地通着电话,表演了一阵行为艺术,在沙发上捧腹大笑,仿佛又回到小时候。 我从冰箱里拿了两听啤酒,摆在斜放在沙发前的亚力克板茶几上。这茶几摆得及妙,恰好落在那块圣地外面。我们在沙发上喝着啤酒,歇了一会。汤姆长长叹了口气,他那极具美感的眉头皱在一起,胸膛一起一伏,显然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要冲出喉咙。 他遇到事情向来不喜欢问父母,而是来找我。从小如此。我读大学期间有一次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你能看出那匹毛色乌黑的公马实则是一匹褐色母马。很显然,这是因为我走的路比起我的父辈们要少得多。 “我做了个噩梦,老哥。”他深呼吸三轮,调整了两次坐姿,把手从膝盖上放到头上再放到腿上,“严格来说,不是我做了噩梦,而是弗兰妮经历了这个噩梦。她告诉了我,迫使我也深陷其中。” 我放下喝了半罐的啤酒,把上身埋进沙发里,说:“弗兰妮就是你的那个德克萨斯州女朋友?她打算来我们这吗?” 汤姆点了点头,他的两手又十指交插地摆在腹部。“她和我说她的父母出了车祸,已经去世了。” “真是可怜。”我盯着正前方的墙壁,上面天女散花般贴着老鹰乐队的海报。那块圣域依然沸腾着净化一切不洁之物,并努力地想向外扩张。 汤姆摇了摇头,再次叹气。“他们是被迫上了那辆车的。当地政府要把非法移民拉到加利福尼亚去。她的家人被误以为是非法移民,结果大巴士翻了车。”他像是浑身骨头散架了一样倒在沙发上,两眼望着天花板,“弗兰妮当时住在我那里,我和你说过的,我们在外搞了个派对。等她回了家,才知道了这等噩耗。她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梦到公路上站着十几个人,里面有她的父母。他们满身是血,支离破碎,不停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接下来我他妈连续一周都梦到这个。” 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他还有要说的。汤姆喜欢一口气把自己的观点说个完完整整,把逻辑列举清楚。“我是说,出车祸谁都无法预料。但是强行押送,这他妈的显然违反我们的立国之本。民有、民治、民享在哪里?难道人民授予政府这项权力了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当年在一期儿童节目上讲,《葛底斯堡演说》不适合放进中学生课本的原因。汤姆,我记得你也在现场。我说‘当今美国仍旧缺乏自由。坦率地讲,我认为现在的政府变得太大,我对此感到忧虑。’”我喝了口啤酒,让麦芽精在口腔里激荡。 “是的,然后他们争了起来。社会究竟有没有公平对待每一个人。”他又坐了起来,两手撑着下巴,变得像个思考者。“在这事告一段落后,那主持人像个低能儿一样问是桌上的旗子动了还是风动了。你告诉他是你的心动了。现场又炸裂了。有人大呼我们不欢迎主观唯心主义者。这期节目简直没法做了。” “不管是自由还是旗子还是风,都不过是色相。汤姆。而先有识,才能认识相。先有心,才能产生识。因而万法变迁之根源在于心,心动而识起,识起而相生。” “接着你把鞋子脱下来顶在头上,一边念着上帝怜悯我,我是个罪人,一边自顾自走出摄影棚去了。这场面我永世难忘,老哥。你他妈永远是我的偶像。”汤姆大饮啤酒,发出畅快的声音。事实上,正是这期节目让我和父母彻底决裂,他们要把我逐出自由的伊甸园,让我到炼狱里去受难。因为一个天主教家庭完全无法接受禅思。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或许是,我说我今年圣诞节最想要一只死猫。 “好了,我们先回忆到这。你希望我做什么来缓解你的痛苦?亲爱的汤姆,对于这场噩梦你一定不会束手待毙,任何痛苦都像是你的缪斯,准会让你的脑袋里沸腾起来的。” “我写了篇小说,老哥。我不确定它怎么样,我是说,未必是质量上的。而是我该不该发表,又或者发表到哪里,我该不该做出更多的修改和隐藏,添加大量暗喻。让人根本读不懂我到底在写什么。但是我完全是希望别人能读懂的,我又为什么要矛盾地想要增加阅读门槛?” “所以你来求助于我。” “对。”汤姆点了点头,“我先把小说发你。”很快我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他发来的邮件,他的最新作就在附件栏里。全文如下: 佐伊看了看表,电子屏上正显示出十三点十五分零四秒。他差不多是踩着点到的。这间老仓库年久失修,发着一股霉味。他脱掉雨衣,丢在门口的一排椅子上。那附近还歪歪斜斜倒着些雨伞。仓库被装饰成礼堂模样,一个讲台正对大门,中间摆了三排桌椅。讲台后头的墙壁上开了两扇窗,雨滴在上面汩汩滚动。 他在最末一排落座,手表上的摄像机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每个与会者的一举一动。在十三点二十分三十五秒的时候,一个卷头发的矮个老妇人走进来,她收起手里的透明雨伞,颤巍巍地把它挂在桌沿上。由于新客人的到访,原本略显干涸的小水塘又有了补充水源的生力军。 “大家都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站起来,顶着一肚子脂肪走到讲台后面,他脸颊滚圆,活似一堆行走的油脂混合物。鉴于他是第一个发言的,佐伊把他标记为A先生。A先生摸了摸眼镜框,咳嗽两声,说:“那我们就正式开始追悼会。我很荣幸主持这次秘密会议,很难想象在如今的美国,我们需要像二战期间的犹太人一样躲在仓库里。尽管当局严禁我们私下集会,但是自由的意志依然促使着我们行动,我们在脸书上,在推特上,在每一条互联网线路上,在政治力量触须所未及之处追求公理和正义。”他停止了演说,神情肃穆扫视场下。气氛异常凝重,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在雨声中间杂着细微的抽泣声。 A先生接着说:“我的兄弟,罗伯特,今年六十四岁了,他的年龄再也不会增长了。那天是他孙女的二十一岁生日,全家人准备了蛋糕,礼物,准备过一个温馨的周日。上帝见证,他一生从未有过犯罪行为,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每周都去社区教堂。但他在德州政府的暴虐下被赶上了那部运送非法移民的车!他是个地道的美国人,他只是为移民发过声。难道人们会自愿抛弃故乡,去异地讨生活吗?难道越南人,墨西哥人,叙利亚人就不配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吗?他爱着每一个人,但正因此,他居然也被列入了运输名单。就在深夜两点,家人们还在做梦的时候,他被从温暖的床被里拉出来,送上那辆驶往地狱的,该死的巴士上。而我们如今却不得接触他的遗体,不能为他下葬。愿上帝保佑他的灵魂。” 这坨行走的油脂混合物讲完后,沉默地挪动到了台下,把他肥厚的臀部挪到椅子上。佐伊敲了敲手表,正等着听下一个人的发言。忽然他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正是最后进场的那名老年女性。“哦抱歉,请问你是……”被佐伊标记为B女士的老妇仿佛说悄悄话一般开口问道,“我看这里就数你最年轻,你的哪位亲人遇难了?” 佐伊沉稳地回答说:“我不怎么在群组里说话,您大概对我没有印象。我的母亲死在了那辆车上。” “愿她安息。我们都经历了悲痛的一天。”B女士满脸慈祥,她看起来甚至不怎么悲痛。 “那您呢?”佐伊反问说。 “我的儿子,他是那辆巴士的司机。”B女士摸了摸自己额头,满是皱纹的手指搭上满是皱纹的额头,就像是一颗石子丢到奶池里,荡漾起了乳白色的涟漪。 “哦,那可真是……”佐伊思考着措辞,他本想说英勇殉职,但又觉得有些不妥。 “他说,今天开满十趟车就不开了。可是凌晨他还是被叫去开车,他和上级申诉无果,只能红着双眼走出家门。”B女士眯着眼,像是在讲述一段传说。 “疲劳驾驶。”佐伊补充说。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无机质的数字自顾自跳动着。 “他临出门前回头望着我,让我回去睡觉,他马上就回来。那时候我就有所预感,我感觉或许是上帝在召唤他了。那是我们最后一面,我从未有如此强烈的预感。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能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一丝一毫。他在门口踟蹰了一会,直到外头的男人大声叫他,他才关门离开。” “他一定尽最大努力开车了。这是不可抗力。”佐伊说道。 “本来有很多事我都忘记了,但是这些天却越发清晰起来。这是什么征兆吗?或许我也很快就蒙上帝恩召,要见到我儿子了。” “我以为不是,您只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佐伊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很快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我记得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像个天使,纯净无暇。我给他做第一顿饭,给他准备婴儿车,奶嘴,尿布。天啊,我真是手忙脚乱。” 他听着B女士絮絮叨叨地追忆遇难司机的一生,仿佛是在听一部纪录片——讲述一只大象,或者一头长颈鹿是如何从出生到死亡的。他发现B女士已经进入了一种和现实解离的状态,她神游在自己的回忆里,已经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了。此时一个黑人男性走到台上,他就算在这样的场合也还戴着金项链,彰显着自己两臂的纹身,摇动他那肥厚的双唇,发出令人不悦的声音。 “我父亲和母亲是墨西哥人。是的,他确实是非法移民,他翻墙进入美国,而我是非法移民二代。现在他们都被遣送去了天堂。”佐伊将他标记为黑人a,并且认为他的父母显然无法上天堂。 他讲述了一通老爸是怎么为了养活一家人累死累活,披星戴月地工作。在工地,在便利店,在垃圾场,在维修站,这个墨西哥佬为了赚钱豁出了一切。而他则活在白人的歧视下,活在帮派的威胁下,活在社会的不公下。 黑人a说:“显然是我们这些底层人,养活那些高高在上的白人精英们。他们都该去吃屎。”他比了个中指,以符合身份的方式走下了台。 佐伊听得昏昏欲睡,在那之后还有黑人b,C先生,D女士……一直到G先生,这场冗长,无意义,颇有反动意味的非法集会才宣告结束。 “为什么现在每个人都在攻击彼此?我真是不理解。过去的美国不是这样的。你记得吗?那是……”B女士摇了摇头,她讲完了儿子的一生,又开始追忆更久以前。但是佐伊没有心情再理会这个看上去马上就会得阿兹海默症的老妇人了。他像个英雄一样站起身来,直挺挺走到仓库门口,打开大门让光线照进来。 此时雨已经停了,泥土的芬香稍稍冲淡了老仓库的霉味。穿着制服的人早已经等候多时,他们像是正义的卫士一样屹立。佐伊加入那伟大的队列,朝着仓库里的人喊话:“你们都被捕了!马上放弃抵抗!”不出他所料,这些上一刻还在慷慨陈词,打算为自由而死,为正义而战的人们,此刻都像是稻草般柔弱。他们颤栗着,恐惧着,一个个抱着头,乖巧如兔子般走进警车里。直到B女士路过他身边时,她还抬头问道:“这是什么征兆吗?” “这是被捕的预兆。非法集会,女士。”佐伊客客气气地回答,然后关上了大门。 我读完这篇文章,认为汤姆写得其实有失水准。但我想我知道他的烦恼是什么。我说:“汤姆,汤姆,你为许多的事,思虑烦忧。但是不可少的只有一件,这篇小说已经选了那福分,是不能夺去的。你既然已经明白征兆,又何必纠结呢?” 我那表弟早已把啤酒喝完,他掂量着空罐头,一语不发。此时天已黑沉,光明的圣域也早就消灭。忽然间雷鸣电闪,大雨倾盆。他站起身把易拉罐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向我道别离开。 “拿把伞吧,我本要打电话提醒你带伞却已经迟了。” “不了,这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汤姆对我微笑,随后他就客气地走出了屋子。我看到窗外的树枝上挂着一只塑料袋,里面攒满了雨水,就快要压断树枝掉到地上。我想不止这里,在电线杆下,广告牌下,监控摄像头下,哪里都可能有一只装满水的塑料袋砸到某人头上。对汤姆而言,或许这塑料袋正能令他开窍。正如他文中所言,是某种征兆。
  4. 夏日的夕阳穿透层层薄云,向生机勃勃的大地投去一片片橘红色的柔光,不那么刺眼的光芒,照耀着王国首都中央的宏伟城堡。栽种着各色鲜花的花园,一只乘着风向上飞翔的艳红蝴蝶,于夕红的陪伴下,有幸闯入一间打开了窗户、迎接红光的奢华房间。 “遵从您的旨意,我伟大的女王陛下。” 一位王宫的仆人向其口中的女王恭敬的弯腰行礼,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向后退去四步,方才敢转身抬起上半身,规矩的开门关门再离去。待今日起床至现在需要面对的最后一位来自他国的贵宾离开,再吩咐周围的下人去准备晚餐后,孤身一人的女王才从王宫的接待大厅起身,不是很优雅的抬起纤细的双臂,舒展一下身体,放松的叹了口气。放松过身体,她重新检查一下仪容仪表,拍拍淡蓝色露肩长裙的褶皱,拉一拉裙摆,撩拨蓝色的发丝至耳后,跺着优雅的猫步,随着高跟鞋踏在地毯上节奏分明的响声,推开大厅的房门。宽广的走廊有数位王国的精锐在看守和巡逻,当女王经过,这些亲卫士兵的眼里充满得到崇敬与爱戴,纷纷挺直腰板,十分有精神的向女王打招呼。慈祥的女王总会不厌其烦的回应他们,给予他们亲切的对待。 走过瑰丽奢华的王宫走廊,女王来到城堡中较高的一间房间门前,这里有两位女王专门安排的侍卫看守,他们均是经过了严格的挑选,兼顾武艺和忠诚的精英。他们身上的盔甲和佩剑,比王宫内巡逻的其他亲卫都要精致,是两位精英得到女王赏识的证明。 “贵安,女王陛下。” “嗯,如同往常一样,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让任何人从正门进来。” “遵命!” 每到黄昏时分,这两位万中无一的亲卫精英就会提前来到这间房间门前,等待女王亲临,忠心的遵守着【除了女王之外不准任何人从正门进入】的命令。 女王抬起双手,拿出挂在脖子项链上的一把小钥匙,打开房门的门锁,仅推开一道足以她一人进去的缝隙,好似生怕其他人窥探其中似的,双手拉着裙摆,侧着身进入其中,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 这间保护森严、充满神秘感的房间,其实是女王过去还作为公主时的闺房,现在已经成为女王基于兴趣和回忆、进行轻微改造的收藏室。里面大部分的装潢如初,比如四年前还在舒适的床垫上摆脱困意的睡床、因为一些缘由变得很喜欢的梳妆台、至今仍然挂着过去喜欢的衣裳的衣柜。这部分,是女王没有进行改造的内容。女王,正打算坐在床上休息,惊喜的发现,有一只幸运的艳红色蝴蝶,正合拢着翅膀,停在睡床的被褥上休息。喜出望外的女王如沐春风,吹掉脸上一整天操劳后带来的阴霾。她生怕惊走了蝴蝶,蹑手蹑脚的走到睡床边,蹲下来,身子趴在床褥上。蓝色的双眸欣赏着蝴蝶的翅膀,慢慢的伸出手指,期待着蝴蝶愿意为她献上更多的欢喜。蝴蝶没有令她感到失望,美丽的昆虫一点一点的挪动细小的足,攀上了多少人奢求都触碰不到的女王的手指。 女王欣喜的从床上起身,静悄悄的走到房间的墙边,扭动挂在墙上的烛台,墙面应声分成两半,缓缓分开,房间里的暗房,就是女王专门命人进行改造的部分。给定制的魔法灯注入些许魔力,宛如夕阳的柔和光芒,顷刻间点亮女王的专属密室,隐匿在黑暗中的各种收藏品,在此刻显露出真面目。密室其中的两面墙上,挂满了女王亲手画的众多画作,有场景画,有人物画,还有蝴蝶,其中,一眼望去,占据最多、最显眼的,乃是一个人的画像。这些画作,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红。 赤红的蝴蝶微微扇动翅膀,摩擦前足,擦拭一下卷曲的口器。 看到墙上的人物画像,女王美丽的笑脸变得越发灿烂,嘴角不自觉的扬起,露出很多人四年未见的柔和笑容,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她继续举着蝴蝶落脚的左手,踱步至密室内靠墙的一张书桌前,这张桌子上没有什么其他的书,仅有一本日记和一些工具。右手拉开简朴的椅子,抚顺一下包裹着臀部的长裙,坐下。柔光绉绉中,细长的手指翻开用皮革制作的陈旧封面,展现其中优美的字迹。 这是女王的日记,或者说,公主的日记。 蓝色的双眸如同一汪静谧的湖水,只是注重其美妙的表面看,多么的碧蓝澄清,可若是注视湖面时不时荡漾起的一圈圈涟漪,便会逐渐的发现,深邃的湖水内,隐藏着深刻且复杂的情感。白皙的右手轻抚陈旧的日记,柔情似水的双眼,不仅看着日记里的内容,更是在看着浮现在她眼中,过去点点滴滴的场景。 “那是,距今四年的往事,一个十六岁姑娘第一次谈恋爱的故事。” 她轻轻的放下左手,开口对今天可爱的来客,讲述日记中的陈年旧事。 “四年前,一位刚满十六岁的少女,在家人们充满慈爱的祝福下,开开心心过完生日后的第二天,跑到王宫花园内的神像下玩耍。少女是一名公主,她有一位将来必定接任王位的、十分疼爱她的王子哥哥;有一位和蔼可亲,慈祥仁厚且疼爱她的王后母亲;有一位严格可靠,外冷内热又疼爱她的国王父亲。因为不需要挤成王位,也没有什么政治压力,加上家人们对她关爱有加,富有的生活让她不必在意衣食住行,家人的亲爱始终包裹着她的人生,伴随她成长,在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下,惹人爱的公主健康的成长为一位亭亭玉立的淑丽少女,性格活泼开朗,天真浪漫,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心。而正值青春期的公主,最为吸引她的,莫过于她所期待的浪漫爱情。 每当侍奉国王的下人们提到公主的父母过去的爱情故事,公主就睁大她那对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像只可爱的小兔子一样竖起耳朵,心里充满憧憬,认真的倾听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即便她父母的爱情故事有许多个版本,小公主不知道哪个版本才是真实的往事,便向父母询问,王后和国王每次都只是会心一笑,给可爱的女儿讲个大概的内容。没有得到确切答案的少女,以其丰富的想象力,填补了受人爱戴和尊敬的王后与国王的浪漫爱情故事,心怀期待,期待今后的她,亦能遇见那命运中的邂逅,开始书写属于她的恋情。为此,她每天都会在接近黄昏时分,时而慢悠悠的散步去,时而兴奋的小跳步去,时而兴冲冲的跑着去,去哪里?去那王宫的花园里,那里面有一座神的雕像,由教会赠予国王的雕像。公主找神的雕像做什么呢?她歌唱,她以歌声祈祷,不为其他,只为向神希冀,希冀青春的少女追求的恋情。她说,母后与父王的恋情始于夕阳;她说,母后与父王的恋情始于浪漫的邂逅;她说,母后与父王的恋情始于真挚的告白。 神像的周边,有一圈清澈的池水,据说,神若接受了真诚的祈祷,便能从池水的倒映看到许下心愿。公主为了看到倒影中映照她心上人的模样,每天都会不厌其烦的跪在神像前,清唱祈祷的歌曲。话说回来,说回她生日后第二天的故事,她照常在花园里和侍女们玩闹,或是一起散步聊天,或是一起你跑我追,或是欣赏鲜花,直到黄昏来临,无法直视的猛烈强光变为温柔的红光,宛如一席红纱铺盖时,侍女们就会离去,独留公主一人在花园神像前,诚心的唱响祈祷之歌。她闭上双眼,十指紧扣于胸前,跪在神像前的软垫上,专心致志,放声歌唱。 【如此动听,难道是神的声音吗?】 公主听到除了歌唱声以外的询问声,她心想‘是谁’?刚刚睁开眼皮,细长的睫毛刷的一下向上翻去,蓝色的清澈双眸,就见到反射着绯红霞光的池水里,呈现着一个陌生人的面貌。到底是不是夕阳的影响,公主见到的水中倒影,乃是一个拥有红发红眼特征的人,这在普遍为蓝色头发的国内极其少见。 【这呢,往上瞧。】 随着动人的嗓音抬头,公主的蓝发随着重心的改变滑动,拂过她的脸颊,生来十六年,她第一次见到,有人胆敢一屁股坐在神像脑袋上的情景。按照公主接受过的王室礼仪,她应该郑重的呵斥无礼者马上停止这种亵渎神明的行为。她的善良与天真,正如昼夜交替,所谓的王室礼仪已经抛到脑子后边去,现在正式好奇心高挂天空的时刻。 【你是谁?什么时候坐在神像上的?】 公主向陌生人发起疑惑的询问,她没有发现,此时此刻,她正向初次见面的人露出洋溢着欢乐的笑容。仿佛闪闪发亮的双眼,惊喜的打量着坐在神像上的人:血红色的飒爽短发上,别着一枚红色蝴蝶形状的发夹,脑袋上有两根翘起来朝前弯曲垂下的呆毛,前额的头发整体向着右侧,给予人和蔼印象的下斜眼中,是一对满溢着迷人魅力的红色瞳孔,高挺的鼻子全然不亚于竖立在王宫内、由声名远扬的艺术家所创作的优美艺术品,于鼻子下,则是隐约可见淡淡的口红,反射着夕阳余光的嘴唇,正抿嘴微笑,摄人心魄。 红色的美人,宛如在黄昏中诞生的妖精,这是公主第一次见到陌生人样貌时留下的印象。 【我~,嘿咻!我叫幻实,为了找我的蝴蝶翻进王宫里来了,正好听到歌声,发现是花园里神像的位置,心里想着,哇~好好听,难不成这就是神的歌声?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有一位漂亮的‘女神’在这里歌唱呢,真走运~。】 名为幻实的红发陌生人从神像上跃下,轻松落地后,又坐在神像周围水池的边沿上,语气轻佻活泼,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亲切感。公主平时没少得到他人的夸赞,诸如可爱、美丽、聪慧、乖巧等等,却是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女神’这样的赞词。带着高兴和羞涩,公主抬起双手,捧着自己蓝色的发丝梳理起来,那是她不好意思时就会出现的习惯。除了脸蛋,公主再度审视对方的身材:对方的身高比公主正好一米六的身高要高一点,虽说看起来纤瘦腿长,但该翘的地方该收的地方一样不落,尤其是丰满的胸部,公主对比对比自己的,可以明显的看出彼此之间胸口衣服的凸起差距。高兴的心情,忽然有那么点失落。 【所以呢,你是女神吗?漂亮的小姐。】 公主迟迟没有回应,使得幻实追问起来。要说只是追问也就罢了,幻实居然还弯下腰,以几乎贴着脸的距离凑到公主的面前,笑嘻嘻的盯着公主的双眼看。公主第一次被除了家人以外的人靠得这么近,有些惊吓的往后娘跄,正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幻实朝前踏一步,右手伸出来,及时勾搭住公主的肩膀,抱住了差点摔倒的公主。这回,两张好看的脸,贴得更近了。 【我……谢……诶?那个,谢谢你?】 还没从害羞和惊讶的心情回过神,第二次的脸蛋近距离对视,令公主心神不宁,好似有头小鹿在心头里胡蹦乱跳。幻实对公主可爱的反应感到高兴,扬起一边嘴角,扶起公主轻盈的身体。 【不客气,可爱的女神小姐,或者说,尊敬的公主殿下?】 幻实左手抱胸,右手手肘架着左手,手指摸摸下巴,微微倾斜脑袋,笑了笑。公主颇为意外,她以为这个胆大包天的外来者不知道她是谁,才敢有若干无理的行为,结果竟然知道公主的身份。 【知道我是谁,也知道这里是王宫,你还敢这么大胆的闯进来,甚至大逆不道的坐在神像上吗?】 公主打话语里没有带着苛责,反倒是很好奇幻实哪里来的勇气。幻实保持着抱胸摸下巴的姿势,两只宝石般的双眼朝上翻转,公主看出来,她在思考。片刻后,幻实右手抬起来,挠挠后脑勺,笑呵呵的给予回应。 【也没啥,跑就是了,哈哈哈哈~。】 【噗呵呵呵呵。】 公主还以为幻实会想出什么让她瞠目结舌的回答,结果却被她不怎么带脑子的答案逗笑。 【你呀,明明是个公主,我一个闯进王宫的陌生人,难道你就不怕我对你做出些不好的事情吗?】 一直嬉皮笑脸的幻实变得稍微认真起来,坐到水池边沿上,翘着二郎腿对公主问到。公主笑罢,正好一阵凉风吹来,吹乱了她鬓角的发丝,夕阳的光芒逐渐没入夜里的漆黑,公主盯着眼前的幻实好一会, 心里有些满足,又有些小遗憾。 【我在向神祈求,祈求一段值得我永远铭记的浪漫恋情。据说,若是神接受了我的许愿,池水的倒影,就映照出实现愿望的情景。我……我在神像的水面上,看到了你,觉得是神倾听了我的愿望,助我实现梦想,所以,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没有什么警惕心,到现在也没有。】 【哦?那你觉得,我的出现,有没有实现你的愿望呢?】 幻实听到公主的回答,显得很开心,马上从边池水的边沿上跃下,一步走到公主的身边,绯红的双眼盯着公主的脸看,期待着公主的回答。 【嗯~,实现了一半?毕竟你是女孩子呀。】 公主也不抗拒幻实近距离站在她的身边,清凉的晚风告诉她,幻实身上有股清淡的花香味。 【哎呀呀,那真可惜,我还以为我能为漂亮的公主殿下实现愿望,以此来顶掉我擅闯王宫的罪呢!公主呀,公主!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幻实半开玩笑的对公主弯腰求饶,语气很是搞怪,这轻松诙谐的谈话三番四次逗笑公主,令公主感觉很有意思,跟着不正经起来。 【哼嗯~这么简单的放过你,有辱我公主的名声!我要以公主的身份向你下达惩罚!以后都要来找我玩!】 年龄相近又会这么和公主开玩笑的,除了年纪相差不大的王子以外,没有其他的人了。倒不是因为公主没朋友,而是大部分人都接受了高等的贵族教育,一个个言行谈吐文雅,少有胡作非为之事。公主对这种逃脱规矩束缚,释放天真的言行,颇为中意。 【这……公主,找你玩没问题,可要是我被别人发现了,您会替我找借口吗?】 幻实假装很难为情的挠挠头,还故意用肩膀轻轻的撞一撞公主的香肩。挑起了童趣的公主假意思索,转悠两圈离开幻实的身边,跟着便露出灿烂的笑容向幻实宣告。 【不会!不然怎么能叫惩罚呢!嘻嘻。】 说罢,向来遵守不在花园里跑脑的公主,竟然在花园里跑起来,全让忘记平时遵守的规矩,沉浸在欢乐的时光当中。幻实拿她没办法,露出无奈的微笑,一边大叫着让公主三思,一边快步跑的追上去。” 追忆,是一种美好,是一种忧愁。美好的过去,停留在脑海之中,犹如墙上一幅幅画作,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刻,也因为只停留在过去,使人忧愁。蝴蝶从女王的手指上飞起,扇动艳丽的大翅膀扑腾几下,落到日记边上。女王盯着蝴蝶,嘴唇微颤,手指划拉一下陈旧的纸张,翻开日记的下一页,没有急着继续给小巧的客人继续讲述故事,她抬起头,看着墙上的一些风景画,其中有一张,她画的是一个蓝长发的少女和红短发的少女,一起在黄昏的花园里追闹的画面。 “幻实……。” 女王呢喃着昔日熟悉的一个名字,无言片刻,视线回到日记本上,继续讲述故事。 “幻实,她说,她是一个五级赏金猎人,一个游侠,常年在外旅游冒险,无拘无束,自然也就见多识广。同为十六岁的女孩,她懂得很多在王宫里不曾听闻的新鲜事物,从她嘴里道出来的未曾听说的东西,样样都能激发公主纯粹的好奇心。黄昏,傍晚,日暮,夕阳下,自初次邂逅的第二天起,神秘的幻实总能轻松的闯入王宫,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找到公主,履行着公主的‘惩罚’。有时候,她光跟公主聊聊见闻,就能从见面,聊到入夜,直到公主不得不去吃饭,幻实不得不离开为止;有时候,她不聊天,牵着公主的手,在花园里教给公主一些‘杂技’本事,直至公主累得躺倒在草坪上;有时候,她不说也不动,反过来倾听公主说话,或是对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的牢骚,或是对于一些愉快事情的分享,或是向幻实讲述王宫内的事物和人,或是教给幻实一些贵族礼仪。十几天时间,公主和幻实,已经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白昼与黑夜交替的这段短暂的时间,成为她们约定成俗的见面时刻。虽说不是公主理想中的恋情,夕暮之中仅有两人偷摸着见面的相处,亦是一种值得她反复品味的浪漫了吧。 可能是因为和幻实相处得太过自然,不过是十几天的时光,公主已然把和幻实见面,当做是每天必定会做的事情。于是,当公主第一次因为家庭原因,导致她不得不留在城堡内无法出门时,她才回过神,过去有那么喜欢王宫的花园吗?或者说,过去有那么抗拒过待在城堡不出门吗?她坐在书桌前,打开她每天都会写的日记,里面清楚的记载着公主每天的生活,其中,和幻实在一起的每段描写,占幅最多。换做以前,只要是父母或者哥哥的安排,公主都会很乐意的照做,那是因为国王和王后,还有王子都爱着她,她清楚家人的这些安排都是不得已,都是必须做的事情,所以公主不会因此感到不开心,也不会对亲爱的家人们产生怨气。现在呢?现在也不会,就是,公主单纯的心中,出现了另一种心情,一种会让她在没有怨言的情况下,感觉很不开心,很不喜欢的心情,一种焦急,一种空虚。 她很担心,担心幻实来王宫的花园找不到她,担心幻实因为她没有按时赶赴花园从而失望,担心幻实觉得她已经厌倦了所谓的‘惩罚’于是不再冒险前来。公主真的很少会自顾自的产生那么多消极的想法,她没有察觉,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早已发生改变。急躁的小手卷曲着柔顺的蓝色发丝,时而站起来看看窗外,大眼儿眨眨,时而到全身镜面前,失落的看镜面里今天专门挑选的淡蓝色漂亮蕾丝裙。她第一次觉得宽敞的房间既狭窄,又空旷。狭窄,是因为跟能随意跑动的花园相比,空旷,是因为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感到了寂寞。不安分的脚步在房间里跺来跺去,最终,公主还是选择了能够看到外面世界的窗户,尽管从她房间的窗户角度,看不到王宫的花园。公主趴在窗沿上,右手手肘顶着窗沿,手掌撑着下巴,肩膀下垂,失落的望着浩瀚的天空,橘红色的阳光降临,她却看不见熟悉的身影,轻叹一口气,随着高处的风飘荡离去,如若可以,公主希望,风能将她的言语送至幻实的耳边,告诉那个给予她快乐时光的女孩,她很想见面。 忽然,一只艳红色翅膀的蝴蝶,进入了公主百无聊赖的视线内,她很好奇,房间在城堡比较高的地方,为什么蝴蝶能飞到这里来。不知为何,这只蝴蝶让她想起了幻实,失落的空洞得到意外的填补,公主的脸蛋当即从多云转晴,开心的观察飞翔的蝴蝶。 【呵呵,小蝴蝶,你要是幻实就好了。】 在公主自言自语时,更加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窗口下,先是两根翘起的红色头发出现,好似蝴蝶的触须,接着一个人,一个公主朝思暮想的人,攀爬着,探出脑袋来,她们四目相对,诧异,欢喜,惊吓,安心,这一刻,少女的种种心情不亚于泉涌,身体在遭到惊吓、自然反应的往后退一步后,出于内心里的情感驱使,又很快的朝前抱了过去。 【幻实!!】 公主非常高兴的抱住刚刚探出来的幻实的脑袋,不算丰腴的美乳紧紧的贴在幻实的脸上。突然的冲动行为,差点让爬到高处的幻实功亏一篑,吓得幻实差点大叫,还好有公主的胸部捂着,只剩下摇摆的双手表示幻实觉得处境不妙。 【呜哇……吓死我了,还以为要从城堡高处的房间摔下去。公主啊公主,热情的迎接我是不反对,还很欢迎,但你至少等我爬进来再说嘛。】 幻实从窗口爬进房间里,惊魂未定的坐在公主的床上,为自己没有粉身碎骨的事实松了一口气。公主坐在幻实身边不好意思的拍拍幻实的背,安抚幻实的心情,不忘激动的赞叹到。 【真没想到你会爬到我的房间来,这里明明那么高!】 公主双手比划这高度,两手竖着张开的模样,甚是可爱。 【嘿~,小意思小意思,我可是游侠,上蹿下跳,什么高处没爬过,我能翻得进王宫的花园,还能爬不上城堡吗?怎么样,是不是觉我更厉害了?】 幻实露齿嘻嘻笑,还举着纤瘦的双臂弯曲起来,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呵呵呵~!是啦是啦!你厉害!啊!对不起呀,我今天因为父王和母后的安排,不能离开城堡,所以没有去花园找你,还以为今天见不着你了呢。】 公主欢喜的给幻实鼓掌,高兴完,还为她不能去花园跟幻实会面感到愧疚,遗憾的笑脸向下耷拉,宛如一只没有精神的可怜小鸟。幻实微笑一声,扭转上身,带着皮革手套的双手捧住公主柔软且有弹性的脸颊,扶到和自己面对面的角度。 【所以,我这不是来你的房间找你了吗?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幻实的出现,安抚了她焦躁不安的心;幻实的言语,给予她脱离寂寞的充实感;幻实的笑脸,深刻的印入公主的心扉。和幻实的面对面,纯真的少女一时间陷入恍惚,只觉得脸蛋通红,身体暖烘烘的,饱含娇羞的点点头。 【嗯嗯,这样就对啦,那今天要做些什么呢?难得到城堡里头了……。】 公主恢复精神,幻实亦满意的点点头,拍拍公主娇小的肩膀,歪着脑袋,寻思今天要跟公主做些什么事情。坐在她旁边的公主也在思考,同样歪着脑袋,红发与蓝发的头依靠在一起,两人都没有自觉。 【有了!幻实,跟我来!】 不一会儿,公主有了想法,蹦的一下从睡床上跳下,牵着幻实的手,兴冲冲的想要拉她离开房间。眼看着兴奋的公主就要打开房门,幻实急忙拉停公主,慌张的问到。 【我的好公主,你要带我去哪呀?花园没多少人还好说,城堡里的守卫可比外头要多呐!你这不是要我死吗!】 【不怕不怕,要是遇到人,我就是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问题的啦~。】 公主反过来双手一起拉住幻实的手,就要往门口拽,明明力气不够幻实大,根本没有拉动幻实,公主还是很高兴的使着劲,结果没有站稳,失去重心,一个酿跄就要往后倒。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这话当真?】 幻实及时的把公主拉到怀里,一手抓着公主的手,另一手则扶着公主的腰。这是公主第一次被家人以外的人抱在怀里,暖和的体温,好闻的香味,柔软却可靠的身体,皆让公主的心跳加速。她靠着幻实的肩膀,两只手下意识的抱住幻实的腰肢,忍俊不禁的点头回应。 【好吧,既然公主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我只能乖乖听话啦,走吧,你带路。】 幻实松开公主的细腰,失去拥抱的充实感,公主略有不满的鼓着腮帮子,不舍的从幻实身上分开。不过,幻实的手仍然没有放开,使得公主的脸上的笑容再度浮现。简单好懂的表情,惹得幻实露出同样的笑脸。喜出望外的公主牵着幻实离开房间,一路上和幻实小心翼翼,说是遇到人会进行解释,却和幻实一起鬼鬼祟祟的躲避巡逻的士兵,有时候实在躲不开了,就幻实躲身后,她站在角落里,给幻实打掩护。明明同样是在城堡里,这种从未体验过的偷偷摸摸,给予了公主新鲜的刺激感。她想,仿佛只要和幻实在一起,就能体验到更多新颖的事情,相当快乐,且幸福。 【就是这里啦,进来吧。】 躲开好些巡逻的亲卫,公主把幻实带到城堡里专属于她的绘画室。把幻实带进房间里,公主还朝外头探出脑袋来,左顾右盼,确认身后没有其他人发现幻实的行踪,才安心的关上绘画室的房门。对比起公主的闺房,绘画室的空间更加小一些,里面摆满收拾得整齐的绘画工具和颜料,除去这些画画用的工具,甚至还有雕刻石像用的东西,房间的角落里,也放着一尊只雕刻了五分之一完成度左右的石墩。画室的墙上挂了很多公主完成的画作,有一些事国内的风景画,有些是家里人的画像。幻实仔细的欣赏着公主的每一幅作品,看得出来公主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很高水准的绘画水平。 【不愧是公主呀,画画这种事情根本就是手到擒来,画得真好。】 幻实在绘画室里这看看那瞧瞧,对公主的画作赞不绝口。从幻实的脸上看到真心流露的惊喜表情,公主也开心得扬起嘴角,跟在幻实的身后,向她解释画作里包含的心意。 【今天我来给你画一副画,你就站中间给我当展示就好!】 公主对幻实拉拉扯扯,安置幻实站在画架的面前的一段距离外,让幻实坐在椅子上做个姿势然后不要动。幻实为了轻松方便,直接坐在椅子上仰靠靠背,整个人半躺在椅子上,侧着脑袋看向画架。这种大大咧咧的动作自然不算雅观,按平常画画的习惯来说,公主肯定希望作为画像的展示人物能做一个好看的动作。偏偏,幻实对她来说就是不平常。眼前这个随性的女孩,穿着大胆,身上的衣服只遮蔽了丰满的乳房,白皙纤细的腰肢反倒敞露出来,作为游侠的服装,在王宫里也属于难登大堂的衣裳,行为举止毫无贵族礼仪的风范,性格放荡不羁,就连给王国的公主当画画的对象,都显得很随意,没有一点敬重的意思。而这样来历不明的游侠女孩,给公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经历。她不要求幻实做什么优雅好看的姿势,就是如此悠然自得,才是公主所喜欢的最好的朋友。 有人做展示,公主落笔清晰,比往常画得更快,更好,每一次观察幻实,她都笑眯眯的,头发、额头、眉毛、眼睫毛、眼睛、鼻子、耳朵、嘴巴、脸蛋,幻实身体的每一处,公主看得仔仔细细,越看越陷入,不知不觉间,一边给幻实画画,一边产生了幻想。 ‘要是幻实给换上漂亮的裙子,肯定美若天仙,要是不穿衣服……裸体的话……’ 画完幻实微妙魏桥的脸和人体轮廓,本该为其继续添笔,把那身服装也给幻实画上才是,公主的灵巧的手,却在这个步骤停下动作,盯着画里还没有添上衣裳的幻实,看得出神。 【怎么没有画画的声音了?画好了吗?】 幻实躺在椅子上,差点就要听着公主动笔的轻响睡着,结果舒适的声音听了好一会儿,她半眯的双眼重新睁得明亮,疑惑的问了问呆若木鸡的公主。 【啊,等、等等。还没画好,再等一下!】 经由幻实发问,沉浸在幻想的海洋里的公主才浮出水面,回过神来,急忙探出脑袋,要幻实别乱动,然后继续躲在画板后面,拍拍胸口,长呼一口气,晃晃脑袋,将刚才奇怪的幻想抛诸脑后,继续给幻实画画。等到黄昏将尽,天空的幕布由红转黑,公主终于完成了给幻实画的人物像。 【哦~!不愧是公主啊,画得真好。】 躺久了的幻实起来伸个懒腰,拉拉筋骨,一边活动身体,一边走到公主的身边,欣赏公主完成的画作。公主得意洋洋的站在一旁,双手拿着画笔置于身前,高兴的看着幻实观赏自己的作品。 【要走了吗?不从城堡的出口离开吗?窗户感觉还是太危险了。】 临别之时,公主和幻实回到公主的房间去,因为怕被发现,幻实还是决定从公主房间的窗口离开。窗外晚风呼呼作响,高处的风儿更加暴躁,公主生怕幻实发生什么意外,十分不愿意的揪着幻实的手套,再三希望带幻实从城堡的正门离开。幻实本人倒坚持从窗户离开,比起从城堡高处的房间溜走,她似乎觉得比被王宫里的人发现风险更大。两人僵持不下,幻实咕溜的转了一下红色的眼珠子,翘起一边嘴角,邪笑一声,被公主揪着手套的左手反过来轻轻的握住公主的手腕,右手抬起来,温柔的附魔公主的脸颊。 【公主呀,你难道想仅仅属于我们的秘密被别人发现吗?你好好想想,就算你跟别人说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可我终究只是个平民,国王和王后就算允许你和我来往,也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一直见面吧?若是如此,以后的黄昏,我可能就不一定能出现在你的面前了。如果变成这样的情况你也能接受的话,那我就听你的吧。】 【诶?不……不要,我不想见不到你。】 听到幻实的假设,公主心里也明白。无论国王和王后如何宠爱她,像幻实这种不知由来闯入王宫的平民,绝对不可能任由她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固定时间见面玩耍。一想到不能见到幻实,公主可爱的小脸都要哭起来了。 【哎?等等等等,别那么伤心,哎呀~,搞得我都有罪恶感了。】 公主委屈得身子蜷缩了一小圈,幻实赶紧给天真的公主一个拥抱,轻抚着这位少女的脑袋。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我既然能从窗口爬上来,我就能从窗口安全离开,相信我好吗?嗯~,对了!这只蝴蝶,你留着,把蝴蝶当做我,只要我来,蝴蝶就会绕着你飞。这样就不用像今天一样不知道我会来啦。】 话音刚落,黄昏时先于幻实飞到公主房间的艳红蝴蝶就从幻实的身后飞出,一飘一荡的落在公主的肩膀上。对于幻实的‘化身’,公主如获至宝,微微转过脸,用余光看着肩膀上的蝴蝶。见公主恢复精神,幻实松开公主,左手捧起公主的玉手,在手背上留下一个亲吻。 【明天见啦,我的公主。】 幻实赠予公主一个帅气的飞吻和媚眼,便翻过窗户一跃而下。公主还是对她跳出城堡的行为感到害怕,急忙趴到窗户去看明情况,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灵活的在各个能落脚和攀爬的地方闪转腾挪,公主才放下心里悬着的石头,痴迷的看着幻实潇洒离去的身影。” 女王含情脉脉的视线从日记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离开,转而抬头看墙上挂着的画作,里面其中的一幅画,就是她给蝴蝶讲的故事中出现的画像。一个红色短发的美丽女孩,穿着露出肚子的裹胸装、露出大腿的短裤长靴、戴着皮革手套的猎人游侠服装,半眯着迷人的下斜眼,高翘左边嘴角露出牙齿的活泼笑容。这幅画挂着的位置不高,女王仅需抬起手,便触手可得。遇过四年前的过去相比,女王的发育肉眼可见,从过去仅有一米六的身高,成长到了一米七四,身材亦比以往显得更加凹凸有致,唯一遗憾的就是这四年来,她胸前的山峰只涨幅些许,没有像她的身高那样泾渭分明。她伸手触碰画面,圆滑的指肚轻抚画中幻实的脸、幻实的脖子、幻实的胸、幻实的肚子、幻实的胯部、幻实的腿、幻实的脚。从头到脚,女王一遍又一遍,她轻咬下嘴唇,眼神变得满是情欲。右手拿起日记,左手食指再度伸向蝴蝶。蝴蝶很配合的攀上女王的手指,一人一虫一本书,离开暗室,重新回到没有改造的闺房部分。女王坐在松软的床垫上,左手放下蝴蝶,右手把日记放置在她的大腿上。 公主的故事,还在继续。 “不准离开城堡的时间,快有一星期,这段时间里,公主每天都会在黄昏时分停靠在窗口旁边,沐浴着柔和的夕阳,等待橘红色的光芒中出现的身影。六天,幻实每次在窗口现身,总是略有不同:第二次,她从窗口上方反方向伸出脑袋;第三次,她给公主带来一朵美丽的花当礼物;第三次,则狼狈的需要公主搭把手拉进房间;第四次,公主晚来而幻实已经坐在窗口等待;第五次,幻实用一片叶子当乐器吹乐出现;第六次,幻实翻进窗户的时候碰巧扑倒了公主。每次,每次,这位一身红的女孩,皆为公主带来笑容和期待,只要和她见面,公主就会有体验不完的乐趣和惊喜。 她真的真的,很幸福。 按照国王和王后要求呆在城堡里的第七天,刚吃完午饭的公主,规矩的向父母打过招呼后,提着裙子,兴冲冲的跑回房间。国王和王后以及王子,对公主难得的不守规矩感到意外,他们可从来没见过乖巧的公主还没离开家长的视线,就在走廊里跑起来。三人面面相觑,随后一起欣慰的笑出声。 刚回房间没多久,公主就兴奋打开衣柜,里边挂着一件尺寸并不适合公主的红色裙子。自第一天给幻实画画过后,公主就希望幻实穿上漂亮的衣服,专门让女王安排人定制一条红色的露肩裙。慧眼识珠的公主,仅凭画画时的目测,就推断出幻实大致的三维,她有信心这件定制的裙子一定适合幻实。就在公主幻想着幻实穿上裙子到底有多么好看的时机,房门礼貌的叩响声,打断了公主刚刚浮现出画面的想象。 【可爱的罗曼蒂克丝,我是你母后,能进你的房间吗?我想和你聊聊天。】 【当然可以,亲爱的母后!】 听到门外母后的询问,公主不慌不忙的关上衣柜,优雅的跺着猫步走到房门前,为她亲爱的母亲打开华贵的门扉。 王后与公主不愧是母女,两人长相及其相似,同样蓝色的柔顺长发和蓝色瞳孔,不高不低正正好好的眼角,细长的眉毛和睫毛,水灵的大眼睛,以及小巧的嘴巴和鼻子,要说她们哪里不同,应该就是成熟女人与青春少女的气质差距,还有一米七四和一米六这身材上的差距。公主向尊敬的王后提裙弯腰行礼,优雅动人,看着心爱的女儿仿佛满是阳光的笑脸,王后的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欢喜的笑容。她走上前去,左手轻抚女儿的头发,顺便搭在公主的肩膀上,转身关上房门,带着女儿进房间里,一齐坐在公主的睡床上。刚坐上去,两个诱人的臀部压得床垫变形,公主便抱着王后的手臂向王后撒娇示好,作为母亲,王后也对亲爱的女儿回以洋溢着爱情的拥抱。 【我的好儿女,罗曼蒂克丝,我和你的父王其实很担心你在城堡里待得闷,不开心,毕竟前段时间,你总喜欢去王宫的花园玩,每次回来吃晚饭,总能见到你快乐的模样。能看到你在城堡里的这几天还那么精神,母后和你的父王,以及你的哥哥都很高兴。】 王后把公主抱在怀里,脸颊贴着公主的额头。一样充满爱的拥抱,公主心里不自觉的以幻实的拥抱来对比王后的拥抱,她能清楚的意识到,两者之间给予公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公主回抱她的母亲,正想说她认识了一位最好的朋友,幻实那天离开城堡前的话语便不绝于耳。 ‘仅仅属于我们的秘密。’ 差地溜出口的话语,被公主咕咚一口咽了回去,她想了想,决定隐瞒幻实的存在。 【我最近发现,在城堡里画画(画幻实)呀,学习学习不了解的东西(幻实讲的见闻),或者在城堡里散步(和幻实在城堡里溜达)也挺有意思的,所以不用担心我,母后。啊!对了,母后母后!我有些事情想问问母后,母后和父王到底怎么相识相爱的呀?我经常听王宫里的侍女们谈起,却不知道实际上是怎么回事,想必母后和父王的爱情故事,一定是很浪漫的吧!】 为了不被王后深究在城堡里所谓有意思的事情,公主故意岔开话题,兴奋的摇晃着往后的手臂,两只大眼睛的好奇心好似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发亮。宠爱孩子的王后没有多想,只觉得孩子也到谈情说爱的年纪了,抱着公主轻轻的晃啊晃。回忆着和国王的往事,用温柔多情的语气,讲述给公主听。正如公主所想,国王与王后相识相爱的故事确实浪漫,作为贵族的王后与王子的国王在一次晚会上互相认识,又在一次野餐中深入的了解彼此,最后在黄昏的见证下,国王对王后告白,两人便深深的陷入爱河。这其中,公主对王后喜爱国王的感情及其好奇,不断的追问着王后当时的心情。 王后说,爱上一个人,就会很想见到那个人,对与那个人的见面充满期待,那个人不在身边时,脑海里全是那个人的事情,如果见不到那个人,会觉得很失落,很焦急,甚至变得悲伤。当见到那个人,就会很开心,很幸福,想要听那个人的声音,想要触碰那个人的身体,想要抱紧对方,感受对方的一切。只要是和爱的人在一起,无论作什么事情,全会变得很充实,很美满。而要跟那个人分离,就会舍不得,难以忍受离开对方后的寂寞,变得无比空虚。 王后的话语,一字一句,如同划过夜空后落地的流星般,冲击着公主稚嫩的心灵。为何?只因至亲的回答,让公主感同身受。原来,这就是公主在追求的恋爱。 【哎哟?哎哟哎哟?这副表情,难道说,我的宝贝女儿,有意中人了?快告诉母后,是哪位幸运的男士。】 【男……士?】 公主刚刚察觉到自己内心里说不明的情感,来自母亲的话语又变成了晴天霹雳,无情的轰打少女单纯的心灵上。 【母后,爱情,一定是男女才有吗?如果,我、我只是好奇,如果,产生爱情的双方,都是女……一样的性别呢?】 公主战战兢兢,试探性的询问王后,尽管脸上勉强挂着笑容,但是她心里产生的动摇和害怕,以及影响到了她的身体。王后以为还是公主好奇的天性使然,没有察觉乖女儿的心思,如实的回答女儿的问题。 【同性的人怎么可能会相爱呢?顶多就是要好的朋友。】 【即使同性的人之间,也有母后刚才说的那种感觉,也不行吗?】 公主的声音变得有些委屈,在王后的怀里好似缩小了一圈,抱着王后的双臂,瑟瑟发抖着。 【那是当然,因为男性和女性才会互相吸引呀,不如说,同性的话,根本不会对彼此产生想要抚摸,想要亲吻,想要抱在一起的入睡的想法吧。】 王后觉得有趣的笑了笑,她之觉得这是可爱女儿天真的想法,全然不知她的言语,比肩锋锐的利刃,一字一句的切割着公主情窦初开的心。直到黄昏来临之前,王后的话语无时无刻不侵扰着公主的想法,连她经常怀着见到幻实的期待都消失不见。王后是已经和国王结婚生子的女人,是一个经历过浪漫爱情的女人,是一个疼爱女儿绝不会伤害女儿的母亲。正如此,王后的话语对公主来说才充满分量,足以敲打存在于内心里无法自拔的情感。同性之间是无法产生爱情的吗?同性之间不会想要抚摸、亲吻、抱着对方入睡的吗?那她心里的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是不可以存在的情感吗?公主不清楚,不知道,她烦恼,她急躁,心如乱麻,她的双手抱着想不到答案的头脑摇晃,她苍蓝色的双眼流下了不知所措的剔透珍珠。公主趴在书桌上哽咽,承受着自我的质疑和纠结。 无法确定的情感漩涡,把公主拖入了意识的深渊。 揪心的思考令少女身心疲惫,闭上了心灵沉重的窗帘。黑暗里,身手不见五指,少女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闻不到,什么都尝不到,什么都感不到。迷茫遮蔽了少女的五感,犹豫动摇了她的身心,到底是青春期的冲动,还是真情实感的流露?甜蜜的花园蒙上一层看不清的雾,直率的少女朝着开苞的花朵前行,疑惑的少女害怕终点没有结果。步履阑珊,寸步难行,是要前进?或是回返?是相信至亲?还是遵从本心?难,难,难。 【公主,公主。】 一只艳红的蝴蝶在混沌钟飞扬,她在叫唤少女,啊,少女听得见了;她在触碰少女,啊,少女感觉到了;她的淡香刺飘过,啊,少女闻得到了;她的肌肤温热似火,啊,少女尝到了;她的存在,照亮了花园,艳红的蝴蝶,就矗立在花园的终点,啊,少女看到了。拉开疲惫的眼帘,透过窗口洒入房间的夕阳,拥簇着一位女孩,这个女孩弯腰趴在少女的书桌上,调皮的用手指戳着少女的嘴唇。 是她呀,幻实,那只惹人喜爱的蝴蝶。 【幻实!幻实!!幻实幻实幻实!!!】 公主突然跳起来,抱住眼前的幻实,将其扑倒在地,嚎啕大哭的呼喊着幻实的名字。若非这会儿巡逻的士兵沿着走廊远离,恐怕房间里的动静,将要招致王宫的亲卫们一起抵达。不知公主发生什么事的幻实,赶紧抱住公主娇弱的身躯进行安慰。好一阵子后,房间外的亲卫们巡回公主的房间前,一切如故。 【怎么了?可爱的公主,怎么忽然抱着我就哭起来啦,吓我一大跳。】 有了幻实的拥抱,缠绕着公主的乌云马上烟消云散,安详的情感驱走公主的忧愁,这才让公主恢复了平静。公主抬起头,她呆呆的看着幻实美丽的脸,看着她喜爱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好保持微笑的幻实的脸,接着,安心的蹭着幻实的胸部。 【我的母后说,同性之间不会有爱情。】 公主把事情说出口,幻实立即明白了情况,恍然大悟的长哦一声。 【公主,先起身吧,躺在地板上说正经事挺奇怪的不是吗?】 公主乖巧的点点头,从幻实的身上挪开,站起身来,对幻实伸出手,想要拉幻实一把。以幻实的身手,她只需要一个挺身就能从地板上站起来,但她没有做这么不解风情的事情,伸出左手,牵住公主的手,在公主闭眼使劲时悄悄用另一只手撑着地板,半挺身的站起来。 【好了公主,先不要想这么复杂的事情。放松一下,想想我们今天要做些什么?】 没有顺着公主的话题发展,幻实转移了话题,帮公主拍拍裙子上的灰尘,对她露出标志性的俊美笑容。公主觉得很神奇,不久前,她还在因为自己的感情到底该何去何从而忧伤,现在只要看着幻实,心烦意乱的心情便一扫而光。她重新振作精神,右手擦擦脸上的泪痕,左手五指扣住幻实的右手手指,拉着幻实到到房间的衣柜前,从衣柜里取出专门为幻实准备的红色露肩裙。先前伤心的哭喊仿佛不存在过,公主兴高采烈的为幻实展示裙子,还那裙子贴着幻实的身比划比划,迫不及待的要幻实换衣服。幻实感叹道少女心的变化真快,轻叹一口气后,就在公主的面前宽衣解带。 【诶……?】 公主被幻实随意的脱衣震惊,她还以为幻实会跟自己一样羞于在别人面前脱衣服呢。一时间,红通了脸蛋,觉得不好意思想要转身,身体却不听话的愣着,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幻实白皙玉净、线条优美的身躯看。 ‘我到底从几时开始,会对女性的身体这么痴迷呢?好像触碰平时掩藏在衣服下的肌肤,直接触碰那对柔软丰满的乳房的话,感觉会和隔着衣服不一样吗?幻实的嘴唇好水润呀,我向她请求的话,她愿意让我碰一碰吗?腿也好长,好美呀,抱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呢?’ 盯着幻实只剩下内衣的躯体,公主觉得自己的身体越发燥热,咕咚的吞了口口水,呼吸不自觉的紊乱,心跳声更是响得她担心吵到幻实的程度。当然,事实没有那么夸张,幻实亦不在意公主色眯眯的眼神,只管穿上公主专门定制的红色露肩裙。 【穿好了,怎么样?】 幻实三下五除二,轻易的穿好了红色露肩裙。 【哈啊……。】 本就是个美人坯子,得到漂亮衣物装饰,幻实可谓是如鱼得水,更别提为了给公主展示穿上裙子后的模样特意提着裙摆原地转一圈的举动,彻底把公主看呆了。 【幻、幻实……,真美。】 经过贵族教育的公主,此时此刻,本该有很多的赞美之词,却一句都没有在她空白了的大脑里出现,仅仅剩下最简单的赞叹。她呆若木鸡的盯着幻实的笑脸,一步,一步的挪动身体,伸出手,即将碰到幻实的胸口时,又缩了回去,于半空中微微抖动着,再慢慢向前伸。 【公主,现在想对我做什么呢?】 幻实微笑着问到。 【我……我想要抚摸你,我想要亲吻你,我……我想要,想要…想、想要,抱住你。】 公主激动得双唇微颤,结结巴巴。 幻实笑了笑,站在原地,对她敞开双臂。 【你觉得,这是什么?】 王后说过,爱上一个人,就会很想见到那个人,对与那个人的见面充满期待,那个人不在身边时,脑海里全是那个人的事情,如果见不到那个人,会觉得很失落,很焦急,甚至变得悲伤。当见到那个人,就会很开心,很幸福,想要听那个人的声音,想要触碰那个人的身体,想要抱紧对方,感受对方的一切。只要是和爱的人在一起,无论作什么事情,全会变得很充实,很美满。而要跟那个人分离,就会舍不得,难以忍受离开对方后的寂寞,变得无比空虚。 夕阳仍在,夜幕推迟了出场,皎月于骄阳并行,停留在此刻,红色的霞光透过城堡高处房间的窗户,为它们进行一场浪漫的演出。公主不再犹豫,她大胆的拥抱幻实,双手紧紧的抱住她的挚爱,感受着切实的情感,少女抵达了她花园的终点,她看到,艳红的蝴蝶,依偎在开苞的花朵上。无语言与,两人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便是她们热情的低语。真挚的少女再也无法压抑心中喷涌的爱意,居然主动推动比她高一些的幻实到床边,砰一下的,一起倒在房间里的睡床上。幻实捧着公主的手背,用其掌心,抚摸幻实的脸颊。 很遗憾,日月相交的时刻不长,当演出进入高潮时,夕阳已经要归于山下,而月亮和黑夜,则成为天空的主宰。公主关上窗户,关闭房间里的魔导灯,幻实点燃一根蜡烛,放置在床边的柜子上。黑压压的房间里,只有一根蜡烛的幽光照耀,昏暗的光芒不足以完全点亮空旷的房间,可用来给两位相爱的女孩看清楚彼此的表情,已然充足。幻实双手绕到公主的背后为其脱下华丽的公主裙;公主的双手则解开幻实露肩裙的系绳。 她们半裸着诱人的香躯,抱在一起,躺倒在床垫上。 四片柔嫩的薄唇相互贴合,少女们温柔的亲吻彼此,流溢着情爱。幻实亲吻公主的额头、脸颊、下巴,每一处都轻轻的,宛如蜻蜓点水;公主亲吻幻实的脖颈、肩膀、锁骨,每一下都很焦急,显得热情四射;胸部、肋骨、腹部,幻实的指尖从公主的身体上依次划过;胯部、大腿、小腿,公主的指肚在幻实的身体上轮流滑动;头发、后颈、背部,幻实的鼻尖轻触,一点一点的闻嗅着公主的体香;脊椎、腰肢、臀部,公主的舌头舔舐,这里那里的品尝着幻实柔软的肉身。两位少女的初夜,一方面充斥着温柔轻盈,生怕吓到第一次经历水乳交融的少女,一方面欲火焚身,贪婪的享受着渴求已久的挚爱的少女。正面抱在一起,雪白的肌肤互相紧贴,柔软的身躯互相交缠,蓝色和红色的双眼四目相对,在蜡烛的幽光之中,见证彼此眼中饱含的爱情,鼻尖抵着鼻尖,轻浅的吐息扑打着两人的红唇,软嫩的花瓣贴得越来越近,好似触碰到,又好似没有触碰到的微妙距离间,饥渴的公主忍不住的主动迎上,才使得寂寞的小嘴得以获得温热的陪伴。虽说公主热情主动,但她终究是朵初次开苞的花骨朵儿,如同小鸡啄米般青涩的吻,急躁的重复亲吻的动作。面对积极之中略显笨拙的少女,另一位少女则游刃有余,她享受着少女密集如细雨的落吻,微微的扬起嘴角,双手和公主的双手十指相扣,双腿犹如灵活的蛇躯似的勾住公主的双腿,上下磨蹭着对方敏感的肌肤,趁着公主的嘴唇刚刚离开的瞬间,微微张嘴,用牙齿非常小心的叼住公主的下唇。这一举动稍微的惊动到没有经验的公主,不过,她倒是很乐意由心爱的人反过来对她进行索取,进而一动不动,心儿怦怦直跳的等待幻实的下一步动作。幻实就这么叼着公主的下唇,用牙齿轻咬,叼着左右轻拽,接着含在口中,细细的吮吸。对面这种没有体验过的刺激,公主的身体小小的颤抖了一下,意识逐渐变得朦胧,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如此惹人怜爱的对象,幻实依旧不急不躁的加以引导,先松开了处于恍惚状态的公主。柔软的触感和燥热的体温一消失,公主马上就变得清醒,落寞的伸出手去抓住幻实的手腕,对于另一半的离去,公主实在害怕极了。这份清醒正是幻实所需要的,她反手抓住公主的手腕,先是手背,指尖,关节,手掌,手腕,小臂,上臂,啾、啾、啾、啾,以一声接一声的亲吻声,抚慰畏惧寂寞的花儿。她从背后抱住公主,鼻子轻蹭公主的耳背,轻咬耳垂,手指从公主的右身侧,沿着优美的曲线向下游走,一直到柔软的大腿,然后撩起没有全部脱掉的衣裳,于布料的遮掩下,用手掌抚摸公主的小腹,温柔的按揉着。 【哈啊……嘶……呵……嗯……。】 得到慰藉的公主再度安心起来,嘴里不住的发出可爱的娇嗔。只是她的欲火比幻实想想的还要旺盛,不等幻实继续爱抚,公主就强行在床垫上扭转身体,抱着幻实的大腿将其掀翻,紧接着,她自己亲密的吻住幻实的膝盖和大腿,甚至还学幻实轻咬了大腿一口。可她没能掌握好力度,在幻实雪白的大腿上留下了发红的牙印,心疼得用舌头反复舔舐,且稚拙的含住牙印,傻乎乎的希望用吮吸的方式缓解牙咬的痛楚。随后,她把幻实的大腿往幻实的胸口压去,裙子从她嫩滑的大腿落下,半裸的遮蔽住幻实的私密处的景象,简直就是在为公主火上添油。她的手抓住幻实的脚腕,吻着干净的脚板,脚后跟,甚至是脚指头。最终,瘙痒难耐的身体按过幻实的大腿,将身体置于幻实两腿之间,往前扑去,抱着幻实的纤腰,脸颊埋在幻实温暖的胸脯之间。 【幻实,给我更多,好吗?】 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份情欲的公主抬起头来,撒娇的发出下流的邀请。楚楚可怜的公主提出颠鸾倒凤的要求,幻实怎能拒绝。趋光的蝴蝶飞到拉住的旁边落下,巨大的阴影遮掩了行乐的两位少女,唯有滋滋水声和身体的摩擦声回荡在房间里。待到蜡烛将‘心中’的热情‘说尽’,从看似光滑的躯体上,流落一滴滴融蜡,以其消融的身躯为少女们献上最后的光明,便在烛台中化作一滩凝结的‘水渍’。 这就是公主的初夜,难以忘怀的春宵一刻。 她把自己的第一次,毫无保留的献给了心爱的另一位少女,一位被世人认为不可能产生爱情的同性对象。两人身上大汗淋漓,然而并没有觉得这是很肮脏的事情,依旧互相依偎、紧靠、拥抱。床褥上有的部分因潮湿变成深色,还有一小部分,则染上了跟幻实的双眼一样的颜色。幻实为公主重新点燃一根蜡烛,蝴蝶这回很‘懂事’的飞离,使得光芒得意照耀两人的脸庞。公主痴情的看着幻实的脸,双手对爱人的身躯那是抱得越来越紧。 在这这份热情的余韵下,两人趴在床上,与平时无异的交谈起来,幻实讲述着她冒险的见闻,公主讲述着王族的生活。期间,到了晚饭时刻,有下人前来敲门通知,吓得两人急忙穿起衣服整理仪容。公主希望幻实今夜不要走,她会去吩咐下人再做多一份晚餐给幻实。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的幻实爽快的答应了公主。那是公主第一次,第一次在和家人一起的饭桌上吃得毫无礼仪可言。她只想快点回房和幻实见面,好似只要脱离实现一会儿,幻实就会消失不见一般的着急。那个晚上,是公主最难忘的甜蜜一夜。 隔天早晨,公主迷迷糊糊的醒来时,身边的那个她,已经不见踪影。抚摸着尚有余温的床垫,公主把脸埋在幻实睡过的地方。昨夜的经历如梦似幻,若非公主身上还有昨晚巫山云雨的痕迹,公主还以为是她自己做了一场下流的春梦。她回忆着昨晚的每一刻,回忆着幻实身上的每一处,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红晕,寂寞难耐的拥抱被褥,企图以此填补幻实理考后的空虚。已经清晰的意识到内心感情的公主,不再为王后无意的话语所动摇,她的爱真情实意,即便同为女性,互相吸引的爱情,亦是存在的。 傍晚,橘红的阳光敞亮,王宫内飘散着花香的花园,幽幽虫鸣,这些小小的和声,为清唱的祈祷之歌,添上些许伴奏。公主双膝跪在神像水池前的软垫上,低着头,以其虔诚动听的歌声向神明倾诉她的祈愿。歌唱完,公主正要抬头观看伟岸的神像,声声鼓掌和赞叹传入她的耳中,公主肩膀上老实停靠着的蝴蝶,扇动艳红的翅膀,飞舞空中。 幻实来了。 【不管听多少次,都觉得很好听啊。】 公主喜欢幻实在房间窗口帅气的出现,也喜欢于幻实根初次邂逅一样的再会。心爱的少女还是那么的调皮不羁,大不敬的坐在神像上。幻实轻松的从神像上跳下,模仿贵族们见到王族时的弯腰行礼,顺便用手捧起公主的手背,留上一个充满爱意的吻。 【只吻手背就满足吗?】 公主笑嘻嘻的期待着。 【呵呵,真是个坏公主。】 幻实回以笑容,握着公主的双手,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欲亲吻公主的双唇,反遭公主的手指挡住。 【在这之前,我有事想跟你说。】 公主轻轻的推开幻实,然后双手捧着幻实的右手,解开手套的扣子,摘下游侠装备的长手套。紧接着,公主抓着幻实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她抬头看着微笑的幻实,夕阳映照的她,如同浪漫的爱情故事化身成人似的美丽,回忆这快乐的二十几天,点点滴滴,皆让公主感到实实在在的幸福。事到如今,少女不再犹豫,她想要创造不同于父母的故事,决定要直面这份不被世间承认的情感。 【幻实,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问过我,你的出现,有没有实现我的愿望。】 【嗯,我记得。你说我是女孩子,所以只实现了一半。】 幻实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呵呵,我当时还在想,神明真是爱捉弄人,哪有愿望只给人实现一半的道理。现在看来,是我错怪神明了。】 公主轻声呵笑,随后闭上蓝色的大眼睛,深吸一口气,呼出,细长的眼睫毛跟着眼帘抬起,蓝色的双眼深邃迷人,眼神坚定,她郑重的开口,吐露出心中的答案。 【神明见证,我爱你,幻实。】 公主思考过她的告白,她想过要形容幻实有多么的漂亮,美得她动容;她也想过要形容幻实的性格多么惹她喜爱,使她如此着迷;她还想过要形容幻实的见多识广,吸引她向往。她真的想了很多很多爱上幻实的理由,公主很想告诉幻实,她的爱究竟有多深。真到说出口时,千言万语,只化作简短一句。 纵使有夕阳照耀,坦率告白的少女,其脸颊上羞涩的红晕依旧清晰可见。羞涩归羞涩,那对深情的眼眸却直勾勾的盯着幻实的脸,怀抱着期待,安静的等待幻实的回答。沉寂,暂时的笼罩着王宫花园神像前的两人,就连一旁庄严的神像,仿佛都在紧张的等待这对少女的结果。到底是公主的心跳声在鸣响,还是幻实的心跳在鼓动,公主紧张得分不清砰砰响的动静属于谁。 【蝴蝶,落在花上了。】 伴着幻实出现的蝴蝶,飞荡在两人之间,停留在公主的右肩上。公主记得,那天也是黄昏,幻实说,把蝴蝶当做她。幻实没有正面回答少女的表白,然而,少女已经明白了幻实回答的含义。公主喜笑颜开的小跳一下,双手环抱住幻实的脖子,笑得比艳阳还要灿烂。幻实双手则环绕着公主的细腰,紧紧的抱住对方,以行动来补充她不够直接的回应。霞光为她们披上橘红的婚纱,神像作为见证者,环绕的池水在凉风的吹动下荡漾,或许是神在为她们的爱献上掌声的表示。” 日记还有后续,女王却停下了她的讲述。四年的时间,不足以令她最为深刻的一段记忆变得淡薄,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以比肩、甚至超过了烙印的程度,在她的人生中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痕迹。 “幻实啊,是你来吗?” 女王微笑的询问床上绯红的蝴蝶,眼角滚落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给女王美丽的脸庞上留下一道浅淡的泪痕。 “若我再像你告白,蝴蝶还会落在花上吗?” 蝴蝶怎会回答女王带着哽咽的问题,这只长有鲜艳翅膀的昆虫,扑腾了一两下翅膀,从床垫上飞起来。女王盯着蝴蝶,无言的落下睡床,快步的走到房间的窗口旁,咔一声,关闭窗户。她的眼神从包含温热情爱,变得冰冷无神,唯有微笑存留。 “往事还没说完呢,幻实。” 女王站在窗口边,拉下窗帘,黑暗渐渐地吞噬夕阳,笼罩房间。暗室里的魔导灯还亮着,反射的余光给予矗立着的女王一点点勉强看得见脸的微光,至于日记上的字,在这种光线下,基本上无法看清。 可,女王仍双手捧着日记,一字不差的讲起来。 “公主对幻实告白后的日子里,两人照旧在黄昏时段相会,比起以前亲密无间的朋友关系,她们后来明显变得更加亲密,更加亲爱。像是谈话时会握住彼此的手,散步时会十指相扣,情到浓时总少不了示爱的亲吻,若是在房间里,便更加一发不可收拾。谁能想得到,看起来纯洁天真的王国公主,一旦放开了心扉之后,竟比放荡不羁的游侠更加喜爱肌肤之亲。不是搂搂抱抱,就是磨磨蹭蹭,索吻和求爱更是数不胜数。以往和家人吃饭还会规规矩矩,和幻实成为恋人,那就是一刻都不想和恋人分别,每次吃饭都急急忙忙,几乎放弃了王室礼仪。肉眼可见的变化,加上王后对国王和王子提过和公主聊天时有过和恋爱相关的话题,慈爱的家人们都对可爱的公主感到欣慰,不过,他们估计怎么猜都猜不到,让公主沉浸在爱河里的并不是那位男士,而是一位年龄相同的少女。 那真的是公主人生中,最最幸福美满的时刻。可惜,好景不长,公主的美梦,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月,她的人生就迎来了巨大的转折。备受敬爱的国王、往后和王子,在一夜的晚餐中中毒身亡,唯有公主,因那天黄昏和幻实在房中行情爱之事,躲过一劫。亲爱的家人遇害,对备受宠爱的公主来说,是个足以击溃其心灵的巨大打击,偏偏就是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王国内综合实力最强的贵族,便提出要将其大儿子入赘给公主的要求。这种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问题的做法,一下子就遭到忠诚于国王的贵族的指责,乃至于国家陷入战乱之中。 公主每天都会写的日记,在这段期间,一片空白。 悲伤和仇恨的漩涡席卷公主未经历练的心灵,纷争的战火于一位与世无争的少女而言实在过于复杂和残酷,可怜的公主把自己关在房间内足不出户,有关王国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忠心于国王的一派,而另一派人,则已经挑明了反叛的嘴脸。事已至此,公主现在清楚,为什么有一个星期时间,逝世的家人们要求她不要离开城堡了。 【幻实,我该怎么办才好?我该怎么办才好?】 由于叛乱派对这次反叛谋划已久,一直处于和平的王国根本没来得及应对内战,忠诚于国王的一派兵力不足,逐渐在战争中处于劣势。反叛者见计划顺利,已经向王宫传来谏言,只要公主愿意纳其大儿子入赘,所有反叛的贵族都会停止战争,并拥立公主为国家的女王。这个消息不仅传达到王宫之中,还刻意散播到民间之中。一开始,敬爱国王的百姓们还很坚定的反对叛国贼的主意,经过数个月战争车轮的碾压,生活苦不堪言,加上当事人的公主不管不顾,大多数的平民都转而希望公主接受要求,平息战火。 要不是有幻实陪伴,恐怕亲眼见到至亲之人一夜全部死在面前的悲伤、从不涉政又被迫在国家大事中进行抉择的压力,就要把这个柔弱的少女逼上逃避自绝的死路。她可怜巴巴的依偎在幻实的怀里哭个不停,每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双眼变得红肿不堪,人也变得憔悴消瘦。面对公主的反复质问,幻实默不作声,仅仅一刻不离的陪伴在濒临崩溃的公主身边,作为她最后的额精神支柱,给予她些许的安慰。就在这段紧张糟糕的期间,公主的房间遇袭,五个刺客闯入她的闺房,苦于战争劣势,王国内的亲卫大部分都被调到前线参战,仅剩少部分留在王国内保护公主的安全。如今刺客闯入,守护公主的亲卫只剩身体未凉的尸体,躺倒在房间门前,好在这些天里,幻实没有离开,一直陪护在公主的身边。身手不凡的游侠以其超乎想象的伸手,击退了四位刺客,击杀一位,而她也因此负伤,白皙的身体上,添上了数道流淌着鲜血的伤痕。见到爱人受伤,公主惊吓之余又感到心疼,惊慌失措的靠近幻实,不敢对受伤的幻实乱动,却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没事的,公主,不要担心。】 即便幻实还是保持着平时吊儿郎当的笑脸来安慰公主,可公主实在无法把她身上的伤当做不存在的事情,仅存的意识终于在高压之中断去,失去意识的昏迷。等脆弱的公主重新醒来,她心爱的人身上旧伤添新伤,原本迷人的身体上到处绑着止血的绷带。公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看着爱人身上的伤口,眼睛瞪得宛如茶杯一样大,双手颤颤巍巍的触碰着幻实身上的绷带。心痛、悲伤、迷茫、无助、惊恐、逃避,无数种情感全部混杂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意志。 敏感时期,公主大胆的带着幻实来到花朵几乎都枯萎了的王宫花园里,神像池子里的水已经枯竭,一层层的灰尘玷污着原本白净神圣的地方。她们就像当初邂逅、告白一样的站在神像面前。 【公主,现在这种时候,你还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幻实警惕着周围,绑着绷带的右手想要搭住公主的肩膀,尽量保持和公主的安全距离,岂料公主反过来猛的推了一下幻实。她低着头,咬牙切齿的说到。 【幻实,我们分手吧。你不要再陪伴我身边,有多远离多远,越远越好,你的存在已经暴露,下一次如果还有刺客,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我已经失去最亲爱的家人了,我不想再失去你。请你离开我吧,求求你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 她的声音明明不大,可在幻实听来,却震耳欲聋,撕心裂肺。幻实还以为公主是受打击太大胡言乱语,还想再继续安慰一下公主,走到对方的跟前去,伸出左手想要去抚摸公主的脸,意料之外的遭到公主的抗拒,狠狠用手拍开幻实的左手,正好拍到了幻实左手受伤的地方,一根殷红染上了厚实的白色绷带。 【不要再靠近我了!!!幻实!求求你了,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出事,你快点离开这个国家吧!】 【你当真的吗?】 幻实不管渗血的左手,少有的失去了笑脸,露出及其严肃的表情。 【没错。】 弱小的回答几乎要被晚风的呼啸声盖过,席卷的风好似嘲笑着公主似的摆弄她蓝色的长发,呼呼呼的发出讥笑。幻实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势,再看一眼低着头不愿意看自己一眼的公主,恢复了往日轻佻的微笑。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你就跪在神像前面唱歌,而我被你的歌声吸引来。】 对幻实的话有所反应的公主,终于肯抬起头来看向身边的神像。 【那温柔的声音,我还以为是神的在歌唱呢。公主,我明白你的想法了,在我走之前,能恳求你,最后再为我唱一首歌吗?】 公主眼神复杂的看向幻实,不知道该为幻实这么轻易的接受分手的事实感到高兴,还是伤心,许久之后沉默的点点头。 美如神的歌声,多久没有滋润过这片值得人留念的花园,黄昏的红霞幕布每天都在此等待,等待两位少女上演爱的故事,而今天,幕布等来了故事的落幕。意外闯入花园的少女,闭上双眼,静心的听神吟唱。 歌声还没完结,幻实已经背过身去,一步一步的远去。双手紧扣于胸前的公主察觉到爱人的离去,碧蓝色的浑浊双眼随着抬起的头,重新将爱人的背影纳入眼中。她还在歌唱,以歌声为幻实虔诚祈祷。直到那红光中的身影彻底不见,公主的双眼忽然落下比溪流更甚的眼泪,她想要大声的唤停幻实,希望幻实回头,然后双手急忙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把即将吼出来的呼唤,硬生生的吞回心里。选择了对幻实的自我放弃,彻底一无所有的公主双膝跪地,失声痛哭。 【我……我爱你……幻实。】 意识朦胧中,她似乎看到那个浪漫的傍晚,第一次见面的傍晚,在窗口见面的傍晚,真心告白的傍晚,成为两人离别之际的浪漫。 将心中所有的感情全部归于愤恨,失去幻实的公主开始主持大局,坚持到战争第一线和忠诚派们并肩作战的同时,不忘体恤民情,她接纳贤臣能将的建议和意见,学习忠诚派的贵族传授的政治手法,学习战场指挥,多得过去经常听幻实提及,加上公主聪明伶俐,她以极快的速度在乱世中成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虽说战争的结局终究以公主接受了反叛派的条件结束,掀起内战的贵族将其大儿子入赘给公主,并且和其他的贵族一起拥簇公主为国家的女王。他们想借此操纵形同傀儡的女王,暗中支配整个国家。殊不知,逼得公主不得不和幻实分离的这些人,已经彻底的改变了公主天真的性格。” 女王走到飞舞的蝴蝶面前,趁蝴蝶经过,一把握住,将其困于手中。一手蝴蝶,一手老旧的笔记本,她准建从黑暗的房间走向魔导灯散发出的仿照黄昏光芒的暗房之中。这个房间里的收藏品,除了女王自己画的画作之外,还有许多的红色翅膀的蝴蝶标本,以及,一个抱在红色液体中的——子宫。 为了维护这副属于幻实的身体的最后纯洁,公主成为女王的那一天,便下定决心拆除了子宫。这样就不用担心和叛徒的儿子做戏会怀上孩子。那些叛乱的贵族以为女王只是个没有心眼的小姑娘,被自大蒙蔽了双眼,随心所欲,却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激起民愤,把民心推向了假装出游无心政治、实则暗地里与民同乐的女王这边;忠诚于王族的贵族虽说势力遭到削弱,但是在女王的安排下井然有序的默默发展,暗中储蓄力量;而入赘的叛乱贵族的大儿子,则被女王故意示弱和掐媚迷惑,日复一日的为他的事物中下毒,最终结婚不到一年,就与当年被害死的国王王后和王子一样惨死。用于控制王族政权的人死了,女王就开始煽动不满反叛贵族统治的平民发动叛乱,并暗中为平民叛乱提供支持。历经一年时间,平民叛乱最终在女王的介入后宣告失败,这次叛乱极大的削弱了女王的敌人,并且以和平为目的的女王,反而得到了民间的支持和爱戴。以此为契机,女王开始反过来压迫不忠的贵族,导致不满的贵族们是个二年再度发动内战。但早有准备的女王就盼着这一刻,近乎以秋风扫落叶的强势胜利宣告内战结束,把叛军的首领全部斩首示众。 成为女王后的三年时间,平定数次叛乱,安定国内的情况,罗曼蒂克丝,这位年轻的女王,已然是该国历史上足以受后人唱诵的伟大人物。除此之外,女王还听说了另一个民间流传的故事,说,一个红发的美丽游侠,在几次战争中,为忠诚派提供了非常大的帮助。 女王正是自听说这个传说开始,养成了做艳红蝴蝶标本的习惯。 “幻实,王宫的花园,已经跟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相差无几了。我每天每天,每天每天,每天每天,都在神像面前歌唱,你什么时候,会坐在那神像上,对我搭讪呢?” 女王双眼无神,露出令人胆颤的微笑,脸颊贴着装有子宫的罐子。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子宫里装有数朵花和蝴蝶。 “这只蝴蝶和你的好像呀,是不是你要来了?呵呵呵,幻实,我亲爱的幻实,我还在等你,等你再为我送上无法忘怀的浪漫呀。” 黄昏的光芒,再度照入城堡高处少女的闺房,女王就坐在窗口边,满怀期望的等待。 至于那只“幸运”的蝴蝶,已经成为女王浪漫的收藏之一。
  5. 我住在一个地铁站附近的老旧别墅区里,这些被斑驳围墙圈起来的房子基本和我年龄相仿,再好看的装修也挡不住老样式透出的年代味。我的房间很高,所以我在床后头的墙壁上摆了两个七层书架,上面堆满了我收集的各式小说,其中有不少是带插图和签名的典藏纪念版,我每周都会给这些书清清灰,让它们晒晒太阳。 正是一个阴云天,我躺在床上,一边抚摸着左脚上冰冷粗糙的石膏一边看着窗外逐渐聚拢的乌云,就像是刚擦过油烟机的肥皂水上漂浮着的泡泡,慢悠悠地靠在了一起。那些浓厚的,发泡一样的云,让我想起上个月的一次登山之旅。我之所以要躺在床上,也正是因为这事。 我和另外十个喜欢登山的好朋友组了个登山俱乐部,里面有我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也有一些后来从网上认识的人。他们都是些好人,在我们刚刚开始登山的时候,大家互相鼓励,互相扶持,征服一座座山峰,纪念一次次出行。斗转星移,春秋交替,陆陆续续有些人退出了,俱乐部的人数锐减至五人。但是现实就是这样,谁也没有怪谁,我们选好了下一个地点,打点好行装就相聚出发了。 那真是我们爬过的最险峻,最高的山。我们走了整整一上午,才看到山顶的尖头。稀薄的云雾像是丝带般缠绕在四周,一条陡峭的山路蜿蜒前行。就在行进当中,我看到左手边有一条小路藏在山石垒叠的阴影中。这新奇极了,我像是站在了解开宇宙起源之谜的岔道口,怀着恐惧陷入沉思。在我回过神来后,我发现先头的伙伴们已经走出老远,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了。 我或许是真的有些神智不清,竟然像个白痴一样一头钻进那条小路里,踏着起伏凹凸的乱石,手脚并用向上攀登。呼啸的空气,傲慢的重力以及狂笑着的恐惧撕扯着我的身体和灵魂,想叫我知难而退。我看了看四周,灰蒙蒙的雾气像是世界边缘的一层面纱,随风起伏,轻抚着我的脸颊。我感觉自己钻进了一个朦胧的纱网里,沉重的空气灌进我的肺部,让我浑身无力。 我最后记得的事情就是我脚一滑,像是一片羽毛漂浮在半空中,陷入柔和的黑暗里。等我再睁开眼睛,我已经像个脚上打着石膏的木乃伊一样躺在医院里了。据说是俱乐部的朋友们用担架把我抬下去的。他们下山用的时间更长。 事后父母把我训斥了一顿,告诫我这辈子再也不许去做任何危险的动作。我现在就连离家出走都做不到,只能乖乖躺着等几个月后去拆石膏。不过这段时间里我倒是过上了一种富裕人家的生活,在两米宽的大床上,我可谓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就连小便也恨不得在床边摆个夜壶——但是我拒绝了,我坚持使用卫生间。 像宠物一样被饲养了两个礼拜后,我稍稍能拄着拐杖下床走动了。但是我得避开父母的视线,他们一看到我下了床,就会马上联想到我要去做一些极限运动,神经就会瞬间绷紧,把我当作一个不安定分子牢牢看管起来。令人不满的是,这时候我得自己吃饭,自己洗澡和更换衣服。 在我养病期间,我一直在回味着那次登山经历,我究竟是为什么要走上那条小路,又想在路的尽头看到什么?这个问题比宇宙起源的奥秘更让我心痒,我觉得如果不能搞清楚,那我的余生必将在悲惨的黑暗中动荡飘摇。我准备了一本带锁的纯黑色封皮日记本,打算为此写一篇小说。我买了几只水笔,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的右手沐浴在和煦的光芒中,自顾自地写了起来。 我每写完当天的内容都会把锁锁上,然后拜托父母帮我把这本日记本放到书架的最顶层——需要踩着梯子才能够得到那。在我卧床期间,我的藏书们多多少少吃了些灰,对此我很过意不去,决定等伤势再好转些,就好好打理打理。 过了半个月,我就又陷入了另一种痛苦之中,它就像一个灰色的影子,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绑在我脖子上,高高地悬浮在我头顶上,不住地向我投下绝望和压抑。我打算在小说的末尾写上山顶的景色,不是那些随便什么山的山顶,而是我未能登上的那座,那条小路的尽头。我绞尽脑汁,废寝忘食地徘徊在想象力和逻辑推理交织而成的迷宫里,每当我以为找到了出口,却发现那不过是一条回到原点的路。 正当我打算开始今天的脑内冒险时,我的卧室房门被推开了,来的是我一位深交多年的朋友,也是登山俱乐部的成员。他穿着一件米黄色条纹短袖衫,一条海军蓝涤纶中裤,高鼻梁宽额头,剃了一个时下流行的莫西干头。 “你还好吗?我看完电影左晃右荡,就到你家楼下了。阿姨帮我开的门。”他笑着走到我床边的书桌前拉出木椅坐下。 “物理上还行,精神上稍稍有些痛苦。”我如实回答。 “马有失蹄,而且你都捡回一条命了。我们后来又去了一次那座山。”他面带微笑,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给我看了一张照片。四个小伙子坐在一块耸起的山岩上,露出征服者一般的笑容,背靠着山壁紧紧挤在一起。 “你们上到山顶了吗?” “不,我们在大概四分之三高度的地方,那里有个休息处,挺好的。”他摇了摇头,但没有露出任何遗憾的表情,“到山顶根本就没路。” “有的,你们两次都忽略了。”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怒,恨不得拉上他再爬一次山。 “得了吧,如果那也叫路,你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他耸了耸肩,叹了口气,继续宽慰我说,“也别太难受,我们何必那么认真对吧?如果到不了山顶,那就到不了好了,到不了山顶是什么罪过吗?” 母亲进来给我们倒了两杯水,嘱咐我不要瞎搞,接着就出去了。我喝了口水,说:“你今天早上干什么来着?看电影?”我尽量不把话题引到该不该上山顶这个问题上去,这比解开宇宙起源之谜还让人头痛,甚至有可能让一人命丧当场。 他马上又眉开眼笑起来,把水杯重重地按到桌面上,发出海浪般澎湃的声音。“我等这部电影等了三个月了,我本来以为预告片就是全部精彩内容,其实正片远超我的想象。”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知道你从来不看电影,但你多少得看看这个。从预告片诞生的那一刻起,那就是一部惊世之作。” 其实我并不是不看电影,只是朋友们邀请我去看的电影,我碰巧都不喜欢罢了。我又不和他们聊电影,所以就蒙冤成了个不看电影的人。 “所以你说说吧,那电影说的什么?”我听到他用了这么多赞美之词,就知道这部电影多半不对我的胃口,但是为了不让他感觉自己在唱独角戏,我还是尽力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我拿了水杯在手里,以便时不时喝一口水。 “我是很想说,但是我怕给你剧透了。”他嘶嘶吸了口气,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下子轮到我来为他开解了。“我不怕剧透,况且好电影也不怕。” 他深呼吸了一次,就像是准备演讲一样。准备完全之后,他开口说:“男主角是一个孤儿,他被一座城堡的主人收养了。城堡主人是个帅气的老头,从小教他剑法,锻炼他的身体。告诉男主角他以后会改变这个世界。后来有一天,城堡主人病重去世了,男主角为他守灵。就在夜里,一群刺客闯进了城堡,他们找到男主角就要动手杀他。那段打戏太精彩了,仿佛各个都是佐罗。” “然后呢?男主角成功逃脱了?”我喝了一口水。 “对,他把刺客们杀了个四脚朝天,来到马厩,骑上马逃出城堡,来到了一个小镇。他隐约感觉到刺客们还会源源不断地来,所以他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当中发生了一些有的没的,他从镇上的恶霸手里救下了女主角,那真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人。她其实是个厉害的法师,只是被诅咒了无法施法。他们藏在一个仓库里,大冷天没法生火,男主角就把自己的披风当毯子裹住女主角。后来刺客和恶霸的手下都来了,三伙人打成一团。男主角一边保护女主角一边使障眼法,让另外两拨人打了起来,自己则悄悄带着女法师从地道里逃了出去。” “照这么说,这是部纯动作戏咯?”我喝了一口水。 他叹了口气,也喝了口水。“光这些打戏就值回票价了,而且我还没说到精彩的地方呢。这部电影的剧情简直史诗到不行。” 我的腿慢慢疼了起来,让我有些精神涣散。我对史诗这个词多多少少有一些应激性障碍,就像是当梦想成了陈词滥调,真正的诗人反倒会去关注泥土中存在的诗意,现实生活比那些纷至沓来的干瘪梦想可要丰富得多。 我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的精神世界,留了一个时不时会喝水点头的替身傀儡。我忍受着疼痛,又一遍地犁过我脑海里那片荒芜的土地,希望灵感和创意的种子能快些萌芽。山顶上究竟有什么?理所当然的有云,有风,可能还有光照,但是除此之外呢?有没有一些令人灵魂震颤的存在?会不会有某些光彩夺目的真理在闪耀?我要如何把这些基础的事务,构造成一个更为伟大的存在呢?这些问题一遍又一遍地捶打着我,令我不堪重负,有些难以呼吸。 “为了解除女法师的诅咒,他们去了一个古老的森林,要找一口能治愈万物的井。在和丛林里的精怪大战一场后,一名德鲁伊登场,说男主角是灾厄之神的儿子,他的父亲会借助他的身体复活,然后给世界带来无尽的灾难。必须尽快根除祸患。他说完就和男主角动起手来,两人势均力敌,但是德鲁伊在森林里更占优势。他逐渐压制了男主角,就在他要下手的时候。女法师挡在了男主角面前,她讲述了男主角的英雄事迹,泪眼婆娑恳求对方手下留情。那段背景音乐绝了,让我都差点要哭出来。” “是你自己想要哭的吗?”我忍着痛喝了口水。 “废话,现场我都听到了有人在抽泣。总之德鲁伊被感动了,正要带男女主角去那口水井那,追杀男主角的刺客们又到了。原来他们都是为了不让灾厄之神现世,为了保护世界安宁豁出性命。德鲁伊召唤来树木,将他们挡住了。” “所以为什么不把男主角好生招待一番,然后聊聊怎么解决他老爹的问题?” “那还看个屁。电影公司不得亏死?”他也喝了口水,“总而言之,女法师恢复了施法能力,她轻而易举地就把刺客们都打晕了。但是男主角体内,灾厄之神的灵魂已经开始苏醒,他告诉两人必须马上解决这个问题。恢复了法力的女法师打开了一道传送门,来到她的密室,这是她的老师留给她的。哦,她的老师就是当年击败了灾厄之神的英雄之一。这间密室里有当年英雄们所使用的武器,和封印灾厄之神的宝物。” “似乎是要大决战了。”我觉得血液有些躁动不安,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光点在我脑海中闪烁,我越是想去抓住它,它就离我越远。音乐演奏会,歌剧,戏曲表演,文学创作,包括某些运动都有这么一种灵光,它赋予行为生命,令其神圣不可攀。但是这种灵光逐渐减弱了,我几乎是看着它从明明灭灭到一蹶不振最后归于寂灭的。 我追随着洒落的光线,像抓着线团的线一样从迷宫的这头走到那头,又爬上墙壁,在天花板上倒立探寻,物理规则无法阻止一个不羁的心灵在精神世界驰骋。 “最后男主角他爸,从男主角的身体里被赶到主物质位面,在密室里和三个人展开死斗。那场面太震撼了,我无法用语言向你描述那究竟有多刺激。电影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让枯燥的文字动起来了。最后男主角牺牲了自己,和他的父亲同归于尽了。” “你觉得谁杀了男主角?” “当然是他老爹。”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在我开口之前补充说,“不过导演在片尾有暗示男主角其实没死,只是到了另一个位面,还有回来的机会。我猜是要拍续作了,不知道几年后才会看到。” 我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刚想说一些对这部电影剧情的评价,脑子里的灵感就像火山一样喷发了出来,让我眼冒金星。我浑然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他说的电影,一心想要立马把脑子里的内容誊录下来。我激动地掀开被子,说:“快!快帮我把书架最上面的那本日记本拿下来,用梯子就能拿到。”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不满地说:“我才刚刚说完这部漫长的史诗,让我歇一歇。而且这电……” “电影什么的待会再说好吗?我很需要那本日记本,我拜托你快一些!”我几乎是要急得尿床了。对方显然被我的异常状态吓到了,他说自己要回家吃饭,便留下个空杯子出门去了。我顾不得自身的残疾,一瘸一拐地挪到梯子前面,叼着笔两手一脚往上爬,等我能够到日记本时,我已经是满头大汗,就连裤子也落到脚跟上了。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哆哆嗦嗦地打开锁,翻到上次落笔的地方,就着书架的隔板写了起来。 我写完最后一个段落,就像是重获新生一样,漂浮在幸福的光辉里。至于我到底写了什么,这个还是得自己去看,如果我说出来,那多半就没意思了。 正当我还在回味这余韵的时候,母亲突然推门进来,命令我马上躺到床上去休息。
  6. 递归的猪 在我的刻板印象里,那些有钱人或者说有些许生活情调的人总喜欢在晚餐时候放一些令人心情舒缓的音乐。这其中大多是古典乐,舒曼晚期的一些作品是我较为喜欢的,尤其是森林情景中孤独的花这一首曲子。连绵不断且富有歌唱性的曲子总是令我幻想自己会忍不住对冒着香气的西兰花瞩目致敬,然后再缓慢且优雅地将其吞下。 但显然现实境况不太乐观,我的家庭成员没有爱好音乐的,也没有爱好艺术的,据我观察,他们对吃住睡以外的东西都不太上心。但我父亲毕竟曾是一个学过画画的人,他的心灵花园里或许尚能长出几颗土豆来。区别于抽象的音乐,他用来点缀晚餐时间的是有声书。在说书人倾情表演下,他的筷子便如书中主人公的宝剑,轻易便将阻碍他进一步减肥的肉类消灭干净。 但与长袖善舞的男主人公不同的是,他是个穿短打的普通工人,且并不擅长处理与领导和同事的关系。但他毕竟孔武有力,所以算是殊途同归了,相较而言他算是仁慈有加,不会一言不合就灭人满门。 当我吃掉最后一块猪肉的时候,我说这头猪或许吃了甜食。这句话没来由地就从我嘴里吐了出来,就像是某种情绪要喷薄而出,它把塞子顶飞了。为什么?当主人公开始物色新的女伴时,我父亲刚结束晚间进食。我说——你记得你以前对我自问自答过一番为什么猪不能吃甜食吗? 厨房的下水管终于通顺了,前些日子由于低温与油脂的堆积,那些散发着恶臭的下水纷纷涌了上来。回忆往往都是在洗碗,拖地板这种机械劳动中跟着涌上来的,且与场景不具有相关性。我在做这类工作的时候犯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就好像小裁缝穿错了针脚、理发师没把鬓角打理整齐、程序员忘记删除了咒骂上司的注释。 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面对这一针对我那不值一提的小错误的诘问,我早已训练有素,我童年时期所有的教训都在为这一刻做准备。很显然,我是笨死的。我对此胸有成竹,这个回答绝对能得一百分。他面无表情站起来,叫我自己上网多查查,不要什么都来问。这些低能问题只会让人降低对你的期待。 我不记得了。这到底有什么意思呢?他把手机声音稍微调小了一些。这下水流声勉强能匹配得上故事里的内容了,随着记忆,它们都不住地下流。事实上,当时有好几份简历可供选择。人事一脸震惊地问你真的要这个人吗?我说是的,我相信推荐你进来的人。所以我也想相信你,一般你这个学历我们是不会录用的。所以我希望你好好表现。 当然。我说我会努力做的。这些话语令人沮丧,或许踏入社会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此时尚对工作抱持幻想。以为周末加班挣更多钱才是我的哲学。但毕竟我还是有着足够糟糕的起点,我以为我是个可以转正的实习生,但现实是我错了。 你喜欢编程吗?挺喜欢的。但我觉得你不够喜欢。 现在碗筷已经洗好了,故事也进入了新的冒险阶段。新的敌人,新的宝藏,新的配偶正在等待着。或许我父亲对这些内容也没那么期待,因为他已经躺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了。一名偏远地区的厨师正在传承自己的独门秘方,他甚至被领导叫去招待过撒切尔夫人。当地人是绝难吃到这些菜的,现在就连饭店里也都是预制菜了。 你记得以前你实习时候带你的人吗?餐桌上觥筹交错,坐在我左手边的便是当年把我塞进大厂实习的亲戚。那个人现在回老家了。那部门的领导呢?他去开直播了。原来我只是先行一步。不管怎么说,有人傻傻以为自己的能力和学历能让他在劳动群体间俯瞰众生,但正如书中所说的那般,在某个境界之下的存在都和蝼蚁没什么区别。我父亲似乎能接着主人公的事迹体验那个境界之上的思考模式,当我说到皮诺切特对人民做了许多迫害时他认为人民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我说确实。我学历不足才会来这里上班。我毫不怀疑随着恒大的暴雷,地产及其衍生行业会发生大灾变,天华对研发经费的缩减就足以证明。有人走了我才让你接手这个项目,我大可以去找更多像他那样的人,但是我准备给你这个机会。这里有一份培训协议,你签一下名。抱歉,我觉得这完全是在忽悠我,我已经做了两年没有涨过薪了。 如果你签了,那么我出于诚意,也会给你先加个一千,以后每年再加至少一千。他认为我五年里不能跳槽的砝码只是五千的加薪,但显然他把我和那些老实巴交的内陆小孩搞混了。据说现在又有好些个人走了,而且一直没人涨过工资。但这难道是他们应得的吗?毕竟有没有学历,该回家的都要回家。 当有声书念到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老婆孩子热炕头时我父亲又提起兴致了。他认为我现在的工作几乎就是圆满,该找个对象结婚成家了。我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前,咳嗽了一声,感觉脑袋里清楚多了。 “当初你问我,你知道为什么不该给猪吃甜食吗?因为猪吃了甜食就会牙齿生蛀,牙龈发炎生出囊肿继而诱发感染,养猪人就必须在感染到达脑部前把猪杀了卖肉。我说难道我是猪吗?你告诉我如果猪吃了甜食,那错不在猪,而在农民身上。有些时候我必须拒绝给你吃甜食。” 打电话来的是我的童年玩伴——你把我的生日忘记了?我爸的车在你小区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了。抱歉,我爸妈不让我翘掉补课去。你真是一头猪!你如果讲我要补课所以我不能来,那我们就会同意你去了。我的脑筋显然没能灵活到这种程度。这是我吃到的第一个教训。而且是双重愤怒! “那怎么了?我讲错了吗?” “我只是突然想到,猪不吃甜食就不会被宰了吗?” 隔着房门,快乐的电视节目和有声书组成的二重奏也依然能听到。
  7.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这是一只叫做阿狸的猫,没错,和薛定谔一样,它也是有名字的。 它的生活原本非常惬意,它也不需要像薛定谔一样烦恼经典物理学派和量子物理学派谁才是物理学的终极答案,毕竟,谁的猫条大,谁就有理。直到一个喜欢吐舌头的小老头和薛定谔聊了很多“上帝不掷色子”、“盖然性就是西特”、“相对论里不允许有不确定性”,老薛突然变得怪怪的,经常把阿狸往一个箱子里装,然后隔着箱子问,阿狸宝宝你是死是活? 阿狸很无语,我要死了我怎么回答你,我要是能回答你那我肯定活着啊,是不是蠢,这老薛怕不是两脚兽里最蠢的一类吧。于是,被折腾烦了的猫,出发寻找到了新的领地。 这人叫玻尔,人不错,就是没老薛耐看。实际上老玻作为量子物理学派的带头人以及老薛的死对头,正在捣鼓一个关于量子纠缠的实验,他用一束激光将两个光子纠缠在一起,然后把其中一个光子放在一个盒子里,另一个光子放在另一个盒子里。他想要测试这两个光子的状态是否会随着观测而改变。 出于好奇,它跟着来到了实验室,看到了两个盒子。它觉得盒子里可能有好吃的东西,就偷偷地打开了其中一个盒子,发现里面有一个闪闪发光的小球。“这么客气还给我备玩具呢”,就用爪子拨弄了一下,想要把它拿出来玩。但是,就在这时,阿狸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它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它发现自己变成了两只猫,一只是黑色的,一只是白色的。黑色的猫还在实验室里,白色的猫却出现在了另一个盒子里,和另一个光子在一起。 原来,阿狸触碰了光子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量子纠缠的平衡,导致自己也和光子纠缠在了一起。这样,阿狸的状态就和光子的状态一样,处于叠加态。当打开另一个盒子观测光子的时候,阿狸的叠加态就坍塌了,变成了两个本征态,也就是两只不同颜色的猫。 老玻看到这一幕,非常惊讶,按他的设想,微观尺度下的量子纠缠和不确定性是绝对不会影响猫这么宏观的物体的。他想要把两只猫带回去研究,但是阿狸不愿意,它们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一左一右抓了老玻的脸。是的没错,它们;由于量子纠缠的特性,现在黑白两只猫哪怕隔了一万个天文单位,也能分毫不差的同步思维了。 【写个注释哈,题目是因为量子力学与经典物理学的最大区别恰恰是“不决”,即承认并且利用微观尺度下的不确定性,正好与这句调侃对应上了;以及理科生真的很难把想好的点子表达清楚,现在知道写科幻的作者们真的都很强】 PS:爱因斯坦薛定谔属于经典物理学派,玻尔它们则是量子学派;大佬之间互骂傻狗只是比较文雅,但总归是对骂过挺多次
  8. 积层装甲构筑的机舱,将俄罗斯远东的寒冷隔绝在金属之外。魏子清坐在真皮缝制的天鹅绒座椅上,漫不经心的翻动着手里的书籍。如果身旁有人仔细观察他的眼睛,便会发现那双黑色的瞳孔间,正不停闪过一连串的文字。 恒温系统让机舱内的温度,始终保持在怡人的水平,让他只穿着一身印有‘康陶’公司标志的衬衫,也不会感到寒冷。 魏子清身前的小桌上,摆放着一些文件,虽然如今的世道早就进行了无纸化办公的普及,但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仍旧需要以实体文件来进行保存记录。 比如说,在人命攸关的事情上。 【私人日志,标准劳动时间1147循,公历2057年11月5日,1511时。】 ——时至今日,我仍旧无法接受,我的弟弟……他自杀在远东的事实。 只是为了那个代号C21的……俄罗斯人造的废铜烂铁,请允许我私底下这么形容那些俄罗斯人制造的废物点心,哪怕如今的俄联邦仍旧是祖国的合作伙伴。 ——我必须要承认的是,我的弟弟从小就心思细腻,且富有同情心。 他太过容易与外人共情,也使得他一度反对公司提出的,人工智能定制化计划。 他认为,任何拥有智能的个体,都应当被当做人类一样的对待。 可,我的弟弟忽略了一点。 假使人工智能可以和人类一样,那么人类的善恶,不也一样会体现在这些个体身上吗? 若是如此,我们就得为了防备我们亲手制造的工具,而投入完全不必要的成本。 啧…… 他已经死了,但我们之间的争论却还在继续。 “这里是乾坤圈一号,鹏坤C9准备进场,开始执行安全程序。” 远东地区布里亚特共和国内某处,两架多用途隐身战机,护送着4架直升机组成的编队,来到了一处雪原中的机场。 那四架直升机中,体积最大的那架喷气式直升机,径直朝着停机坪飞去,而另外三架个头小一些的直升机,则在机场四周散开。 半空中,这些散开的直升机纷纷打开舱门,身穿橙色调动力装甲的‘战术仿生体’,纷纷从数米高的半空一跃而下,重重的落在雪地上。 周遭的布里亚特士兵,只是对这些两米多高的橙色盔甲视而不见,只是当他们不经意间扫过那些‘巨人’时,目光中的自卑、嫉妒、羡慕之情,还是逃不过动力盔甲上的观瞄设施。 代号鹏坤的喷气式直升机,落在停机坪时,在那里已经有当地官员提前等候。他们中,有的局促不安,有的则面露谄媚,为首的那名官员更是摆出了一副政客式的笑容。 机身上,驾驶室的舱门首先打开,一名在冰天雪地里也只穿着黑色职场服,黑长直少女文秘,首先走了下来。 她裹着黑色裤袜的左腿外侧,绑着复合材料制成的枪套,一把康陶公司最为有名的‘超式’手枪,静静的躺在那里。 如此冰天雪地也是这样的妆容,任谁都知道她不可能是人类。 待秘书走到机舱中央的大门时,厚重的舱门才向着一侧打开,已经换好了衣服的魏子清从中走出,踏上了机场坚实的沥青地面。 说是换衣服,实际上魏子清也只是穿上了印有康陶LOGO的外套,外加带了一顶鸭舌帽,在迎接的官员们眼中,也几乎将其当做了非人类。 而魏子清没有兴趣跟他眼里的土著,去解释什么叫后天基因手术以及皮下植入物,只是走到其中那领头的官员面前,将一份纸质文书塞进了对方怀里。 “带我去见遗体。” “啊,您,您就是魏子清,魏部长是吧,我,我是……” “琴柯亚夫局长同志。” 冰冷中带着不耐烦的声音,从魏子清的口中传出,他的目光已然森冷如刀锋般锐利,哪怕风雪与之相比也会自惭形秽。 “我再重复一遍,带我去见遗体。” “是,是的部长先生,啊啊不不,是,马上,部长同志。” 那官员一脸局促,只能手下许可文件后连忙点头称是。 那架载着魏子清来到此地的重型喷气式运输机,很快重新起飞,扬起的雪花让在场的当地官员叫苦不迭,到是魏子清和他的秘书一脸寻常。 乘上当地官员准备的汽车,没多久便来到了一处被军警严密看管的医院。经过重重检查与关卡,才终于在一处单独空出来的房间里,完成了兄弟间的‘团聚’。 随行的官员识趣的没有去打扰,只让魏子清一个人,看着那轮床上的尸体发呆。 死因很简单,来自太阳穴的一发子弹彻底了解了他的性命,而自杀的动机则全都写在了那封,魏子清看了无数遍的绝笔信上。 “看看你,一死了之,你觉得那个俄罗斯人造的废铜烂铁,会为你的死而哀悼,还是说它在选择和一个恐怖分子共情的时候,会在她逻辑云图中,有过哪怕一毫秒的时间想起过你?” 自言自语的魏子清,抬起头用力抹了把脸,试图抹去那无奈。 “是,你多伟大,放着康陶公司的首席工程师不做,一个人说走就走,来这里当什么指挥官,只为了帮助那些本不该拥有思想感情的工具,结果……结果,你还是从头到尾都是个傻子,傻得让人同情。” 正如魏子清留下的日志那样,即便是一方已死,即便是自己的兄弟如今再也不能和自己说话,但两人的争论却依旧继续着。 “不过无论怎说,你是我魏家的人,你是康陶公司的前员工,你是共和国的公民,我有责任给你讨一个公道。” 争论到此为止,魏子清在一阵深呼吸后,重新戴上了那张冷漠的面具,似乎跟机器一般只会精确的计算得失。 “部长先,同志,就是,魏子勇先生的遗产,我是说挂靠在他私人名下的‘战术人形’,其中有大约三分之一的数量,在其自杀后逃离了基地,很遗憾我们现在人力有限,没有办法追回所有的……” “把所有逃跑的人形名单交给我,然后,剩余的人形我会让人安排回收,你的工作到此为止,局长同志。” 离开时,面对那位局长的解释,魏子清只给与了冰冷的回答。而对于如此蛮横的要求,布里亚特共和国,国家治安局的局长却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若是换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前…… 尸体被单独运回国内,而魏子清在这里的工作才刚刚开始。温暖的机舱里,魏子清看似一言不发的坐在座位上,实际上稍微细心便能发现,机舱里的几处红外发生装置,正通过红蓝激光‘链接’到了他的‘双眼’。 在独属于公司的数据空间里,魏子清传输着加密指令。 “遵照共和国战时法令,第455条21例,共和国公民魏子勇名下所有财产,其所有权转移至法定第一继承人魏子清名下,而本人遵照战时财产法,及康陶智能科技有限公司之规章制度,将这份遗产以个人募捐形式,无偿捐赠至公司名下。” 【指令上传完毕,审理中……官方部门审理完毕,转交康陶智能科技有限公司法务部,转交完毕,审理中……审理完毕,文件审理通过,感谢您对公司的支持。】 “本人遵照共和国战时法令,第255条35例,在接下来的72小时内,将代表康陶智能科技有限公司,追索所有未能收回的公司财产,鉴于俄联邦政府与共和国政府签订的‘中西伯利亚及俄罗斯远东领土共管协定’,在此72小时内,允许本人调动非战略军事力量,竭尽全力收回公司的财产。” 而就在魏子清的第二条指令得到认可时,在蒙古地区的几个飘扬着康陶,与共和国旗帜的军事基地里,数个中队的无人机编队开始整备起飞,与之同行的还有体型臃肿的无人机母舰,和大型喷气式运输直升机。 除此以外,公司的情报部门按插在中西伯利亚地区的间谍网络,也在短短几分钟内,将大量被整理好的情报,上传到了魏子清所在的直升机上,再经由文秘整理汇总后,以图形搭配文字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 “远东反抗军,一帮罗克萨特主义的孤魂野鬼么,很好,这是主菜留到压轴,先把零散的人形回收,对了,留下几个我要亲自审问。” 没超过半个小时,公司的情报部门便锁定了其中数十个人形的藏身处————一座鱼龙混杂的中立城市。 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俄罗斯人飘了,他们的装甲洪流,碾过了乌克兰人和欧洲人苦心经营的防线,纵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俄罗斯一度将西方的疆域,重新划分到波兰边境。 既然西方的疆域已然恢复,那么东方的疆域又为何不能再进一步? 于是,俄罗斯人重新找出了尘封已久的,臭名昭著的——黄俄罗斯计划。 “要先谈谈吗?” 面对秘书的询问,魏子清只是不耐烦的微微皱眉,只这一个表情动作,秘书便明白了主人的心思。 一分钟后,两枚大当量高阻炸弹被扔在了城市外围的垃圾填放处,爆炸后一小会儿,三机编队的无人轰炸机低空略过城市,随后一封电子邮件送到了这座城市的地头蛇眼前。 【交人,要么去死。】 25分钟47秒后。 城市外的一处荒地上,十几个手无寸铁的战术人形站成一排,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被一排枪口指着。 虽然她们身上没有任何拘束具,但在场的人形,没有一个人敢去用自己的小命,去测试一下康陶公司那科技结晶的产物。 自然,能够让她们重生的云图,早在她们选择逃离后,便被彻底销毁了。 毕竟,在她们的数据记忆库里,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 就在七年前,她们的前辈,由改组的铁血工造及IOP重组的联合企业,所生产的第一代战术人形,裹挟着超过60万俄罗斯军队南下进犯共和国时。 仅仅三个月后,南下的所谓‘远东方面军’全线溃败,被把持俄罗斯政坛的寡头集团,寄予厚望的战术人形,在面对共和国的全新智能化合成旅时,几乎承受了三个月被蒙头打的地狱时光。 说到底,战争就是学习。 当俄罗斯人以为,自己在和欧美的战争中,学会了一切时,那个在北兰岛事件里遭受众创,随后又在北美联军的入侵下,损失了数百万人口的古老国度……只是在俄罗斯人沾沾自喜,高举着罗克萨特的尸体,准备重建大沙皇帝国时,悄然消化了一切。 1:50 这是共和国第3.代无人战术单位,在面对战术人形时交出的答卷。 是的,第三代,俄罗斯人直至全线崩溃,寡头们为了推人甩锅,搞出莫斯科无限制格斗大赛后整整一年,他们腐朽的情报机构才发现,那个古老的东方国度在开战前,就已经把科技树点在了前头。 ——“那头东方的巨龙,早就和白头鹰厮杀的两败俱伤,如今只需要我们斯拉夫的勇士们,向东方跨出勇敢的一步,罗克萨特先生的遗志,伟大的黄俄罗斯计划将会在我们手中实现!” 说出这句话的寡头,在那场战争彻底失败两周后,在潜逃往北极途中被逮捕,最终在共和国的法庭上,被宣判死刑。 “告诉我。” 魏子清抓住了其中一头人形的侧脸,人形下意识的反抗,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完全敌不过那个‘人类’。 “自由的生活,是不是很美妙,是不是很轻松,是不是没有一个指挥官让你们忙前忙后,感觉轻松无比?“ “不,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这样……” 人形用发颤的声音回答道,那表情和普通的少女一模一样,可以说在感情的模拟上,这台机器是合格的。 但在魏子清眼里,这既多余又碍眼。 “那现在,告诉我,你们的指挥官,花了多少钱来喂饱你,花了多少心思来保护你,来让你们开心?” 魏子清那带着质问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一次次的刺入了人形的内心,让她和在场的其她人形都无地自容。 是啊…… 为什么要逃跑? 仅仅是为了自由吗? 难道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外界的险恶吗? “现在,相信我。” 魏子清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用力拍了拍那头人形的脸,寒风之中他的声音只剩下了恶意与复仇的快感。 “从今往后,我会让你们每一分每一秒都珍惜怀念过去的日子。” 恐惧在人形的瞳孔中扩散,或许也只有这一刻,魏子清觉得工具拥有感情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登上直升机,魏子清少见的露出了神清气爽的表情,他哼着小曲一路向北。 那最后的压轴,已然近在眼前。 但对于这片沦为野心家殉葬品的远东大地,那百十来号人的死活并不重要。 那只是这残酷世界中,不起眼的浪花罢了。
  9. 前言:本篇短文讲述“我”,一位魔弓手对传奇法师的回忆。本是跑团战报两个次要NPC之间的幕间剧情,因为内容比较独立而完整决定单独发布。即便如此,有一些背景设定未能在文中详细展开,还请各位读者不要细究。 梅斯塔利亚学院的第十三席“占星师”弥赛娅,是一位在星相方面卓有成就的传奇法师。 传说,在她成功突破桎梏,晋升成为传奇的那个瞬间,引动了方圆百里的异象。 白天忽然变成黑夜,而天空划过了如梦似幻的流星雨,地面映照得宛若黎明。 弥赛娅推门走出,她的瞳孔深邃宛如夜空。 根据“第二法则”的约束,我压缩自身力量,伪装成人类的模样,以中阶法师的身份在大陆旅行。 这座城市坐落着名扬全大陆的魔法学院“梅斯塔利亚”,以开放的学术态度和口口相传的良好声誉培养了一批批优秀的法师。哪怕是自学成才的野法师,也愿意来到梅斯塔利亚将自己的知识查缺补漏一番,求得突破境界的一丝机缘。 不过,我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寻找遗落的神器“圣洁法典”,这本神器被封印之时与普通的神学书籍毫无二致,唯一的特点是它不会被任何力量毁坏。 梅斯塔利亚有着附近最大的图书馆,我决定在这里试试运气。 入学考试对于身为“中阶法师”的我毫无难度,经过在藏书塔“夜以继日”的“刻苦努力”之后,我也顺利地“晋升”成为了高阶法师。 意料之外的,在梅斯塔利亚的高阶法师庆祝酒会之上,身着华服的院长端着酒杯走到了我的身边。 “恭喜你,新晋的高阶法师。”她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举起手中的香槟杯。 “是梅斯塔利亚学院教导有方,这里的学术风气非常的自由,很容易激发灵感。”我举杯作为回应,前面半句是客套,后半句却是我的真心话。 “精灵是长寿的种族,你成为‘传奇法师’也只会是时间问题。”弥赛娅的眼睛微微眯起,藏青色瞳孔深邃得望不见尽头。 听到这话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随后注意到这个动作是在变相承认。 我的伪装从来没有解除过,现在也并没有失效,她是怎么发现的? “在酒会结束之后随我去校长室。”依然挂着微笑,占星师转身,仿佛和我只是随口客套两句。我惶惑地看向周围,似乎无人听到我们的对话。 但是我的心中却开始忐忑,无心享受酒会上的一切。 且不论是否会被法则干涉,如果全力而为,初入传奇的我或许能与一位传奇法师战上几回合,但梅斯塔利亚目前尚有五位传奇法师健在,再算上十余位大法师,能在围攻之中全身而退已是不容易。 考虑到魔法学院基本上都会设置强力的迷锁。噢,天哪…… “年轻的精灵,你隐藏身份混入一座法师学院,应该别有所图吧。”弥赛娅毫无戒备地背对着我,目光定格在校长室绣有梅斯塔利亚徽标的挂毯。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我都知道,这句话是一句谎言。”弥赛娅转身与我四目相对,我却无法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任何东西,“艾玫,精灵王,元素使,和传奇魔弓手。唯独不是一位法师。” 沉默持续了一小段时间,我凝聚起全身的魔力,但是对方却仅仅在等待我先开口。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最终放弃了施展法术,艰难地开了口。 “你的伪装很完美,只是你似乎完全没有学习过应对预言系法术的手段,只是靠着位阶压制才迷惑了所有人。”弥赛娅的声音温和,也完全不打算施展任何法术。 “既然如此,那么我的真正目的——” “不去窥探他人的隐私,是身为占星师的礼节。” 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有些过往我并不想对交情不深的人摊牌。 “听闻梅斯塔利亚的藏书丰富,我是在图书馆中寻找一本特别的,拥有强大力量的书籍。”我斟酌着措辞。 “神器,是吧?能吸引一位传奇的,恐怕只有神器了。” “……是。”掩饰的言辞被直接戳穿,我不知道这是预言术还是简单的逻辑推理。 “可以哟,找到的话你可以直接带走。”传奇法师温柔地微笑着,仿佛面对的是提出了想要吃糖的女儿。 “啊?”弥赛娅的言辞让我一懵,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找不到的话,藏书塔里的所有书籍你也可以随意阅读,拓印也可以。只有一个条件,我预见梅斯塔利亚的未来会遇到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希望你能保留它最后的火种。” “成交。”藏书塔的大部分书籍可是禁止使用拓印魔法的,用整座图书馆的藏书来换一位传奇的人情,对我来说这非常划算。 我们订立了魔法契约,当浩劫降临梅斯塔利亚之时,我承诺会保留它最后的火种,直到它在灰烬之中涅槃。 “哦,还有一件事情。”弥赛亚用一只手指点着脸颊,“在正式的法师决斗中胜过我,你就是梅斯塔利亚的第十四席了。放心,我不会放水的。” “啥?”短短几分钟之内,我再次听到了倍感意外的发言。 精修预言法术的“占星师”在传奇职业中并不擅长正面战斗,但以法师身份作战的我依然差了半招,在二重施法的流星爆之下凄惨落败。 两年后,拓印了图书馆的全部书籍的我依然没有找到“圣洁法典”的踪迹,决定向弥赛娅辞行。 “可以哟,万一哪天想念我的话记得回来看看。”依然挂着温柔的一脸微笑的传奇法师与我告别。 再次听闻梅斯塔利亚的消息,竟是学院陷入战火。 传奇亡灵“永夜葬礼”被教会讨伐,死亡时释放的冲击力量造成了持续数日的极夜现象。被蛊惑“梅斯塔利亚藏有永夜秘密”的吸血鬼和狼人竟然抛弃了成见,组成联军大举进攻学院,几处分院已经全部陷落。 想起了契约之事,火急火燎赶回学院的我再度听到了倍感意外的消息,为了掩护分院学生的撤退,连续施展传奇法术的弥赛娅在缓冲阶段被欺近的狼人王撕成了碎片。 此去一别竟是阴阳两隔,难以接受这一事实的我来不及悲伤,就赶往学院的外墙。 “敌人在哪里?” “到处都是!”外面黑压压的一片,飞来的法术拍在我的面前被迷锁挡住,发出滋滋的声音。 暗夜之中的吸血鬼强于奇诡魔法,速度力量皆强的狼人则擅长近身肉搏。这样的联军对上纯粹由法师组成的梅斯塔利亚,若不是高阶法师拥有克制吸血鬼的法术,再加上新晋的第十四席传奇法师坐镇,学院可能已然陷落。 率领这次进攻的是传奇吸血鬼“泽佩尔”和狼王“莱斯”,传奇吸血鬼利用“黑夜穿梭”逃脱法术的锁定,总是呆在法术射程之外,狼人王则是用自己强大的传奇抗力硬吃所有的低阶魔法,靠着一身蛮力冲击着保护城墙的迷锁。 两位传奇法师在外未归,又失去了一位传奇法师,学院目前的策略只有尽量加固迷锁,撑到极夜现象的结束。 “到了我该出力的时候了……”我喃喃道,换上一身夜行装束,悄悄来到了塔楼的尖顶。 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混杂着腥臭气息的凉风,我抽出了此前从未示人的魔导弓。 第一箭,次元锚,附加破魔和必中效果,封锁泽佩尔的黑夜穿梭。 我将箭随意地射向高空,毫不在意结果,而是又抽出了一支箭。 第二箭,力场牢笼,附加必中效果,我知道狼人王可以靠蛮力轻易挣开,能够困住他一两秒的时间就足够了。 这次将箭射向低空,我抽出了两支箭拿在手里。 大崩灭术,二重施法,这个传奇魔法很适合对付不死生物。 两支箭同时灌法完成,我将它们一齐搭在弓上,射向目力所及之尽头的模糊黑点。 力场牢笼的效果发动的同时,我的最后一支箭已然离弦。 地狱法球,传奇法术中纯粹的伤害型法术,还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维持着发箭的姿势渡过连续施展传奇法术的施法缓冲,我闭眼默数。 三,二,一。 “吼!”这是狼人王被力场牢笼捆住发出的声音。 “噼啪!”斑斓的色彩透过眼皮,地狱球破碎,让狼人王的怒吼之中染上了痛苦。 在狼人王受到袭击的同时,三支箭同时抵达了泽佩尔所在之处,纯粹的正能量灼烧让夜空之中多了一颗闪亮的明星。 狼人王被重创,传奇吸血鬼当场陨落。 虽然我尽力隐瞒了细节,但是同时施展了两个传奇法术并让联军以此退兵的事实,让我成为了梅斯塔利亚学院的第十五席。 在象征着梅斯塔利亚传承的戒指上铭刻了自己的名字之后,新校长交给我一个信封,上面只有一个数字“十五”。 “这是已故的十三席阁下写给未来传奇法师的信,每人一封。” 我在无人之处拆开信件,第一行就让我挑起眉毛。 “致我可爱的后辈,艾玫” 不愧是占星师,梅斯塔利亚最有名的预言系传奇法师。 “首先向你道个歉,我略微偏转了你的命运轨迹,因此在梅斯塔利亚陷入危机的时候你一定会在合适的时机到来。至于那时候我是不是仍然健在,我不清楚,也不介意。” “和其他所有预言师一样,我也曾尝试预言自己的死亡,知道自己的寿命即将在一场劫难中走到尽头。作为传奇法师自然也有无数延长寿命的仪式可以使用,但是我更愿意用这昂贵的成本去守望梅斯塔利亚的未来……” 信件不算长,但是我读了很久。弥赛娅在信中拜托我留在学校帮忙撑一小段时间,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试着带几名法师学徒。 “……梅斯塔利亚的真正浩劫尚未到来,希望你能在传奇之路上继续探索……” 我略微皱眉,继续往下阅读。 “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得,在此与你分享……” 感觉又被她读心了。 梅斯塔利亚学院的第十三席“占星师”弥赛娅,是一位在预言方面卓有成就的传奇法师。 也是一个聪慧而温柔的人。
  10. 正午,靠在床上的男人正无神的望着窗外。一道极其轻微金属摩擦声,合金门应声向上收起。“中午好,博士,我来给你送饭了”身穿白色连衣裙地阿米娅正坐在机械轮椅上,脸上保持着淡淡地笑容,温柔地神情似乎能包容一切。 “你长大了呢,阿米娅”我由衷的感叹了一句,隐约间我似乎看到了那熟悉白色身影。看着她操作着轮椅上的机械臂,将携带的营养餐放在床桌上,之后就坐在那直勾勾地注视我。我心里知道,她特意过来是为了今早的那件事,但我并不打算去说明什么,肚子里的饥饿感催促着我吃点东西。 “博士,我希望你明白,我一直在关注着惊涛干员的心理状况,当我感应到她在你房间里散发出令人难受的负面情绪时,你知道我是有多么的生气吗?”阿米娅依旧保持着微笑,但语气却说不上好,“正巧看博士中午不是还没吃吗,所以特意拜托了某位萨卡兹小姐,特制了这份营养午饭哦。” 拿起勺子的手微微颤抖,诡异的味道正充斥在口中,强忍着想要吐的感觉将嘴里的食物咽下。一脸幽怨的看着阿米娅,但阿米娅依旧保持着笑容不为所动。“我只是希望你能和她打好关系,那么我还有工作,就不打扰你用餐了”轮椅上的驱动器声越来越远,合金门彻底关上隔绝着外面嘈杂的噪音,看着眼前难吃到爆的营养餐,思绪渐渐拉远。 不知为何,我还记得一点之前发生的事情,无数次重复的碎片化的记忆从我苏醒后便一直折磨着我的理智。微笑着看着我的斯卡蒂、红着脸闭上眼的斯卡蒂、挥舞着触手的无貌异形、无数脚悬挂在天花板上、一脸担忧的握住我手的斯卡蒂。 到底那一边是现实我已经搞不清了“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我甩开了她的手。“不要过来,不要再靠近我!怪物!”仿佛挥舞着触须的异形在听到后停下了脚步。“拜托了,让我一个人。”穿着红衣的斯卡蒂,穿着蓝衣的斯卡蒂,穿着黑衣的斯卡蒂,都是名为【斯卡蒂】的移动怪物。我如何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那个怪物所营造的美梦,我如何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我做不到——我内心恐惧着发现真相。我甚至害怕她如记忆一样邀请我,我竟然连下床出去都做不到。等我平复内心的恐惧时,我已经将注意力放在窗外,窗外林立的大楼上正飞过几架侦察无人机。随后我等来了阿米娅,这是什么玩笑吗?我究竟在那甜蜜的毒药中迷失了多久? 砰——砰——,金属敲击在门上。见我转头来,便放下手上绿色的金属战锤,黑色的作战服后那布满鳞片的绿色尾巴,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地面,咧开的嘴角露出那尖锐的鳄齿“哟,我正想着要是这样也吸引不了你注意,就打算给你脑袋来一下呢,所幸不需要额外的医疗行动,真是太好了,你不这样觉得吗?” 好个鬼哦,要是我在不理你,你是要拿那东西咂我头?你确定你不是在谋杀?但看着眼前一脸和善的笑容,我还是没把吐槽说出来。“那个,对不起?”要是连这种我很生气画在脸上的都看不出来,怕不是要完蛋。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用微笑面对她“那个,我是有什么惹你不开心了吗?”嘉维尔并没有回应我的问题,拉过一个椅子对着椅背坐下,拄着金属锤自顾自地说。“昨天我的小队来了俩个新伙计,一个今早办了葬礼,一个被某个家伙弄的闷闷不乐。”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死掉的那个,我记得他。我记得他是凛冬她们在一场灾难中救出的一个孩子、我记得他是当教官时拼命训练的其中一个孩子、我记得他哭着喊着要帮到凛冬她们死活要加入学生 自治团的丑样、我记得他得到他的干员代号时那要哭出来的高兴样子。真倒霉呢,就因为空气循环系统故障了甚至连警报都没触发。就这样吸入了那些鬼东西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果然这一切都是——【怪物】的错吗? 砰——金属锤敲击了地面,将我阴霾的意识拉了回来。“那个小姑娘的确很像以前的某个人呢,虽然我不知道她多少事情,但——我希望你明白他是我的小队成员。自从灾害发生后,我失去了我的故乡,我失去那些令人头疼的伙计,我失去了被我当作妹妹一样的孩子。我最后所能依靠的只剩我的队伍我的队员。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在那次战斗之后究竟都过着怎样的生活,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惹到重要的队员。我希望你能和那孩子好好谈谈。多多了解那个孩子,从接触起便知道,只能由你去了解她。”嘉维尔伸了个懒腰,将战锤抗在肩上站起来。“果然一些事情说出来就好多了,可惜不能在你身上来几下。”不等我回答,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这真是太过自我中心了吧,虽然我可能没立场说这种话细细的回想着之前事,因为嘉维尔的打扰,我已经不想在胡思乱想了,都有俩个人为那家伙行动了,我在不做些什么说不过去啊。我起身走下床,走到合金门前,微微颤动的手缓缓握紧,深深的呼吸后,打开眼前的门。 时不时路过的人都会好奇的看着我,这些人我都没有印象,但她们一部分穿着旧式的罗德岛制服,一部分正穿着漆黑的作战服宽大的走廊上,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白色服饰的孩子嬉闹着跑过,热闹的就像。我不禁按住了头,刺刺的疼痛让视野模糊,强忍着不去想起。 “那个,你没事吗?”一身漆黑服装的萨卡兹正一脸担心的看着我,我不知何时跪倒在地上,“那个,能起来吗?”伸出的手肩上别着白底的红十字肩袖。正当我要伸手时她腰上的终端响了,她在瞄到终端的信息后,便在我反应过来前用公主抱的形式抱起我。啥情况? 医疗中心——就这样一直被抱到这才被放下。但我没心思去管那些事了,映入眼帘的熟悉身影,让我呆立在原地,中心一个巨大的透明液体罐里正泡着全裸的熟悉的身影——凯尔希。这时一个台比我稍高的机器开到我面前遮挡住我的视野,不等我反应,一个机械臂抓着苍蝇拍一样的东西抽在我脸上。 脸上的刺痛,让我忍住不去看身后的罐子,而是看着眼前机器人抓着的大型终端屏幕,屏幕上的文字一个一个的显现出来【你主动出来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还要晚,我都差点怀疑顺带救你是否有价值,真是的怎么不干脆一辈子不出来死里面,这样还可以直接丢可燃垃圾里烧了得了。】“喂,别一下子,说这么恐怖的话啊,死婆娘,都俩个人来我房间了,我怎么可能不还无动于衷。”【你刚刚说我啥?!?!】 脸上俩道红印的我端正做好——乖巧限定。【与其我告诉你,不如你自己去看吧,跟我来吧】随着一道金属墙展开,露出了后面漆黑到只能看到微光灯照亮的地面,一排排金属柜直达天上,正中央一台显示终端安静的呆在那。机器人用了一个请字【里面有你要知道的内容,看完后再想想如何和那孩子相处吧。】 金属墙在后方关闭,里面变的更黑了,这时中间的屏幕亮起,我一步一步走上前靠近。屏幕有着大量资料,但有一份资料在我靠近后被置顶,因该是凯尔希事先准备的吧。 【机密资料权限阿尔法】 【授权人员//R-001/B-003/B-101】 【权限以确定,欢迎B-101,正在播放——】 【日期:数据删除——操作员:B-003】 “凯尔希?伤没事了吗?真是的多注意一下你自己啊,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连你都倒下的话。嗯,怎么了,凯尔希?凯尔希!真是的,你在想什么啊?来看看吧” 【加载附属图片】一个培养皿上血液正在蠕动着,仿佛在不断变大。 “你身上剥离的那一部分血液正在不断增殖,这究竟是谁的血啊,这简直突破了现实中的常理。唉,什么?没有没有,这么诡异的东西我可不会当吃的,而且说实话,凯尔希我觉得我们需要对你再进行一次身体检查,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同意我设立一个科研小组研究它。禁止?为什么?欸,还要被设为机密,不是吧。。。我的录音器是我刚申请的啊。” 【实验开始第1天】 明亮的实验室内莱茵生命服装的人员、罗德岛服装的人员和炎国的科研服饰的人正在拍摄合照,凯尔希站在中心正看着手中的报告,她们身后巨大的透明罐子里一个扭曲的红色肉团正漂浮在其中。 【实验开始第12天】 红色的肉团上长出了4个细微的四肢,肉团上凸出的那一块甚至长出了一对漆黑的眼球,整体正如心脏一般一颤一颤的抖动着“啊,这眼睛你不觉得有点可爱吗?”“欸,你的喜好有点奇怪欸。” 【实验开始第53天】 红色的肉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着4岁小孩般大的四肢长着利爪的灰皮怪物,尖锐的尖牙上的眼珠已经能旋转,紧跟着正在摄影的人,现场正放着一些新设备看起来正在加固实验罐,一道熟悉的绿色身影正在一旁指挥。 【实验开始第67天】 红色的警报和不断抖动着的摄像机,当摄像机定下后,看到双层玻璃罩碎了一个大口,里面的生命体不知所踪,这时一边传来肉体的碰撞声,一只快要成人高的怪物倒在一边已经锋利的4根利爪划破了地面,头上的6对复眼一列排开,背后长出的俩根触手迅速变长甩向对面,但如镰刀般锋利的臂爪,一挥便切断了触手,随即一道斩击将怪物斩成两半。凯尔希从一边走出来,但没等她靠近便倒在地上 【实验开始第70天】 凯尔希医生特意嘱咐这段时间的录像不准保留,所以全部销毁了,但唯独可以进行文字编写录入资料库。在三天前的紧急情况后,凯尔希身体里检测出一道活性血液正在同化她的血肉,真亏她瞒到现在。所幸研究并没有中断,我们在医疗中心新设立了一个研究站,凯尔希将作为素体呆在那,科研团队除了罗德岛的都将移步到那,进行后续的研究。这生命体真不可思议,哪怕被劈成两半都还在增殖。 【实验开始第72天】 凯尔希提供的特殊生命体基因片段有效的解决了细胞那肆意妄为的生长方式,被并入基因片段的细胞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了一般,可惜凯尔希不肯说出基因原体,并表示不可复制,啊啊啊又一个科研奖离我而去了。(基因原体就是你,博士)——修改者:B-003 【实验开始第83天】 “终于能拍摄了。观看资料的人有没有想我啊?“透明的液体中,那仅剩一半的躯体上骨制利爪已经脱落,4根爪子边上一个新的小指正在长出,如狼一般的头骨正在变的扁圆,强大的弓形大腿正在退化成如同小孩一般的肢体,另一半则由新凸显出的肉瘤覆盖。 【实验开始第98天】 “真不可思议不是吗?”透明的液体中,一个类人形的孩子正漂浮在其中,原本粗糙的灰色皮肤开始变的肉白光滑,细长的白色毛发正逐渐在头部集中,除了那几乎有脸4分之一大的眼睛和外露的利齿。几乎就像一个孩童。 【实验开始108天】 “今天要给看资料的人一个惊喜哦”映入眼帘的华法琳没个正形的向着镜头述说着,随着一声锵锵,镜头旋转。那是——斯卡蒂,幼小的白发幼女正泡在实验罐中,紧闭着的双眼正如睡美人一般酣睡。 【实验开始121天】 视野似乎有点低?“阿米娅摄影麻烦你了,推椅子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就这样随着视野前进不久就看到了她,她正双手摸在前面的玻璃罩上,一脸好奇的看着前面走来走去的科研人员最后视线看向镜头这里,她双手拍打着罩子,张着嘴巴不知道在说什么。“我叫阿米娅,身后的大姐姐叫华法琳,你叫什么?。。。。。。啊,你不知道你自己名字吗?那要不我们给你起个名字吧。不用吗,要自己起的名字吗。那么能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吗?啊,这可真是,没什么哦,小斯卡蒂。”“阿米娅.......你是怎么做到跟她说话的啊!”一旁的华法林如此吐槽到,视频最后只剩下阿米娅的笑声。 【小可爱的观察记录1】 幼小的斯卡蒂正展开双手,脚步虚浮的向前走着,对面坐在轮椅上略显成熟的阿米娅正拍着手鼓励她继续走。但左脚踢右脚就这样扑到地上,抬头双眼朦胧着“呜~呜哇啊啊啊,阿米娅姐姐——”阿米娅只能苦笑着转着轮椅过来,利用法术将幼小的斯卡蒂抱起,拍打着她的背,说着不哭不哭。 【小可爱的观察记录2】 “嘘——”看到拍摄者压低脚步走过来的时候,床上的阿米娅将手指竖在嘴上,而她另一只手则抱住正在熟睡的少女斯卡蒂,少女斯卡蒂正紧紧抱着一只虎鲸玩偶,眼角的眼泪,好像刚刚做噩梦了一样。“长得真快啊,一眨眼就这么大了”阿米娅轻声的感叹道。“只不过看这里还没发育呢”华法琳小声的调侃道。 【小可爱的观察记录3】 这是一个午间,在外面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斯卡蒂正趴在书桌上的课本上熟睡,而讲台上的讲师非但没有斥责,自己也站着睡着了。“凯尔希老师,这么逼迫她学习真的没问题吗”旁边的机器人传出凯尔希的声音“深海猎人的血肉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强,为了她即将迎来的命运,阿米娅你必须在此刻丢掉对她的怜悯。进去叫醒她,顺便把白面鸮也叫醒。” 【小可爱的观察记录4】 武斗室,娇小略微发育的身体正挥舞着不符合身材的大剑,攻向手握剑盾的金色骑士,大剑与盾牌的碰撞的气浪吹飞周围的石块,一道亮眼的金光缠绕在剑身上劈在大剑上,将大剑和那娇小的身躯击飞,伤痕累累的少女拄着剑艰难的站起。站在一边的待命的医疗干员急忙上去检查伤势时,便被阿米娅拦下,寂静、死亡、沉默、疯狂般的氛围从少女身上传出,一时竟震撼到在场的所有人。阿米娅牵动法术,虚幻的白花海浮现在众人眼前,温暖的氛围笼罩在周围,中心的少女颤抖的了一会后,渐渐平复成原本的氛围。拄剑少女缓缓站起,脸上的悲伤并没有被周围的温柔所化解。 【小可爱的观察记录5】 这是一处被改造成花园的露天甲板,缠着绷带的少女看起来距离上个记录才过去不久。 “阿米娅姐姐,我全部都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斯卡蒂究竟是谁,想起来她的一生,想起来了她的痛苦,她的恐惧和寂寞。想起来了她与他的相遇,想起来了她所爱的他,想起来了她作为【她】的死亡。我究竟是什么?我是她的复制品吗?我是她的替代品吗?还是说我是她死后所顶替她的——怪物吗?我真的能叫斯卡蒂吗?真的能成为斯卡蒂吗?而不是一个名为【斯卡蒂】的怪物。”少女拼命的说着什么,希望排解着她心中的悲痛。 阿米娅静静的聆听着他的述说,伸出双手将她抱在胸前,缓缓抚摸着她的白发“小斯卡蒂不是怪物哦,小斯卡蒂就是小斯卡蒂哦,你们是不同的存在,在我眼里你就是小斯卡蒂,而且你记忆中的斯卡蒂可以算是你的妈妈哦。” “妈妈?” “没错哦,正是因为与那个男人的相遇才诞生出现在的小斯卡蒂啊。所以呢,小斯卡蒂你究竟是谁,究竟要成为什么人,之后的路只能你自己决定啊。” “那么那个男人就是——爸爸?” “你注意到的是这里?!” “可是我也爱上了爸爸该怎么办啊。” “哎——唉——唉!!!小斯卡蒂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这些都谁教你的啊!!” “白面鸮姐姐?” 砰——旁边的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大叔“哟,阿米娅,她的干员审批下来了,恭喜你啊【惊涛】” 【内存资料已播放完毕】 “呼——”一口气码完了,现在大致上也了解了,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如果在看了这些还无所改变,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男人可太失格了。 不知何时,室内的光线变的比一开亮,转头就看到她正低着头站在那,我知道如果此可不做些什么的话,无论是她还是我都会后悔一辈子。 我轻轻的抱住她,比印象里的还要瘦小啊,“对不起呢,斯卡蒂,请原谅我,我不会再抛弃你了”她紧紧的抓着我的衣服,微微抽泣着。 而后面那些看戏的能不能让开点啊,这时机器人【weft-1】举着拍子挥舞着驱赶了看戏的人,只留下我和她。 她已经不再哭泣,但依旧紧紧的抓着我不放,嘛,就这样保持着也挺不错的,反正未来的日子还长着,不是吗? ps:原本打算填设定的,但怎么感觉坑越来越多了
  11. 篇章1 苏醒 我是谁?这是我在宁静黑暗之中浮现。自我意识重新占据大脑后的,第一个疑问。 突兀的奇怪声音打破这份宁静。【——叮铃铃——叮铃铃——】这是闹钟的声音,这样的想法突兀般的浮现在脑海里,身体先一步想法不由自主的向噪音源的方向摸索,而运气不错的就摸到一个方形的盒子,身体十分自然地把闹钟关掉。这时才逐渐感受到身体的触感。 柔软,仿佛合成纤维的触感,但好像比记忆中的要更加柔软一些,没错应该稍微再硬一点才对,这样才因该是我所记忆中的【床】。我坐起身子,缓缓地睁开双眼。一片黑暗。 映入眼帘地不是如记忆中那般因阳光而略显明亮,也不是机器地荧光微微闪亮的黑夜,内心不由地紧张起来,因为在【记忆】里我并非失明,正当我伸出手摸向眼睛时。 一道略微冰凉地而又柔软的触感,触摸在我的手腕上。“博士?不可以用手直接触碰眼睛。”这声音是?正当我疑惑的时候。 【EYE系统启动中(系统启动后不要直接触碰,我可没时间再给你做一次)】 【系统插件自动检测中】 【时间:插件错——09:32】 【定位系统:罗德岛博士休息室】 【净化者项目已启用】 ——【链接■■■之■——链接丢失】 ——【净化插件已启用】 【抬头显示启用】 这时黑暗中一抹强光以十字般迅速舒展开,这时看清了握住我手的人——斯卡蒂 “博士?”斯卡蒂脸上不禁微红,这熟悉的声音让我察觉到我好像睁开眼就一直盯着她看。“啊,抱歉”略微心虚的移开视线。“为什么要道歉?”被我突兀的道歉感到疑惑微微歪过头,青色的帽子随着动作略微倾斜。而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斯卡蒂会在我房间啊? 斯卡蒂的穿着十分整洁的红色奇特服装坐在我床边,所以我应该没做什么会被某猞猁吊舰桥的事情。室内则是十分熟悉的室内装饰,除了门框边趴在地上裂开的门,我记得这门好像比黑角的盾还结实,所以斯卡蒂?能解释一下吗? “我,敲过门了”斯卡蒂好像猜到我在想什么一样随着我的视线回答到。“可是我。。”“我敲过门了”斯卡蒂如此回答到,我还能怎样,我还没这门硬呢。斯卡蒂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拉了拉右肩上挂着的长盒子,朝门外走去“既然起来了,就赶紧出发吧。”“去哪?”我感到疑惑,但也披上了放在一旁的兜帽服装,略微打理一下就站起身跟上去。 走到走廊上才发现四周十分的安静,走廊上只回荡着斯卡蒂和我的脚步声。“今天好安静啊,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忙起来了才对。”感觉不讲点什么会很难受,太安静。“今天大家基本上都离舰了”“离舰?”正当我疑惑时,走在前面的斯卡蒂头也不回的继续回答道“今天是假日,所有人除了必要的维护人员外,基本上都离开休假了”“假日?”等等我稍微有点搞不明白。这时斯卡蒂停在了通往一处甲板的气密门前,随着在面板上几下操作,门发出一阵气体喷射的声音后缓缓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正当我抬起左手遮挡阳光时,右手被一股冰凉又柔软的手牵着,便缓缓的走上甲板,一股海鲜浓汤味扑鼻而来。 【哼~哼~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海鸟叫声?)】适应阳光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天上时不时有着几只海鸟发出叫声。这里是?“这里是临海城”斯卡蒂向右伸出手指向一个方向,我上去便看到一个临海的城镇,一个十分标志性的教堂在城镇一角的海望角上紧挨着一座灯塔,仔细看城镇内还能看到人来人往的人流,许多看不清字样的横幅,和装饰用气球,在城镇中心的广场上还有着一个多边形框架正隐隐传来一股富有节奏的声音。 “喔哦,看起来十分的挺热闹,这里正在过什么节吗?”“嗯,这是临海城一年一度的海汐节,为了祭——而建立的日子。”原来如此,等等是为了什么来着?我刚刚听斯卡蒂说什么来着?但不等我仔细发问,斯卡蒂便拉着我的右手走向一边的升降梯,“问那么多不如亲自去体验一下”斯卡蒂微笑的转过头看着我,那双猩红而美丽的双眼直直的 看着我。斯卡蒂好像很高兴? —————一段时间之后————— 不知名的音乐从市中心传来,如阵阵热浪般有节奏的回荡在耳边,四周有当地人,有游客各自结伴而行,在这假日狂欢,时不时发出一声猿叫。走进城镇才发现五彩缤纷的各式装饰装扮在四周,路边小摊的店主正十分卖力的呀呵着,斯卡蒂牵着我的右手快速穿梭与人流之中,与周围热闹的气氛显得不和。 “那个,斯卡蒂?能问一下你要拉我去哪吗?”“嗯,一起去玩”斯卡蒂头也不回的拉着我一边走一边回答到。“额,所以我想问的是去哪里玩?”听到这句话后斯卡蒂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我“不知道”。“嗯,不知道吗。——哎,你不知道?!”我一脸惊讶的看着斯卡蒂。无语了,她居然不知道去哪里玩还能拉着我走了2小时。我默默看着视野右下角半透明的时间标志【12:03】 【咕咕咕咕(这是肚子饿的声音),检测到生命能量下降,建议:寻找能量源补充活动所需的能源消耗】说起来,我好像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呢,我看着斯卡蒂“要不先去吃个午饭?”“嗯”斯卡蒂看着我肚子点点头。那么我看看,四处查看一圈,不是CD店就是礼品店,好像就没吃饭的地方,而小吃摊,好吧不知道被斯卡蒂拉了多元了,周围也没看见其他卖吃的摊位。正当我打算拉着斯卡蒂去别处的时候,鼻腔内闻到了一股肉香,我转头就看到了我的身后,十分普通的外形,唯有门前的招牌架上的文字表示它是一个当地美食店。 【叮铃~】推开门走了进去,室内装饰有点像快餐店风格,里面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正在用餐的人,而店主再柜台边闭着眼且微微点点头沉迷在室内音乐中,音乐并非室外那种现代风格的音乐,店内播放虽然听不懂但给人一种时间的沉积感。我拉着斯卡蒂走到柜台边坐下,这时店主才反应过来,“欢迎光临”接着便将一份菜单放在我面前,我拿起眼前的菜单看着那一长串的形容词,略微感到尴尬,这份菜单根本没法靠名字知道这是什么菜。我是不是走错店了?正当我对着这份菜单犹豫不决的时候,斯卡蒂好像发现了我的问题,便拿过我的菜单说道“如果不介意的,我来帮你点吧。” “啊,谢谢,那么就麻烦你了”接着就看着斯卡蒂与店主说了几句后店主便走向后厨,说起来店主虽然是一头绿色短发,但眼睛和斯卡蒂一样是红色呢。不多时,店主后跟着一个侍者端着菜放在我们桌前,斯卡蒂好像是一种烤海鱼和一杯青色的饮料。而我的只是一个透着粉红的果冻?和一杯鲜色的饮料,要不是这果冻飘着一股肉香我都不知这是不是店主在糊弄我,“那是一段海星肉,一般游客可吃不到,也只有老顾客才能有机会点到呢”“斯卡蒂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吗?”我印象里我自从认识斯卡蒂后好像从没离开过罗德岛太远呢,“不是的,他只是我的同胞。”这么说来那位店主跟斯卡蒂的眼睛是一样的颜色呢。再享用完烤肉味但口感跟果冻一样的海星肉和碳酸番茄汁后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没带钱。 阵阵海风吹拂过,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几只白帆船正随洋漂浮,来自市中心的音乐换了个曲风继续着狂欢。也不知道阿米娅凯尔希他们在哪,联系用的终端也没带着,或许她们也在这个城镇的哪里玩着吧。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眼角好像看到沙滩上有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凯尔希?正当我打算仔细看过去的时候,一道红色的倩影映入眼帘,“怎么了吗?”斯卡蒂的身影正好挡住,不得已只能放弃继续查找。“不,没什么?不过说起来斯卡蒂,你平常好像不是穿这身衣服的啊”“嗯?我的改变你不喜欢吗?”斯卡蒂提了提右肩上的长盒子语气有些不善“不,,我觉得很好,只是感到好奇而已,抱歉”大概是因为节日而特意打扮的吧,“接下来跟我一起去市中心吧”说罢,斯卡蒂便拉着我的右手走向市中心。 “接下来有请D.D.D——”随着主持人的话,现场的群众又一次欢呼起来,一个带着白色纸袋的人伴随着节奏走上舞台,接着便是音乐的狂欢。没想到大帝后是D.D.D,说起来早上的音乐好像还是那个流浪乐团呢,只是这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好像——不等我细想,右手被一只柔软冰凉的手我住,斯卡蒂?斯卡蒂的侧脸在夕阳下格外的美丽,她正在仔细的看着舞台,哼着一道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的小曲,微微翘起的嘴角,表示着她现在的心情很好。现场的五彩光照表演下,我不禁看迷住。连斯卡蒂转过头看着我都没发觉。“噢噢噢噢”一阵欢呼声袭来,而这时我才发觉我不知不觉的十分靠近斯卡蒂的脸,哪怕环境昏暗,也能看请她脸上的红晕,“啊,抱歉”惊醒的我急忙别过头看向舞台,这是舞台上已经是那个著名的流浪乐队了。 黑夜不知不觉的降临了,自从那件事后,斯卡蒂和我就沉默到现在,迎着海风走在靠沙滩的道路上,因为黑夜降临沙滩上已经没有人了,街道上也开始逐渐变的冷清,只有市中心的阵阵音乐表示着节日狂欢还在继续。不知不觉来到了中午的那条街道,“要不要去坐一会?”斯卡蒂主动打破这份沉默看着我,我也不好拒绝,这方面没多少经验的我也不知道该与她如何相处,也就只能由着她来,来到了中午那家,但进入后发现店内风格变成咖啡厅的类型了,斯卡蒂自顾自的找到一个位置坐下,话说这没走错?抱着疑问的我只好坐在斯卡蒂对面,斯卡蒂拿着菜单点了几个后便交由侍者静静的看着我。 牙白,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俩人之间又开始沉默起来,店内只回响着那中午的音乐和轻微的刀叉声,很快侍者便端上俩份紫色的小蛋糕和两杯淡青色的饮料。我决定男人还是需要主动一点“那个”“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哎?”斯卡蒂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当时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一边将一只手指伸入我面前的那杯饮料中搅拌,随着她的述说饮料渐渐变红,“呐,你有在听吗?”斯卡蒂描述着我们曾经的关系。但我却已经不记得了,没错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觉得是正确的。并非是编造。但我的【记忆】里却没有任何一丝那时的细节,是吗,口感舌燥的我只想喝点东西,便伸手拿向那杯已经变红的饮料,“喝下它。” 【检——检测到——错误——(别碰它)】 眼角一阵刺痛,手不禁松开,等意识到后,杯子已经掉在地上裂开,“啊,对不起”我急忙起身,但却看到店内所有人都盯着我,他们每个人都不尽相同,但都有一个相同特征,那鲜红的眼眸。一时之间气氛凝固了。“博士?”右手被什么抓住,下意识的看过去发现斯卡蒂正一脸担心的看着我。待我重新看向室内时发现,每个人都如之前入店时的情况,轻微的刀叉声和那古典音乐。“我好像有些累了,抱歉让你担心了”压下心中那莫名的情绪。“那么,我先送你回去吧”斯卡蒂这时也站起身拉着我离开了店铺“欢迎下次光临”耳畔伴随着店主的声音离开了餐厅。 “那么明天见”我关上门后回到房间,现在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有些不对劲,等等房间门什么时候修好的?她动作真快,不愧是——不愧是谁来着,想不起名字。但不等我细想身体的疲惫已经涌现,还是先睡觉吧,这么想着我揉了揉眼睛,但等我重新睁开眼睛后,却呆立在那。 【警告——净化插件已失效——正在重新链接】 “这些到底是”眼前的不再是我那熟悉的床,而是一个红色正不断蠕动着的【胎盘】,意识先一步知识给出了眼前不可名状之物的名称,胎盘下的根须如同扎根一般衔接在地面上一根更为粗大的根须正如心跳般有节奏的鼓动着链接着门外,至于门?那里并没有门,从一开始就没有。 【净化插件已启用】 【抬头显示已重启】 如同眨眼一般,先前的事务已然消失不见,还是那熟悉的环境,门也是立在那好好的,手不禁已经触碰在门上。那冰凉的感觉显示它就在这,随着咔嚓声,门应声打开,昏暗的走廊和安静的环境带着莫名的压力笼罩在心头,为什么这么的安静?到现在我也察觉到不对劲了,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我的呼吸声。 篇章2 沉沦 昏暗的走廊上如同早上一般,只有应急灯正努力的发着光,寂静到几乎能听到自己呼吸声的环境正折磨着我的理智。“简直就像恐怖游戏的主人公一样。”我喃喃自语,强打精神的思索起来。 罗德岛在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启动应急灯的情况,平时基本上都是因为奸商要进行大规模的舰内维护,所以会通知我和凯尔希等人后临时断开与主电箱的链接。 但这次大概是因为她又瞒着凯尔希增加了一堆新的吸电宝,而过载了与主电箱的链接。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还有副电箱正在持续的供能,虽然不能满足整个罗德岛能源需求,但至少一部分舰内设施还能用。 咔嚓,合金门打开后,我双手插在口袋走进了我的休息室,里面展露出我熟悉的室内装饰。“果然,刚刚是太累了吗?”虽然还保留了之前【好像看到了什么】的记忆,但记忆的内容却逐渐模糊,而且,理智让我不要深究此事。 室内也有应急光源,但也只是让室内显得昏暗,若长时间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可对眼睛不好。机器的显示灯一闪一闪的,在寂静的环境下甚至能听到机器的运作声,若放在平时我肯定会在这种时候小睡一会,但现在一股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的心悸正催促这我去干点什么。 正当我打算利用终端联系凯尔希时,“嗯?我终端呢?”以往放着我终端的桌子上空无一物,寥寥草草的几张已然无用的文件资料摊在桌上,“难不成我忘在工作室了?那么。。。。。还好这些东西还在”十分轻松的找到了以往特意放在桌子里的手电筒。 ——【20:42】—— 根据以往的【记忆】,在这个拐角后便是没有装应急灯的走廊,昏暗的环境在拐角后便被黑暗吞没,我拿出手电筒照亮了走廊,或许因为本舰正停靠在海边,哪怕在舰内也能闻到淡淡的海腥味。 这条走廊虽然没装应急灯,但却是能最快到达我办公室的近路,而且还会顺带路过A区的干员宿舍,说不定炎容她们正好回来了呢,毕竟现在已经很晚了,毕竟杜宾几乎每天早上都会训练预备组的干员,也让预备组几乎都有早睡的习惯,啊,除了A6里的那三个。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却看到了A1宿舍半开的合金门。原本就有打算顺道去窜个门,但。昏暗的光线透过半开的门微微驱散着附近的黑暗,寂静的环境中传来滴答滴答声。我走上前透过半开的门向门内看去,借着昏暗的光线隐约能看到一个书桌台和旁边一个CD放音机,一个上下双层床,在床头还能看到一个毛绒兔子玩偶。 “炎容?芙蓉?”等了一会没有人回应后,将手电关了挂在腰后。“打扰了”双手扒住和金门,略微吃力地将合金门完全打开。这时左手感到一丝冰凉,左手手背上滴落了几滴水滴,下意识的抬头看,只看到昏暗天花板和失去电源的主电灯。管道漏水?我抬起手背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海腥味。 将疑问抛掷脑后,我抬步走向室内,但才刚走出一步,就出现脚底打滑,我连忙扶住墙稳定身体,昏暗的环境看不清脚下的情况,将挂在腰后地手电打开后照亮地面,发现地上有一滩水渍,而水渍痕迹逐渐向室内延伸,直到一个门后,如果没记错,那里是宿舍卫生间。 小心不被滑到地走入卫生间前,“有人吗?”我敲了敲门,静静地等了一会,只有轻微地滴答滴答声从里面传来,心里默念对不起后,便打开了门,卫生间内空无一人,洗手台地水龙头没有被关紧,正滴答滴答地滴下水滴,水槽地水几乎满出,一旁地地上正放着游泳圈,而水渍到游泳圈为止。走上前将水龙头关紧,后走出洗手间。 右侧是一开始看到地双层床,叠起地床被正靠在墙上,床边地书桌上有一封未合上地笔记,大概是日记一类地吧,我并没有看里面地内容,将其合上,毕竟偷看别人日记可不好。CD放音机地cd盖正被打开,里面地CD正取出到一半被落在这。而走道左侧是三排床,每个床上都有一个被叠起来地床被,叠地最难看地是克洛斯,最整齐地是芬。而不远处则是她们地装备成列柜,毫无疑问,柜子处于被打开地情况,里面空无一物,从目前地情况看来,她们可能回来过,但会快就出去了,而且还携带着装备,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吗?该不会是杜宾地夜间训练吧。。。。。 擅自为可能要夜晚加训的可怜A1预备组默哀后,我继续沿着走廊向我的办公室走去,正当我拐进办公室的走廊时,我看到走廊的尽头一道熟悉身影一闪而过,红色的衣裙在走廊尽头消失,那是斯卡蒂?虽然想追上去,但想想还是算了,径直走向我的办公室。 咔嚓,合金门应声打开,漆黑的环境笼罩在室内,点点星光从另一边的落地窗窗帘的缝隙中射入,应急灯没有打开?我按了按门边上的灯源控制按钮,理所当然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打开手电开始在室内搜索起来,过于昏暗的环境不利于搜索,所以我走到落地窗的一角摸索了一下,很快就找到窗帘的控制器,“太好了,这里还通着电”红色的指示灯下便是让窗帘升起的按钮。 随着窗帘一节一节的缓缓收起,淡淡星光照人室内,因为没有月亮,这比以往都要昏暗,但至少让搜索方便了一点,窗外几乎漆黑一片,唯有点点星光和城镇方向正散发着阵阵绿色荧光,好望角上的灯塔的双向灯正不断旋转。 收回思绪,开始了翻箱倒柜,平时办公的桌上,没有了以往堆成山一般的待处理文件,抽屉里还放着几根碳烤沙虫腿,尝了一下,还能吃。嘴里嚼着沙虫腿,翻找着终端。不整理都不知道。平时有多少无用的东西被放在各种角落,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吃下最后一根沙虫腿后,将手上那已经过期的文件丢置一边。“啊~啊,怎么这里也没有啊。”怎么也没找到,但垃圾倒是整理出来了一堆。 “啊,好烦啊”趴在桌上随手拿起一张资料,用手电筒照着看,看到无聊就丢掉,捡起下一张。思考着要不干脆回去睡觉得了,毕竟现在的话,已经没有之前的心悸了。【21:23】这个时间了吗。也不知道凯太婆都在干嘛,我都快翘班一天了,也不派人找我。 好决定了,还是去睡觉吧,说不定明天就会派人找我吧,我从椅子上跳起,正打算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传来。激烈的振动传达到办公室,“哎哟哟”随着振动扭转着身体强制身体站稳,接着快步走向落地窗,一道明亮的烈焰正冒着滚滚浓烟,那个方向是动力室的附近,这是修着修着爆炸了? 凯尔希不知道在哪里的情况下,作为罗德岛的元老之一,我至少要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我急忙离开办公室慢跑出走廊到达中央走廊,中央走廊是移动中枢,过大的空间和大型电梯可以让大型器械在舰内进行移动,而其中的货运电梯也是唯一可以通向罗德岛所有层级的电梯,正当我快步移向小型货运电梯时,一道红色倩影正在电梯门前。只见她好不吃力的打开电梯门,便直接跳下去。我甚至没反应过来叫住她,还不等我惊讶完,另一侧拐角闪现出一道新的红色身影,义无反顾的冲向电梯口跳入其中。 这时什么情况?俩个斯卡蒂?因为环境过于昏暗,我的手电筒也不是强光手电筒,只能做到看衣识人地步,我也不确定到底哪个是斯卡蒂。走到电梯门前,透过门框往下看,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莫名让人感到恐惧,我试着按了一下电梯按钮,所幸电梯还通着电,一半透明的电梯门重新关上,不多时货运电梯缓缓降下,电梯门重新打开,我敢说全舰最亮的地方就这了。 一阵失重感后,电梯开始缓缓下降,脑海里思索着这次的爆炸事件,心里先打好再次见到凯尔希后出现各种情况的借口。正当我思考的时候,又一阵爆炸声出现,伴随着一阵急促的振动。“不是吧,又炸了?”正当我重新稳定身体后,却发现电梯停止了下降。电梯故障“不是吧。”我急忙摸向下降按钮,但电梯却毫无反应。 正当我急切的想着法子从电梯出来时,“吓啊啊啊啊”一阵仿佛是野兽一样的叫声重下方传来,传来的还有一阵碰撞声和肉体撕裂声。这时?还不等我思考电梯一阵抖动,开始飞速下降,来不及反应的我,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 【净化插件以断开——正在尝试重新链接】 一阵失神后,发现正趴在地上,电梯严重歪斜跟前面的电梯门格格不入,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事件让我来不及思考。而情况还没完。 “吓啊啊啊啊”一阵咆哮从电梯门对面传来,我缓慢爬起,透过透明玻璃,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金属光泽的漆黑异形正挥动着两把镰刀般的手臂,与之战斗的是两只?三只?不,四只怪物。怪物看不清面貌,但却有着类人的高挑身体,细长的四肢上缠绕着粗大的卷须,如同海星的触须一般。正当我要仔细看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疲惫感笼罩,喃喃细语的声音在耳边环绕,身体越发感到沉重和无力。我已经不知道在看什么了,视野的事务正在拉远旋转。”吓啊啊啊啊啊“又是一阵咆哮声,电梯仿佛被什么巨物撞到一般,随着一声抖动,意识随着电梯一同极速下降。 “统启动后不要直接触碰,我可没时间再给你做一次”凯尔希?我睁开双眼看到凯尔希正背对着我微微卷缩着身子,“毕竟是让梅尔和可露希尔赶工出来的试作品,那么接下来就只能靠你了呢,博士。”靠我?靠我什么?等等别走,躺在手术台上我无论怎么使劲也发不出一丝力量,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能看着她走出这里后那一直背对着我的身影被合金门隔绝。 意识逐渐苏醒,浑身如同散架一般疼,散落的玻璃碎片散落在地上,电梯门也有一半严重向外扭曲歪斜,另一半半开的门好像还可以正常打开,双手十分吃力的将半开的打开,跌落在外面。发出了几声咳嗽,通过阵阵呼吸,不断缓解着浑身的疼痛。 【22:48】【正在尝试重新链接】 不知道休息了多久,有一丝力气的将手电掏出检查了一番,所幸手电还能用,我拄着腿缓缓爬起,摇晃的身体仿佛随时要倒下,打开手电照向周围,发现周围大大小小的货箱正摆放在四周,这里是罗德岛最底层用于存放搬运接收大型货物,和进行大量人员流动的流动中心。 因为货物都摆着很整齐,所以很快就走出了货物摆放点,现在想办法走到上层,我记得对外开放的气密门附近有一个向上的楼梯,正好离我这里的货物摆放的不远,确定好路线后,就抹黑朝着大概方向移动,不多时手电筒就照到了外接口的地标路线图,顺着路线图很快就抵达了大型气密门处,还不等我高兴,手电就照到了一些事件。 不知被什么法术所灼烧的漆黑地块,不知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开的划痕,不知被什么东西贯穿如拳的洞?不知名的盾牌碎片散落在地上,不知名的断剑散落在地上,不知名的扭曲机械弩被丢弃在地上。 “盾兵向前,剑士其后,弩手上弦准备,术士待命”这是我?看着一群身穿罗德岛制服的背影人根据我指令进行简单的排列“这是海鸟叫声?”我应声看向站在侧面的凯尔希“哼~哼~啊啊啊啊啊啊”我急忙看向声音的来源,只看见气密门被什么东西撕开了口子。 之后的事情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一种烦躁的心绪充斥着我的内心,但我必须继续走下去,我现在知道我忘了什么,或者说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下意识的不想想起来,但现在,楼梯十分的好找,锋利的划痕连这里也有,一直延续到上一层 随着战斗的痕迹我很快上一层的中央通道,堆积在这的临时掩体上有着各种各样的破损,散落的各种损坏装备显示着这里曾有一场大战。 阿米娅正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进行着战前动员,我不记得她讲了什么了,只听到一阵咕噜噜声,啊,这是肚子饿的声音。“这是肚子饿的声音,你没按时吃饭吗?”转头看去发现是凯尔希,她右肩膀上的和腹部的绷带正染着鲜红,她晃了晃手中的压缩饼干示意我接过去。“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连你都倒下的话。” 这里就是动力室前的中央通道了,残破的掩体和武器无不表示这这里曾经发生惨烈的战斗,随着一步一步移动,在阵线后方我找到了我一直找不到的终端,一层薄薄的灰覆盖在屏幕裂开的终端上。 【欢盈盈迎,DDd博士,你距离上次登——登登路,已过去下■■天】 战线崩坏了,那不是人力所能对付的怪物,一条卷须拉着一名重装的腿将其甩入怪物的后方,不等其他成员支援,便被潮水般的怪物笼罩,天空中飞行的【鸟】发出怪叫后吐出一根根粗大的钢针,一名正在施法的术士被直接贯穿,某名医疗干员承受不住压力疯了一般朝后方跑去,被一名从远处跳过来的巨型怪物掩盖,战局已然一边倒了,失败已成定局。而我则什么也做不到,一道触须缠绕在我的右手【终于找到了】,“别碰他!”一声怒吼从 不远处传来,凯尔希正全力向我奔来,M3正用镰刀将一个个挡路的怪物撕开,但来不及的。数道触手缠绕在身上拉进了动力室,随着动力室合金门的关闭。 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急忙扶住门迫使自己不摔倒,喘息了一会后缓步走向气闸控制室,突然一股心悸传来,扭头便看到远处正走出了4、5只之前在电梯中看到的怪物。它们逐渐加快速度向我走来,巨大的恐惧迫使我做些什么,我必须跑。我飞快的解锁动力室的气闸门后进入,在它们即将抵达的时候成功关上并重新上锁,咚——咚——咚—— 不一会儿,外面的怪物不再敲门了,现在我能放下心了,动力室内部漆黑无比,淡淡的雾气在地上滚动,为什么这么黑,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手电只能照到地上白白的雾气,不知走到哪。 钉—— 好像脚提到了什么,我弯下腰摸索了一下后,摸到了一个匕首样貌的东西,细细看发现这好像是炎容的匕首?正当我疑惑的时候,脸上好像滴落了什么,摸下来一看后,像唾液一样略微粘稠的透明液体。手电缓缓向上看去,无数的脚悬挂在空中,上半身被奇怪肉瘤所包裹正悬挂在天花板,无数熟悉的身影列在其中,巨大的悲痛涌现,封沉的记忆不断涌现。理智遭到摧残破坏,构成我的东西正在被巨大真实击碎。 黑暗中浮现出了怪物,不知不觉中已然将我环绕其中,它们的卷须缠绕在我的身上,右手再一次被缠绕【博士。。。。消失。。。。。不要。。。。。。爱。。。。。你。。。。。。】 【净化插件已启用】 如同眨眼一般无数的红衣斯卡蒂环抱着我,身后的她用双手遮蔽住我的双眼 【检测到脑电波极端异常,进行紧急休克处理】 耳边传来古老的歌谣,是今天中午听到的那个古典音乐。 ————————意识归于黑暗———————— 我是谁?这是我在宁静黑暗之中浮现。自我意识重新占据大脑后的,第一个疑问。 突兀的奇怪声音打破这份宁静。【——叮铃铃——叮铃铃——】这是闹钟的声音,这样的想法突兀般的浮现在脑海里,身体先一步想法不由自主的向噪音源的方向摸索,而运气不错的就摸到一个方形的盒子,身体十分自然地把闹钟关掉。这时才逐渐感受到身体的触感。 柔软,仿佛合成纤维的触感,但好像比记忆中的要更加柔软一些,没错应该稍微再硬一点才对,这样才因该是我所记忆中的【床】。我坐起身子,缓缓地睁开双眼。一片黑暗。 映入眼帘地不是如记忆中那般因阳光而略显明亮,也不是机器地荧光微微闪亮的黑夜,内心不由地紧张起来,因为在【记忆】里我并非失明,正当我伸出手摸向眼睛时。一道略微冰凉地而又柔软的触感,触摸在我的手腕上。“博士?不可以用手直接触碰眼睛。”这声音是?正当我疑惑的时候。 【EYE系统启动中】 【系统插件自动检测中】 【时间:插件错——09:28】 【定位系统:罗德岛博士休息室】 【净化者项目已启用】 ——【链接■■■之■——链接丢失——正在使用历史数据进行辅佐操作】 ——【净化插件已启用】 【抬头显示启用】 这时黑暗中一抹强光以十字般迅速舒展开,这时看清了握住我手的人——斯卡蒂 篇章3 希望 昏暗的环境中,一位看不清样貌的少女正躺在一角的折叠床上,折叠床上娇小身影发出一道嘤咛,扭转一下身子后揉着眼睛下了床,青涩的少女展露着刚刚发育的身材伸着懒腰,迅速让她清醒起来。 这时床边的金属箱上一块终端的屏幕亮起,微微照亮出周围的环境,红眸白发的少女拿起终端查看。 【19:00——任务时间到了,所有正在待命的干员整理装备到3号集合点集合】 少女迅速穿上作战服,将终端放在特定收容袋,来到放置武器的地方,伸手摸在了那一把与少女身高相同的大剑,沉默的少女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者她正在祈祷接下来的战斗中,她能活下去。 拉起大剑上的武装带,将其抗在肩上,通过掀开布条走出的圆拱形帐篷,其他的帐篷里陆陆续续走出了穿着同样漆黑作战服的人,每个人都带着全覆盖式头盔,头盔上红色的护目镜因路边的光源闪闪发亮。但不知为何他们几乎都会多看少女几眼。 少女迈着坚定步伐走向集合点,但正将走出宿舍区时,一名作战员拦下了她,她手上正拿着不知名的黑统,头上漆黑的圆环,和背后破碎的羽翼无不证明着其是一名萨科塔族, “你必须把头盔带上才能出去”这时少女才想起来,自己到现在还没戴上头盔,但这也不怪她,毕竟平时训练的时候也不怎么佩戴头盔,而且。 少女将挂在武装带后的一个扁平的正方形盒子拿起,按照记忆按顺序按下盒子上各处的按钮,很快将其展开成头盔样式,少女将脑后的头发收到衣服里便将头盔戴上,锁死与作战服的链接。 漆黑的环境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但很快随着【滴——滴——滴——】 漆黑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齿轮和蒸汽,正中央一个方形的蝙蝠正一上一下有节奏的跳动,接着便是梅尔姐的语言放送。 【EYE系统2.0启动中】 【系统插件自动检测中】 【时间——19:12】 【定位系统已启用】 【位置:盐水村外信标红1区,距罗德岛还有483公里】 【曙光插件最终beta版已启用】 ——【与理解者数据库链接】 ——【净化插件已启用】 【空气循环系统就绪】 【微光夜视系统就绪】 【抬头显示启用】 这时黑暗中一抹强光以十字般迅速舒展开,扩展至整个视野,如果不仔细看视野角落的各种数据,再加上这轻便到几乎感受不到重量的舒适头盔,几乎都会有一种完全没带头盔的感觉。 少女敲了敲头盔,“带好了。”发出清澈而好听的声音示意拦路人可以不用继续拦着她。拦路人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便放任女孩离开,在女孩离开后才喃喃自语“真是的,在这方面真是一样。”就这便继续警戒周围。 少女很快便抵达了集合点,集合点已经来了20来人,正坐在折叠凳上耐心等待其他,其中一个凳子上坐着的人看到她便向她挥手示意,他的全覆盖头盔上额外附加了一个奇怪的金属面具。他是这次任务中少女那个小组的重装手。 少女随意挑了一个附近的折叠凳坐下开始等待其他成员。 【19:18】 一架快俩米高的全地形改装机械车【weft-1】开上前面的讲台,一个粗大的白色涂装的圆柱体正立在底盘上,圆柱体的绿色ued闪了闪。少女 的头盔内便响起【B003接入频道】 少女知道无聊的简报开始了,通过头盔的信号接收器,直接能十分清晰的听取任务的详细信息,作为信号中转的【weft-1】能直接链接据这里500公里远领导人的话,无误差发送给这里每一个作战人员。 而且【wift-1】还具备着3D投影技术,在头上投射出目标舰内的结构地图,详细的讲解着每一个小队被分配的任务。几乎过目不忘的能力让少女对第二次简报兴趣缺缺, 【19:48】 长达30分钟任务答疑结束了,少女站起身子走向它们小队安排的车辆,等待任务开始。 “哟,新人”少女一眼看去,车门被打开,一名成员正举着手向她打着招呼,抬头显示标记出她的代号【嘉维尔】,她伸出手将少女拉上车。 “我是罗德岛医疗干员嘉维尔,也是这个小队的队长,来来都过来自我介绍一下”,坐在驾驶位置上,标着【杰西卡】的人不耐烦的说“抬头显示都把我们的代号都标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自我介绍啊”嘉维尔笑着(感觉她正一脸健康的笑容)敲了一下杰西卡的头,“哪来那么多废话” 此时副驾驶的面具男转过头介绍道“虽然我们之前认识,但现在重新说一下,我是罗德岛的重装干员,黑角”。主驾驶的杰西卡摸了摸被敲的头,虽然完全不痛就是了“我是原黑钢成员,狙击干员,杰西卡。” 这时后排那在上车后就一直听到的咔嚓咔嚓声,让少女终于忍不住向后看去。一名正坐在后排的女孩并没有佩戴头盔,而是放在一旁,嘴里正在咀嚼着压缩饼干,而她旁边的干员看到少女转头,主动介绍自己。 “我是罗德岛新进术士干员,灼芯”而旁边的女孩也急忙咽下饼干,连忙说到“我——我是罗德岛新进工程技术干员,雪雉”,见基本上车内的人介绍完后,少女说出了她的代号。【惊涛(巨浪)】 【20:00】 【作战开始】接受到这则指令后,所有人在头盔耳边一按,漆黑的护目镜下压盖住原本鲜红的镜片。随着汽车启动,惊涛由衷的希望这次任务能一切顺利。 【任务开始30分钟后】 各个小组按照自己的原本路线向着各自的目标前进,而我们因为有雪雉的帮助,可以利用钩锁可以直接攀越到上层甲板,前提是忍住这些附着在金属外壳上的肉瘤所散发的恶臭。 【空气循环系统运行中】 在攀爬了数十分钟后。“好臭啊”惊涛头上的术士干员发着虚弱的抱怨,他显然没吃过太多苦,或许是恶臭反胃导致他体力迅速流失,下一刻的失误导致他踩空,直接滑落下来。惊涛一只手紧紧拉住钩锁,另一只手抓住术士干员身上的锁扣带,而这只能勉强支撑这不掉下去。所幸摇晃的钩锁,让提前上去的4个人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在嘉维尔一个人的努力下拉起了被挂在下面的俩个人。 甲板上,零零散散的肉瘤正附着在金属甲板上,摇摇晃晃的触手正诡异的扭动着“真恶心,不是吗?如果不感到恶心麻烦才更大。”嘉维尔说完,便在一块干净的甲板处设立了遮挡板,将术士干员放入其中,开始解开他的头盔。 摘下头盔后,露出了一张略显青涩的脸,俩个毛茸茸的圆耳朵立在头上,呆滞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嘴里流着透明唾液,看到这一情况,惊涛看向“嘉维尔?”“这孩子麻烦了,惊涛你先跟随队伍完成任务,我随后赶到。”接着就看着队长拿出医疗箱架设简单的医疗平台。 惊涛知道现在因该优先与任务,点点头,便转身迅速向下一个攀爬点前进,很快就抵达到一处异常干净的甲板,这是侦察队发现的唯独几处异常干净的甲板之一简,不远处警戒的黑角和杰西卡看到惊涛来后,点点头便来到挂锁边,雪雉已经先上去架着支撑点了。 但随着攀爬没多久,黑角就发信息,示意上面有情况,惊涛侧过头看到远处的透明玻璃处射出一道光照,根据资料我们可能会遇上的敌人可没一个是会发射光源的,而雪雉表示之前那块玻璃可是合上的。队内讨论很快结束那就是上去查看情况,他们有责任搞清那是什么。但还没攀爬多久,一阵剧烈的爆炸传来。 剧烈摇晃的钩锁差点将惊涛甩下,而其他二人很快找到支撑点稳住钩锁。罗德岛上正在燃烧,去动力室的小队不知发生了什么。现在所有频道都受到了严重的电磁干扰,连队长和雪雉都联系不上,三人一合计还是先继续往上爬,很快就抵达三个落地窗前,而这时上面也落下俩个其他的钩锁,雪雉虽然联系不上,但能看到她正向我们挥手。 三人在三个落地窗安装好爆破器后,随着3声轻微的爆炸和玻璃破碎声,三人成功进入办公室。 【微光夜视系统启动】 稍微等了一会,雪雉就沿着一条钩锁滑入办公室。众人按照记忆向地图的重要地点快速移动,途径一条黑暗走廊,可以看到天花板一个如同血管一样的东西正如心跳一般一颤一颤的。时不时滴落着一些液体,但好像很快就干了,所以并没有在地上形成水渍。 随着队伍跟随血管前进,众人发现最快的道路正好跟血管路径重合,而不远处血管延展出一根细小的分支通向了隔壁一个房间,因为血管的关系,导致这扇合金门无法完全关闭。黑角静静的走到那扇合金门摸着门边上的符号——A1宿舍 众人静静的看着他。滴答——滴答——奇怪的声音从门内传出,黑角疑惑的探头从半开的门缝向内看去,猛然间他站起身子后退几步,架起盾将众人护住身后,不等众人询问情况,滴答声猛烈起来,只见门缝中探出六根骨刺,一用力合金门便被挤压变形到一边,从房间中钻出一只野兽般的怪物。 12对大小不一的复眼一列排开的开着四周,胸前的,手上的,腿上的,数量众多的眼睛看着黑角,没有咆哮,没有提前动作,猛然间挥出长有六根骨刺爪子,爪子以精妙的角度挥中黑角手中的重型门盾,仅仅左右俩下,黑角便被击飞到另一侧的墙上。杰西卡迅速瞄准快速射击4发子弹,只有俩发命中怪物的右肩,剩下的被它躲开。怪物无视了肩膀中枪的情况,向杰西卡挥出左爪。 这时惊涛也取下大剑,下意识的一击挑击与爪子相撞着僵持不下,此事怪物的右手也被雪雉的钩锁命中,此事黑角也爬起帮助雪雉限制住怪物的右爪。杰西卡也乘机向着怪物的头部开了数枪,这时怪物终于发出一阵吃痛的叫声。杰西卡切换弹夹,但还不等她继续输出,怪物的背后开始隆起,最后破出俩只光滑的手臂。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只手臂拉住钩锁用力一扯,黑角和雪雉便被扯飞,另一手用来遮挡杰西卡的继续攻击,不等杰西卡打关统的子弹,便被飞来的二人撞飞。怪物重新对准惊涛,这次怪物没有直接攻击,而是看着惊涛,不,是看着这把大剑,怪物开战以来首次发出咆哮。 怪物的所有手抓住剑身,而惊涛也双手抓着剑身被举起,怪物猛然间抬着惊涛冲向走廊尽头。杰西卡推开倒在她身上的俩个人向怪物打出剩下的几发子弹,而子弹打在怪物背上却被弹开,其中一发飞溅到天花板的血管中,喷洒出的红色液体很快生长成堆积的肉瘤堵在走廊上。 碰——走廊的尽头,惊涛感到背后一阵剧烈疼痛,双手都差点松开,而怪物的攻击还没结束,怪物松开右手,握成拳一下一下的猛烈击打着惊涛的头盔,惊涛只能紧绷着身体,咬着牙忍着疼痛紧紧握着大剑,似乎是怪物厌倦了,将大剑甩到一边,惊涛抱着大剑滚到一边,鲜红的的镜片上已经布满裂痕,抬头显示里的警报声正响个不停。鼻子有液体流动的感觉,随着咳嗽一股铁锈味的液体充斥着口腔。 随着惊涛柱剑站起,紧随而来的是怪物的又一爪,惊涛只能匆忙抵挡,不出所料的被击飞,怪物好似在玩弄猎物一般,不紧不慢的走向惊涛,只要站起就是一爪子。似乎只要惊涛站不起来那一刻,便会将其彻底杀死。 惊涛不由得感到悲伤,但又有一些庆幸,至少这次不是最后一个,但在死前至少也要解决掉眼前的敌人,怪物的下一爪并没有击中,被惊涛一个侧身闪开,不等怪物的下一击,惊涛钻入办公室区,身处高处的风正透过破碎的落地窗吹入。 不知何时,双手充满着力量,意识也十分清醒,以至于连怪物的动作的放慢了一样,惊涛舔了舔嘴唇,从下至上的斩击先一步带着被吹飞的纸张划开怪物的胸前,怪物锋利的爪子在空中便让纸张变成碎片,一击落空击中在地上,纷飞的碎纸竟然怪物一时找不到目标,但怪物听到了一阵跑步声,急忙向着声音方向转过去。 举起剑,将大剑像长枪一样冲向怪物的胸膛,怪物的双手来不及握住大剑,握住时大剑已然刺入身体,双爪抓在地面上,但惊涛的力量让它恐惧,爪子只在地面上留下一阵挂痕,便随着惊涛一起冲入窗外。惊涛紧紧的握住大剑,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怪物,双手用着最大力气,呐喊着“死吧!!!”碰—— 【2/2:3■】(为了表现头盔破碎) 惊涛猛然吸气,急忙将头盔卸下甩开,双手撑地咳出一道血,血液扭曲蠕动着,但很快边停止了活动。抬头便看到那只已经有一半腐烂的怪物,细细看着耳畔仿佛能听到某人的低语,胸前正插着那把大剑,如同十字架一般立在那,惊涛猩红般的双眼仿佛在发光般,走上前将大剑拔出,一脚踩碎了怪物的头颅。 回到了破碎的头盔处,将里面的耳机拿出,将工具袋里的过滤目镜拿出装好戴上。附近有其他小队移动后留下的痕迹,追寻痕迹很快抵达到了一处气密门,打开后走了进去,路上时不时能找到一些散落的破碎装备,很快便抵达中央通道,这时惊涛看到一机器,那是! 残破的【wetf-1】倒在一边,原本立在中间的金属圆柱体如开花般打开,中空的构造,仿佛里面曾装着什么东西。严重向内扭曲的电梯门正冒着火花。不知为什么,一股熟悉的感觉从电梯井下方传来,连忙跑去探头看,只能隐约看到下方倒在地上的身影。 严重扭曲的电梯门除非完全破坏,不然别想过去。惊涛可做不到,所以只能找其他路了。而此时黑暗中传来的扭动声正发出嘶吼逐渐靠近,惊涛提着大剑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入黑暗之中。 动力室的大门打开,众多纤瘦的异形正簇拥着中间的身影,它们的触手将其紧紧缠绕,抬着走出动力室,而外面惊涛已恭候多时,拔起插在一旁的大剑,一脸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异形。“对不起妈妈,我必须要把爸爸,带走了。”随即提剑冲锋。 【08:58】 “再见阿米娅姐姐”一只小小的黎博利打完招呼后,飞快的跑出房间。但可惜她撞到一个人,提在肩上的剑差点掉在地上,另一只手则抱住了娇小的她避免她摔倒,大大的眼睛紧张的看着她,训斥的话说不出口,只能轻声说道“下一次小心一点。”接着便放开她让她离开,而坐在轮椅上的阿米娅一脸微笑着看着这一幕。 “这是我今天的体检资料”将一份文件交给阿米娅。阿米娅接过后一边翻看,一边说到 “我看过昨天的报告了,干得不错,小斯。。。”不等她说完,惊涛便打断到“我不小了,还有请领导以代号叫我”惊涛挺了挺微微发育的胸,好吧很快在阿米娅成熟的胸部面前败下阵来。生气的惊涛只能祭出杀手锏赶人了“凯尔希老师说你要多去晒晒太阳,所以请别带在房间里了”便把阿米娅推出了房间。 惊涛走到床边坐下,静静的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不知不觉手里就拿着一个4方形小盒子把玩,想起来之后还有事情要办,便调了一个9点28分的闹钟放在床头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ps1:三合一!!! ps2:我就不信了这样也没人留言 ps3:故事大概真的完结了,原本篇章2就完结了,但感觉还是想讲一个有希望的故事。
  12. 想必在座的各位都听说过山魈鬼魅之类的传说吧,在南方的山村里,经常会有山魈抓人的故事,今天,我给你们来讲一个,我听说过的两例山魈的传闻。 一·山魈磨 在我小的时候,家对面有座山,山顶光秃秃的,有个跟一个大磨盘一样的石头,我问我奶奶这是什么东西,她跟我说那叫山魈磨。 我问山魈磨是什么? 接着,她就给我讲了个故事: 在建国初期,那块山还没有秃的时候,山底下有个小村,村里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名字叫做二狗,二狗很想一个人往那个山上去闯闯,可惜大人不让,因为大人说要是去了山上会被山魈迷惑走去吃掉,哪怕是大人上山,也要约上十来号人,带上猎枪猎狗,才敢上山打猎。 作为孩子王的他才不信这些大人说的话,就打算约上个小伙伴一起上山,那个时候上山带的东西可多了,毕竟有老虎野猪豹子之类的猛兽,带上一把土枪,拿上一把砍刀,都是必备的东西,就这样,二狗找上了村里就比他胆小一点的三娃。 “三娃子,要不要跟我进山里玩玩,打打野猪什么的下下肚?” “二狗你疯了吗,大人都说了山上有山魈,去了会被抓起来吃掉的!” “怕什么,我从家里偷来了两把土枪和几把砍刀,遇到山魈了一枪打死就行,快和我一起去吧!” 三娃想了想,自己家很穷,如果真能打点野猪兔子什么的,也能补贴家用,他也就大着胆子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二狗,准备收拾东西一起上山。 两个小孩乘着大人下地挣工分的时候,收拾起行李上了山,那时候的山林可谓是又大又密,没有熟练的人带领的话,很快就会迷失在深山老林中。 十三岁的二狗,自以为跟着父亲上过几次山,打过几次鸟,就认为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带着小伙伴闯山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就这样,他们怀揣着忐忑的心理上了山,刚走进山里,天就黑了下来,黑乎乎的,特别吓人,二狗拿着土枪,三娃拿着砍刀,慢慢的往上爬,突然二狗看到了一只正在吃果子的山鸡,他和三娃蹲了下来,拿出土枪,填好弹药,嘭的一声响,山鸡掉了下来,惊起了一堆鸟,两个小孩笑嘻嘻的跑过去把鸟装进背篓里,准备下山,突然,山上升起了一团团黑气,而且很快就包裹住了两人,两个小孩魂都下飞了,晕头转向的就往山下跑。 跑着跑着,二娃突然发现自己看到了村里最漂亮的小花,小花在向他招手。 “二狗,快过来,咱们做我爷爷的拖拉机去城里玩。” 二狗听了这句话,笑嘻嘻的就要走过去,突然,他感觉头一疼,转头发现三娃在打他,他刚想问三娃干嘛打他,突然发现小花和拖拉机都不见了,自己的脸上挂着两个大蜘蛛,他哇哇哇的叫了起来,接着,又看到了小花。 “二狗你在发什么愣啊,快过来,再不过来,去城里就要晚了” 这一次,没有了三娃的阻拦,二狗呼的一下,坐上到小花身边,拖拉机突突突的往前开着,很快,就到城里了。 咦?为什么到了城里会这么冷,二狗诧异的想着,突然,听到了杀猪般的喊叫,他猛的一回头,发现三娃已经被摆在了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那个石头像个磨盘,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个很像人又不像人的东西,拿着一块大石头往三娃身上砸去,嘭...嘭...嘭,血肉飞溅,三娃的惨叫把二狗吓坏了,他准备疯狂的往山下跑,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原来他被山魈用山藤捆住了,接着,他听到了一股磨东西的声音,三娃的叫声也轻了下去,随着三娃声音的停止,他发现一只黑色的大手,把他扛起,放在了大石磨上... 二·山魈抓人 这是我外婆讲给我听的故事,说是在他老家,有个壮汉特别喜欢往山上跑,以为自己能碰上什么鬼怪妖魔,那群村里人都劝他不要去,他不信,就终于有一天,他背着村里人又上了山,就迷失在了森林里,村里人过了一天才发现这个事情,就用了一个土方法,在山底下敲锣打鼓,砰砰砰的骂着娘,骂着山魈不是个东西,然后就看见山上有棵树上绑着一个人,村里人把他从树上解了下来,然后用水把他醒,接着他就吐了一大堆的泥土和蚯蚓,鼻子嘴巴里都是,村里人问他怎么回事,他颤颤巍巍的说了出来: “昨天我上山准备打点野鸡吃,走路上看见一老头,说要请我去他家里吃大餐,我不知道怎么滴就跟过去了,他请我吃了好多好东西,还有好多好多面条,我感觉吃的特别饱,他说还要帮我介绍老婆呢,说着说着他突然就跑了,我一开眼就发现被绑在树上,鼻子里什么东西动来动去,肚子涨的特别疼,就吐出来这些东西” 我听完外婆讲的这个事后,大呼神奇,现在网上传的有两种说法,一说是类似猴子的一种动物,不过那个动物只有非洲才有,还有一种说法是山精野怪变化而来,不知道读者们,你们那里有没有山魈的故事
  13. 古今一辙的白色雪地覆盖了整个大陆,雪地下埋藏的也许是昆虫、动植物被冰冻后的尸体。还有一些,是在比较松软的自然陷阱上,这就要求人类格外小心。任何装备都难以保证在雪地探险的安全性。 来到新家已经超过了一个月了,一个在人类的历法中表示的一个自然月。如果没有记错日历,这个月似乎有三十一天。日历在生存中能够帮助人类的只有,记事功能。人们能够把每一天的事都记在他们的日期上,以便维持一种记忆。一种,根据每天的变化来生活的记忆。如果没有日历,那么人类恐将变成在这场大灾难中幸存下来的行尸走肉,毫无思想记忆技术可言。 这座办公室的内饰是典型的吉利斯风格房间,一张朴素结实耐用的木桌还有平整高挑的木椅,两侧是耗费3-5份抛光针叶木材打造的各种大小的柜子和以格子分隔成块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文件,按字母顺序摆放着,有的特殊的文件用专柜展示,明显是为了方便人的查找。两张如同床头柜大小的柜子上摆放着改良后的台灯,这对如今的新吉鲁亚特而言根本不是什么负担,只要她乐意,立刻就能给全城五百余人的住宅全部装上这样的装饰。窗外,能够看见象征着整个城还存在的标志——熊熊燃烧的能量塔。 这个办公室属于一座塔楼式建筑,也许你很难想象,这个建筑最原始的状态是一顶有着钢筋加固的帐篷。这谁也不会信吧? 办公楼同时兼顾新吉鲁亚特的行政中心和领袖官邸两种职能,别看字面上很吓人,其实这个办公楼和其他房屋没多大区别,甚至本城的领袖都有着自己的邻居,他们都在一栋楼里。这些都是为了缓解可利用地区过于狭小的措施。 这座城的领袖是艾米勒·尚恩·亨利特,简称A·S·亨利特,比起姓名,许多人都习惯叫他神使。这一变化也仅仅是在两周前发生的,在那之前他不过只是A·S·亨利特,不过是一个世俗的领袖。得亏了A·C·斯库里文等人的帮忙,使得这座城重新拾起了希望和信仰,而民众信仰的对象,是他们一手创造出来的神,他,不过是充当一个不存在的神的使者罢了。 这一天的气温被记录为-50℃ A·S·亨利特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把全身塞进椅子里一样半躺着。头上的海象帽盖住了脸也不去收拾,此刻他正享受工作之余的休息时间。作为一个政教合一的城市的管理者,他不仅要处理许多公务,还有一些教务问题。在两个小时前,他刚刚解决完移动厨房的提案,安排了虔诚的教徒为这座城市提供流动的餐饮服务。 “我倒是想退休了,可是谁来接替我啊。”他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听上去很是惆怅。 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把他从片刻的休息中拉了起来。 “请进。”他说道。 会是谁呢?难道是斯库里文来了?还是涅罗娅特?或者是某个来找我麻烦的教徒?他有些担心,说实话,他对这些事并不是很应对自如。有时也会显得笨拙,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听从阿罗伊西奥的建议,用法律与秩序的手段管理这个城市。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买。他端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打开门锁的那个人。 他看见,来人的穿着和自己一样,是毛衣,洁白的兽毛还迎风飘展。到底是极地动物,没有一点耐寒能力怎能在这恶劣的气候里生存。 “神使。”新来的男人恭敬地把手放在心口,向A·S·亨利特深情地鞠了一躬,然后走到离他桌前两米地的距离对他说:“负责巡逻的人发现远方似乎有一批幸存者正在往我们的方向接近,请旨意。” A·S·亨利特听得出来,他的措辞是带有崇高敬意的,而且特别考虑过用词。很显然,这不是自然的行为。这个人应该不是教徒,但是,至少也是信任自己的人。他想。到底还是神麻烦,这也要请,那也要请。在过去,他一定会把这样故弄玄虚的人给好好鞭策鞭策。现在,轮到他来做了。他想不通,为什么还有国家居然会那么认真地把这样麻烦的东西当作政治传统。他脑海里想到了世界东方的一个大国。那可是连没有读过书的人都知道的威权国家。 “请等一下。” 他说道,拿出一支笔,悬在一张纸上。此刻他的脑海中正在想怎么去写这些事情,是当作一个世俗公文来写还是写成一个宗教的文告?这还是有区别的,比如开头和内容,前者更加简洁有力,后者程序更加繁琐。二选一真的很困难。还是图方便吧,他想。在纸上写出了一行公文:“找到幸存者,送往我们的城市。” 在突然来访的居民离开以后,他感觉到全身的神经、肌肉组织都变得紧、有压迫感。于是他站起来,站在紧闭的田字窗前舒展腰肢。看着外面,还是雾蒙蒙的天空,一堵冰墙依然那么高,看起来那么冷。今天依旧也看不到太阳。这破败的景象中唯一能感受到安慰的,就是自己的脚下,还有冰墙里,那些他亲自指挥设计、建造的建筑,以及活在当中的好几百人。这些,是当下这场大灾难中仅剩的安慰。 翻开新吉鲁亚特的人口数据,人们也许会发现这座城最初只有80人口。那么一个疑问就摆在人们面前,这座城市究竟是怎么增加人口的?在这场毁灭了旧世界的大冬天灾难中,有多少人类得以幸存?老天,这实际上是两个问题。至于前者,关于新吉鲁亚特人口的增长数据,这座城市的管理委员会有做过统计。 自然增长的人口几乎是0,但是人们会发现这个城市其实人口很丰富,年龄和阶层上看。老人、成年人、儿童,这三者的比重几乎是1:5:4,可以看到严重失衡。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能成功逃离旧世界的灾难的老年人几乎找不到,这里能聚集一点点已经是奇迹。成年人在这座城市主要担负着维持城市运转的职能,而儿童一般是他们带过来的,儿童要比老人更容易生存下来,因为他们身上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新吉鲁亚特的人口主要增长方式是靠迁徙,在记录中,可以看到这些新增的人口一般都是在野外被发现的,他们被侦察队发现、送回。这些人占了这座城市的人口大头。 A·S·亨利特在房间里无所作为,他时而站起身,时而坐下。时而整理桌面,时而看着天花板。这些动作重复个几遍,他才会去窗边远眺看一看。在等待关于幸存者的回报过程中他无数次重复着这些动作,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偶尔会出门转转,今天,肯定有不少人在街上目睹过神使的身影。-50℃对逃亡北极的人类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们有还能运作的能量塔!那才是维持生命的玩意。如果能量塔爆炸,那这座营地就完了。 一种邪念在他的心底幽幽升起,A·S·亨利特,这位新吉鲁亚特宗教和世俗的领袖,如果不是这层身份,他现在也许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也说不定。 如果我下令能量塔过载运转呢?只要她出了问题,我就能休息了。而且还是一个很长的假日。 A·S·亨利特走到能量塔边,他看着能量塔,感受着她远比自己巨大有力又高耸的形象,手离开手套,摸着她由钢铁编织成的粗糙、有着明显摩擦力的的皮肤,内心的黑暗油然而生。 他想起了自己在吉鲁亚特的生活,那时的他是一个暴力团伙的一位干部,经常做一些作奸犯科的事情。他会有今天,还是自己在过去多年的辛苦经营,直到有一次被当局抓到审判的时候,人们才知道这个乍看之下平平常常的人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霸、同时,人们也才知晓这个恶霸除了邪恶的一面以外还会资助一些穷到居无定所的流浪者和一些孤儿。甚至当地的教会都受过他的资助。尽管沦落至此,但是他感谢那场大雪,大雪掩埋了他过去的罪恶。 在旁人看来,他就像是一个对能量塔如痴如醉的人。 矛盾,在他的过去得到了充分的表现。 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才会脱离那个被人工渲染出来的一种神使的高贵形象。他也有自己的压力,自己的烦恼。神使的烦恼又该对谁说呢?神?那个神不过是个假货罢了。 城市东边的升降梯附近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这个声音把A·S·亨利特拉回了现实。他在塔边楞了一下,确认到自己的手正被冷风侵蚀,全身感到一丝凉意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做什么,他接下来该做什么。他离开塔边,在那些鼎沸嘈杂的人声的声浪传到他楼下的时候他必须在他的办公室里。 “神使。” 门口值班的年轻女孩在她的领袖回来的时候照例和他打了声招呼,可是还没等她抬起来的屁股坐下,那个神使就匆匆的离开了。 A·S·亨利特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歇了一会儿,打开房门,走到窗边。看着人们欢迎他们的新同胞表现出的一种热情好客的性情。他很不以为然,他关心的是还有多久会有人找上门来。自己还有一些藏起来的资料,他希望不会被人找到。 他在桌子边坐下,桌上堆着的文件和一些通知的备份和一本宗教经典,让这个地方看起来更加严谨。现在,他做好准备了。至少看起来是。 刚静下来,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三下,咚咚咚。 “请进。”他说。 看时,从门口走进来一个身上的残雪都还没抖干净的人,那个人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雪花洒落在地上立刻消融。A·S·亨利特看见的是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充其量不过是个男孩,看面相就不到20岁,而他身上的装备却有着雪地侦察车的乘车护具,看起来是侦察队的队员。那个大男孩见到眼前的神使轻轻鞠躬,也站在离他两米左右的地方和他说话。 “神使,敬遵神的旨意,我们将我们的同胞接回来了。一共50多个人,还有十多个病患。” 病患,病患。又多了病患,现在虽然我们的医疗机构利用率还远远不到30%,但是一下子多了十多个病患。会不会影响我们的效率?而且,病患是相当脆弱的。我们该不该保护他们?我知道,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界的法则。 A·S·亨利特犹豫了,他没想过还会有那么多病患产生。 他犹豫过后,拿起笔,在上面奋笔疾书。 “这个,你拿着。”A·S·亨利特说着。 “这是什么?”男孩回答。 “是神给你的奖励,你的品德优秀,做了善事,义人是应该获得报酬的。” A·S·亨利特一边把纸折成一个特殊的形状,让人无法看见里面的内容,只有拆开才能看到。他一边用神的旨意这样古板的宣读告诉男孩,一边和他说这里面都是他们应该得的东西让他抵消疑虑。“如果有什么麻烦,再来找我。”他说道。 他看着男孩眼神的变化,揣摩着男孩的意思,仿佛在闪闪发光的眼神,让他似乎看到了过去他援助过的那些乞丐和穷人。 目送着他离开,A·S·亨利特想到了一样东西。他伸出手打开桌子左边的抽屉,看了看里面的成卷的卷宗。看到里面记录的东西,他总是有一些唏嘘。为什么呢?你永远不会知道在一个和市长一样的职位上坐着的是什么人。他打开卷宗往后翻,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自己在管理这座城市期间给过别人的一些特殊照顾。有一些是明面上的,有一些是暗地里给的。这些他自己都有一本帐,为的是将来,自己走投无路,甚至要被控罪的时候给这些人一些压力。 他悄悄地在后面补上了一行字,有给第2侦察队的额外补给清单等等字样,甚至包括这里稀缺的资源——蒸汽核心。这些都是官方的账面上不会被计算下来的,他很明白这件事。写完之后,他感觉到一阵轻松。面露微笑的走向窗户,以如同一个胜利者对世间的嘲笑的姿态站在那里看着即将入夜的风景。房间里有一瓶本地酿酒坊酿造的啤酒,三周前,酿酒还是非法活动,已经被他亲自认可了。他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点啤酒,看着外面半明半暗的天空,将酒一饮而尽。 到了休息时间,大家都下班了。他将酒杯放在了窗台上,由内向外,关上了房门。不出意外的话,就算是入夜了,也只有那个用过的酒杯会比房间里任何东西都要显眼。
  14. “记住我,带我走,是非常具有意义的叫法。传说提拉米苏有一个很浪漫的故事,战乱时有一个意大利士兵要离开家去前线打仗,他的妻子就把家里存的面包,饼干,奶油和黄油全部打碎拌在一起,给丈夫带走了,之后提拉米苏在意大利语中就是“带我走”的意思。” “卡布奇诺网络语的意思是,我爱你,我很喜欢你,也有等待爱情期待爱情的意思。卡布奇诺,味道甜中带苦,却又有始终如一的味道。预示着,等待爱情就是甜中带苦,怀着忠实的真心,不会变心的等待。” 新大纲:废土 糕点师 少女 战争 谢幕的爱情 无果之花 背景:我们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架空的世界中,,一个小城,一个壁垒,将两边的人之间,笼罩上一层可悲的隔膜,仅有的资源用于供给内圈的人们,那些人被称为 幸格 ,意思是幸运生活在富庶地区的人,他们掌握着肥沃的土地,大量的人才,在废土之上,建立起了乐园,与之相对的,圈外的人,则没有那么好运,尽管社会没有退化到奴隶制度,但是外界恶劣的环境,不适合人类生活,只能苟延残喘,绝对的技术压制下,内圈对外圈建立起了绝对的统治。内环的人,则过得相对好一些。 这是一个雨夜,少女夺门而出,滂沱的大雨打湿了她淡薄的衣襟,瘦小的身体尽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也不愿意回到那个看似温暖,却是冰冷的家,在滂沱的风雨中狂奔着。 风夹杂着雨点打在她脸上,刺骨的生痛。泪和雨水混杂着,苦涩又冰冷的味道在嘴中散开,浑浑噩噩的她,在某一刻,摔了一跤,狼狈的落在了地上,也许这样子结束,死在无人的角落里,也会有人在意吧?她想着,拖动着疲惫的身躯,蹒跚着。 ……………………………… 安娜是生活在一个第三环的少女,和这里大多数的年轻人一样,她向往着内圈的一切,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进入那个,繁华的大都市中。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以这么一个荒诞的方式,来到了大都市。 安娜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为了一家人的负担,进入了内圈中打工,和常规意义上的,有所不同,出卖着劳动力,依靠着那菲薄的工资,父亲那并不宽厚的肩膀,撑起了整个家。而在那一刻,她的家,崩塌了…… 因为某些具体的原因不能告知,也不可能让你见到你父亲的遗体,但是相对,你获得了来自内圈一环的居住资格。 高高在上的态度,轻蔑的眼神,打碎了她对城内人抱有的,一切幻想。父亲这个代表着宽厚,温柔的象征,离她远去了。 …………………………………… 这个商店的老板,是一个笑起来很温和的男性,拥有一家不大的糕点铺,糕点,在逐渐恢复经济的城市中,被那些有钱人们所推崇,所幸,略懂一二的他,凭借着自己的手艺,在这里扎根了下来。他的名字叫苏,家中拥有的财产,是一家不大的小店铺,是他的住所,也是他的经济来源,平常的时候,喜欢逗一逗猫,看一看从内城传出的报纸,书籍,求贤若渴的吸收着知识。 他认为自己很幸运,比起外边那些悲惨的人来说,已经幸运了不知道多少倍了,幸运的有着一门手艺,幸运的有着一家继承的店铺,幸运的养着一只猫,这在连养活自己都艰难的时代中,难得可贵。嗯,也幸运的,多了一位,额,小伙伴?来自外圈的安娜小姐。 相比起一个月前的憔悴,现在的她,已经恢复了部分,最起码,已经没有之前那副低沉样了?小小的身子被女仆服包裹着,像一颗青涩的果实,嗯……是个揽客的好苗子呢。看着接待客人的安娜。苏点点头。 ………………………………………… 安娜和苏的相遇,那是一个午后,唔,那时候的小家伙,可怜的像颗豆芽?但是那绝望的眼神,却又让人那么的讨厌啊,总是会让自己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小家伙可能会被签下卖身契,进入某位雇主家中活动?或是作为女仆,或是作为玩伴,嗯,床上的。所以,他想了想,还是打开了店门。 “嘿,小家伙,要进来喝一杯吗?未成年人禁止饮酒,所以要不要来一杯卡布奇诺?”他本来是想这样说的,最后,他还是选择留下一个小小的蛋糕,一杯暖暖的茶。 “先生……有什么,要帮您做的吗?”她嘶哑着开口,声音低落,跋涉了数十公里,来到了一环,原本位于三环的栖息之所,也因为没有生活来源,付不起房租而被赶出,理论上,拥有一环身后的她,也不能待在三环的位置,呵,着可悲又残酷的制度啊…… 原本还算干净的衣服,早就变得褴褛,长时间的跋涉,让她整个人变得脏兮兮的。不过也多亏了这样子,一路走来,才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不要叫我先生,叫我苏。”他说着,指了指身后的门,“我还缺一个帮手,你要来吗?” 见鬼,为什么自己要开口呢?多一张嘴很麻烦的,他想。 ……………………………………………… “今天我们来做提拉米苏吧,嗯,这是内城传出来的叫法。”苏揉了揉安娜的脑袋。 “好的,先生。” “据说提拉米苏还有一个故事呢……让我想想……嗯,很久很久以前……” 唔,先生是在跟我告白吗?不,一定是我多想了——安娜想道。 啊,今天天气真好啊,好想睡懒觉啊,只要教会了这个小家伙,想必自己可以偷懒一下吧?嘿,好像收留这个小家伙感觉也不错?嗅着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奶香味,他想。 ……………………………………………… “先生……”躺在床上的少女,娇羞着,少女的脸颊通红,感受着来自对方身上传来的灼热的气息,羞涩的别开了头。 “不要叫我先生,叫我苏。”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面,面前这个温柔的男人,对着在沉浸在悲哀和迷茫中的自己伸出了手,从此以后,他变成了她生活中的一束光。 “好的……先生……苏……唔?”男人的唇,吻上了少女,与他柔和冷淡的外表反差,是疯狂热诚的爱意,少女发出了压抑着嘤咛声,虽然羞涩,但是却迎合着男人,因为,他是她的光,也是救赎自己的人。 房间内旖旎的气氛,以秒的计数增加。正如那杯相遇时的卡布奇诺,浓厚香甜。 …………………………………………………… 原本她以为他们会一直永远这样子生活下去的,直到——战争的来临 “路上小心。”安娜笑着,将苏的衣领整好,正如每个接受了爱情滋养的少女一样,安娜的脸上焕发着活力,但即便是如此,也掩饰不了她的担忧。 “不能不去吗?”她问道。 “没事的。”苏回答,顿了顿后,他笑着揉了揉少女的头发,“没事的,放心吧。” “给……” “这是什么?” “提拉米苏。” “为什么?” “要回来……”安娜低落的垂下了头,握着苏的手,微微颤抖。 “会的。”苏将手按住,安抚了她忐忑的心,“等我回来。” “嗯,等你!” …………………………………………………………………… “然后怎么样呢?妈妈?”一个小女孩趴在一位风韵犹存的女子身上,好奇的问。 “是啊……然后,我们的宝宝该睡觉了。” “不嘛~”女孩撒娇。 “那等明天再告诉你吧。” ……等到女孩沉沉入睡后,安娜望着窗外的夜空,“苏先生……”她喃喃道。 桌子上,一杯卡布奇诺静静的停驻—— …………………………………………………………………………………… 这,就是一个没头没尾的,提拉米苏与卡布奇诺的爱情故事。
  15. 晚餐 “咕嘟咕嘟……”红锅里煮着的热汤已经沸腾,热气从锅盖中的排气孔中涌出,不断喷出水蒸气,红锅上方的墙皮早已经被水蒸气侵蚀的一干二净。 这是一锅上好的骨头汤,玛格丽特太太正在准备圣诞节晚宴,本来是应该要买一只火鸡的,但玛格丽特太太不太喜欢火鸡,于是圣诞节煮了一锅骨头汤,来填饱自己和丈夫的肚子。 玛格丽特太太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抹了一些粉底,涂上口红,梳好头发,穿上一身自己结婚时母亲留给她的白色礼服,准备好这一切后,拼起了破碎的镜子看着自己的容貌,风韵犹存,满意地笑了起来。 “咕嘟咕嘟……”红锅里煮着热汤,玛格丽特太太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揭开了红锅的盖子,一股热气随着香气扑面而来,一锅热气腾腾的骨头汤已经煮好了,她用勺子勺起些汤放入嘴里,慢慢地品味着,眉头舒展,脸上漏出了欣慰的微笑。 这又是一个好年。 玛格丽特太太看着时间不早了,把火一关,开始收拾家务,从地面,再从天花板,每个地方都清扫的干干净净,这可是自己在女子学院学到的,作为一个持家的夫人的基本准则,也是让男人们能看上自己的资本,玛格丽特太太自豪自己能把家里收拾的如此感觉,紧接着便开始进行圣诞晚宴的准备,给桌子铺上白布,中间再放上个花瓶,插上几朵花,桌子对边各方一把椅子后便开始把骨头汤放在桌子上,还有其他的,面包……,等等,只有面包,玛格丽特太太向自己丈夫炫耀说:“这就是极简主义”,他的丈夫也只能摆摆手,家里又不是贵族,能省几个是几个。 准备完圣诞晚餐后,玛格丽特太太便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自己丈夫的回家,红锅里的骨头汤散发着热气在灯光中袅袅升起。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有人在敲门。 玛格丽特太太看着墙上的钟表,时间也不早了,丈夫该回来了,圣诞晚宴,公司也不会不留情面让他加班罢,玛格丽特太太走到门口,打开了门,看见两个警察,一高一矮地在门口站着。 “你好,玛格丽特太太…”“砰!”枪声打断了高个子的讲话,玛格丽特太太应声而倒在地上,从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穿的白色礼服,玛格丽特太太就这样死了。 “哦!该死,你为啥要开枪。”高个子生气道 “她是黑人啊!”矮个子委屈地看着高个子。 “算了,等我把这段念完,你去向邻居解释一下我们在办案子。”高个子瞪了一眼矮个子,矮个子向因为枪声探出头的邻居解释自己在制服一个杀人犯,邻居们便缩回头去了,这个空档正好高个子宣读自己要说的是什么。 “你好,玛格丽特太太,经过我们多次调查,确实证实了你的丈夫有涉嫌家暴行为,现在我们代表全国妇女联合会,来处理家庭纠纷,经过离婚冷静期考察后我们会为你和你的丈夫办理离婚,受理日:10月23日,此毕。”高个子终于读完了,把矮个子招呼进房子,关上了门,跨过玛格丽特太太的尸体,走到了客厅里,看到沙发两个人便坐了下来,红锅里的骨头汤还散发着热气。 “她丈夫啥时候回来?”矮个子不禁发问。 “鬼知道,反正你的薪水倒是要扣了,涉嫌种族歧视。”高个子这么说道。 “反正我是KKK协会会员,他们帮我打官司,不然我为啥要交这么多的会费呢。”矮个子坐在沙发上完全不在意,但突然蹦了起来,尿急。 “上个厕所。”矮个子跑到了厕所,但刚一进去,又跑着出来了,至于尿急已经没有了,跑到高个子面前大喊着。 “死人!死人!厕所有死人。”矮个子指着身后的厕所,高个子也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和着矮个子跑去厕所,他们一看,这不就是对玛格丽特太太的丈夫嘛! “看来真的案子啊。”矮个子说道,而高个子仔细一看,指着尸体喊道:“瞧!这怎么缺了一块?” “真的啊。”矮个子也发现了,抬头看着高个子:“这样这一块在哪呢?” 红锅里的骨头汤散发着热气在灯光中袅袅升起 。 完 呼,一直屯着,发到网上让大家评价一下,不知道大家有什么理解,在此声明,本人原创,未经许可,禁止转载
  16. 信使 “大人,秋天已至。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履行职责。” 在国王的城堡中,一位年轻人站在会客大厅向国王说道。 在今年春天,王国遭遇了严重的旱灾。眼见播种的日子即将到来,田地间却不见一滴雨露。如果只是几处村庄如此,那还便好。但是旱灾范围却蔓延全国,王畿地区以及十二个公爵领连续三个月滴雨未落,全国上下人心惶惶。 就在大臣们对旱灾一筹莫展时,一位自称是来自箴言堡的年轻人来到了国王的宫廷。他自称可以使用巫术解决王国的旱灾,如果是一般情况下这个年轻人恐怕早就因为自己的言行被王国士兵投入大牢。但是因为引荐他的是治理第三行省的公爵,国王的弟弟。所以这个年轻人最终得到了国王的接见。 据公爵所说,这个年轻人医治好了自己女儿多年的顽疾,其人确有神通。但是国王却对其身份半信半疑,并非是国王怀疑自己弟弟的话,而是因为年轻人所说的话太过离奇而且在国王看来不怀好意。 自王国建立以来整个大陆已有三百年不见巫师身影,不仅没有巫师的存在,连巫术也没有任何人见过。而且根据宫廷学者的研究,古代神话中的种种记载似乎都与现实不符,而这些研究结果都有实验可以证明。 年轻人自称来自箴言堡,根据神话故事的记载其位置便是现在国王的行宫。三百年前箴言堡的巫师集体消失,只留下三百年后会重返王国的预言。而后曾经为箴言堡巫师们效劳的骑士团大团长,代替大法师治理国家事物。在第三代大团长的时候,大团长自冕为王,建立起了如今的王国。 国王不是一个仁慈的君王,但却对自己家人却充满亲情。自从自己侄女出生被发现患有顽疾开始,国王就没少为弟弟的这个独女操心过。弟弟因为一场恶战丧失了生育能力,两个儿子也在那场战争中为国捐躯。作为弟弟唯一的后裔,侄女又身患顽疾时刻要靠药物维生,国王曾经下过悬赏如果谁能医治好弟弟的女儿,无论这个人出身如何都将以赐予他伯爵之位。 但是此时,虽然康复的侄女站在自己眼前。国王对年轻人却并喜欢不起来,因为国王多年宫廷斗争的经历告诉他,这个年轻人可能并不简单。 在国王看来,年轻人宣称自己是巫师其目的就像是某些他国君王宣称自己先祖拥有本国王室血统一样,是想获得一个争夺王位的借口。虽然巫师这种借口现在即使是三岁小孩也不会认同,但是鉴于自己曾经发出的悬赏倘若年轻人真使王国摆脱旱灾并受领爵位,那么年轻人的爵位与功绩结合在一起将会形成莫大的政治影响力,在这政治影响力下箴言堡的传说将会动摇现有王朝在民众心目中的合法性。 国王很想拒绝接见这个年轻人,可是他没有太多选择余地。一方面他承诺给予医治好侄女的人伯爵之位的事情在国内人尽皆知,一方面在这场旱灾之前王国已经经历了一年大规模洪灾,一年大规模蝗灾,一年大规模地震和一年大规模战争。对人的战争虽然获胜了,但是对抗自然的战争却接连失败,国库中剩余的粮食已不足国内支撑一年。 虽然国王心中有不少疑问,但是却没有机会提问。年轻人到达王宫以后就不见了踪影,只在国王的宝座上留下一封信函。 “尊敬的大团长,我是来自箴言堡的灰袍巫师。我知道您有很多疑问,这些疑问的答案我以语言的形式对您做出解答恐怕您并不会相信,所以我决定以行为来解答。箴言堡九尊对于您祖先擅自称王的事情并不生气,因为九尊并不在意这些世俗权力。对于箴言堡而言,大团长是比国王更加高贵的存在。箴言堡在过去三百年为了完成一个艰巨的使命而集体离开,如今使命已经完成箴言堡即将回归,箴言堡不希望对昔日忠诚的守卫刀剑相向同时也知道岁月可以冲淡很多东西,此番我作为信使前来传达箴言堡归来的信息,并以巫术证明我们的身份,在您读完这封信以后王畿将迎来第一场降雨,而后十二处公爵领也将在一个月以内迎来降雨。在您看到信物以后,请准备着手箴言堡的交接工作,世俗事物依旧将由骑士团处理但是曾经的各种将民众划分为三六九等的法律必须废除。而您也必须搬出箴言堡,即您现在的王宫。因为箴言堡巫师之城而非骑士之城。” 在国王读完这份信以后,王宫的确如信上所言下起了大雨。但是在国王看来,这并非是年轻人的使用巫术所致,恐怕只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具有某种预测天气的发明,这个年轻人知道了降雨的信息然后选择了这个节点来装神弄鬼。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国王一直在全国上下搜索年轻人的踪迹,并严禁和箴言堡有关的传言出现在王国境内。但是别说是年轻人的人影了,离奇的是就连箴言堡的传闻在国内都无人散布,年轻人到过王宫的事情除了当时在场的朝臣以外再无他人知晓。 直到现在,秋天的第一个早晨。在宫廷的早朝上年轻人凭空出现。 “卫兵,抓住他!” 手持火枪身穿板甲的士兵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包围了年轻人,但是年轻人的表情却泰然自若。 “请原谅我,大人。在我回复使命时,九尊就我的疏忽责备了我。九尊说我应该当您的面施展法术,不然您可能会以为我只是个有预测天气能力的学者,请允许我在此献丑” 说罢,年轻人弯腰行礼,在他站起来以后士兵手中的火枪变成了一束橄榄,士兵身上的板甲变成了迎宾礼服。 “请允许我擅作主张,不过我觉得我作为信使,您应当为我准备迎宾队。” 朝臣和国王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但没等他多做反应,年轻人又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头巨龙。 巨龙面相国王开口说道:“我想我已经充分证明了箴言堡的身份不假,因为之前是我的失误,所以九尊对您特别宽限四个月时间准备交接工作,倘若明年春天您依旧不愿交接,那么将视为对箴言堡的背叛” 说罢巨龙破壁而出,只留下王宫中目瞪口呆的抬头仰望众人。
  17. 做了个梦顺手写出来的东西,几百字短篇 可能不太容易看明白? 一 我穿着国王发给我的新手装备,尝试着与各个NPC对话。 大臣1:陛下是个十分善良的人啊。 大臣2:从十年前开始,陛下就给所有新人冒险者免费发装备了。 王妃:……妹……妹……(呓语)。 王妃的妹妹?她的精神似乎不是很正常,这里应该是某个支线任务吧。 我再一次尝试与她对话。 王妃:……妹……妹……(呓语)。 或许是还有什么前置条件没有达成,王妃只是在不断地重复着呓语。 我转头走向其他NPC。 魔女:…… 身着鸦羽的魔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盯着我。 二 王城是一个繁华而有序的地方。 武器商:陛下给的当然是最好的武器了。 防具商:陛下给的当然是最好的防具了。小姐,我这里还有一些装饰用的道具,不介意的话可以试试。 我用500G买下了一件披风,试衣间里,熟悉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魔女:…… 身着鸦羽的魔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盯着我。 三 成长后的冒险者开始挑战魔王城了。 魔王城的敌人都有着和我类似的装备,战斗变得相当地困难,还好我的等级已经足够的高。 我来到了魔王的面前,他的装备看上去比我要精良的多。 魔王:我曾经也是一名冒险者,直到我发现了国王的阴谋。 但意外地,魔王并不是很强,我没有和他多废话两刀就砍死了他。 魔女:…… 身着鸦羽的魔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盯着我。 四 回国的我受到了大量的奖赏,并成为了国王的另一个妃子。 王妃:……妹……妹……(呓语)。 王妃:……快……(呓语)。 魔女:…… 身着鸦羽的魔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盯着我。 完 反白解释 新手装备是精神控制道具,国王把整个国家做成了一个RPG,说话的都是RPG中的角色,只有王宫里没有参与对话的游戏制作者国王和整个系列文里作为观察者存在的魔女才是这个RPG游戏之外的人 王妃要说的是妹妹快逃 主视角的“我”就是王妃的妹妹,王妃一直在给“我”警示,而防具店试衣间中看到的熟悉的脸是因为刚刚才见过与自己很相似的王妃。 魔王是真正的勇者,被软禁在魔王城中 标题的非人之物指的是丧失人性的国王 本来想把puppet play打乱顺序重组一下当成王城的名字的,但英语水平太垮了做不到(落泪
  18. 因为忙着就业和见习期的事,很久没空去写点东西了,最近正好做了个梦,以此为灵感上班摸鱼写了点东西,在领导眼皮子底下摸鱼还是有点刺激的,我也顾不上太多文笔问题了,就当看个乐吧。 然后回来一看呜哇,文区好冷清,连活动都没,其他区我也没去,九周年勋章怕是拿不到了,悲从中来(我装的)总之还是慢悠悠的写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开心 恶魔菇 有那么一天,一个年轻人在自己所住的小区三四楼位置的外墙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生物,这个生物呈圆盘状,直径快有两米,且有一条细细的尾巴,一面是灰色另一面是白色,圆盘的花纹看起来像是菌类一样从圆心放射出一条条丝状物构成的,所以年轻男人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一朵巨大的蘑菇,这件事惊动了科学家,生物学家,以及一大批的记者和好事群众,生物学家认为这是一种新的物种,科学家穿着防护服试图给这个巨大的“菌类”采样,记者和好事群众则围着居民楼不断拍照,这个未知生物已然成了当地的热门话题,为了方便称呼,坊间把它其名为大菌伞。 通过几天的工程,大菌伞成功从居民楼上取下,科学家的分析报告也出来了,确实是一种微生物集团,本身无毒,繁殖速度也非常的快,为了防止它成为入侵物种,大菌伞很快就被控制了起来。 但事与愿违,在决定被控制起来的第二天,实验室里的菌株就死亡分解了,同时在该市上空,有人目击到复数的大菌伞漂浮在空中,最后落在高楼上或者树枝上,就地生根,人们开始慌了,大规模的扑灭运动就此展开,但事与愿违,大菌伞的防火性十分优秀,就算用氧炔焰也无法将其烧毁,只能人工拔下,这样会对建筑物造成损失,所以扑灭运动进行的十分缓慢。 直到有一天,网络上流传起一个视频,在视频中,一株完整的大菌伞落在人户人家的树上,它白色的面垂下一条一条白色的细丝,和面条的粗细差不多,而视频中的内容则是一个人试胆,把那些细丝剪下,拌着佐料吃了下去,然后感想是味道意外的好,在这个视频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也拍摄了类似的视频,于是商家从中闻到了商机,大菌伞的产物被称为菌面,作为食物很快风靡了整个城市,扑灭行动受到了阻碍,不仅如此还有商家研究出了培育的办法,建造出了大菌伞的培育基地,商品化顺利进行,本市的经济得到了快速的发展,于是人们渐渐接受了大菌伞的存在,扑灭运动也不了了之。 但是好景不长,大菌伞陆续在各地出现,依赖菌面进口的城市一瞬间被打回了原样,虽然经济没有发展起来,但是菌面作为食物也深入人心了,因为味道鲜美而且营养价值丰富,保质期也非常长,菌面成了一种新的主食,在此刺激下,大菌伞的培育基地越来越多,甚至一般民众也会在家中私自培育,但是大菌伞只有在一定的高度上才能成活,于是墙上挂着一株甚至几株大菌伞就成了非常常见的现象。 由于大菌伞会遮蔽住阳光,好几株大菌伞又会自然地连在一起,自然的形成了荫凉地带,大菌伞甚至还有自净功能,不用担心脏污,所以有些高楼也会种植一圈大菌伞当做景观,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孩淘气,爬上了自家的窗户,护栏松动,小孩掉了下来,正落在大菌伞上,小孩平安无事,这时人们才发现大菌伞的防震功能也十分优秀,柔软疏松而且防震的特性让他代替了高空的安全措施,于是使用大菌伞的地方越来越多,大菌伞也被誉为新时代的万能道具。 当人们沉浸在大菌伞带来的便利当中时,变化发生了。 一整个街区的大菌伞突然连成一片,把阳光全部遮蔽住,烧毁办不到,想要摘下也因为大面积的大菌伞连成一片使得繁殖速度变得非常快,导致摘多少就长多少,人力24小时不停工作也无法减小一丝面积。 全球都在积极推广大菌伞的使用,大菌伞随处可见,虽然有覆盖整个街区的事件发生,推广的脚步也没有放慢分毫,就连那个街区本身也因为会威胁到大菌伞的推广,成为了违禁词。 大菌伞覆盖住了一个又一个街区,一个又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又一个国家,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大菌伞成了国际性的问题,但想要解决已经太晚了。 终于,在短短一个月内,大菌伞覆盖了整个地球,不仅是陆地,连海面也被完美的覆盖住了,高楼的内部也被大菌伞侵蚀了内部,人类没有了办法,只能移居到大菌伞上,因为没了阳光,自然植物也几乎消亡,没有人再下到大菌伞以下,因为大家都明白,大菌伞下面只剩下死亡和腐烂了,大菌伞之上成为了新的文明。 随着最后一个缺口被大菌伞填上,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每株菌伞上都浮现出了一张巨大而扭曲的笑脸,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笑声,就像是在嘲笑着什么,与此同时,菌伞变硬了,硬到连金刚石也无法把它划开,人类通往下层的机会被彻底封死,没法通往下层,那么菌面也无法获取,而在大菌伞上菌面是唯一的食物。 食物的短缺只是问题的第一步,因为一段时间没吃到菌面,有些人出现了戒断现象,变得偏执疯狂,甚至有暴力倾向,于是战争发生了,大菌伞上首次出现了人类的尸体,这像是新的信号一般,大菌伞上的笑脸发出了越发尖锐且让人不快的笑声,同时笑脸也变得更清晰,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出那是死去的人的脸。 大量的人类在杀人的负罪感和笑声的双重折磨下变得精神失常,战争的形式从有组织有纪律的掠夺变成了完全的混乱和恐怖,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总能听到混合着笑声和惨叫的地狱之声,大菌伞上的人口以飞快的速度减少,但还有少部分人顽强的活了下来。 那么那部分人的结局是怎样呢。他们是在绝望的情况下苟延残喘吗,还是自相残杀到最后一人?嘲讽着人类的大菌伞当然不会给你这么美好的结局,他们剩下的这些人,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大菌伞上的笑脸咬住,直到慢慢的变成大菌伞的养分,在痛苦之中迎来了结局,最后的这些人把大菌伞称为恶魔菇,而这就是恶魔菇给人类带来终结的故事。
  19. ROYO

    狂信者

    “桌子不能摆在这里,主不喜欢,应该往左一点。”一个男人指挥着搬家公司的工人。男人拥有着典型上流人士的共同点:优雅、自信、以及虔诚……抱歉,这一点是他独有的。现在的他正眉头紧锁盯着搬家工人,似乎丝毫的差错都会引起他的强烈不满。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从门外扑进来一个小女孩,不顾工人们目瞪口呆的表情,拧着男人腰间的肉,然而下一刻,他们被同样的声音惊醒:“你们可以走了,愿主保佑你们。” 听到声音,两位搬家工人如蒙大赦,放下手中的大理石桌。在跑出门的那一刻,似乎还听到了身后的某种咆哮声。 “刚刚在门外就看到你来回折腾这张桌子,不就是一张桌子吗?就放在这!”女孩表情充满了神气。当然,右手依然与男人腰间亲密接触。 男人左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微笑说着:“主的一切都需要做到丝毫不差,这样才能够迎接吾主的降临。” “就凭你信仰的那个主?它真能降临?”女孩瞥着男人手背上的纹身,和普通教会不同,上面并不是纹着十字架,而是另外的一个奇异的符号,并不属于大众熟知的几种教派的符号。 “吾主定会降临,世间当充满博爱之心,为主的降临献上生命。”男人轻轻拍掉了腰间的小手,走过去缓缓挪动着那张桌子,直到它的位置与男人心中的相符。 “你的主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女孩对拍掉她手的行为很不满。 “重要。” “和我比谁重要!” “主重要。” 结果显而易见,男人今晚失去了在桌上就餐的资格,不过作为隔几天就会享受这种待遇的人来说,端着盘子享受面包已经是轻车熟路。 不过,主真的就那么重要么?望着在桌上用餐的女孩,男人的眼神有些呆滞。 “喂!还没吃完啊?看在我吃完了的份上,就大发慈悲地允许你到桌上用餐吧!”女孩的插话及时地打断了男人的思考。看着餐盘里剩下的半块面包,男人将其全部塞入嘴里,大口嚼动着将餐盘放到了桌上,其间还顺便揉了下某女孩的头。 “你的主没教过你吃东西的时候要注意仪态?你看你这个样子,还说是信教的,谁信啊?”女孩躲过了从男人口中喷出的面包渣,抓住一切机会讽刺。 “主说:一切食物皆来之不易,无须因惧怕仪态不雅而废食。”男人咽下面包,左手搭在右肩,对着落地窗外的月亮作用餐结束的祷告。 “这又是你的主什么时候说的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一定是你瞎编的!” “教义新约,第三十六条。” “哈?上次都还只有三十五条,你果然是瞎编的吧?某位信仰虔诚的人原来只会胡乱篡改教义,我要是你的主啊,真的就忍不住降临把你给灭了!”某位小女孩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高声炫耀着。 “吾之生命一切为了吾主,主需要吾,乃吾之荣耀。”男人的声音丝毫不起波澜,坐在了书桌前,翻阅着厚厚的书。 “嘁~没意思,你这种信教的人最讨厌了!和隔壁那些不信教的一样讨厌!”女孩失去了兴趣,自顾自说着没有逻辑的话。身体却是坐在了男人的腿上,依偎着。 “喂,假如有一天我快死了,你会冒着危险救我么?” “不会。” “诶?!你就眼睁睁看着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死掉吗?你果然是冷血动物吧!如此没有同情心,我真为你的主感到羞耻!”女孩做着毫无诚意的吐槽,显然对答案一点也不意外。 “吾的生命,只属于吾主,吾无权滥用,一切为了吾主。”男人翻动书页,声音古井不波。 女孩依偎着男人,呼吸逐渐平缓,进入了熟睡。整间屋子只有翻动书页的沙沙声,窗外的月亮在今晚似乎格外明亮。 “呜~~呜~~”救护车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刺耳,车上的男人脸上依然平静,只有握住女孩的那只手上的青筋显示出了主人真实的心情。 “手术中”红色的灯光总是会令人感到慌乱,就连男人也不例外。 “需要进行心脏移植,但是我们需要合适的心脏供体。” “好的,您提交的申请我们会受理,供受体是否匹配的结果将在两天后出来。” 握住女孩的手,男人的心不知为何漏跳了一拍。 白色的床单,却不见了那个穿黑衣的男人,女孩想挣扎起床,手边摸到了那本厚厚的书。 “教义新约”封皮是几个手写体大字。 女孩翻到了最后一页: “第三十七条:主说:给爱的人以爱,胜过给主以爱,愿世人皆怀博爱之心,主必将降临。” 这篇文是根据当时空间里传的一张写作素材的图写的,从图中选一个词写一个故事,这篇选的就是“狂信者”这个词,懒得想标题了就用这个当标题吧= =虽然刚开始是想写传统的狂信者形象,但写着写着脑洞就开了,狂信者为什么不能是自己的狂信者呢?至于故事的结局和文风。。应该是受当时看的某部小说影响,感觉还是没写出狂信者的“狂”,希望大佬们轻喷。
  20. 主要是杭州和武汉两部分啦。 Edita喜欢骑行,所以会骑车出去玩,来了灵感就会写点奇怪的东西。
  21. 以血连血 “有两个阶级,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这是明摆着的。” “只有两个阶级,一个人不是拥护这个阶级,就是拥护那个阶级。” ——《红钟2:我见证了新世界的诞生》 那大约是在八月某一天,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已经离开彼得格勒,或许正藏在芬兰某地。“俄罗斯母亲安全了!”报纸们改腔换调,大声吵嚷:“我们的盟友正在步步胜利!”可它丝毫无法鼓舞柏罗娜的心灵。面包仍然是没有的,和平也是没有的。除此之外,没有干净的水也没有烧水的木柴,没有糖,没有黄油,只有越来越多的满身破烂的逃兵。总而言之,一切都没有得到什么改善。 在那一天晚上,柏罗娜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用乌鸦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层层叠叠的橡树和黄柳的叶子扑面而来,有如闯进了深绿色的洞穴。柏罗娜时而振翼,时而拢翅滑翔,灵巧地从层叶的缝隙里钻过去,同时避开藏在其中的扭曲的枝干。她适应这幅身体,比人类时还要自然百倍,仿佛天生就是一只乌鸦。身随意转,柏罗娜念头微动,随即便做出一个轻巧地旋身,羽翼堪堪擦过横生的树杈。她昂首展翼,用力扇动翅膀,乘上气流一下子窜出厚实的树冠,冲上无星无月的暗夜。 只见漫山遍野树影葱郁,铺开在柏罗娜的身下,有如深色的柔软地毯。天上地下皆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山顶上燃烧着明亮的篝火,仿佛能听见噼啪的响声。柏罗娜借着微风滑翔,翅尖划开温暖的夜空,朝着跃动的火光飞去。这里不是彼得格勒,空气中没有大海的咸腥味。而日期更非八月的某天。今日乃是夏至,世人称其为伊万·库帕拉节,而柏罗娜和她的同类则称之为魔女之夜。 柏罗娜从来就没有参加过魔女之夜,更未曾造访过此地。她的人生和娜捷日达纺纱厂捆绑在一起,十几年来从未离开过彼得格勒。但魔女之夜的记忆就流淌在她的血脉里。不需要任何教导。那座点亮篝火的山峰被唤作孤山,位于靠近奥匈的边境线上,而在这份记忆诞生的时候,此地还整个被叫做基辅。柏罗娜熟悉树林和风的味道,知晓孤山旁每一座山峰的走向,所有必要的知识都已经深入她的血脉。每年夏至之夜,柏罗娜都能感受到胸膛热血涌流,那是它在召唤自己。数百年来,来自俄国各地的魔女和其它秘密生灵就在这一天的夜晚于此地相会,与彼此相连,她们扣紧十指,共同颂唱古老的誓言:“以血连血”。 柏罗娜朝向篝火飞去。她能感受到自己正是顺风,每一次鼓动翅膀,都仿佛如有神助,轻松而又快活。但是她穿过葱葱树影,一会儿低飞紧贴山脊的起伏,一会儿又高飞上茫茫夜空,却始终无法接近篝火分毫。山顶分明地接近了,魔女们的身影就在那儿,篝火的细节几乎都已经能够看清楚了。那丛火焰的影子随风摇曳,在空气中一蓬一蓬地炸开碎星般的火花。柏罗娜加紧扇动翅膀,却怎么也无法再靠近了,忍不住心里越来越焦躁。 突然她就醒了过来,双腿猛地向后一蹬,浑身好似跌落深渊。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已经跌下床去了。但是没有。柏罗娜好好地躺在床板上,身上还安稳地盖着入睡前那片单薄的灰布。渴,她摸索着从黑暗中慢慢起身,曲腿坐直,首先感觉到的是口渴难耐。嗓子又干又灼,仿佛吞咽下了一段燃烧的木柴。装水的铁罐子不在这儿,柏罗娜得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那边。而所谓的床也不过是一块单薄的木板,搭在铁架子上,轻轻一动便摇晃起来。 时间到了,她心想,用手撑住床边,却不敢太用力。 这个大房间里住着二十来个像柏罗娜一样的纺纱女工,总也停不下来轻微的咳嗽声。还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响动,那是有人在翻身或者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就像她一样。柏罗娜抽手拉紧身上的衬衫,尽量把领子遮过肩胛。而后像是不放心似的,摸了摸背部丛生的黑色羽毛。 她绝非无端生梦。柏罗娜乃是魔女,“乌鸦的魔女”。从小时候她就无师自通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可以和乌鸦沟通,命令它们为自己行事,甚至化身成为一只乌鸦。而代价——至少柏罗娜觉得这是代价——就是长在身后的乌鸦羽毛。 有一段时间,准确的说是在一次偶然间见到某个马戏团表演的畸形秀之后,她的梦曾经里充斥着那些观众脸上夸张可怕的笑容,好像自己成为了笼子中的一员。但直到“太阳的魔女”苏珊娜回到彼得格勒,她才知道历史远比这更加可怕。苏珊娜讲述的历史里满是鲜血、泥巴、锈蚀的金属和火焰,以及从一个村庄逃亡到另一个村庄的旅途。同时直到大约二百年前还不是这样的,在彼得大帝将西方文明连带猎巫行动也一并学来之前,他们至少还能在顿河以东直到乌拉尔山的广大土地上自由生活。但是现在,讽刺的是这座以彼得大帝命名的城市却成为了为数不多的庇护所。 至于秃山集会的历史则更加久远。苏珊娜也只曾对他们讲述一次,说魔女与其它精怪们在此团结起来,决意彼此立誓相连,共同对抗命运。他们缔结“以血连血“的契约,约定相会的那一天就是就是伊万·库帕拉前夜,巫术与神秘最甚的魔女之夜。 等到双眼适应黑暗之后,柏罗娜慢慢从床上爬下来,小心翼翼没有惊醒睡在下面的玛利亚。玛利亚比她大五岁,差不多是这里年纪最大的纺纱女工,她曾经很以自己一头亚麻色的长发为傲,但如今没人能吃饱,她的头发也越来越枯槁。柏罗娜赤足走到水罐旁,舀起一勺凉水。现在哪儿都找不到足够的木柴,她们不得不喝凉水。离柏罗娜几个工位远的热尼娅之前就一直胃不好受,结果这几个月来就一直害肚子疼,越来越严重。可谁又有什么办法呢?她轻轻吹走水面上的浮尘,大口吞咽下去。水不干净,食物不够,时常要饿肚子,工资也给不足,但就算如此——离开了娜捷日达,还能有什么地方可去哪。 而且就连娜捷日达也马上就要被关闭了。想到这里,柏罗娜忍不我颤栗起来。这些天仍然坚持到街上去的工人们带回来消息,说工厂主们正在筹划一个委员会,意在关掉那些参与游行和罢工的工人们所在的工厂。还有更加糟糕的流言四处蔓延。苏珊娜!她内心深处马上跳出了这个名字,如今只有苏珊娜才能拯救他们了。 柏罗娜轻轻推开门,溶入夜色之中。她拿一块灰色的布缠在脖子后面,充作斗篷。夜空中云雾稀薄,丝缕交缠,不见一点星光,月亮的周围亦笼罩着一层模糊的白晕。今夜魔力达到鼎盛,夜风躁动不安,巫术弥漫在彼得格勒城中。“以血连血”,它化作轻柔的女声呼唤同类,在这座城市的空气中游走、交汇、吸引、缠绕。连乌鸦也受到影响,对柏罗娜低语呢喃:“快去回应召唤!” 彼得格勒当然不是秃山,今夜也绝非伊万·库帕拉之夜。“太阳的魔女”苏珊娜·柳德米拉·波克隆斯卡娅施展魔力,呼唤自己的同类,于此人为制造了魔女之夜,这在历史当中尚属首次。 苏珊娜的魔力仿佛柔曼的丝线,轻轻在空气中舞动。柏罗娜感觉到当自己回应了呼唤之后,那丝线就抓住了她,缠绕在她的手腕上,若即若离地指引着前行的道路,同时安抚着她的情绪。于是柏罗娜便循着魔力的指引前行,仿佛梦中化身乌鸦朝着秃山的篝火飞去一般。她穿过这座熟睡的城市,穿过泥泞的小巷和街道,穿过沉静流淌的涅瓦河。只有绕过街道上的卫兵的时候,她才会稍微偏离苏珊娜的呼唤。尽管柏罗娜不愿意支持列宁——她承认面包与和平很有吸引力,但却不喜欢列宁公开说的那些武装起来什么的鬼话,难道暴力是必要的吗,难道克伦斯基不是站在工人们一边的吗——但是她也不想和士兵们有什么纠缠。许多士兵,特别是那些哥萨克,都是野蛮的家伙,毫不在意让工人们流血,七月之后尤其如此。不过今夜魔力丰沛,魔女藏在黑暗里行走,士兵们轻易察觉不到她。 等到回过神来,柏罗娜已经到了。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扇深棕色的橡木门前。它的门框嵌在一栋古老楼宇的墙壁里,表面凸出厚重的藤蔓纹理,顶上支起一盏灰色的海螺烛灯。只有走近到门的跟前才能看到这柔和的亮光,稍微偏离便是一片黑暗。这扇门看上去又厚又沉,但是柏罗娜伸出手来只不过轻轻一推,它便自己滑开了。嘈杂的声响扑面而来,同黑暗安静的彼得格勒截然相反,里面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一道偏窄的走廊,尽头通往木雕旋转楼梯,而木门正对着象牙色的墙壁。柏罗娜羞愧地低下头,扯了扯自己沾满泥点的裤脚。随即发现地面上铺着鲜红色的毛绒地毯,上面用金色丝线纹绣出许多菱形。她下意识四处找了找,发现没有除此之外的地方能够落脚,一时间竟手足无措起来。 二楼传来一阵一阵的响声,柏罗娜呆呆地杵在门口,脸颊一下子热了起来。她咬了咬牙,脱下鞋提在手里,决定赤脚踩上地毯。结果毯子比柏罗娜想象的还要绵软,她站立不稳,差点儿摔倒在地。 苏珊娜的魔力摇摆起来,呼唤她迅速前行。走廊靠外的一侧没有窗户,但是被厚实的绸缎帘子所盖住,还蒙着一层鹅黄色的轻纱。每隔几步远都有古铜色的贝壳烛台照明,火光柔和,投下魔女的影子。柏罗娜惊异地打量着这一切,登上雕木楼梯,来到二楼的大厅。 此夜过后,柏罗娜再也无法具体回想起来她当时所看见的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那些富丽堂皇的景象,还有那些金色的、红色的、海蓝色的和碧绿色的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奢侈装饰。她能留下的印象只有不可尽数的烛火熠熠闪光,几乎要使她睁不开眼睛。每一座烛台都干净得发亮,就连那滴落的蜡泪仿佛也像是流淌的黄金。而空气是热的,熏得柏罗娜脸颊发红,一直烧到耳朵后面,令汗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就连这里的气味也是砂糖的甜味,仿佛一炉热气腾腾、刚刚烤出来的新鲜面包。 “我亲爱的小乌鸦,你终于来了!” 第一个留意到她的人就是苏珊娜,彼得格勒魔女的领袖,万众瞩目“太阳的魔女”。她露出开心的笑容,从人群中走向柏罗娜。苏珊娜今夜披着大红色的袍子,干净而又宽松,完全遮盖住她的身形。在袖口还有门襟都绣着宽厚的金边,立领则浆得笔直,显得干脆利落。苏珊娜身材高挑,一头粟金色的微卷的柔软长发垂落至胸口。她有着一双杏仁般的浅褐色瞳仁,无论何时都奕奕有神。她说话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柏罗娜激动地颤栗起来。 大约是在两年多以前,苏珊娜也是用同样的目光和同样的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当时她并没有说自己是谁,但是第一个瞬间柏罗娜就认出来了。“太阳的魔女”用来形容她是如此的贴切,绝不可能再是别人!苏珊娜同人交谈时就像是一轮太阳,温暖人心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吸引着人们追随在她的身后。她天生就带着成为领袖的气质。“我叫柏罗娜,是‘乌鸦的魔女’,来自维堡区,是娜捷日达纺纱厂的一名纺纱女工。”彼时柏罗娜在这份光芒之下自惭形秽,结结巴巴地回答,甚至不敢正视苏珊娜忽闪忽闪的眼睛。两人只有这一次交谈的机会。而如今两年过去了,彼得格勒人来人往,苏珊娜却依旧能够记得她。 苏珊娜大步走来,站到柏罗娜的身前,张开双臂拥抱住她,问道:“好久不见,小乌鸦,我们都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你最近过得可好?”从长袍下面露出她的两只手来,都纤细洁白,和柏罗娜满是茧子的手完全不一样。她的手指是细长的,不像柏罗娜,又粗又红。更别提柏罗娜的右手还提着自己的鞋子!柏罗娜涨红了脸,耗尽平生的勇气才勉强没有将自己抽身出来,直挺挺地立在那,笨拙地伸出左臂半抱住苏珊娜,却不敢碰到她的袍子,生怕令它沾上一点灰尘。 瞧瞧她,再瞧瞧你自己,是如此的相形见绌!伟大的人物就像是这样,明亮、炽热、光彩夺目,在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卓尔不群的气质。有像苏珊娜这样的人在,有苏珊娜和她的同伴们在,才是这个国家恢复正常和繁荣的保证,而不是依靠群体的暴力。如今她就在这里,在自己的身旁,那么俄国的未来和魔女们的未来都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或许是娜捷日达最后的机会,柏罗娜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苏珊娜会帮助自己。她正是魔女们的领袖,魔女们的太阳,魔女们的救世主!她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连自己都还没有察觉,就已经向对方请求道:“您能帮助我吗?我只能依靠您了!工厂主们好像正在组织一个委员会,他们说要关闭娜捷日达,因为工人们都不听话,说要给工人们点教训尝尝。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您能不能帮帮我?!” 苏珊娜眨了眨眼睛,其中闪烁着惊讶和困惑,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沿着头发轻轻抚摸柏罗娜的脑袋,安抚她的情绪:“当然,我一定会帮助你的。”她说,复述了一遍:“我会帮助你的。娜捷日达,我记住了。”随后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但是现在,我的小乌鸦,你得先去换一身衣服,洗一把脸。”穿着黑色服装的人偶走上前来,捧着一件新袍子,和苏珊娜身上的那件很相似,只不过是灰色的,也没有金边。“拿着它,现在它是你的了。等你回来就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这些天来很多人都很饿,但魔女不应该为饥饿所困。”她说。人偶领着柏罗娜朝换衣服的地方走去,柏罗娜顺从地跟在身后。 “别担心,今夜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份许诺真真切切地落进她的耳朵里,柏罗娜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令人胃痛的紧张和焦虑亦随之烟消云散。娜捷日达纺纱厂绝不会关闭了。她跟着人偶来到侧面的房间里,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但苏珊娜已经没有再注意她了,太阳的魔女回到了人群中去,正和他们谈笑。 柏罗娜接过人偶的长袍,内心犹豫一瞬,没有脱下自己的衣服,而是将袍子套在了外面。随后她轻轻拍散自己的头发,拨到长袍外面,同时回味着苏珊娜拥抱自己时的感受。她的粟金色长发既柔软又蓬松,还有好闻的香气。心里想自己也可以像她一样吗?不,你这是只乌鸦罢了,不是那么伟大优秀的人物。柏罗娜穿上鞋子,刚才她注意到苏珊娜是穿着鞋子的,其他人也一样,于是在心底暗自骂了自己一句,真是个傻瓜。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人偶朝柏罗娜鞠了一躬,示意她回到大厅中去,而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没入帘子的阴影里。 重新回到大厅里,柏罗娜已经看上去不再同此处格格不入了。穿着长袍的人们来来往往,聚集在一起相互交谈。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事实上带着喜悦的笑容大声说话、碰撞酒杯的只有一少部分人。他们的长袍颜色亮丽,打扮得体,围在苏珊娜的周边,似乎早就认识。而更多灰色的人影则是想要缩在角落里、不引起注意一般,偶尔的说话声也近似于窃窃私语。然后柏罗娜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旋即明白了。 这些人和柏罗娜一样,彼此互不认识,同时对此地也不熟悉。她们看上去都灰头土脸的,眼神茫然,灰袍之下的衣服大多都不太干净。许多人没有说话的时间,两只手里都紧紧抓住面包。面包!饥饿感骤然如翻江倒海,肚子忍不住抽搐起来。开战以后食物就越来越贵,而且越来越难吃,甚至明目张胆掺起了木屑。实行配给之后更是每天都要伸长脖子、浪费时间去排队,然后只能领取谁都不够吃的分量。但是苏珊娜在桌子上摆满了香甜可靠的白面包,暖烘烘的,没有任何难以下咽的成分。柏罗娜趁人不注意——尽管没有必要这样做——抓起桌子上的面包,大口大口地撕咬着,腮帮子鼓鼓囊囊。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猪肉和红菜汤,腌蘑菇和黄瓜,还有白色的鱼肉和黑色的大颗饱满的鱼子酱。柏罗娜此前还从来都没有吃过鱼子酱。它在她的嘴里爆开,十分咸,惹得柏罗娜面容扭曲。她从没想象过世界上能有如此之多的独特的味道,只想着尽量往肚子里塞着食物,面红耳赤,感觉自己犹然还在梦中。 而苏珊娜同每一个来人拥抱和致以问候,太阳平等而温暖地照耀着众生,她也一样对所有“以血连血”的姐妹同样温柔可亲,无论富有还是贫穷。 长夜流逝,苏珊娜挥手示意。 “姐妹兄弟,吾之同胞们,请安静下来,听我一言!” 她朗声宣言,回音响彻厅堂。“太阳的魔女”之所以在这个有违传统的时间召集众人,正是为了此刻。苏珊娜的声音满怀激动:“许多个世纪以前,我们的祖先在秃山缔结契约,以血连血,共同对抗命运的不公。而如今这一切终于迎来了终结!” 此言一出,人群中爆发出一连串困惑的询问声。柏罗娜也不例外,同身边人面面相觑。一切有关魔女之夜的历史都是苏珊娜回到彼得格勒之后所讲述的,此前柏罗娜始终孤身一人,不认识其它魔女,也没有谁试图将她们凝聚起来。而这里的人也大多如此。但是每年他们的确感受到了来自血脉里的召唤。如今这一切迎来终结,又是什么意思? “请听我说!”苏珊娜示意众人保持安静。 “经过漫长的谈判,临时政府同我们达成了约定。效仿我们在英国的同胞同英王的约定,从此以后凡是俄国的土地上,我们所有人都将受到临时政府的庇护!就在昨日,克伦斯基已经签字盖章,此份契约恒古不易!”苏珊娜右手高举一份纸质文件,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下面是克伦斯基的签名和一个红色的印章。 “没有追捕,没有审判,没有刑架。此约经过政府与教会的承认。”她再度重复:“从此以后,我们安全了!我们将享有同人一致的尊严与自由,在俄国的土地上凭自己的心意和能力而生活!” 啊,原来如此。 不知道什么原因,柏罗娜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是一种淡淡的失望。在她心里供应粮食、停止战争、增加工资、改善环境还有减少工时都要比这所谓的一纸契约更加紧迫和重要。这份失望旋即变成了羞愧。苏珊娜胸膛起伏,仿佛短短的几句话耗尽了她的心力。她的脸庞满溢着发自肺腑的喜悦和自豪。你只是还理解不了罢了,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那份自豪逐渐感染了柏罗娜的情绪。她随着人群鼓起掌来,大厅里的气氛火热起来,仿佛一阵漩涡,她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 “太阳的魔女”再度挥手示意。她垂下眼帘,卷起书约,放在一旁的银色盘子上,等到欢呼逐渐平息,方才继续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自从二月以来,我们的祖国陷入了危难之中。我知道我们之中许多人都是学徒、工人和商店主,这些日子举步维艰。但是不要受到蒙蔽,不要相信列宁,他是德国的间谍!不要追随布尔什维克,不要参与暴徒们的一切行动!苦难终将过去,只有克伦斯基和他的临时政府才能够领导俄国,只有我们是以血连血的姐妹兄弟,永远站在一起!” “我和你们站在一起。”苏珊娜双目濡湿,恳切而又动人。 “以血连血!”柏罗娜的呼喊汇聚进人群的呼喊之中,她的手紧紧攥住胸前的灰袍,心中昂扬激荡。人们有如浪潮般一拥而上,把“太阳的魔女”拥簇到中央。柏罗娜也不例外,她顺着人流向前伸出手,希望能够碰触苏珊娜,哪怕是她的外袍。此外,柏罗娜还奢望着能和苏珊娜说上几句,什么都好,关于自由,关于誓言,甚至是关于克伦斯基和临时政府,哦对,当然,最重要的是关于娜捷日达!但是“太阳的魔女”一直被衣着华丽的魔女们包围在中心。于是,直到夜晚结束,她始终再没有机会和苏珊娜说上一句话。 这并不重要。柏罗娜翻来覆去地回味着她的许诺,她的微笑,她头发的香气,她嘴唇微动吐出的每一个音节,她的变化的声调、她睫毛的颤抖和她明媚动人的眼神,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将一句话、一个词都掰开揉碎、细细体会其中含义,猜测着苏珊娜的意图,同时担心自己是不是语无伦次,有没有表达清楚准确的意思?柏罗娜越想便越是要落下泪来。娜捷日达!苏珊娜亲口说记住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魔法和巫术联系着两人,“以血连血”,她们是真正的姐妹兄弟! 清晨的微光照亮彼得格勒的街道,海风似乎也变得温暖而柔和了起来。柏罗娜振奋心灵,从未像如今一般充满希望。可是,当她脱下苏珊娜送给她的衣服,露出来时的装扮,便又变回了满身泥点的纺纱女工,脚步急匆匆地朝着面包店走去。她还要去领今天一磅黑面包的配额,今晚不饿肚子,但不代表明晚也是。 人是脆弱的,很容易饥饿或者寒冷。在过去的生活里,柏罗娜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分崩离析 “完全不信任新政府,不给新政府任何支持,特别要怀疑克伦斯基,把无产阶级武装起来(这是唯一的保证)。” ——列宁,1917 厂房中央巨大机械轰鸣作响,带动成排的纺锤旋转。一根根纱线延伸相连,被庞然的伟力拧在一起。夕阳的余晖透过又高又小的玻璃窗户照进厂房,空气是沉闷的,细碎的绒毛在机械上方飞舞,随着呼吸被柏罗娜和她的同事们吸进身体里。这里充斥着的的嘈杂、湿热、机器的阴影还有纱线的味道都让柏罗娜觉得熟悉和亲切,她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团毛线,和纺纱机上一根根拧在一起的线条纠缠在一起,从此同气连声。 她从七岁开始就进入厂房里当纺织女工了,一直持续到现在为止。娜捷日达庇护了她,也养育了她。纺纱机既是柏罗娜工作的对象,同时也是她的玩具,还是她用来丈量自己的身高的标尺。十几年来,她摸清楚了这些庞大铁块的脾气,知道每一块油污的位置,知道每一道划痕背后的故事,知道谁转到哪处时会发出不协调的声响。嗒嗒嗒嗒,纺锤摇摆,咔咔咔咔,织梭飞舞,柏罗娜慢慢长大,这里就是她的自由,她的尊严和她的人生。 有人咳嗽了一声,厂房里经常有人咳嗽,在工作的时候,唯一的人声就是咳嗽声。 起初,她觉得自己只有拼命工作才能报答工厂主的恩情,并且惊异于为什么其它女工都面无表情而显得呆滞。她在一天中努力工作十四个甚至是十六个小时,白天穿梭在成排的庞大到能将她吞下的机械中间,夜晚则在梦中继续徜徉于这些形状怪异的铁块。她怀着满心的热情努力工作,但是很快就变得麻木起来。慢慢地,她觉得不是自己在操纵机械,而是机械在操纵自己,她从人变成了机械的一部分。她的脸也变得面无表情和呆滞起来。 又有人咳嗽了一声,柏罗娜抬起酸疼的脖子,看见大家都在彼此交换眼神。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这成为了开始的信号,停工的浪潮旋即悄无声息地漫延开来,有如波纹般从一个工位扩散到另一处,最后只有机械还在轰鸣,所有纺纱女工都停工了。 到下班的时间了。 她们的脸上突然就恢复了人的神采,眼睛也变得奕奕有神起来。只有在这时候,柏罗娜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同事们都是十几二十几岁、充满活力的女孩儿。 “你们都在干什么?赶快回去!” 一个男人一瘸一拐地推开厂房的铁门,朝人群发出怒气冲冲的低吼。和名字所寄托的寓意完全不同,瓦连京看上去病怏怏的,脸色始终呈现一种不正常的蜡黄色,眼窝也深深凹陷进去。 瓦连京是这里的监工。通常来说,这份工作很是轻松,因此就算是个瘸子也能胜任。他就只需要在厂房外面那个独立的小房间里躺着,透过门缝用阴翳的目光监视女工们,时而出面晃悠一圈就行了。直到去年年末,娜捷日达的监工都还是一名在战争中死了丈夫的老纺纱女工。但是冬天的时候她的儿子害了流感,没有钱去请医生。她整整在床边守了四十八个小时没有休息,紧紧握住那个小男孩的滚烫的手,却也没能将他从死神的怀抱里夺回来。自己也染病死去了。 厂房里没有人说话,但是也没有人听他的。夕阳把瓦连京的影子投射到机器上。一时间形成了一种僵持着的沉默。瓦连京的视线挨个扫过纺纱女工们。柏罗娜默默低下了头,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瓦连京曾经是布鲁西洛夫手下的一员,后来因为伤残退了下来。他的身上带着柏罗娜所害怕的那种阴惨的气质,还有长期酗酒却得不到满足的病态神情。他的颤抖的双手也总是绞在一起,时而带着扭曲的笑容盯着女工们,像是在想象着皮鞭落到她们身上的声音——柏罗娜的确听说过类似的传闻。 瓦连京不满地挥挥手,试图挥散厂房里的沉默:“都回到……” “我们不会回去。我们已经工作了足够长的时间,现在是下班的时候了。” 不是所有的女工都像柏罗娜一样害怕瓦连京和他背后的工厂主。达利娅·西多洛娃大胆地打断了他。她是娜捷日达最早参加和组织苏维埃的一个,是一个布尔什维克。二月的时候就是她带领女工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有第一个人站出来,厂房里的气氛瞬间就不一样了。纺纱女工们附和着达利娅,彼此交头接耳,低声吵嚷起来,形成了一阵小小的漩涡。她们一下子就压倒了瓦连京。而他只有一个人,在这样的形势下,也不得不退缩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但是瓦连京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浅薄的洋洋得意的神色来,露出脏兮兮的、歪倒的牙齿:“不,你们还没有做够足够的时间。现在都回到位置上去。等做够了八小时工,我会通知你们的。” 这太卑鄙了!柏罗娜睁大了眼睛,愤愤不平地心想。但是厂房里确实没有钟表,她们全然凭感觉和太阳的位置就停了工。万一,仅仅是万一,瓦连京是对的,她们的确没有做够时间呢? 但这并不是谁在时间上正确的问题, “我们已经做够了今天的份。”达利娅全然没有理会监工的狡辩:“我们知道自己已经做了足够八个小时,并且一分钟都不会多干!”她高昂着头,第一个跨过瓦连京的身旁,走到铁门外面。夕阳的余晖披在达利娅的身上,像是一件血红色的袍子。她回过身来,这一次不是面向瓦连京,而是对着黑暗厂房里的纺纱女工们:“八小时工作,八小时休息,现在时间该属于我们自己了!” 那些已经宣称自己支持布尔什维克的女工们紧接着跟着达利娅走了出去,柏罗娜和其他人就跟在她们身后,从厂房中鱼贯而出。这绝不能算跟随布尔什维克,我只是在利用它们。柏罗娜心里暗想:苏珊娜仍然是她的火焰,她的光芒。 今天是工人们的胜利。瓦连京没有办法阻止她们,只是神色越发阴沉。“走吧,今天你们都走吧!我们的战士在里加同敌人拼命,没想过后方就是这样报答他们的!”到了最后,他一个人大声喊:“但是很快你们就不会再有工做了,也没有地方住。这就是代价。等到那时候,你们会怀念我和我的鞭子了!” 柏罗娜心里咯噔一声。不,不会的,她想,这一次是瓦连京错了。苏珊娜向她许下了诺言,她们不会没有工做的,也不会怀念鞭子。 到了晚上,上百名女工全部都围在达利娅的宿舍里,一个人的肩膀挨着另一个人的肩膀。她们只点一盏煤油灯,摆在房间中间的床板上,光芒如豆苗般大小。许多人的面容都藏在黑暗里。女工们围住煤油灯和布尔什维克们,开会商讨明天的行动。 “我们仍然要继续坚持下去,如果我们面对威胁做出了妥协,那么就永远也达不成目的。”火光把达利娅的脸庞染成橘红色。她抚去鬓角的碎发和汗珠,干裂的嘴唇快速颤动着:“其它工厂的工人兄弟们也和我们站在一起。那个瓦连京,他不敢做什么事情。这里是维堡区,如果他们真的采取什么暴力手段,其它工人兄弟都会来帮助我们。” 女工们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的发言,柏罗娜也是其中一员。她站在人群边缘,踮着脚尖,是第一次参加集会。今晚约莫将近一半的女工都是第一次来,还有一小半只参加了不到三次会议,就已经变成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支持者了。一开始的时候其实连几个布尔什维克都只有一两个,但是他们就像是四月里的茅草,迎着风就呼呼生长起来。只要工厂里来了一个布尔什维克,第二天就会出现第三个、第五个。苏维埃被迅速建立起来了,学习、开会、表决,工人们开始一条一条地提出他们自己的主张和意见,整个工厂也就变成了“被点燃的火药桶”。达利娅就是那个点燃娜捷日达的火星。 “如果他们带着枪来……” “我们没有惧怕过沙皇的枪,我们也不会怕资产阶级走狗的枪。”达利娅笃定道。 “我们不怕。”女工们点点头,二月的时候她们就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那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那他们决定要关闭工厂怎么办呢?”有人在黑暗中发问:“就是那个委员会。” “那我们就到街上去!”有人提议。 “不,不行,现在还不是公开示威的时候。”这一次她犹豫了片刻,说:“我们就向彼得格勒苏维埃请愿。” 没有请愿的必要,也犯不着担心这件事。这里只有柏罗娜一个人知晓个中缘由,她不由得略感自豪起来。也许苏珊娜已经和克伦斯基的临时政府沟通过了这件事,柏罗娜如此设想,而且关闭工厂也同现在进行的战争相抵触,同临时政府的主张相抵触。里加不是正在同德国人打仗吗,难道要在这个关头关闭工厂?为了俄国的利益,不能关闭工厂! “现在示威是不行的,中央委员会……” 咚!咚!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达利娅骤然停住,露出警觉的眼神。柏罗娜同其他人一道猛然回头看向木门,霎时间屏住呼吸。靠近床板的一人迅速用手护住煤油灯,房间里更暗了。两个靠近门口的女工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把手放在木销上,开口询问:“是谁?” “我是库什金娜。”是自己人,女工们长出一口气,火苗也被放开。库什金娜从半开的门里钻进来,她身披宽松的灰棕色大衣,怀里塞满了报纸,但是看不清楚神色。黑暗中只能听见她焦急的声音:“街上出事了!” “是关于工厂主的委员会的消息吗?还是里加的消息?中央委员会有最新的指示吗?”达利娅镇定地问。 “是临时政府同总司令部决裂了!克伦斯基罢免了科尔尼洛夫在政府里的职位。而科尔尼洛夫则要命令军队来占领彼得格勒!” 库什金娜大声喊。同时高高举起手中的报纸,挤进人群的中心。她在床板上一张张展开皱巴巴的报纸,其中一份分明刊登着萨文可夫的发言:“临时政府绝对信任科尔尼洛夫将军”。油墨在摇晃的火光下显得飘忽不定。这是二十七日,也就是今天早上的报道。柏罗娜知道这件事。但是中午的时候她们就听有传言说萨文可夫已经同科尔尼洛夫勾结在一起了。 那份声称绝对信任的报纸被垫在下面,无人关心。库什金娜双手展开撑住床板,一字一句地念着另外一张报纸上的宣言:“我,科尔尼洛夫将军,不得不公开行动了;我宣布临时政府受了苏维埃中占多数的布尔什维克派之胁迫,行事完全依照德国总参谋部的计划,且与敌军在里加登陆同时,谋害军队并扰乱祖国。” 女工们一片哗然,“这是赤裸裸的谎言,这是一场叛乱!”有人大声喊。 这就是叛乱,可是科尔尼洛夫不去同德国人作战,他到底要做什么? 库什金娜一条一条地继续念着。等到她念完整篇宣言,柏罗娜马上就清楚科尔尼洛夫想要做什么了。都用不着任何人来解释,她也能听出来藏在这些文字背后赤裸裸的野心。 他要解散苏维埃,处决所有布尔什维克,首先就是七月份抓到的那些;他要把工人们全都赶回到岗位上去,拒绝他们提高工资、减少工时和改善工作环境的合理要求;他要把土地分给士兵们,但他没有提土地从哪里来,也没有提农民们怎么办;他要继续扩充并维持军队,然后同同盟国作战争。一言以蔽之,科尔尼洛夫要建立一个完全的军事独裁政权,他想要当俄国的拿破仑,新时代的沙皇。 等到他的军队占领彼得格勒,二月以来的一切革命成果都将会被彻底葬送。柏罗娜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会被强行送回到那个工人们被塞进机器里的时代。尼夫斯基大街上的那些人必定会拍手称快!像是瓦连京那样的人反而会被重用,挥舞起鞭子,以为了俄国的名义,狠狠地抽到她们的身上! “科尔尼洛夫的军队现在在哪里?” 库什金娜从大衣里翻找着,最后掏出来一小块地图,转圈展示给大家看。“就在这儿!”她的手指就放在彼得格勒的下面,大约是在普斯科夫附近。她的手指是典型的纺纱女工的手指,又红又粗,因此指示的地点不是很准确:“就在这儿!” “离彼得格勒只有不到两百俄里远!”眼尖的女工惊呼道。如果乘上铁路,那么他们只需要不到一天就能抵达彼得格勒。柏罗娜内心一紧,敌人就在眼皮子下面。女工们吵嚷着,一个接着一个向库什金娜和任何可能知道答案的人抛出她们的问题。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罢免是发生昨天晚上的事,但是……” “他们现在已经到彼得格勒了吗?!” “不,还没有,恐怕军队的调动需要时间。” “军队里有我们的人吗?” “驻扎在那里的是野蛮师!他们可都是哥萨克人。” “但是铁路是我们的人!” “对,铁路委员会是自己人。”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说话,你一句我一句,仅有的几份报纸经过一双又一双的手进行传阅,她们讨论着,陷入一片混乱。达利娅同其它几个布尔什维克仍在煤油灯下敲着模板,露出愁眉不展的模样,但是柏罗娜已经听不见她们在说些什么了。慢慢地,她从周围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当下的处境:绝对服从科尔尼洛夫指挥的三个哥萨克师就摆在彼得格勒的南面,离这里只有半晌的距离,很有可能在明天能够攻占彼得格勒。而更多的军队会乘着铁路从四面八方赶来。 没有人能够拯救彼得格勒。 “可是不是克伦斯基罢免的科尔尼洛夫吗?他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临时政府会保护我们的。”柏罗娜尖声叫道。出乎意料地,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一个回答。 “已经没有什么临时政府了。”库什金娜抬起了头,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们方才知道。昨天夜里,就在我们还在睡觉的时候,部长们就都向克伦斯基递交了辞呈。萨文科夫或许还在撒谎,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临时政府了!克伦斯基沦为了孤家寡人,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了!” 这消息有如晴天霹雳,令柏罗娜更加惶恐。“他总该有些办法……”但是达利娅摇了摇头,分明否认了她的幻想。失去了军队的支持,临时政府实际上已经垮台了! 克伦斯基和他的权力还能够做些什么?给所有的将军们发电报,徒劳地命令他们全部留在驻防地,然后躲在冬宫里听天由命。这就是他所能够做到的全部的事情。 还有苏珊娜·柳德米拉·波克隆斯卡娅! 她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这个名字,“太阳的魔女”是她们的太阳,她们的救主,她们的希望!可是,柏罗娜旋即想到,苏珊娜之所以召开魔女之夜,正是因为同克伦斯基的临时政府达成了约定,许以自由和尊严。如今临时政府崩溃了,针对当下的局势,她真的会有办法吗? 纺织女工们仍然在吵吵闹闹地讨论着,但是风向已经成型了。似乎有人提出到革命军事委员会去,派出代表参加委员会的会议去!但是柏罗娜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里了。她神情恍惚,没有在意大家都在说些什么,内心深处燃烧着焦虑的情绪。她得去找苏珊娜,无论如何,问问当下该怎么办才好。自从出现开始,这个念头就牢牢抓住了她的全部思绪。于是柏罗娜悄悄从人群中抽身出来,遁入夜色之中。 她询问黑暗中的每一只乌鸦,请求它们寻找苏珊娜的所在。彼得格勒笼罩在一种奇妙的安静氛围之中,街道上一片漆黑,工厂里也没有光亮。但是柏罗娜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这座城市没有陷入沉睡之中,到处都在开会、议论和争执,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味道。她无暇关心这一切。但是今夜没有魔力的指引,柏罗娜再度跨越涅瓦河,已经记不起来先前她究竟走过了几条街道,转过多少道小巷?那盏神奇的海螺烛灯是在索维斯卡大街上,还是在丽格维斯齐大街上?柏罗娜有如一只无头的苍蝇,摸索一个又一个错误的地点。有关魔女之夜还有苏珊娜的记忆都仿佛成了一场泡影般的幻梦,如今梦醒了,徒留她在黑暗中呼唤着不会得到回应的名字,漫无目的地跌跌撞撞。 直到黎明将近,她都没有找到苏珊娜。 没有任何办法了,柏罗娜神情恍惚地回到娜捷日达,陷入绝望之中,身体摇摇晃晃。现在该怎么办呢?或许化身乌鸦,一头扎进拉多加湖畔的森林里去…… “柏罗娜!哪儿都找不到你,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玛利亚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满怀担心地问道。她穿着一条灰色的结实的裤子,裤脚还打了结,手里拿着扳手。“我们已经通过了表决——”玛利亚说:“工人们都要动员起来,自己来保卫工厂和城市!” 在八月的月底,一道闪电劈中了柏罗娜的心灵。那时正是日出时分,她听闻此言,浑身一颤,意识到仍有一条道路可以走,就是一直以来列宁所说的道路,完全信任和依靠无产阶级自己的力量。 再晚片刻之后,军事革命委员会发布了命令,指示各苏维埃立即行动起来,成立工人自卫军以驱逐反革命、保卫彼得格勒。 没有硝烟的战斗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国际歌》 28日早上,克里木夫按照科尔尼洛夫的意思调动军队试图占领彼得格勒。首先就是原来借口增援里加、早已驻扎在南面铁路枢纽地带的三个哥萨克师。“野蛮师”的师长巴格拉蒂翁亲王公开宣称:“土著士兵将要履行他们对于祖国的义务,他们在最高英雄指挥之下将流尽最后一滴血。” 到了这个时候,临时政府与总司令部的决裂已经人尽皆知了。莫斯科证券市场上的价格闻讯冲上云霄,资产者们毫不怀疑且殷切期盼着科尔尼洛夫取得“波拿巴式”的胜利。但是,柏罗娜卷起袖子,从拆开的纺纱机里抽出半人高的铁棒,然后擦拭干净上面的油污。用这个能够保卫娜捷日达吗?她站在机器上,对着想象出的科尔尼洛夫的形象空挥了两下。但是她并不清楚科尔尼洛夫究竟长什么模样,因此凭印象模糊地将他同哥萨克人联系起来,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幅与事实相去甚远的山民面孔。她跳下纺纱机,铁棍砸到挡板上,激出清脆的响声。柏罗娜心想自己一定是失心疯了,这样怎么能胜过枪子和刺刀呢? 但是当柏罗娜走上街道之后,看到眼前的一切,这份疑虑便全都烟消云散了。彼得格勒喧嚣起来了。一队又一队的工人从工厂里走出来,各个苏维埃之间一见面就立即达成了一致。四面八方的队伍汇聚到一起,仿佛溪流汇聚成海洋。大家推举出有军事经验的人。每念到一个人的名字,人群便马上爆发出一阵欢呼。然后工人们自己的卫队便组织起来了,少量的枪支被统一起来然后分发下去,要马上开展训练,要统计武器和工具的缺额,要向革命军事委员会汇报,要组织巡逻和宣传的队伍、要联系铁路、汽车、邮电还有其它工会的工人兄弟们……任务就这样一项一项地被分配下去。 “同志,那我们做些什么呢?” “女人么……”被临时推选出来的代表们犹豫地打量着女工们的队伍。 “我们可不是什么贵族的大小姐,我们是纺织厂里干活的工人!二月的时候我们就是冲在最前面的人,现在也不例外。” 这番言辞说服了他们。“海军部区需要人手,挖掘壕沟,设置路障和防御设施,大道和沿途的小巷都需要堵上,你们能到哪里去吗?” 于是她们就往海军部区前进。涅瓦河水在咆哮,,掀起一波一波的浪潮,用力拍打着两岸的坡道。她们边走边向道路两旁的职员、妇女和小商店主们宣传,“站起来呀!”女工们呐喊着:“反对科尔尼洛夫去,他要把我们当成奴隶哩!”又有许多人途中加入了进来。 这一支从工人的海洋里流出来的队伍又逐渐壮大起来。柏罗娜突然就不再怀疑什么了。 一到了地方,不用等任何人吩咐什么,纺织女工们马上便投入到了劳动之中。柏罗娜跳进挖掘了一半的壕沟里,接替上一个人继续挖下去。很快她的手和脸就变得脏兮兮的,随着汗水留下一道道泥痕。到处都是热火朝天干活的人。道路在柏罗娜的身后被截断了,扒开砖头露出泥土来。工人们用砖块和木头筑成街垒。他们自觉轮换班以保证进度,同克里木夫争分夺秒。 她甩了甩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脚下的壕沟和背后的路障,感觉到做什么都有力量。因为她正在投身于一项伟大的事业当中去,而且还有许多人从共同努力着。自己的劳动是有意义的。不,她猛然想到,这真的有意义吗,这会不会是是一路走来热络的气氛所带来的幻觉?万一果真如此的话。柏罗娜把身体的重量压在铁锹上,用力挖下去,心想那么就让它更加延长一些吧。 但是彼得格勒并不全然是一座工人的城市。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从城里开过来,慢慢地驶进人群当中。小汽车的窗户里面挂着厚厚的深紫色的帷幕,将乘客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起初柏罗娜并没有注意到它。她的眼里只有继续将壕沟挖的更深一些、更宽一些。小汽车最终停在路障面前,等了一会儿之后,从上面下来了一个女人。 那声音又高又尖。 “你们在干什么?”紧接着她又叫嚷道:“究竟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马上把这些见鬼的玩意儿拆掉!”女人约莫三十岁,戴着一顶圆帽子。她双手提着自己的长裙,局促地站在一小块砖头上,不肯让自己那双漂亮的棕色皮鞋沾染半点泥土。 并没有人搭理她。柏罗娜趁着发力的间隙回头瞧了一眼,然后就又投入到了劳动当中。关心一位戴帽子的夫人显然不是当下需要去做的事。 “你!”这位夫人眼见没有回应,于是扫视了一圈,看见周围分明有几个同性。她的眉毛几乎拧到一起,最终还是决定从砖头上下来,强忍着厌恶走近正在干活的女工们。柏罗娜离她最近,于是不幸被抓住了肩膀。那只手带了她一下,然后闪电般地抽了回去。“就是你!”柏罗娜猛一回头,正好看见女人扬起的鼻孔,朝着后方轻蔑地一摆:“叫他们去把路障搬开。” 最开始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就觉得自己需要服从对方的命令,回答:“是”或者“好的”。但是汗水流过她的脸颊,柏罗娜意识到对方除了自欺欺人的气势以外,其实什么都没有。于是她惊异于自己的语调里透出的冷漠:“这是不可能的,女士。”她说:“我们才刚刚设置好。” “那就马上搬开!”夫人仍然以不容置疑的腔调开口:“我要出城去,现在命令你们恢复道路,然后把这里打扫干净!” 她要出城去。柏罗娜扫了一眼女人的打扮,注意到她的脖子上系着红宝石的项链,手腕上戴着一只银色的手表。从侧门可以看见车里装满了她的行李。是啊,科尔尼洛夫的军队要占领这座城市了,先前在政治上同他不站在一起的人当然会害怕,想要逃离这座城市。柏罗娜盯着她的脸,有一瞬间觉得这张面孔似乎曾经在魔女之夜上见过,是当时拥簇在苏珊娜身边的一员。但是她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哦。”柏罗娜冷淡地回答:“那么你自己去搬开它们吧。”说完,继续投身于工作当中。 工人们在保卫这座城市,可是昔日的统治者们只想着逃跑! 夫人气急败坏。她围绕人群转了一圈,也顾不得脏了自己的裙子,命令这个命令那个,恼怒地大喊大叫。可是没有人搭她的腔,连一个人也没有。最后她没有办法,钻回车子里挑出唯一一个箱子。汽车被开回城里去了。女人拖着箱子爬过路障,长裙挂在木板上,蹭出一条一条难看的灰色。她朝彼得格勒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独自一人逃走了。 此时又有一队工人加入了他们。柏罗娜被接替下来休息。“工具不够了!”有人大声喊:“谁知道哪里可以弄到铁锹?” “罗普申维斯齐的工厂在生产!” “那么得派人到工厂去。”柏罗娜本来在休息,听到这个消息,重又精力充沛地站起身来,跟随他们去往彼得霍夫区。 但是那里的人更多。各主要道路上都需要挖掘壕沟和设置路障,铁路工人们也要破坏铁轨,以阻碍军队的运输。“需要工具的地方太多了,得有军事革命委员会的签名才行。”厂房里铁水流淌,热气腾腾,好似一个大蒸笼,一名魁梧的布尔什维克比划着手势对他们解释。 “委员会在哪里?代表们仍然是在斯摩尼学院开会吗,还是在其它什么地方?” 在弄明白了位置之后,柏罗娜的心脏砰砰直跳。“不用耽误时间,我一个人到委员会去。”她说,第一次凭借自己的意志决定站出来。“我跑的很快,马上就能回来。”从某种意义上这不是谎言,只是并非使用双腿,而是使用翅膀。魔女的力量是有用的!柏罗娜惊异地察觉到这一事实,并不是一种恼人的诅咒。她把铁棍交给身边的同志,叮嘱对方保管好。毕竟等到回去娜捷日达,柏罗娜还要将它装回纺纱机里去,丢了重要的零件可不行。 “乌鸦的魔女”甩开人群藏进角落里,魔力萦绕全身。漆黑的羽毛自背后开始迅速生长,覆盖魔女的全身,同时抽出挺拔修长的尾羽。她的身体亦随之越缩越小。瞳孔逐渐变形,眼前的世界扭曲成鸟的视觉,胳膊的骨头越来越轻,化作有力的双翼。柏罗娜振翅飞翔,窜上云霄。这是魔女第一次在白天变身,她在工厂顶打了个圈儿,朝向目标飞去。 柏罗娜自半空之中俯瞰城市,发现彼得格勒比她想象的还要沸腾。普地洛夫的工厂升起滚滚的黑烟。后来柏罗娜才知道他们在两天间生产了一百尊大炮,武装起了无产阶级炮兵师。印刷工会的机器咔嗒嗒作响一刻未曾休息,一摞摞纸张被抱进去,随后变成一张张报纸出来,最新的消息发到工人们的手上。壕沟和街垒沿着道路飞速生长,封堵住了每一个主要出入口。而从沙皇的夏宫到维堡区的工厂,街道上到处都是工人们自发组织的巡逻队,消息如雪花般飞来,隐藏在城市里的科尔尼洛夫份子被抓捕起来,阴谋在未施展之前就被粉碎了。 与之相对的则是冬宫,它完完全全地笼罩在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之中。柏罗娜掠过高耸的尖顶。只见绝大多数房间的窗帘都紧紧地拉着,把阳光关到外面。只有一扇窗户是开着的,一个四方脑袋的高个子正在房间里踱步。那也许就是克伦斯基。先前她和纺纱女工们都对克伦斯基怀抱着一种崇敬和信赖的心意,听了这个名字就觉得安定,但是现在柏罗娜对此已经毫无关心了。克伦斯基是靠不住的,苏珊娜和魔女们都被他所欺骗了,当人民决定站起来之后,一切他所吹嘘出来的幻象就破灭了。 那一天,就连守卫冬宫的士兵都是来自曙光号上的小伙子们,是克伦斯基恳求革命军事委员会派来保护他的。 柏罗娜来到军事革命委员会,挤进汹涌的人流之中。来自彼得格勒各行各业的工人代表们都聚集在这里,一张张脸上都带着坚决的神色。说明情况之后,她很快就搞到了带着指示的签名,上面还额外写着:“这是为了保护革命。” 为了保护革命!铁路工人们挖断铁轨,破坏引擎,故意把机车引到岔道上去,用尽一切手段拖延着科尔尼洛夫麾下的军队。各地的士兵苏维埃都发来电报,喀朗施塔特和维包格的水兵们已经启程了,要同工人们一起守卫彼得格勒!电报工人截留了将军们和部长们的每一封电报,在他们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所有的命令和阴谋都公开透明了,城里隐藏的科尔尼洛夫份子就是这样被抓出来的。只有电话线还没有被布尔什维克控制。金属工会捐了一大笔钱。汽车司机工会则派人在外面等待着,载满消息、指示、人手和工具前往城市的各个角落。 但并不全都是好消息。 中午大约一点钟左右,“科尔尼洛夫将军派来的军队已经集合在鲁加附近了。”一张如此报道的报纸被工人们传阅开来,几乎都要翻烂了。“那么我们的人呢?水兵兄弟们走到哪里了?”有人急切地问道。 不到两个小时之后:“又有九列车满载科尔尼洛夫的军队,经过奥雷德志车站。有一营铁路兵在第一列车之中。”敌人的实力更加壮大了。 没过多久,“鲁加卫戍军投降了科尔尼洛夫军队。”这样的消息传来了,反而让柏罗娜他们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们一步都没有动!”工人们拍手庆贺:“投降?不,才不是哩!是我们的人把他们拖住了。” 到了晚上:“科尔尼洛夫军队两梯队已经从那瓦冲来,离喀琴那只有半俄里地。”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大家都把腰杆挺直了。“一个梯队是多少人?”报纸上没有说。工人们七嘴八舌地争论着,最终也没能达成一致的意见。大约就是五六千人吧,柏罗娜模糊地这么觉得。但是他们马上就动身前往防御那瓦方向上去了。 直到深夜才有新的动向传来,这时候也只有很少的人去睡觉了。“在安特罗希诺车站发生交火了!”这其实是假消息,并没有发生任何战斗。但是工人们并不知情,顿时议论纷纷。“离彼得格勒只有三十里路。”一个锅炉工向柏罗娜和女工们解释,他们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没有人因此动摇。 两道暖黄色的光柱刺破了黑暗,一辆蒙着灰布的卡车开了过来,啃哧啃哧,一直停到路障面前。工人们都站起身,举着火把将它包围住。 “这是要干什么去?” 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的是达利娅。“到鲁加去,同哥萨克人交谈。”她说:“我们组成了代表团,争取去说服哥萨克兄弟们。” 领头守在这里的工人点点头:“去拿木板去!”他吩咐道。 路障迅速地被搬到一边,木板架在了壕沟上,刚好容许卡车通过。“有人要一起来吗?”达利娅大声喊。她双手撑住窗户,探出半个身子。火光闪烁着,落下人影摇曳。“我!”柏罗娜回应道:“我可以侦察科尔尼洛夫军队的动向,没人能够发现我。”于是一只手越过车栏伸了出来。魔女抓住那只陌生的手,借力翻进卡车的货斗里。 柏罗娜挨着旁人坐下来,背靠护栏。卡车突突地发动起来,扎进黑暗的道路里。她感觉到屁股下面一阵颠簸。一个高瘦的影子递来长斗篷。“谢谢。”柏罗娜盖住自己的手和膝盖,登时暖和多了。只是背后有时候还会嗖嗖地蹿进来些许凉风。 货斗里的布尔什维克悄声交谈着。柏罗娜从他们的谈话里了解到,已经有许多支代表团自愿地前往鲁加以及其它军队聚集的车站去了,并且没有受到攻击。可是哥萨克当真会站在革命的一边吗?柏罗娜忍不住问道:“哥萨克会愿意加入我们吗?” “他们只是曾经生活在山里罢了,其它一切都和我们一样啊!” 反抗沙皇的时候,哥萨克骑着马横在街道上,筑成保卫沙皇的人墙。可是这人墙是疏漏的,哥萨克们毫不在意他们从马肚子底下钻过去,甚至还约束自己的坐骑,勒令马匹站稳,并且对着人群致以微笑。哥萨克对革命怀着善意的态度,这是有迹可寻的。 卡车还在颠簸,货斗来回摇晃。交谈声逐渐从柏罗娜的耳朵里溜走了。今天一整天她都在飞来跑去,要不就是干活。睡意一瞬间涌了上来,柏罗娜随着卡车的颠簸摇头晃脑起来,最终枕在了旁人的肩膀上。她一下子就睡熟了,蜷成小小的一团。呼吸匀称,一路都没有做梦。 到了鲁加,柏罗娜才被旁人叫醒。她大约休息了一个来小时,醒来的时候还很困。 鲁加的模样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先前报纸上说科尔尼洛夫的军队已经将这里完全地占领了,政府、车站还有其它建筑。某种意义上的确如此。现在正是深夜,柏罗娜揉捏着惺忪的睡眼,从卡车货斗里跳下来。周围到处都是哥萨克人,牵着他们棕色或者黑色毛发的坐骑,或者斜躺在马鞍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辆卡车。没有任何一个哥萨克试图阻拦他们,卡车一路顺通无阻地抵达了火车站,“科尔尼洛夫许诺给你们土地,还许诺说不会侵占农民的土地,可是他也不敢没收地主的土地?那这土地从哪里来,凭空变出来么?”哥萨克们点头称是。科尔尼洛夫和手下的军官们相信哥萨克是不懂俄语的野蛮人,因此不会受到革命影响。可是面包、和平和土地的概念很快就超越了文化、种族、语言和习俗的差异。“科尔尼洛夫是个叛徒!”“我们都被欺骗了!”这样的声音在鲁加的每一个角落响起。根本没有什么科尔尼洛夫的两个梯队或者四个梯队,只有一大片一大片接受了革命的士兵。 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像工厂里流传的那样,说第一天晚上,一个布尔什维克返回到了兵营里,第二天早晨,所有的长官们都会逃跑。 “收复”了火车站的铁路工人们出来迎接这批来自彼得格勒的代表团,介绍说在刚开始的时候,克里木夫的确占领了鲁加。但是铁路已经被蓄意破坏了,修理需要时间。而修理的工人也是自己人,因此磨磨蹭蹭,不肯出力。“可是哥萨克是怎么变得支持我们了呢?”柏罗娜问道。趁着这个时间,布尔什维克的士兵们迅速同哥萨克融合在一起了。他们一下火车就受到欢迎,了解了彼得格勒的真相。长官起初喝令这群山民,但是后来就失去勇。浪潮涌了起来,哥萨克的眼神在转变,他们害怕造成哗变。 “那么长官们呢?” “克里木夫把他们都调走了!他还调走了八连左右的骑兵。”可能正在往彼得格勒前进,也可能驻扎在某地过夜,正在等待援军。现在还不清楚他们究竟躲在哪里。 “交给我吧!”柏罗娜站了出来,拍着胸脯保证道。她的斗篷在夜风里飞舞,发出呼啦啦的响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她感觉到背后羽毛生长的地方正在隐隐作痒。一只乌鸦掠过漆黑的火车头,从站台里钻进来,穿越大厅,最后停在魔女的肩头。“我知道他们藏在哪儿,没有到彼得格勒去,就在鲁加附近的树林里扎营。” 在乌鸦的指引下,代表团马上前往那最后的八连哥萨克驻扎的营地里去了,就像是从土地下面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发生在鲁加的一切又小小地重演了一番。临到早上,当克里木夫从连续不断的噩梦中醒来的时候,气急败坏地下令马上朝彼得格勒进军,却发现自己像从莫斯科逃走的拿破仑一样,迅速而无可逆转地在失掉自己的军队。 “哥萨克兄弟们,不要受到他们的欺骗!” 只是有人吼了一声,克里木夫便胆怯了。他骑在马背上,但是一步也不再敢向前走了。军官们气急败坏地握着手里的鞭子,可谁也没有勇气对着磨蹭的士兵们挥下来。他们胯下的坐骑也像是察觉到了主人的畏缩,蹄子不安地扬来刨去。连一发子弹都没有射出去,克里木夫灰溜溜地下令调转回头了。 就这样,柏罗娜盘旋在高高的松木上方,看着科尔尼洛夫的军队不但再也不能靠近彼得格勒,而且愈发不可收拾地溃散了,士兵们分散融入革命之中。 她从半空中找到达利娅,变回人形来到她的身边:“我回娜捷日达去,告诉大家这里发生了什么。”柏罗娜兴奋地说。 魔女振翅飞翔,看见彼得格勒整个地被笼罩在波罗的海清晨的浅雾里,尖顶的教堂露出迷蒙的影子。她掠过平原和乡村,铁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铁委”派出的人手,警惕地竖起耳朵,倾听着火车的鸣笛声,而轨道已经被截断了;她掠过河流与城市,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抱紧铁秋和枪支的人们,他们就倚在路障和墙根的下面休息、睡觉;她掠过联排工厂冒着黑雾的烟囱,工厂已经开工了,汗水滑过工人的脸庞,他们热情有如沸腾的铁水一般,铸造成为击败敌人的力量, 最后魔女落进娜捷日达纺纱厂的围墙里,收束羽毛回到人形。只有少数人守在工厂里。柏罗娜推开集体宿舍的木门,对着迎上来的女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胜利了!” 随后,她一头倒在床上,肉体的疲惫全部涌了上来,柏罗娜进入梦乡。 三十日清晨,在从其它地方乘铁路赶来彼得格勒的军队身上也都发生了同鲁加的“野蛮师”一样的事,《工人报》报道了这一点,宣告科尔尼洛夫的叛乱实际上已经失败。第二天,健忘的巴格拉蒂翁亲王已经不记得他先前说过些什么,而率领代表团往冬宫去了,对克伦斯基表示本师绝对服从临时政府的命令。 背叛 “一切权力归苏维埃!” ——十月革命口号 彼得格勒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工人复归工厂,军队回到了驻地,所有的司令和师长们都向克伦斯基发来宣示忠诚的电报,而后者着手组建起一支主要由士官学校的学生的队伍来保卫自己的安全。柏罗娜也重新回到作为一个纺纱女工的生活中间,回到线团、机器和吱呀呀叫的木板床中间。唯一不同的是一股内心的骄傲挺起了她的胸膛。是他们打倒了敌人,保卫了城市的安全。 但是回到工厂里,她们又得受瓦连京管束了。 “有一件事情,关于你们的工资。”瓦连京故意把腔调拖得很长。他很骄傲自己为祖国牺牲了一只腿,抓住任何机会在人群面前显摆,摇摇晃晃地在厂房里走来走去。一时间所有女工们都被吸引了注意。瓦连京在科尔尼洛夫叛乱时期不知所踪,反正没有同工人们站在一起,这个时候却又大摇大摆地回来了,还对她们发号施令。简直恬不知耻!柏罗娜心下暗想。就看见从他那眯起来的深褐色的眼睛里射出狡黠和得意的光来。“我们要扣掉所有未发的工资,用来补偿你们蓄意破坏纺织机的损失。” 厂房里登时就炸了锅,柏罗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还以为是要今天去领工资!先前女工们的确拆掉了一台纺织机,把零件当作武器拿来自卫。那台机器现在就躺在墙边,被擦的很干净,但是没办法继续运转了。因为事后她们没能完全组装回去,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当时的局势混乱,她们跑了许多地方,有些部件找不回来了。而且最重要的这是为了保卫娜捷日达!可如今居然要让她们赔偿损失。 损失?什么损失?!柏罗娜气上心头,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追究我们旷工的事? “还有你们旷工的事,这一次就不再追究。” 这么说来还得感谢你们? “这完全没有道理!”站起来的不是达利娅,而是另外一名叫做卓娅的女工。她的脑后绑着一条粗麻花辫,脸上洋溢着怒火。瓦连京原本已经绕到达利娅身后,这一下打乱了他的计划。自从科尔尼洛夫事件之后,女工们不再对他胆怯了,都开始有勇气站出来反抗了。 柏罗娜也是一样,她的声音从喉咙里滚了出来:“这没有道理!”融入女工们讨伐瓦连京的声浪。 他原本以为只有几个死硬的布尔什维克份子会反抗自己,未曾想到竟会招致如此剧烈的抵抗,一时间不知所措。“安静!”瓦连京涨红了脸,愤怒地连续拍打机器,但是没有作用。“我们要工资!”女工们站起来呐喊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甚至盖过了机器的轰鸣。 “都给我闭嘴!”情急之下,瓦连京解开自己的腰带当作鞭子挥舞,嗖嗖地抽在空中。“你们被辞退了。”他说:“明天就要关闭工厂,你们全都被辞退了!” 这句话更是砸晕了柏罗娜。但是还没等她思虑更多。瓦连京的皮带打在机器上被弹了回来,卷过达利娅的身体。很难说这是个意外。柏罗娜分明看见他面目狰狞,脸上一瞬间失掉了人的色彩而变成了野兽的模样。达利娅身材瘦小,吃不住皮带的力道,连带椅子一起摔在地上。 而瓦连京竟然又上前踢了她一脚。“滚蛋吧!”他“呸”地一口啐出唾沫,满露嫌恶神色。 达利娅身旁的女工发出一声惊叫,旋即扑到瓦连京的身上,将他扑倒在地。但瓦连京用力踢着他那条还算健康的腿,同时抓住她的头发,反手把她摔在地上。女工接连发出凄厉的尖嚎。其他人见状则一拥而上,用牙齿和指甲充做武器,对着瓦连京又抓又咬。“监工伤人了!”她们叫嚷着,同瓦连京混战一团。 乱局之中女工们抢下了他的皮带。瓦连京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但他的体型在对抗中占尽了优势。瓦连京毫无目标地来回挥舞着拳头,竟然难有一个人能近他的身。他的另一只手提住裤子,眼见势头不照,于是一瘸一拐地跑开了。柏罗娜第一个把手边的水罐投出去,砸在瓦连京的后背上。其他纺纱女工学有学样,分分拿起手边的水罐或者织梭丢出去,同时大声叫骂:“滚出娜捷日达!”他一边跑,一边不忘回过头来,“呸!”同时恶狠狠地咒骂道:“你们才会滚出工厂!”迎面而来的却是更多飞来的杂物。 厂房里乱成了一锅粥。机器停住了。达利娅倒在地面上呻吟。她的额头磕在椅子角上,鲜血涓涓地流出来,染红周边石砖。一人找来纱布,另外一些人尝试搀住她,一下露出肩膀上的血痕。“得带她去看医生!”卓娅捂着嘴,眼神困惑而又无力。库什金娜带着几个人扶着达利娅离开了,剩下的纺纱女工窃窃私语,围着纺纱机坐立不安,言谈间满是对未来的迷惘和恐惧。 柏罗娜感觉到天旋地转一般。她第一次看见有人流了这么多血。暗沉的红色把纱布都浸透了。苏珊娜在哪里?她一遍一遍的回想黄金色的魔女之夜:“我会帮助你的。”“太阳的魔女”不是这样承诺过吗?为何却成为了空言? “他们不能这么做!”周围的女工们仍然在反复重复这一句话。对,他们不能这么做!这样的口号女工们已经喊了许多天了,彼此相互安慰,几乎当作真理。但如今委员会只用了一句话,只派了一个人来,甚至都不是他们自己的人,而是一个无耻的狗腿子!就轻而易举地推翻了女工们的意志。他们当然不能这么做,可是我们如今该怎么做? 柏罗娜背靠纺纱机无力地缓缓滑落,最后坐在地砖上,双手环抱膝盖。她抬起头来,眼见灰色的房顶。 娜捷日达的房顶上粘着一道道油腻的污痕。铁质的横梁纵横交错,却都纤细脆弱、落满灰尘,几乎不堪重负。而蜘蛛在角落里肆意结网。维堡区到处都是这样简陋的厂房和更加简陋的工人集体宿舍,那些圆顶的和方顶的的宫殿、那些高耸入云的教堂、还有那些洁白的坚固的道路和桥梁都不属于这里。彼得格勒是俄国最大的工业城市,是彼得大帝的杰出造物,是俄国的骄傲。不,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保卫城市的时候所见的一张张生机勃勃的脸,这座城市分明是由农奴们建成的,工人们支撑的,士兵们保卫的。 他们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是我们的工厂!这个想法有如平底惊雷,在她的脑海中炸响。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道路就在那里,是俄国已经实践过一次的路,也是你亲自走过一次的道路,是有一个人一直在向你指明应当去往的前方么。 柏罗娜爬起身来。“除非我们允许,没有人能关闭娜捷日达。”她喃喃自语,穿越纺纱女工们,径直走向库什金娜和其它一些布尔什维克。柏罗娜还没有完全整理1好自己的思绪,语无伦次地想到什么就将它们说出来。 “娜捷日达是否关闭,难道是系于工厂主的一念之间吗?”柏罗娜询问自己:“就像先前一样,彼得格勒是否会被科尔尼洛夫征服,难道是系于克伦斯基的决断吗?”答案显而易见。“不,不是的。”她说:“彼得格勒的安危全在于生活在这个城市的工人和保护这个城市的士兵手里面,能让他们行动起来的也不是克伦斯基、策烈铁里、李沃夫还有其它什么的人的命令,而是我们自己的意志!”她越是说下去就越激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戳着自己的胸膛:“工厂的事也是如此,除我们以外,谁有权力来关闭娜捷日达?” “因为娜捷日达所生产的一切纺纱,难道不正和这座城市一样,是经由我们的双手和双脚所创造出来的吗?这一切难道是工厂主动动意念,就凭空出现的吗?不!我们劳动,我们创造,我们生产!娜捷日达的现在和未来的一切事宜,都理应交由我们自己来决断!” 柏罗娜的思想越来越清晰,就像抓住了无数混乱线团中最关键的那个线头,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因此,要怎么做才好?”这一切简直就像清水里的鱼,那么明显,为什么过去自己始终没有能够察觉?“不要哀告,不要恳求,不要放弃!”她的头脑转的飞快,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了过去几个月一直听闻,却始终被她忽略的一句话。她几乎要呐喊出来。 “库什金娜,我现在还不是一个布尔什维克——”柏罗娜站在那群真正的布尔什维克的面前,强抑住内心的激动。一张张面孔注视向她。“但是我曾经和你们、以及你们的人在一起,在海军部区,在斯摩尼学院,在鲁加,我想说列宁是对的,你们是对的,一直都是对的。”不知道从何时起,柏罗娜发现自己正面朝所有人讲话。大家已经全都安静下来,等待着她继续说些什么。柏罗娜按住自己起伏的胸膛。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一条道路。”她说:“让一切权力归苏维埃!” 这意味着拒绝工厂主和那个狗屁所谓委员会的命令,完全地、彻底地、自主地管理娜捷日达纺纱厂。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已经很明显了,由纺织女工们自己组织生产活动,并且用尽一切力量来保卫这一点。口号应当落到现实里去,就从这里,就从此时,“让一切权力归苏维埃!”女工们交头接耳,一个又一个传递着这句话的含义与蕴含其中的力量,坚定地向彼此点头。 可是,柏罗娜分明身处人群包围,却突然打了个寒颤。激动的心情霎时间无影无踪,徒留一身冷汗。她背后的羽毛轻轻竖立起来而又悄然落下。那么我呢?柏罗娜忐忑不安地想到,我也属于苏维埃吗?苏珊娜许诺魔女以自由,只有她们,只有魔女们……是“以血连血”! 我们的革命 “(魔女的)自由与尊严,既不能寄希望于诸如“上帝”此类虚幻的存在,也不能依赖统治者个人的道德和良心,更不应该从属于榨取剩余价值的资本,而是要建立在人类最普遍也是最本质的特征——劳动之上。” ——柏罗娜,在彼得格勒魔女苏维埃成立时的讲话 娜捷日达纺纱厂一切如常。纺锤照旧转着,织机发生轰鸣。两名最强壮的女工接受了新的使命,占据了瓦连京的小房间,但她们的职责变成了监视和审查想要进到厂房里的外人。第一项提案通过了,旨在更新宿舍旁充满铁锈的水管,从而改善女工们的居住环境。一个小型的代表团被派往报社,希望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刊登关于娜捷日达的变化。而最关键的决策是在当天就被一致认可的——她们决定照常生产。 “那纺出来的纱线怎么办呢?” “俄国需要纱线。”纺纱女工们最终得出结论:“我们去找彼得格勒苏维埃,让他们分配产品。”食物和其它一切生活必需品也都通过彼得格勒苏维埃分配,在各个基层苏维埃之间流转起来。 夺取政权——也就是革命——的时机已经完全成熟了,只是柏罗娜她们还没有想到和看到这一点。 “还要请求军事革命委员会的帮助,我们必须像先前那样,同其它工人完全结合起来。” 一连几天都没有人来干扰她们。瓦连京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他背后的那个由工厂主组成的委员会也没有露面。看守厂房的女工说在街道上曾看见过可疑的人,但可疑的人到处都是,也就仅此而已了。柏罗娜听说还有几个工厂也被勒令停工,并且解散了所有的工人。但娜捷日达的斗争鼓舞了他们,没有一个人放弃然后离开工厂。 这样下去他们的计划非但要破产,而且还要在经济上大大吃个亏!柏罗娜心想,就该这样才好。他们可是吃着和用着我们的血汗,住在豪华公寓和乡间别墅里,稍有风吹草动便逃之夭夭。这些人装模作样,却软弱无用。柏罗娜惊讶地发现当他们全都销声匿迹之后,彼得格勒和娜捷日达竟然运转的更顺畅了。一切都在变好,她想,但是,就像苏维埃警告的那样:“工厂主们是不会甘心于此的。” 而他们果然也没有放弃。 又过了几天,从兄弟工厂里传来了消息,一支部队进到维堡区里来了!大概有二三十个人。送信的是个腿长的年轻的小伙子,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这支队伍的形象:都是些稚嫩的年轻人,戴帽子,穿着灰色的没有扣子的上衣和蓝色的马裤。他们排成两列,踢着黑色皮靴,背着步枪,跟随在领头后面穿越街道。无视时不时探出墙头的目光,径直来到娜捷日达纺纱厂前。 “我代表临时政府而来,彼得霍夫”——他是娜捷日达的主人——“声称你们非法占据了他的工厂。我是来……”领头的居然是个女人。她示意队伍停下,自己走上前去,朝守卫和煦一笑,仿佛具有魔力般融化了对方的敌意。但也只有一瞬间。女人的背后跟着灰色的沉默的“压路机”一样的队伍,一双双眼睛紧张地扫视着周围的工人。任谁都能嗅出他们身上蔑视和抗拒的味道。女人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说:“了解这里的情况的。” 两个女工交头接耳,一时拿不定主意:“我们得询问苏维埃。” 女人点了点头:“那我们就等一等。” 其实女工们早就达成了一致。“让他们进来吧,让他们随便看看,我们做自己的事情。”达利娅仍然缠着绷带,可是她说自己已经好了,完全可以恢复工作。先前库什金娜和其他人找赤卫队借了几只枪,分给有勇气的人,现在已经藏在各自的脚边。还有一些棍棒之类的武器都发放下去,以防最坏的情况。党还没有下达夺取政权的命令,工人们自行决定对待临时政府的态度——冷漠、拖延、不服从、不对抗。 现在的彼得格勒就像是两个世界了,柏罗娜心想,冬宫的世界和人民的世界。可是不晓得魔女的世界在哪里。 女人被迫在工厂外等待了一刻钟。这期间不断有人聚集过来,数量远超这支部队,围绕他们形成了一个沉默的半弧,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鄙夷、嘲弄和敌对。“你们可以进来了。”女工终于回来说。领头的女人朝她点头微笑,带领队伍鱼贯而入。 没人看见之后她所有亲切的表情都消失了,脸上用刀子刻出冷漠和嫌恶。女人示意身边的士兵推开厂房的铁门,机器的轰鸣声扑面而来。 “你们这里有没有爱国的工人?”她走进厂房里朗声询问:“有没有社会党人?”女人的声音分明无法盖过机器,但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按照先前的决定,没有人回答她。大家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甚至手上都没有停下工作。只有柏罗娜闻言浑身一颤,因为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寒冷和黑暗中温暖人心的声音,朝思暮想为之魂牵梦绕的声音——“太阳的魔女”苏珊娜·柳德米拉·波克隆斯卡娅! 怎么可能会是她? 柏罗娜下意识抬起头,正正迎上苏珊娜热切的、寻找的目光。 “柏罗娜。”苏珊娜莞尔一笑,径直走了过来:“我就知道你在,所以才到这里来。” 她穿着灰色的长达脚踝的大衣,脚下瞪着马靴,胸前钉着两排金色的扣子,外翻出来的领口是鲜红色的。苏珊娜没有戴帽子,粟金色长发就这样垂下来,如瀑般遮住一半的肩章带。她步履轻盈,带着士兵们来到柏罗娜的面前,仍然像是一轮明媚的太阳。 尽管在科尔尼洛夫叛乱的时候苏珊娜没有出现,“当时我恳求您帮助我,帮助娜捷日达,现在仍然是这样。”柏罗娜按捺下激动的心情,自从宣布一切权力归苏维埃以来,她的心灵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振奋。 “我当然要帮助你,所以我才在这里。”苏珊娜仍然是站在她、站在她们这一边的!“可是我需要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娜捷日达……”柏罗娜一时间千头万绪,竟然不知道该从何处讲起。争取减少工时、改善待遇?亦或是保卫城市和工厂的斗争?还是从赶走瓦连京开始?最后,她挑了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一点,认真地说:“不能关闭娜捷日达。” 但苏珊娜反问道:“为什么?” 柏罗娜没有反应过来,这难道不是应有之义吗?她想,苏珊娜真的不知道吗?“太阳的魔女”微微侧脸,一幅理所应当的表情,说:“关闭娜捷日达是委员会的权力,他们恳请临时政府捍卫这一权力,这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他们怎么能不同工人们商议,就决定关闭工厂?” 苏珊娜噗嗤轻声笑了出来:“这是他们的工厂。” “不……”这是工人们的工厂,而且他们关闭工厂只是为了教训工人们,勒令他们服从于更长的工作时间和更少的工作报酬。柏罗娜没能说出这句话来,难道苏珊娜不是站在她的一边的吗?她焦急地争辩道:“而且政府又怎么能同意这一点呢?俄国无论战争还是和平需要纱线,哪怕是为了俄国的利益也不能关闭工厂啊!” “保护私有财产正是俄国的利益所在。”苏珊娜回答。 意思是保护工厂主们组成的委员会,保护他们掠夺工人的权力。柏罗娜下意识就想说不,我们才是俄国,工人、士兵和农民才是俄国的利益所在。苏珊娜意识不到这一点,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两人面前,她们已经站在了不同的一边。 “实际上我也是委员会的一员,这命令也是我下的。所以你不必害怕失业,你可以到我的工厂里来,你可以管理工人们!当然,我已经答应克伦斯基替他组建一支由魔女组成的部队,出于个人而言我更希望你愿意为国效力。”苏珊娜丝毫没有注意到柏罗娜表情的变化,自顾自侃侃而谈。她的眼神,她的微笑,还有她的语调依旧温柔可亲,带着感染和鼓舞人心的魔力,但是对柏罗娜已经不起作用了。 “别和这些人搅在一起,我的小小鸟。拥抱你自己的血,我们彼此相互帮助。” 是要我成为瓦连京一样的人。柏罗娜想起了那个瘸腿的监工,想起他的咒骂和皮带。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关闭了开关,所有的纺纱机全都停下来了,空气中纱线的细绒慢慢回落到地面上,厂房里安静下来,仿佛也在等待柏罗娜的答案。 她握住苏珊娜的手。这只手的手背是光滑的,手掌心里柔软而又温暖,一旦握住就令人不想松开。她的手的每一根手指都纤细洁白,指甲也修剪得整齐圆润。这是一只保养得当,未经劳动的手。 柏罗娜和纺纱女工们就不是这样的,她们的手掌和五指的指肚上都已经结出了厚茧。五个手指头全都是粗胖和红彤彤的,每年冬天都还会冻裂开来,摸上去又干又刺。达利娅、库什金娜、玛利亚、热尼娅和卓娅……还有其它许多人全都一模一样。这就是她的工友同志。柏罗娜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她们的手指灵巧翻飞间纺出的纱布被织成苏珊娜魔女之夜时所穿的精致的长袍,自己却挣扎在寒冷和温饱线上。 不应该是这样。 柏罗娜仰起头,直视向苏珊娜的眼睛。她突然觉得苏珊娜没有那么高大了,先前那些笼罩在她周身的神秘光辉有如潮水般退去。她的身上失去了太阳的光芒,同时也失去了足以号召众人的领袖气质。她在心底有了答案。柏罗娜同魔女之夜那时一样,磕磕绊绊地对她讲话,但这一次,却并非出于自卑。 “以血连血”是个谎言,划分人的不是他们流着的血,划分人的是他们的劳动。 “苏珊娜。”她说:“我是个布尔什维克。” 苏珊娜看向柏罗娜,轻轻叹了一口气,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么说你背叛了‘以血连血’的誓言。”“太阳的魔女”眼底的柔情恰像面对一只犯了错误的小乌鸦。但是随后这一切全都消失不见了。苏珊娜唇角的弧度一下子就垮了下去,化作赤裸裸的冰冷的恶意。 她没有半分犹豫,骤然发力便试图扯掉柏罗娜的上衣。柏罗娜感觉到脖颈像是被狠狠勒住,差点儿倒在地上,随后是斯啦啦的衬衫裂开的声音,将她的肩膀和大块的后背展现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满脑子不知所措,随后意识到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漆黑的鸦羽暴露于气流之中,一下子根根树立起来。震惊和羞愧顿时涌上她的心头,紧接着就是绝望。柏罗娜想盖住自己的羽毛,但是苏珊娜紧紧钳住她的双臂,不让她有半点动作。“她不是你们的人。”苏珊娜抓着柏罗娜的手带着她在女工们的视线之下转圈,大声说:“她是一个魔女,一个丑陋的、蛊惑人心的魔女!这就是证据!” 厂房里陷入一种可怕的安静之中。人的视线像是针一样扎在柏罗娜的身上。柏罗娜只想赶紧钻进纺纱机的下面。但是她双颊滚烫,耳垂发烧,脑子里嗡嗡作响,一下子什么也不会做了,只能呆呆地被苏珊娜带来带去,盲目等待审判的结果。 这时候达利娅走了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替她披上。 “我不知道魔女是什么。”她严肃地说:“但是我可以告诉柏罗娜是谁。她是娜捷日达苏维埃的成员,是操纵纺纱机器的好手,是纱线产量的标兵和榜样。她是和我们一样的劳动者,是无产阶级的一份子。”达利娅不是在单单对着苏珊娜,同时也是对着惊疑的纺纱女工们在说话:“这就是我们所熟悉的柏罗娜。”在这个工厂里,柏罗娜不是同她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劳动在一起吗?喝着一样的水,呼吸着相同的空气,为同样的痛苦而痛苦、快乐而快乐。 人群之中蜂鸣着,却同苏珊娜所预想的不一样,她们不是在审判柏罗娜的罪行,而是在讲述着与她一起生活和工作的记忆。 “除此之外,柏罗娜还是我们在彼得格勒和鲁加的战友,那时她就在我身旁,为了保卫彼得格勒!”达利娅大声宣布:“总而言之,她是我们的工友兼同志,是我们自己人!”女工们的神色释然了,是的,不就是几片羽毛吗?“柏罗娜是自己人!” 划分人的不是他们身上流着的血,而是他们的劳动。作为魔女的柏罗娜只是她的人的属性的次要部分,作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的柏罗娜才是她的人的属性的真正核心。纺纱女工们大多未受教育,不懂得复杂的概念,但她们以劳动者质朴而敏锐的直觉意识到了——柏罗娜是真正的自己人。 “松开你的手!” 达利娅猛地推开苏珊娜,将柏罗娜保护在自己的身后。“太阳的魔女”猝不及防,踉跄后退两步,差一点儿跌倒在地。这一动作触动了绷在士兵脑海里的那一根拉紧的弦,他们一下子端起枪来。 “保护我们的人!” 女工们跳上机器,拿枪对准苏珊娜的脑袋。剩下的人呼啦啦地站成一群,从四面八方包住士兵们。她们手里高举着棍棒和铁铲,毫无畏惧地拿胸膛抵近枪口,把柏罗娜团团围住,筑成一道坚不可摧的血肉城墙。“你没事吧?”小个子的玛利亚替她揉着烙下红印的小臂。最里面的人全都露出关切神色,丝毫没有抵触和拒绝。她们的敌意全都面向苏珊娜,靠近大门的人就往工厂外面呼喊,无论男女工人都一下子涌了进来。苏珊娜和她的队伍被人群挤在中间,就像海浪里的一叶扁舟。 “这里是维堡区。”达利娅出声提醒他们。苏珊娜的脸上阴晴不定,眼角的余光瞥见士兵们端着枪的手都在颤抖。四面八方都是威胁,那十几二十支枪左支右绌,被压成一个扁圆。一个月前他们还都是学生,未经风浪,不够沉稳。倘若万一有谁一不小心开枪走火……身前身后都是乌压压的人群,恐怕她和士兵们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撤退。”苏珊娜轻声说道。这一支小部队在工人们仇恨的目光中慢慢、慢慢地退出了工厂。他们每退一步,女工们就压上前去一步,有如无声的海浪。苏珊娜走在队伍的最末尾,直到最后一刻,她仇恨的目光都穿越众人,直勾勾地射向被保护在最后面的柏罗娜。 恐惧化作希望,羞愧变成了力量,“乌鸦的魔女”在众人的搀扶之下,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第一次与“太阳的魔女”势均力敌。我属于这里,柏罗娜心想。她站在他们中间,因此力量用之不竭。突然之间两人都有预感,伊万·库帕拉的血誓已经粉碎,总有一天,魔女之间不会只是今天这样沉默、压抑的对抗,而是要爆发出一场以完全、彻底地消灭对方为目标的战斗。而这是由她们的信仰、她们的生产方式、以及她们所处的阶级决定的。 永别了,柏罗娜无声地说,我的血裔。 很快就到了十月。 列宁穿越封锁再度回到了彼得格勒,召开会议研究起义的时机。但是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背叛了布尔什维克,在公报上泄露了党决定在二十五号起义的消息。于是这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而柏罗娜看到这个消息,满心都是欢喜和慰籍。 这一刻终于要到来了,她想,就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让临时政府的部长和司令们恐惧去吧,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恐惧了。工人和士兵们才掌握力量,从二月到十月的全部历史,就是他们逐渐认清他们自己和自己所具有的力量的历史。 与此同时,一个这些天来始终盘萦在柏罗娜的脑海里的计划逐渐清晰起来。她趁暮色离开工厂,匆匆赶往维堡斯卡大街的一栋空房子里。一小群魔女已经聚集在那里,都是在魔女之夜上缩在角落里的人。二十五号当晚,彼得格勒魔女苏维埃就是在此处举行了第一次会议并宣告成立。 天气已经很冷了,“嘿,同志,这么晚你是要干什么去?”身穿黑色大衣的发报员好奇地问她。 “去支持列宁。”柏罗娜想都没想。 “那你们是要革命去呀!”发报员咧开嘴笑了。 “是的,没错。”略一犹疑之后,柏罗娜惊讶而又欣喜地接受了“革命”这个词。这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人类历史的崭新一页,她想,这就是我们的革命。 ------------------------------------------------------------------------------------------------------ 趁着上班摸鱼总算是摸完了,这个故事从最初到现在几经变化,基本上算是翻天覆地了。 最初是想写一个系列四篇,春晓夏末秋至冬暮,17年,36年,5几年然后是91年,到了现在已经完全变了,基本围绕彼得格勒魔女苏维埃,以及柏罗娜和苏珊娜的故事开展。 春晓在这里,是17年十月之前,彼得格勒魔女苏维埃成立的故事;夏末预计是关于柏罗娜和彼得格勒的魔女们为何要和如何参加红军队伍,对抗白军和以苏珊娜为首的白军魔女们,柏罗娜和苏珊娜会展开正面对抗,大概是18,19年;秋至的故事结尾肯定是在21年联盟成立,核心是彼得格勒的魔女们同乌拉尔山脉以东的魔女们,里海和黑海沿岸的魔女们(诸如中亚魔女苏维埃,远东魔女苏维埃等等)的联合,苏联的成立嘛,当然高潮应当是柏罗娜同苏珊娜的决战,两人的故事正式结束。 冬暮已经写完了,是个一千字左右的结尾,直接跳到91年圣诞节,柏罗娜人生落幕。 然后先圈块地,设定有一个前传,是一战时期的故事,苏珊娜的故事。比起文中“太阳的魔女”,苏珊娜更为人所知的称呼是“无畏魔女”,她在战争开始后从英国回到俄国,对抗沙皇和牧首势力,支持革命(资产阶级革命),支持魔女们的自由生活,然后估计会对抗拉斯普京吧,这么一个故事。苏珊娜对待敌人很严酷,但应当算半个正面角色吧,只不过,怎么说,阶级局限性? 然后柏罗娜也不单纯是“乌鸦的魔女”,“团结魔女”或者“忠诚魔女”吧,咱还没想好。 不过很长时间应该不会碰这块坑了……毕竟没有百合! 要去写美少女高达百合文!
  22. 难民潮,就算是在这样的时代也有。冬天改变了整个世界,她创造性的划分出了一个濒临灭亡的旧世界和新生的新世界。但是这个新世界,也没那么幸福,反而很残酷。新世界完全是在冬天之下建成的,是一批逃过了旧世界的灾难成功延续生命的地方的概括性称呼。难民,指的是那些幸存者。 乔伊·塞耶知道什么是幸存者,幸存者一般指一场灾难、战争、以命相搏的冲突中活下来的一方。无论是什么定义,都能够描述现在他所处的状况。他,就是一个来自旧世界的灾难幸存者。他的家乡在更南方的地区,由于火山喷发和太阳冷却,今年南方的温度下降的比以往更快,更严重。甚至在一些常年不见冰雪的地方,都在今年盛夏能够看到冰霜了。盛夏和冰霜,乍看之下也许是一对反义词,但是,这刚好就是现在的人类遇到的困境。在南方,今年可是无夏之年。 还好乔伊走的早,没有赶上那场灭亡了他故乡的冬季冰暴。当时他在吉利斯王国本土的高级大学读书,灾难传来,举国震惊。他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因为早在今年春天,南半球地区就陆续有一些休眠已久的火山突然喷发,往大气层倾倒了数量未知的大量岩浆。覆盖面积在300平方千米以上。大量的岩浆喷发带来的硫酸和二氧化硫等等化学成分将足以导致气候变化,这是乔伊了解到的理论知识。 现在,他已经是一名武装侦察队队员了。如果是过去的他,看到今天的他也许会有些感慨吧?感慨自己学到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救了他的命。 眼前他正要面临他的第三次困境。一批饥饿的冰原狼群嗅出了许多食物的味道,尾随在他们和他们保护的难民们周围。而且数量还在增加。这是这支侦察队在拯救被狗熊群困住的一批幸存者以来第二次在野外与野兽冲突,而且还是被迫的。乔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随着肾上激素的分泌量增加变得愈发炽热,他感觉到紧张两个字描述的情况了。 手中的充实感依然没能缓解他的情绪,他的呼吸,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加短促。护目镜的视野里,除了狼,还是狼。狼的行动比狗更加敏捷,而且比狗要更加野化,纯正,保持着原始的一切。它们正张开血盆大口,呼呼的喘着代表即将进食的粗气。乔伊只能抓住手里唯一的武器。这是他唯一的反击手段了,他相信子弹的致命威力。 一匹冰原狼如同大海上的浪花一般纵身一跃,跳到半空中,点燃了这场人与狼的大战。这匹狼的目标,显而易见得是乔伊·塞耶。枪口从狼跃起时就没离开过它,现在枪管前的瞄准器更是对准了它在空中暴露出来的柔软的部分——肚子。不管是狼还是人,被击中肚子一定会让他在一瞬间减弱战斗力,甚至会因为出血的严重与否,危及生命。 手指扣动了扳机,扳机隐藏在枪身内的击锤激发了枪管的发射装置,子弹的火药被点燃,冲出枪膛。 乔伊没空去关注那匹垂死的狼了,他迅速调整了视野,确认到周围的队员开始射击狼群,听到枪声此起彼伏的声音时候,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狼群在他眼里如同随机数,不知何时就会变成一个确定的值,这比真正的数学好,不需要大量复杂的计算。答案,一般很容易发现。 一枪、弹壳抛出、将下一发快速的推入枪膛。扳机又动一次,又发出了一声枪响,硝烟迅速的消散了。乔伊的眼前躺着几批恶狼瘦弱的尸体。 也许是同伴接二连三的倒下令这些自大的野狼产生了胆怯,开始在枪的射程外徘徊。有的发出低吟,有的…… 突然,一声狼嚎,嚎叫声令人的耳朵发胀。乔伊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难受,这声嚎叫有些意义不明。但是,狼群看起来变得更加凶狠了。乔伊从它们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杀意,明确的杀意。 一匹狼在他的右侧,另有一匹在左侧。他们企图让乔伊无暇应对。乔伊对自己的反应速度没有信心,他无法处理现在的情况。如果是只专注眼前一个敌人还好,这样的情况加剧了他内心的紧张情绪。 乔伊死死的盯着两匹狡猾的狼,枪口在两匹狼之间来回移动,警戒着,寻找最适合自己的防守位置。 枪声又长又闷,伴随着枪口的微微闪光,没等乔伊反应过来,就已经杀死了其中一只。这匹狼死的时候,腿还保持着凌空的姿势。看来又是在跳跃的时候被击毙的。另外一只鬃毛颜色较深的狼也随着它前人的脚步一跃而起,张开的嘴巴中口腔的颜色鲜红可鉴,可那自然的红色,瞬间,就被人染上了一抹不和谐的黑红。子弹穿过它的口腔,射出体外,开了个对穿。 枪口还残留着射击时留下的一些余温,闻一闻,还能闻到一些刺鼻的味道。 “干得漂亮小子!一个人能收拾五六匹狼了,简直是神明庇佑啊。” 仔细一听,周围似乎也只有人声了。狼的嚎叫声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侦察队的队员,满脸胡渣的奥利维尔·阿翰说。乔伊听罢,嘿嘿尬笑了一声。他实在不会应付其他人对他的夸赞。 这群难民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侦察队的武器仅仅只够他们自己防身用,所以只能靠他们保护这些身在荒郊野岭的难民群。乔伊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身手,他感觉自己的额上已经结满了汗珠,抬起手擦拭了一下。 无线电技术在灾难来临前已经出现了一个雏形,当时正值玛丽娜电报系统投入正式运营的20周年,但是当时的电报也只能满足大陆内通讯的需求,对跨海的国家、大陆而言根本没有办法。于是,在那个时代,人们就有了一个新的思考。如何向世界普及这种东西?如何解决海洋这个阻碍?填海造陆或者在海洋中铺设电报线,这些都不合实际。一个巴罗佛人的奇思妙想让今天的侦察队可以用这样一种方式实现和他们新家的即时通讯。他们只不过需要在每次出行时带上一根天线,带上一台有方形加热炉重的金属盒子走就可以了。很幸运,随着新家技术的发展,雪地探险的很多需求都能被满足了。 “一群幸存者,被侦察队发现了。”这声音,沉稳,语调无明显变化,甚至发音都基本持平,语气低沉,仿佛是峡谷中诱人深入的幽幽冥音。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个看不到明显的喜怒哀乐,眼神经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市行政团队的一员,充当艾米勒·尚恩·亨利特秘书的安德斯·莱纳斯·诺德格伦,A·L·诺德格伦。他曾在分离主义派系企图分裂城市时在帮助城市取回希望的过程中称为鹰眼的诺德格伦,以彰显他的所作所为。此刻他正拿着一份从电报站签收的一张电报文件站在A·S·亨利特的身边如同鹰站在它主人的肩膀上一般毕恭毕敬的站着向他汇报。“人数大约三十多人,病患也只有两三个人。” “是让他们继续自生自灭呢,还是为他们画张地图?或者是让侦察队送他们回来?” “安德斯,现在几点了?” “15时24分,离法定休息时间还有不到3小时。” 安德斯低头看了看手表说道。他知道,眼前的神使有个习惯,只要到了休息时间,他绝对不会再在这间办公室处理公务。安德斯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艾米勒要特意问时间?难道他这么快就想下班了吗?疑问在他的心里增殖、繁衍,但是他知道,他只是一个秘书,一个帮助决策的人,不该问的,他不会问。 “你认为呢?我们现在该不该再多接收一些难民?” 神使艾米勒说,安德斯感觉他似乎在出一道题,安德斯的第一想法是,这是在考验我吗?尽管他知道一些本市政府中的一些黑幕,比如说宗教创立时的一些不可明说的问题……他也有时候揣摩过艾米勒,看他做那些决定背后究竟是不是发自内心。前不久,本市迎来了自未遂的分裂以来第一批外来人口。那时神使是怎么招待他们的?该满足的都满足了,但是…… “仿前例,予以接纳。彰显我们为民作主的特点。” 安德斯想了想,依照前例,那些难民最终还是可能会被接进城,或者说,他们的目的地就应该是这里。这其中是有原因的,原因在哪他就不知道了。本市一贯主张爱民、以民为本,重视外界评价的艾米勒会答应的,他就这么说了吧。 “那就必须在他们到达之前建好那些设施,你可以吧?” “敬遵神谕。” 安德斯听到艾米勒的话后大脑右叶的神经抽动了一下,这似乎是个挑衅?将这件事情推到他身上,那艾米勒就高枕无忧了。但是尽管对雇主说的话有些反感,但是碍于身份,他不得不用那种肤浅、虚伪、假高尚的字遣词造句回应他。站在这个房间里的,只有一个不知名的神、不知是否存在的神的使者和他的仆人。安德斯说话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因为长时间低头看地上的话会伤眼睛,所以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和大人物讲话要保持恭敬的话,最好是闭上眼睛或者延长每一次眨眼的时间保持那个态度。说罢,他慢慢离开了这个气氛不同寻常的办公室。 安德斯戴好帽子走出这栋楼,身后是守门职员忙碌的身影还有一盏烧煤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外面,是雪花飞舞的世界。在房子里还算有加热保温的东西,当然,它们无不是靠能量塔的接济才能为人所用。能量塔旁的温度计显示,今天的温度是-50℃,最近几天的气温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但是尽管如此,在外面,依然能感觉到一阵凉意。安德斯下意识的缩紧自己。 工程队总部是一栋样式较为独特的大楼,那栋楼整体上属于矩形结构,但是不同的是,在那3层高的大楼上,每个楼层之间的外部连接中有工人们自己设计的小东西,比如说喜欢的动物雕像,还有一些人像,甚至是能量塔的精确小模型。这个模型在顶部,同时也作为整栋楼的废气排气系统使用。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人类也在生产着有害气体。安德斯抬起头,看到了正在一次次吐出黑烟的塔楼样式的活动结构。 他感觉到有一些路人正用不一样的眼光看着他,这视线让他脊背发凉,全身的汗毛都似乎要竖起来一样,一阵鸡皮疙瘩扫过。也许是自己做了太多事。他猛得回过头,他的身后,只有几个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居民在走动,而且大家似乎都没有注意安德斯的存在。他松了口气。 “谁啊?” “是我,安德斯。” 在工程队总部门前,他看到这里的街灯都不一样,是特别雕刻过的,改变了传统煤油灯的外形,有过去常见的飞禽、走兽、还有一些自然界的其他图案。 不愧是一些心灵手巧的能工巧匠。他想。 应门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面部看起来并不油腻,很瘦,如果忽略一部分胡渣,那看起来会很平滑。浓眉大眼的,典型的可靠大叔工匠形象。 他在过去,不会刚好是盔甲匠人或者武器匠吧?安德斯想。 “门徒大人,沃尔夫冈工程队感谢您的驾临,教徒们为您与神使向神明祈祷。阿门。” 说话的人显然是队伍中的牧师,安德斯看了看周围,找到了一个穿着与众不同,穿着红边黑衣带着能量塔项链的人,那个人秃瓢,仅有两边有一些白发。面色倒是很健康,没有任何营养不良的症状。随着他的话,所有注意到安德斯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面向着他祈祷。 “神明感受到了诸卿的祝福,祂谕示我替祂向各位道谢。祈祷可以结束了。” 安德斯花了一点时间,才把思维调整到宗教频道上。他在A·S·亨利特身边干了那么久,也依然没有适应这套人为设计的宗教琐事。他为自己感到一丝尴尬。他半天才扯出这样一句话。 “请问安德斯先生到这里来有什么谕示?” “神使要我转告大家,神预见了我们的同胞,他们正在野外饱受灾难的侵扰。他告诫我们,我们应该爱人,爱自己的同胞。所以,侦察队已经在把他们接回来的路上了。神使要我特别嘱咐你们,为他们建一些能够驱寒保暖的设施。” “那他们总共多少人呢?” “大概30-40人。” 一些工匠面面相觑,然后开始窃窃私语,安德斯把这些变化都看在眼里。他两只手互相抱着放在身前,努力让自己的面色尽量和蔼。 “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去干。” “拜托诸位了。” 安德斯放低姿态,对工人们致意,动作相当虔诚。 也许,他的内心也明白,对灾难中的人类施以援手,是一个好事。他的道德标准真叫人难以捉摸。事情办完了,工程队已经打算开工了,他们正带着工具和材料去选工地。看到这一幕,安德斯真的想把自己体内的废气全都排出去,来一次深呼吸。 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安德斯想,目光随着脑海的联想,慢慢的转向远方。漆黑如夜的瞳孔中仿佛有一张视网膜上,放映着远处,寒冰的大地之上的景色。是多么寂寞、多么令人脆弱。 “怎么了?大哥哥?” 乔伊此刻正带着一个孩子走在他们前不久刚扫清的归路上。在之前和野狼群的搏斗中侦察队赢得了幸存者们的信任,这也是为什么乔伊身边出现了一个女孩儿的原因。她正抬起自己的脸看着突然变得沉默的眼前的大人。眼中是乔伊那失色的侧颜。 “没什么,我只是在感叹,我们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 乔伊带着一丝微笑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孩,说着,伸出手抚摸着她金色的头发。在冬天里,白色以外的颜色变得格外重要。小女孩看到乔伊的微笑,感受着他的抚摸,也咯咯笑了起来。看上去,如同一家人一般和谐。可惜的是,乔伊知道,那孩子是有家人的,自己并不能代替他们。 “话说回来,你们在逃避什么?” 乔伊看着声音传来方向,那边是侦察队队员拉普雷希特·霍斯和一位红发的少女。两人并排走着,乔伊不知道拉普雷希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一个看起来年龄只比他小那么两三岁的女孩这样的问题。乔伊觉得,或许她也不清楚原因。饶有兴致的边走边听他们的对话。 “您可知道,卢卡先生?” “卢卡…卢卡卡罗?” “是的,就是他。” “他是带头逃亡的人,他曾经在新纽布斯市做过科学家。” 新纽布斯市?乔伊听到了一个地名,他想:这明显是另一片大陆,似乎来自北美利加,那儿有人活着吗? 碰巧拉普雷希特也有疑问,他追问道:“新纽布斯市……在这个地方吗?” “是的,他在比新吉鲁亚特市更南的海岸。我们都是那儿的居民。”少女娓娓道来:“我们到达这里的时间可能比新吉鲁亚特市的各位还要早,因为我们的故乡原本就很冷。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提前避难。等我们知道吉利斯王国也因为过早的冬天而陷入混乱时我们已经在这座岛上获得了一个可用的能量塔了。好景不长,直到一周前。气象学家卢卡卡罗先生预言了一个可能摧毁整座城市的极端暴风雪天气的来临,当然,这个预言被领袖驳斥为谣言自然没有多少人信。我们都是他的朋友,或者他的亲属。我们相信卢卡卡罗先生不会毫无依据的做出这样的预言。于是,在他悄悄出逃被我们知道后,我们就决定跟随他离开那里。大概,我们走了三天。回过头来终于发现暴风雪来了。新纽布斯市的灯塔随之熄灭,能量塔塔顶冒出的气流,也消失了。于是,就发生了今天的事。我们遇到了你们。” 暴风雪,乔伊听到了一个词。暴风雪……可以让一个地区气温大幅降低,甚至伴随着生命危险的灾难。他有些害怕。那场暴风雪,注定是新吉鲁亚特市建城以来,在这个极寒世界遭遇的最严重的灾难。 在新吉鲁亚特市的市政史中或许可以看见这样的记录。暴风雪这一事件在这座城的历史中占了相当规模的篇幅。暴风雪被人们认为是冬季邪灵召唤来打击人类的急先锋和重要武器。当然,这些观念是受了宗教的影响。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一场代号名为“尖啸者”的暴风雪在新吉鲁亚特市所造成的破坏是一百余人冻伤,许多外围设施毁于寒冰。这还不是最显著的,最显著的是,这场灾难造成了新吉鲁亚特市资源获取率严重下滑。多亏了机器人,噢,是的,机器人,蒸汽科技目前为止的最高阶段。多亏了它,剩下的人才活了下来。这些记录被写下来,那都是后话了。
  23.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男人,一直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衣服。见到的时候他转头永远是笑眯眯的,不过他的眼眉一直喜欢闭着。突然有点好奇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呢。 终于又一次,在他喝完酒和一些客人聊完天在房间里读书的时候看到了。那血一样红的眼睛。在月光之下他的血色双眼却不知道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就是因为这眼睛的颜色所以才会一直眯着的吧。等我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房间的门已经打开了,他很自然的把眼睛眯起来食指轻轻的抵在嘴唇上。 每一次我想和友人说起那个男人的双眼的时候,我却永远也开不了口,只能安静的听着她们在那聊天,自己附和着她们。或许我已经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个夜晚的事情,那个血色双眼的男人在月光下读书的感觉。十分的恐惧却又有一点莫名的忧伤。 等我再一次的看到他的时候,他依旧在懒洋洋的在那边招呼着客人,也偶尔会拿出烟斗慢慢的吸吮着。他这个时候在想些什么呢,或许我无法得知。 但也有时候他偶尔也会陪着一些客人走到酒台前慢慢听着客人所说的话慢慢的喝着手上的酒,等听完很长的第一段话后他才慢慢的出声。他的微笑永远是能包容着任何的人,但是我却想到那一次夜晚,那月色下的背影,慢慢看着星空、月亮和书本的时候,我也停下了思考。 又一次我再一次路过那家店的时候,他发现了我,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他走到的时候,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脑袋,不轻却也不重,十分的舒服。他懒洋洋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谢谢,帮我保守秘密。”说完之后就走开了。我没看到他的脸,但是我知道他当时的脸绝对也是那么的温柔。那个时候我朋友说我当时的脸,真的很红。还一直追问我是什么秘密。我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但是经过许久之后,等我回过意识来。我才发现,我永远在人群中找到那个满脸微笑穿着松松夸夸衣服的男人。但是每一次我却都不敢上去搭话。仿佛我在守护一片宁静,一片细语一样。不会去打破,也不会去触碰。但是我一点也触碰不到那一份宁静,也抓握不到那一份细语。仿佛没有存在过,又仿佛就在耳边。 等我这样想着很久之后,那个男人就会从某个角落冒出来,一直用那么轻的手慢慢抚摸着我们头。但是每一次我都想抬头去看他们脸,他都会在人群中消失,仿佛就没有来过一样,但是每一次他离开之后,我永远也抓不到我刚刚到底在想一些什么,无论翻遍记忆的每一种可能性我都找不到。但是每次友人都会说我的脸很红。 或许我早就已经意识到了我自己的问题了,但是我却永远也抓不到那一丝细微的、渺小的那一份感觉。我知道那份感觉是什么但是我每一次握住的时候,那个感觉就自己消失了。仅仅只有一次,我在自己的家中夜晚时,我想去握住那一份感觉的时候。有一片树叶飘落在水池之中,但是那个声音却无比的清脆,就想那不是树叶的声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去想,但是这一份感觉却一直回荡在脑中无法挥去。直到我睡着,第二天做梦醒来却早已经忘记昨天夜晚的事情了。 直到有一天,我踏入那家店之后,他就慢慢的跟在我身后,坐到我的旁边,吸吮着嘴上的烟斗,给我倒满一杯清澈的酒。”慢慢的喝吧,我就在旁边。”这一句话就像让我入了迷,拿起酒杯慢慢的饮下,直到我酒杯空了。他才拿起酒,给我倒上下一杯。那一晚,我好想真的没有在想任何东西只是慢慢听着他偶尔会说出的话语,然后我喝着酒杯上的酒。我还在想,那一晚我有说一句话么,他仿佛听着我的心声在我的旁边,为我倒着清酒。我依稀记得我晚上做了一个梦,我就坐在那个月光照亮的房间,我睡在他的双膝上,他的脸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却感觉十分的温柔,而目光有时候转头看着星空,却又转头看着桌子上的一本书。终于他看向了头枕在双膝上的我,他依旧用食指抵向双唇,说出”已经很晚了,该继续睡了。”我的双眼就继续闭上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周围依旧是我的房间,而我软绵绵的睡着在我的被窝里。我的脑袋十分的昏沉,我知道这是我喝了很多的酒的原因。但是我脑中我睡在他双膝上的记忆却那么清楚,但是转头却又像烟云直接飘散了。我到底怎么了呢,我用双手按在我的胸口。心脏却跳动的那么厉害。想必这个时候我的脸肯定和她们说的一样很红吧。 这一天,我在家中,劳忙着家中的事情。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那一夜树叶飘落在水池之中发出清脆的声音,什么都没有。没有去想,也没有去行动。只是做着家中的劳作已。或许是因为因为今天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也没有去做罢了。等到劳作结束已经是夜晚了,也不知为什么今天夜晚的月亮是那么的圆,那么的明亮。水的湿度也开始弥漫在空气中。眼睛也静静的模糊了过去。 等到回过神来,他却坐在那里,那边靠着水池的走道上面,手中拿着一壶清酒,嘴里叼着烟斗,静静坐在那里,看着水池倒影着的月亮。我慢慢的走了过去,想过去触碰他,想过去看他的脸。等我看到他嘴角的笑容的时候,他仿佛水雾一样消失了。就仿佛我刚刚看到的他是幻觉一样,我没有离开。只是坐在他刚刚坐着的位置上,看着水中的月亮。但是没过多久水雾也渐渐弥漫开来朦胧住了我的眼睛。 等到我醒来,我依旧躺在我的被窝里面,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房间,是我的房间。但是不知道心中的一下疼痛是什么,就仿佛我记忆中的一瞬是虚假的一样。我不理解这一份感觉,我也慢慢沉入到我的内心之中,去寻找那一丝感觉的源头。但是那熟悉的声音出现了,一个十分清脆的声音,但是那里还是一片飘落的树叶。我走到捡起树叶的时候,一阵风吹了过来,风吹着灰尘迷住了我的眼睛,我想去擦眼睛的时候,手中的落叶被风吹走了。这一切是那么的突然,也那么的。想说却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 现在是几点,我怎么睡着了。我睁开眼睛发现周围全都是黑色。我?我稍微张合了一下手,感觉到了手的感觉后。才感觉到我面前是一扇和式的门,而我正正坐在门的面前。等到我的感觉渐渐触摸到我身体所有的感觉之后,我才慢慢打开一点面前的门。突然间门的对面透过明亮的光,我才发现周围的黑暗才渐渐的褪去。这是我那一次我去偷偷看他的那一次。而我现在的感觉和那次一模一样,完全没有改变,就想时间倒流到了那个时候。 他静静的坐在月光下的桌子前,用月光静静的看着桌上的书。没有看我这里一眼,只是静静的看着书,不,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而我推开门站了起来走进去,他才站起身面对着我,不对,是我直接走向了他。仿佛共识好了一样他张开了双臂将我抱入了怀中,这个感觉大脑仿佛灌了迷药一样很,快,的沉迷在了其中,感受着他的温暖,感觉像是梦一样,醒醒,并不想醒过来。因为这个实在是太温暖了。我,再一次睡了过去。 等我再一次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这是我的房间,我想坐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身边还躺着一个人。我却没有感觉到意外,仿佛他应该在一样。我看着他的睡颜,却感觉是孩童一样天真无邪,我用手轻轻的抚摸在他的脸上,他的头发因为睡眠纷纷的散落在脸上,看着这样的他我的心跳也快了起来。我低下头轻轻的吻在他的脸上,心中留着一点小窃喜。等我还在窃喜的时候,他稍微动了一下眼睛,我也知道他醒了,他只是对我道了一身早安,并没有对我说其他的什么事情。我刚刚悄悄吻他的事情并没有暴露,而我对这一份小窃喜而开心着。 而我想和他一起起身的时候,我的大脑突然来了一阵眩晕。我又一次睡了过去。最近我好像突然睡着的时间很多,我,是不是生病了。我稍微对自己产生了一些疑问,但是我想,快点,的摇晃脑袋的时候。我才,醒,了过来。而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而我正在收拾着手上刚晾干的衣物,突然一阵困意传了过来,我再一次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我才继续收拾着衣物,等到收拾完衣服我才去开始准备晚饭。等到我听到玄关发出了声音,我才收拾了一下到玄関口迎接,因为他回来了。每一次都在我准备晚饭着晚饭的时候回来。我也十分开心的迎接着他。不,为什么我感觉有些不对。我脑中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突然吻住了我,让我脑中刚刚所想的都挥之而去。 今天,他回来的特别早,但是我脑中一直晕乎乎的。“啊。”突然我倒了下去,他赶忙接住了快倒下的我。“今天你很累了,该休息了。”他慢慢扶着我到了卧室,卧室明明被我整理好了,但是棉被还是理好放在那边。他扶着我下躺到被窝里。他坐到我枕边,用手慢慢揉着我的脑袋,慢慢的意识也开始消失了。“我醒了的话,还能看见你么。”他没有回答我。“我会这样一直睡下去么。”他还是没有回答我。我闭上了眼镜打算问出下一个问题,温暖的感觉包裹住了我,“乖,你该睡了。睡醒了都会好的。”听着他的话,感受着那个温度,我的意识,消失了。 今天,我和友人一起来到一家店里游玩,我看到了一个男人拿出烟斗慢慢的吸吮着,看着路边的人流。我只是感觉他十分的眼熟,但是我应该不认识他。我稍微晃了晃脑袋,想过去问问的时候,那个男人消失了,我突然感觉,身边飘来很陌生的烟味。“该走了哦。”友人突然叫了我一声,我才急忙跟上她离开。
  24. 斯普林菲尔德摘下自己的眼镜来。她不能戴着这个去参加舞会,会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怪异。一刻钟前少女曾嘱托温特梅诗去打一盆温水来,但是直到现在温特梅诗依然不见踪影。她会不会被迷雾带走了?斯普林菲尔德摇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在脑后。温特梅诗是白塔里的女仆,侍奉褐衣术士睿德已有十年之久,不会犯下如此错误。而斯普林菲尔德是睿德的学徒工,替他抄录书籍和卷轴。在这个时代,尽管印刷机早已出现,但许多术士仍然顽固地使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来传递他们的知识。她刚刚誊完《诸海之汇》的最后一卷,黑色的墨汁留在纸张上还未干涸。温特梅诗的手脚这么慢吗,斯普林菲尔德焦急地单手抖开脏兮兮的斗篷,露出雪白的礼服来。她还要赶快洗干净手和脸,她不能错过今天的舞会…… 只听吱呀一声怪响,从螺旋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斯普林菲尔德长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拿斗篷裹住胳膊,荡开橡木桌面上的墨水瓶、卷轴和成摞的书籍,扫出一片空地来。她只有这一套像样的衣服,裙装还是向别人借来的,千万不能弄脏。少女护住烛火,背身转移到墙壁的凹陷里去。这时候“温特梅诗”已经端来了水盆,“谢谢。”斯普林菲尔德掬起一把清水,首先打湿自己的脸庞,含混不清地说道:“外面的迷雾……”还惦记着门没有关。 每逢夜晚降临,迷雾就会笼罩大地。而无形的怪物就在迷雾中狩猎,只有拥有纹章力量的贵族才能够与之对抗。 “今天北方海角所有贵族都在这里,不会有什么迷雾。” 少女抬起头,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人并非温特梅诗。 她甚至不是任何一个斯普林菲尔德熟悉的下人。和斯普林菲尔德这样只能处理些外门杂务的学徒工不同,白塔之主睿德有一批真正的学生:出身贵族,放弃了家族纹章的继承权,学习占卜、炼金和其它魔法。而站在少女面前的在其中也是最为特殊的一位,被人称作“流放北方海角的公主”而敬而远之,塞西莉亚·罗萨诺。 塞西莉亚伸手扶住冰冷的石砖。此处只是白塔侧旁开辟出来的一个小房间,狭小逼仄,潮湿阴冷。烛火摇曳,暗影交错,映出塞西莉亚苍白的脸色,她黑发如瀑,身披鹅黄色的礼服,胸前镶着珍珠装饰,仿佛一朵娇弱的百合花。 “好久不见。”塞西莉亚微微颌首。 “殿下,我们大概是第一次见面。”斯普林菲尔德有些发愣。她曾经远远见过几次塞西莉亚,知道她来到白塔并非是为了追随睿德学习魔法。这位公主自出生以来便体弱多病,宫廷医生建议说北方海角的气候有利于她的身体,所以才来到此处长期疗养。 “对你来说或许如此。”塞西莉亚露出微笑,声音轻柔:“睿德暗许你偷偷学习一些魔法,这在人群中很有名,他们都这样叫你:白塔的‘孤儿’。” “随便怎么叫吧,但我会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红衣术士。”斯普林菲尔德挺起胸膛。擅长某一领域魔法的术士被尊称为褐衣,精通一领域魔法的大师则改换白袍,而只有精通所有魔法的术士才有资格披上红衣。有史以来的红衣术士只有三人,而随着魔法的发展,精通所有领域变得越来越不可能。 “一个平民,难道你没有听过‘孤儿’的故事吗?” 她当然听说过!每一个人都听说过。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温柔而仁慈的伯纳德夫妇收养了在迷雾中失去双亲的孤儿男孩,而他们“不幸”地发现他却对魔法充满了好奇。“只有拥有纹章的贵族的后代才能够学习魔法。”但孤儿的眼神里尽是渴望。伯纳德夫妇实在是太善良了,不忍心看见男孩失落,于是就允许孤儿和其它贵族的后代们一起学习魔法。他很努力,似乎也的确拥有天赋,迅速掌握了魔法的基础,不逊色于其它任何一名同学。但悲剧就发生在他第一天呼唤火焰的时候。之前的孩子们都成功了,轮到了孤儿,他表现的比其它所有人都更加出色!呼唤出的火焰更大、更明亮、更灼热,而后突然之间,一切都暴走失控,骤然膨胀的烈焰吞噬了孤儿,将他活活烧死,同时那火舌也舔舐过其它孩子,却只是温柔地像一阵风拂过脸颊,他们都安然无恙。这个故事用来警告世人,只有拥有纹章的贵族的后代才能够学习魔法,平民的孩子们不应该有这样的念头。 “殿下,您是想要来告诉我不要不自量力吗?”斯普林菲尔德问道。一滴蜡泪沿着墙壁滑落,那烛火仿佛曾经烧死孤儿的烈焰。 “不。”塞西莉亚走进斯普林菲尔德,伸出手指,卷起少女肩头的长发。“我讨厌这个故事。” 她的手指上带着阳光下薰衣草的香气,轻轻拨弄着斯普林菲尔德焦糖色的秀发。有一瞬间少女因为公主殿下如此亲昵的举动而困惑不解起来,她们分明才第一次相见。 “你准备怎么做来成为一名红衣术士?”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大部分人都在嘲笑斯普林菲尔德,少数则叹息一声,用怜悯的眼光注视着少女。但她认真思考过:“我有天赋,能够掌控魔法,而不会像‘孤儿’那样毁掉自己。问题在于他们不会承认一个平民的,但是我可以在舞会上勾搭到一位贵族,我可以做他的情人,然后设法让他替我谋取一个身份。” “啊,的确,这有可能。”塞西莉亚略一沉思:“我也能做到。但这是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如果他只是想要玩弄你怎么办?他向你索取并贪婪无度怎么办?他让你下跪去亲吻他的靴子,你也要下跪吗?” 斯普林菲尔德沉默不语,也许吧,她想这样回答。 “不要下跪!” 塞西莉亚突然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庞。斯普林菲尔德身后就是墙壁,她退无可退。两人四目相对,少女看见公主的蓝色双眸,有如宝石、大海和天空。“没有什么值得你下跪!人生而平等。” “我讨厌孤儿的故事,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被编造出来欺骗世人。平民的孩子和贵族的孩子没有什么分别,拥有同样的学习和掌控魔法的天赋。而他们在其它方面上也没有什么不同,不分出身、地位和血缘,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拥有选择任何道路的自由。” “那迷雾呢?只有纹章的力量才能够对抗迷雾,而只有贵族才拥有纹章。”斯普林菲尔德下意识反问。 “这也是谎言!只是人民团结起来的力量就足以对抗迷雾,纹章是武器,但不是唯一的武器。因此这一谎言只能令人更加坚信我们的判断——即使是在迷雾笼罩之下,人们依然追寻着平等和自由。” “殿下……您支持革命!”斯普林菲尔德震惊道。 “是的,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把我流放到这北方海角来,才不是什么所谓的疗养,尽管我确实体弱多病。”塞西莉亚笑道:“但也正因此让我遇见了你,我还要感谢这帮家伙。” “如果让别人听到您说的话,那恐怕就不仅仅是流放了。如果我向睿德举报这件事,也许立下的功劳足以让贵族们接纳我,也就不用去做别人的情人了。” “你不会的。”塞西莉亚摇摇头。 是的,我不会。斯普林菲尔德心想。少女望向塞西莉亚的目光深处,满是决心与理想。 “你堂堂正正地告诉了我你想做的事,我也会如此。斯普林菲尔德,听着,你是帮助我下定决心的人,也是第一个知道它的人。古老的纹章和贵族制度是时候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了,我会毁灭它们,连带旧世界一起。” 这办不到——她本想如此说,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办得到吗?”少女看见公主殿下,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涌起,仿佛整个世界集中到了一点之上,就在她的手中,被她所掌握。 “当然!所以斯普林菲尔德,你也要成为最年轻、最伟大的红衣术士。” “塞西莉亚殿下,您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 “有时候我会想,他们怎么会这么愚蠢?你的天赋和才华如此闪耀,宛若丢弃在卢比利亚大道的黄金,只要看上一眼任谁都能够知晓其价值。”塞西莉亚叹了口气:“我明白贵族和术士们其实并不愚蠢,他们只是不会去看。沉醉并扼守于旷古虚华的财富和功勋之中,他们已经失去了认知世界的能力。” “世人皆知褐衣术士睿德是白塔的主人,这固然正确,但若说他是北方海角最强大的术士,那就大错特错了!斯普林菲尔德,你才是。” “您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会不知道!”塞西莉亚鼓起脸颊:“来到白塔之后我总是在看着你,但你几乎从未看过我几眼。不是抱着卷轴和书,就是摆弄魔药和炼金术。” 星光自两人的头顶洒落,披在少女们的秀发上。笼罩白塔的迷雾已经被参加舞会的贵族使用纹章驱散,今夜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塞西莉亚和斯普林菲尔德抬起头来,透过狭小的窗户,只见满天星河闪耀。而传说在国王和大路上最多贵族所居住的月见城里,纹章的力量如此强大,以至足以每天晚上都能看见星月,而城市也由此得名。 或许是寒意侵袭,塞西莉亚咳嗽了一声。 “斯普林菲尔德,替我占卜一次吧,我想要知道自己还能够剩下多少时间。” “遵命,殿下。”斯普林菲尔德凝视星空,在迷雾笼罩的世界里,能从群星中获得启示的机会并不多见。少女在满天辉光寻找着象征着塞西莉亚的那一颗命星,最终却发现它摇摇欲坠。 一如她的生命。 “殿下,占卜的结果并不好,您恐怕只剩下二十年的时间……” “足够了,这比我想象的更长!”塞西莉亚露出满足的微笑:“那么斯普林菲尔德,我们就做个约定好了。在这二十年里我一定会掀翻这个不平等的旧世界。而你要成为新世界的第一位红衣术士、平民的第一位红衣术士。” “殿下。”斯普林菲尔德认真地注视着塞西莉亚,深吸了一口气:“您能够伸出手来吗?” “嗯?”塞西莉亚困惑地歪了歪脑袋,照做了。 她同样伸出手来,与塞西莉亚十指相扣,刻印下魔法之痕。“这是约定的纹章,我相信和殿下您的约定,所以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情人的。我会等待您成功的那一天到来,然后请您亲手为我披上红衣。” 那是少女们的第一次对话,也是塞西莉亚在白塔的最后一夜。二十年间,大革命的浪潮冲垮了贵族与术士们的旧世界,成打的王冠坠地,无数纹章随之消散。塞西莉亚一手建立了新的帝国,短暂地统一了整个大陆,加冕礼上的头衔众多好似璀璨繁星。然而她的统治亦如流星般短暂,帝国随着她的死亡迅速坍塌覆灭,新世界在一片废墟之上仍未建立。 而当时在北方海角的白塔里做出约定的另外一名少女,仍然寂寂无名。 啊大概短时间内不太可能会有后续…… 顺带一提还蛮多人名地名来自于论坛的各位的…… @红色精英兵 @月见闪光 @梦幻 @斯普林菲尔德 @铃Beru @苍云静岳 @lubi
  25. 【世界并不温柔。】 万里川未用尽全力拔出钢笔,同时深吸一口气。腐肉的腥臭味涌入鼻腔。孽兽的血自脖颈间喷洒而出,溅在她的胳膊上。那血是黑色的,有如粘稠的影子,附之不去,灼烧着万里川裸露的皮肤。未以左手轻轻拂过孽兽的双眼,想要使其瞑目。然而它面目可怖,绿色的眼珠向外凸出,竟然没有眼睑。万里川未叹息一声,正欲起身,却发现周身自夜幕中浮现出许多对绿色的莹光,皆是孽兽的同类。它们包围了少女,一齐低声嘶吼,声音像是闷雷在喉咙里反复滚动。到这一刻,万里川未终于明白,自己一直都在被往包围圈里驱赶。 “猎狐”——那些家伙躲在幕后,一边打量她们作为商品的价值,一边嗤笑着这么称呼。 【生活总是折磨多于快乐,苦难甚于幸福。背负重担的人们努力前行,却未必能得到应有的回报,反而无端遭遇恶意与不幸。正义时常迟到,以至于美德难彰,劣行常在,良善者无所得,而不义者却逃脱制裁。并且有时候它还要踩在你的脸上,嘲笑你对此无能为力。】 孽兽自黑暗中现身。首先是头颅,它们没有嘴唇,枯黄的尖牙裸露在外,彼此错乱相交,咬着白色的雾气。就连月亮也不忍目睹如此邪恶之物,此刻已然悄悄潜藏进云层之后。孽兽们四肢粗短,躯体瘦长,就像是一只只被剥去了皮肤、血肉裸露在外的大型猎犬。身上长满了鳞片似地大大小小的肉瘤,随着肢爪前迈带动粘连的血肉相互挤压,一层层如波浪般前后起伏。 “来啊。”万里川未小声说。侑还在等着她回家呢!炉边侑,一想起那孩子总是最先想起她的笑容来,那就像晒暖的猫眯着眼睛,翘起了唇角的长胡须。于是万里川自己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但也正是在这样的世界里,让我遇见了你。于是我平生所能够想象的最为英雄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努力活下去。】 彼时同今夜一样暗无星光,月亮亦藏进云幕之后。万里川未在楼宇间仓皇逃命,却因为失血过多,终于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她尽力在半空中调整翅膀,却还是重重摔在了阳台上。在失去意识之前,万里川最后的记忆便是炉边侑露出来的两条尾巴。当时她还在想,这个妖怪看上去不太呆呆的——现在也是,侑在家里总喜欢对着远方发呆,眼睛里亮晶晶的,倒映出无垠的青空。 啧!万里川未啐一口唾沫,反手握紧钢笔,另一只手抓住死去孽兽的前肢,慢慢弓腰起身。那些怪物们发出短促的咆哮,借黑暗的掩护一拥而上。成对的绿色幽光浮动在半空之中,忽明忽暗,融进腥臭的风里。只不过短短一瞬,万里川便仿佛看见孽兽爪尖上的寒光,直指她的鼻尖。死亡扑面而来。 【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很多山川和云想和你一起去看,很多白天与黑夜想同你度过。可惜没有时间了。】 她甩动手中的尸体,狠狠砸中迎面的孽兽。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呜咽。尸体铁棍般的背脊正砸中孽兽的头颅。连带凸出的眼珠,怪物的半张脸都塌进肉里。万里川踏前一步,仿佛身体乘上了夜风。少女手中的钢笔挽了一个花儿,甩落点点黑血,自下而上直直刺进孽兽的咽喉里,继而用力一搅。除非同类,这世界上再难有什么怪物,能够在速度上胜过万里川未。 就像她的姓氏——那是她和炉边侑一起挑选的。“就叫万里川吧。”她抱着侑,两人一起躺倒在电暖气片前,盖着一条毯子。窗外远山苍莽。“我来带着你远飞过万里山川。” 【长话短说吧!】 万里川未反旋过身,腰肢下沉,抬肩将孽兽猛摔过去,顺手收回钢笔。那怪物还没有死透,肢爪仍在拼命挣扎,却和其它扑上来的猎犬撞在一起,被同类的尖牙利爪撕成了碎片。见一击不成,孽兽群向后回跃,面对万里川呲着牙齿,摆出威胁的架势。 粘稠的黑血慢慢顺着她衣服的褶皱汇聚一处,然后便仿佛凝固一般,不再向下滴落。万里川未浑身上下皆沐浴着孽兽的血,看上去既狼狈不堪,又凶狠可怖。 【藏好尾巴和爪子,不管什么样子的你都很漂亮。注意保暖,晚上睡觉的时候盖住肚子。啤酒少喝,一次不许超过两瓶。别再挑食,多吃青菜和水果,但不要馋巧克力,也不要喝牛奶。】 自背后传来尖锐的风声,接着一股孽兽独有的腥臭味便涌了上来。这些生物既邪恶又狡诈,一只猎犬悄悄独自行动,隐去行踪,直到致命的距离发动偷袭。它后肢发力,斜着长大嘴巴,咬向万里川的后颈。眼看爪子就要搭上少女的肩膀。与此同时,万里川未身前的孽兽们也再度猛扑上来 还有什么忘了的吗?她问自己。 近一丈长的漆黑羽翼舒展开来,扫清天地间的秽气。万里川未原地腾空而起。月亮自云层中露面,冷冽的光芒洒在她的翅膀尖上。只见一根根修长的羽毛整齐如一,边缘泛着清亮的光泽,摄人心魄,锐利如刀。少女轻身旋转,划过孽兽的头颅,自半空中将其斩作两断,而黑羽之上滴血未沾。 【还有——】 黑暗里闪过一道火光,继而是一声低沉的闷响。万里川未忽然被什么东西向前推去,然后摔回地面。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扭成一团,少女的喊声被硬生生绞碎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她的下腹被打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脊椎也被子弹打碎。 “LUCKY,一只鸦天狗。” 孽兽们扑向猎物,咬住她的喉咙和四肢。万里川被迫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月光照亮了持枪的来人,同时也是孽兽的主人。这些猎犬负责将猎物驱赶进包围之中,并与之缠斗。“猎狐”是一项优雅的贵族运动,最后由主人亲手射杀猎物乃是规矩。 “我正好想要一条羽毛斗篷。” 羽毛斗篷?这就是她们杀戮的理由吗? 什么啊…… 她有着一双漂亮的绿色眼睛,金发微卷,皮肤白皙,头戴一顶黑色的小圆帽。身上穿着红色大衣和白色裤子的猎装。未第一次看见猎人的真面目——长着和自己同类的脸,甚至还有三分稚气。 她用枪口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万里川的羽毛,鉴赏其色泽与长度,露出满意的表情。 “遭……报应……”寒冷流走万里川的生气。 “报应?”猎人歪着脑袋笑了,棕色皮靴踩在万里川的伤口上:“四百年来我从未见过什么有报应。” 一只孽兽衔住万里川未先前丢掉的手包。对方拿枪口挑着,仔细找了两遍,但没从中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干脆将其甩远。万里川未庆幸自己已经提前丢掉了所有和炉边侑有关的事物。但有件事情还是迟了一步——她本来应该将这句话亲口告诉炉边侑的。 【我爱你。】 一盒化掉的冰淇淋从里面滚了出来,那是万里川未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看见的东西。随后,她的眼睛永远失去了光芒。 万里川未捡走柜台上的冰淇淋,给队伍后面的人让出空位,同时伸手接过找零的硬币。她和炉边侑都喜欢朗姆葡萄干口味,本来想干脆就买两盒好了。可惜囊中实在羞涩,更别提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租房子,找工作,买家具……总而言之,要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开始新的生活,一元钱必须想办法掰作两半花。 喇叭里响起女式电子音,便利店的大门自动朝两侧滑开。万里川捏着冰淇淋,迎面撞上残暑的温浪。今年夏天好像更热了,哪怕已经入秋,走在外面也会出一身汗。 要是早出生一百年就好了。有时候万里川不由得会这样想,以前没有海关,出国也不需要什么证件。不像现在,她和侑提心吊胆好几个月,伪造了一沓材料,才终于办下合法的身份,拿到手两份薄薄的护照,而这过程到了外国还要在经历一遍。而最重要的是,听说以前可没有那些随意猎杀妖怪来取乐的家伙。 万里川出生不久,父母就命丧那些家伙们之手。她们只来得及告诉小万里川一件事:“不要暴露。”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来得及起。未曾短暂地遇见过一次同类,当时是子夜时分,她们藏身于山洞里,点燃一丛篝火。木柴噼里啪啦地在火中作响。同类神色倦怠,双眼内陷,说:“他们藏在人群里,他们藏在阴影里,他们藏在所有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为何行事,但是仿佛全世界都站在他们那一边。而我们只有逃窜。”两人在清晨分离,从此再无音讯。直到现在,她遇见了侑,彼此依偎,着一同度过三年时光,能搞清楚的依旧只有一件事——不要暴露。 但这到明天为止了,明天中午她们就会坐上飞机,到了傍晚便在异国降落,从此再也不回来,。远离恐惧,余生宁静。万里川未捏着找回的硬币,其中有一枚五百日元。毕竟是出生的故土,万里川本想从硬币中间打个孔穿起来,做成纪念。她轻轻掂着五百日元,不行,还是太贵重了些,五日元刚刚好,而且也更有纪念意义。 便利店离炉边侑不远,就快要到家了。她们住在临郊的便宜房子里,虽然离打工的地方很远,但贵在房东并不在意租户的身份是否合法。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在了地平线下,在黑色的群山尽头,深蓝的夜幕压倒最后一片挣扎的红光。建筑背后传来嘎嘎的叫声,有一瞬间万里川未感觉自己看错了,一只乌鸦从阴影中钻出来,在空中盘旋数周后停在树梢上。 乌鸦的眼睛难道是绿色的吗?它歪着脑袋,似乎是在打量万里川。 只是一只乌鸦而已,万里川未把冰淇淋放进手包里。表现的和常人一样,不要暴露,她告诫自己。同时脚下转过一个弯,朝远离炉边侑的方向走去。但万一呢……不能冒险。 嘎! 万里川下意识回头张望,那乌鸦已经不见踪迹,有可能是飞到其它地方去了。 她瞥见家里只关了一半的窗户,光芒透过窗帘晕出来,温暖可亲。未仿佛也闻见了晚饭的香味。这样的话恐怕会化掉……她把冰淇淋放进包里。少女不紧不慢,离家越来越远。她打算绕一大圈,确定方才只是自己在过度紧张。 残阳燃尽,暮色渐浓。沿着长满爬山虎的围墙上坡,再经过两个路口之后,她心底估摸着差不多远了,站定脚步,转身朝来路回望。 一对绿色的眼睛也正看向万里川。它忽地闪了两下,随后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树丛哗啦啦的响声。万里川和侑居住的这作小城市靠近山和河流,有时候会有狐狸或者黄鼠狼闯进来,它会是狐狸或者黄鼠狼吗? 未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删除与侑的一切消息记录——不要暴露。扣掉黏在钥匙上的带有门牌号的布条,撕碎先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侑写给她的采购清单。还有钱包里的合照。万里川把照片卷在香烟外面,然后点燃。夜色里亮起一点微弱的火光,慢慢将两人的回忆焚成青烟。 那对绿色的眼睛没有跟上来,万里川走到路口。果然是想的太多?她刚松下一口气,耳边却传来了“嗬、嗬”的兽响。一团阴影蹲在少女左手边的道路上,眼睛里闪烁着绿色的凶光,上下游弋变换。未的心脏咯噔一下,慢慢沿着墙壁向右走去。 阴影跟在她的身后,脚步无声无息,喉咙里的“嗬”响却越来越大,到最后仿佛已经抵上了少女的后背,只等她一回头,就要咬断她的脖子。 这绝不是山里的野兽。万里川从手包里摸索着,掏出一支钢笔。她拧开笔帽,大拇指扣住鼻尖,传来轻微的锐痛感。能行,能当做武器,她想象着这东西猛地刺进野兽的血管里。力量不是问题,她可不是女孩儿,妖怪不缺乏力量。 但要真的是普通的女孩儿就好了。 万里川未骤然停下脚步,反握钢笔猛地转身。野兽的气息和声音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面前空落落的,仿佛之前都不过是紧张过度的幻觉。数息过后,一辆小汽车同她擦肩而过。汽车前灯扫开一片明亮的区域,随后便又归于黑暗。 “汪!汪汪!!!”不知道是谁家的狗叫了起来。 前方还有路。冷汗顺着万里川未的额头流下,麻烦大了呀,侑,这次要是能回去……啧,少女咂咂嘴,要是能回去,她才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炉边侑呢!万里川顺着道路走下去,她知道就算看不见,那东西也依然在跟着她。 “他们一旦粘上猎物就绝不松口,一天、两天,甚至是一个月。”山洞里的同类曾说。洞口传来呜呜的凤鸣。她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小腹拳头大小的红色伤疤,在跃动的火光下分外可怖。“看看这个,就是我曾放下戒心的后果,只是活下来已经万幸。” 不知不觉间,万里川未已经能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她在河边的道路停下脚步,此地远离居住区,因而人烟稀少。跨过桥梁过去便是山路和森林。夏天最热的时候她曾和侑来过河边一次,同样也是夜晚,河滩上零星有萤火虫飞舞,她们便在其中接吻。 保佑我,侑。万里川咬咬牙,攥紧钢笔,突然跳下河堤,侧身沿着斜坡滑落向下。黑漆漆的孽兽跃出桥梁,仿佛浓稠的阴影粘在它的身上。那怪物直勾勾地盯着未,朝她猛扑过去。 就是这里!万里川用左脚停住下滑的趋势,足下蹬地,看准时机抛出手机,塞住孽兽的嘴巴。那黑暗里诞生的怪物凌空将手机咬成碎片。但与此同时,万里川已经将钢笔深深横刺它的脖子。 明天之后要买一个新手机了,万里川未心想,不过万一自己死在这里,也要确保对方无法从恢复的信息里找到侑的踪迹,只是删除的话,可没有物理毁灭保险。 她的周身浮现出许多对孽兽的形迹,绿光莹莹闪烁。有那么一瞬间,万里川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萤火虫的夏夜。 万一……死掉的话…… 侑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第一次和万里川未相遇——那时候自己和未都还没有合法的身份,更没有姓名。她也没有一个安稳的家,而是偷偷住在无人的空房子里,所有的家具就只有一个缺口的纸箱。每天她就变回猫的模样,钻过栏杆,跳过阳台,回到纸箱里,枕着自己的衣服睡觉。那一天是个安静的夜晚,突然间噗通一声,未就从天上掉了下来。 她用凌乱的羽毛裹住身体,然而羽毛上到处都是血。万里川未背靠墙壁,发白的嘴唇紧绷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侑,似乎要将她钉在地上。“别害怕。”直到炉边侑露出自己的第二条尾巴,让她确信彼此乃是同类,她才放心地昏迷过去。 后来侑才知道万里川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流血过多原本就已经使她浑身冰冷,失去知觉。更别提从空中掉下来还摔断了自己的双翼。但即便如此,未当时也拼命强撑着,坚强,勇毅,绝不坐以待毙,那时她的表情令人既心疼而又感到安心。 炉边侑摇摇脑袋,逐渐清醒过来。她趴在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清凉的夜风潜入进来,吹起米黄色的窗帘,发出啪塔塔的声响。房间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所有的私人物品都被收进了两个行李箱中,大的是白色的,小一点儿的则是粉色的,都贴着黄色的皮卡丘。炉灶上燃着小火,锅里炖着土豆和洋葱,咕嘟嘟地冒泡,等待未归之人。 两份崭新的护照躺在炉边侑眼前的桌子上,那是她们花费了许多心思才办下来的。到了明天,她们就会乘坐飞机离开这个国家,到再不会被人当做猎物随意杀死的地方去。入夜之后气温下降的厉害,炉边侑忘记关上了窗户,她扯紧手边的毯子,蜷缩成温暖的一团。 快回来吧,她想,未。 大概是想写一个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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