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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克苏鲁的呼唤跑团系列 迷中之谬 剧透注意 (日记:9月19日) (手绘地图) (日记:9月19日) ————————————未完待续
  2. 很早和朋友们写的坑,躺在某个文件夹里…… 序章 愚者 强烈的光把我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亮堂堂,头顶的房梁上,晃晃悠悠地吊着一个女人。 女人用下巴把自己挂在一个绳套里,全身的重量都由那个地方来承担,却很出奇地没被勒死。她穿着西瓜皮花纹的比基尼,和在海边度假的普通女孩没什么两样。 “我的父,您为何还在这儿睡觉?您不是应该正在……不是应该正在穿吗? 女孩说着奇怪的话。 看起来她的年纪可一点也不比我来得小,这“我的父”却是怎么说的……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要我反问“我的女,你这是打哪儿来”?就在我思量的时候,西瓜女孩又说话了。 “您不去穿的话,我可怎么封神呐!” 更加莫名其妙了,难道碰到了传说中的女疯子? “你……你要我……穿什么?” 不会是西瓜皮花纹的比基尼吧? “当然是穿越时空了啊。”女孩的语气似乎理所应当。 真的理所应当吗? 穿越时空是理所应当的吗? 穿越……时空…… 穿越时空? “终……终于轮到我穿了么!” 活了十七年,第一次回老家就遇到了灵异事件。 我和父母一起被安排住在奶奶家的老屋里,房子没有吊顶,因此可以看到裸露的房梁和椽子,看到在房梁上赛跑的耗子们,看到…… 吊在房梁上的西瓜女孩。 一直很羡慕幻想小说里那些穿越时空的主角,按照地球上的失踪人口和穿越后交到好运的主角之间的比率来看,到异时空去风光一把貌似并不是什么难事。 显然,运气来了! 这女孩大概就是小说里常会出现的女神甲或者天使乙吧? “穿过去以后我很强吗?不会有危险吧?能有女人缘吗?能收到跟班吗?能捡到神器吗?能吃到地瓜吗?能把世界踩在脚下吗?” “喔……” 西瓜女孩往上翻眼睛,好像在琢磨什么。过了片刻,她略带犹疑地问:“你是叫‘范川月’没错吧?” “是我没错。”我忙不迭地回答,生怕把穿越名额弄丢了。 “怪了,”西瓜女孩挠挠脑袋,“我的父明明是怀着崇高的理想和伟大的志向开始穿越之旅的啊……” 你的父关我屁事…… 虽然非常不爽,但是还是要满心期待地看着她。 “我的父就是您啊。”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呢。 好吧,你的父就是我,然后呢? “根据传说,伟大的父神为了唤醒这蒙昧的世界,牺牲自我,穿梭于各个时空之间。您先后与二十位伟大的人物为伴,记录下他们的一言一行。他们的力量、智慧和高尚的人格如涓涓细流一般汇入您的身体。而我――您的第二十一位同伴,自幼便浸淫于您的大能,这份伟大镌刻于我的生命之中,使我得以步入神阶。我,就是传说中的――西瓜女神!” 喔…… 赞美西瓜女神。 我应该在额头画上几条黑线吗? “所以,我的父,您,请穿吧!” 西瓜女神的话让我一阵茫然。 按照她的说法,我穿越之后混得并不算凄惨,所以就这么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问题是…… “我该怎么做呢?” 嗯,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啊。 女神又开始向上翻眼睛了,难道我提出的问题总是能引发神明的困惑与思考吗? 这次她思考的时间比较长,于是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走神儿。 注意力从灵异现象上转移开之后,我发现了许多奇怪的情况。 首先,就是这位西瓜女神发出了很强的光和很大的声音,另外,虽然我认为自己的表现非常沉着冷静,但是我和她之间的对话也足够吵醒老屋里的每一个人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根本没听见任何该有的惊叫,甚至没有谁被惊醒后的动静,真是太不像话了,我的长辈一点都不担心我的安全吗? 其次,女神的话有很大的逻辑问题。她说我的穿越导致了她成为神明,可是现在的她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我连怎么穿都还不知道,她就已经成了神,这个结果会不会使我的穿越之旅变得不那么重要呢?那么被选中的我,会不会就此失去穿越的机会呢? 再次,为什么穿越的人是我,却是她这么拉风地变成神呢?好像小说里写的不是这样的啊。 最后,我是不是学小说里的主角那样掐自己一把比较好…… “原因造成了结果,结果又来导致原因……” 西瓜女神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我的父,这就是您告诉我的时间悖论吗?没想到它真的就这么发生了,父啊!您太伟大了!” 神经病…… 接着,她严肃面容,用一种无所不知般的语调对我说:“那么,我的父,如果我所料不差,您应该也不知道该如何恢复真身吧?” 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神棍了,臭屁得令人厌恶。 可惜,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狗屁真身。 老老实实回答之后,她笑得更臭屁了。 喵的…… “父啊,您的真身是如此伟大,它没脑子……” “你丫才没脑子。” 忍你很久了,装腔作势的丫头片子! “我是说,它没脑子却可以想,没眼睛却可以看,没耳朵却可以听,没鼻子却可以闻,没嘴巴却可以说,没手臂却可以拿,没腿脚却可以跑。” …… 我只听说过斯芬克司喜欢说灯谜…… “听起来不太像个活物呐。” “当然,是本书。” 喵的。 大喵的! 是本书! “为什么会是那个东西?” 不甘心。 “我不是说了吗?您要先后与二十位伟大的人物为伴,记录下他们的一言一行。” “我不能用脑子记吗?我记性很好的。” “很好?” 点头。 “我考你一下,要是真的很好就用脑子记好了。” 狂点头。 “8268462847492973872829373827292021283976282683628217281181781171178181827282218292733728291271910202829373294738143784317437843192837721928382347364737827362173826483756477578823845328923476592339018312478301238925720839017465203810478180321467845692380123923653029248757448……” 神啊!怎么不憋死她! “重复上述数字。” …… 狂喵的! “能做到么?”她问。 颓丧,摇头。 “有本事你自己重复一遍!” “怎么可能还记得。” …… 这太不像话了! “请你挑一些你自己能做到的事来考我好么?” 女神想了想,说:“好吧,这次不许耍赖。” 喔……分明是你在耍赖好不好? 不过还好,这次她没有再说什么奇怪的话来让我重复,而是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大堆卡片来。 似乎吊在房梁上没办法继续后边的考验,于是她跳了下来。 那些卡片被她很随意地丢在地上,一句简约的咒文之后,就自动排列成整齐的方阵。 卡片上印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图片,看起来像是哪部少女漫画的样子。 “知道规则吗?”女神如此问。 “不知道。” 根本不知道你要干嘛…… “这里是《天是红河岸》的第二十二册,一式两份。”她很花心地盯着地上的卡片,“给您五分钟的时间记住每一张图的位置,然后我让卡片翻转,谁翻到相同的就可以收到自己手里,最后以谁收的卡片多来决定胜负。” “由我来摆!” 天知道你的摆放顺序有没有猫腻,我才不会上当! 她耸耸肩。 “随便您怎么挪,我甚至可以背转身。” 她真的转过身去了! 五分钟……摆出一点规律的话,我怎么样也能记住一部分吧? 滴滴嗒嗒滴滴嗒嗒…… 五分钟过去了。 女神转回来,问:“好了么?” 好吧,虽然记住的不多…… 不过嘴巴里还在碎碎念着卡片的位置,所以我做了个“OK”的手势来回答她。 地上的卡片“BIU~”地翻了个个儿。 她不会趁机做什么手脚吧? 女神翻了十张卡片,然后示意我来找同样的。 喔,这比一张一张来要简单多了,我根据记忆找到了一张,然后蒙到了两张。 究竟是在考记忆力还是在考运气呢? 总之,我的手里有六张卡片,地上还有十四张亮开的。 接下来该西瓜女神翻了,她转眼就让十四张亮开的变成了四张。 开玩笑吧…… 我趴在地上看,卡片的背面没有什么记号啊。 然后到我,四张变成十二张。 到她,十二张变成两张。 没法玩了…… “你作弊吗?”我盯着她的眼睛。 “没有。”她很干脆地回答。 …… “喔,你说谎吗?” “没有。” …… 老实说我不信,可是没什么证据。 跟神明较劲的人类都是愚蠢的。好吧我是愚蠢的。 “你一定要把我变成一本书吗?” 她点头。 “我比较想要小说里写的那种穿越。” 她想了一下,竖起食指说:“或许您可以找到满满一书架的母书。” “什么东西?” “母书。” 超级喵的! 变成一本书,还……还找一书架子的“母书”! “其实你认错人了,我不叫范川月,刚才是逗你玩的。” 这种穿越是打死也不能接受的啊。 “您不要说谎。”她这样说。 “我没说谎。” “真的?” “说谎是小狗。” “我会读心。” …… 嗯。 “好吧,刚才说的不算。”万一她真把我变成狗就麻烦了。 不过那也比一本书强吧? 刚想到这儿,我就被变成了一本书。 “喂,为什么会这样?” 果然没嘴巴却可以说耶! “您又想耍赖吗?”西瓜女神无辜地看着我。 我摆着半展开的姿势立在地板上,扇了扇封面,又扇了扇封底。 太不像话了! 怎么能说变就变呢?我还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但是她是神,话语权在人家手里…… 抗议想必也是没用的吧。 “既然你都成神了,还需要我变成这个德行吗?你亲自去找小时候的自己,把她调教成神不就行了?” 连这都想不到,这女神的脑子里全是稻草吗? “如果我和自己见面的话,不属于那个时空的我会被抹消的。” 啊,这个理论好像在哪儿看到过,她应该不是在瞎说吧。 “我的父,您就是我仰望的明星,我的过去、我的未来全都掌握在您的扉页上……” 我不想拿那么多,太沉了。 “如果您不愿以真身穿越,就会违背真实的历史,那样的话……那样的话……我会出问题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哭起来。 深更半夜,穿着西瓜皮花纹比基尼的女神在我的卧室里嘤嘤地哭。 真萌…… 可惜我现在是一本书。 而且类似的情况好像也在小说里见过,一般来说,那些女贩子们都会干这种事,名曰“眼泪攻势”,如果意志检定过不去就会被贩掉。 不能屈服不能屈服不能屈服…… …… “好吧,当书我也认了,你打算让我怎么个穿法?” 和小说里写的没什么两样,她听了我的话之后,眼泪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这个跨时空人口贩子! “我马上就让你拥有穿越时空的大能!” 人口贩子女神兴奋地说。 她把我捡起来平放到床上,然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木质的小槌子,一下接一下地在我的封面上敲打着,一边敲一边唱。 “我那伟大的Fool之书哟……”她这么唱。 等等,等等。 “谁是正支书?”我打断她。 “不是副支书的副支书,而是Fool之书,就是作为您真身的这本书,名叫‘Fool之书’。” 原来如此。 “是哪个fu之书?爹之书?有钱的书?” “不,是英文,F-O-O-L,Fool之书。” …… 原来是“蠢之书”。 “我那伟大的Fool之书哟……”她又唱。 我已经没力气反对了,也懒得再听她唱些什么,只希望穿越之后她不要继续缠着我就好。 等她唱完之后,我已经无聊到了一定程度。 她瘫坐在地上,脑袋枕在床边,有气无力地说:“好了,以后您只要喊一声:‘西瓜!开门吧’就可以穿到想去的地方了。不过在第二十一次穿越时,您会自动被送到另一个我的身边,然后再专心把我培育成神明。” 听起来有点像某个名叫《美少女梦工厂》的调教罗莉游戏。 “按照计划,您的第一位伙伴是著名的奥古斯都·恺撒,现在请您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快点过去吧。” 嗯。 这非常像是跟着旅行团出游,西瓜女神就是那种喜欢指使你这样那样的导游小姐。 而我所向往的,是属于我自己的、无拘无束的穿越之旅。 另外,变书之仇,不能不报! 于是我在心中胡乱念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名字,然后高呼:“西瓜!开门吧!” 空间骤然扭曲,在这扭曲背后,西瓜女神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蠢货!你念错名字了!” 一片黑暗。
  3. 依旧不打算(不会)花里胡哨的排版,所以说就开门见山吧。 我之前想做个视听小说,各种人都找好了,什么做插画的,弄配音的,还有搞程序脚本的,然而一直没有后文, 因为最搞笑的是我一直没把剧本写出来,我写不出日常的情景……因为我没经历过......绝了........ 嘛,综上所述,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以把剧情大纲放出来了,话痨小说家们一起来写吧(我是语文老师在给你们布置暑假作文么。。。) 关键要素在得把温馨的日常描写出来,而这点是我做不到的。。。 以下是剧情大纲哦,等一群话痨来续写: 我之前有拟构一个还是在历经轮回之后反思的故事,大体上故事是男主在一千年前为了救女主,自愿跟恶魔签订契约进入轮回的幻境,毕竟这样就可以保护心爱的人了。但是人非草木, 谁能无情,轮回也并不是就变成石头,失去六感那样,依旧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会在某个节点重置的世界,所以矛盾就来了,就好比游戏,面对有不同结局的支线,你会存档的吧,但是这种自己会重置的世界其实就是逼着你面对一样的那段日子,实际上就是其他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人对你来说是npc,但是她们的人生,他们的命运是依赖于你的举动,行为产生变化的。在经历了数百年之后,男主救下了以前一心思念自己心上人的时候不会去管的其他人(说白了是这个循环世界里的一个好看的小姑娘),然后互生情愫,哪怕循环之后,男主还是去找她,一起过日子,毕竟一般人类是没办法轻易承受百年以上的孤独的。 剧情的第一次反转在于过惯了这样的日常的男主有一天还是想起来自己千年前的心上人,自己无法忘怀,愿意为之牺牲一切的那个女人。然后他就开始了突破这个循环,寻找离开这个莫比乌斯环世界的方法,这必然又导致了对于现在陪伴自己在这个循环世界过着日常,爱这自己的那个少女,这时候严格意义上说是男主的始乱终弃,因为爱上两个人本身就是一种折磨,爱有独占的性质在里面,男主需要作出抉择的。 最终的结局还是一千年满了,无论之前男主做了什么其实都没有意义,因为他没有力量突破这个循环的次元。只是单纯时间到了,被放了出来而已。最终的反转是男主终于与自己的心上人相聚了,虽然过着平静的生活,但是男主的内心其实是愧疚的,无论是自己对心上人的背叛(毕竟这一千年里和循环世界的少女的每一天都算是对心上人的背叛),还是自己抛弃了在循环世界里陪伴自己,爱着自己的少女,哪一个都让他不能安心。但是他不知道女主在他进入循环世界之后,跟同一个恶魔交易,进入类似的另外一个循环世界一千年,作为代价,来释放男主。当然,因为恶魔是更高次元的存在,拥有高于人类力量的存在是不会在乎也不会遵守约定的,这一切对恶魔只是一个实验,一个游戏。虽然约定根本没有实现,只不过是一千年的循环之后便会结束,两个人才被放出来罢了,但是这里的反转是,同样的情况下,女主这一千年都没有背叛男主,独自一人忍受了一千年的孤独,在循环的世界独自挣扎求生。 然后是基本上会失败的召唤阵,祭献静香来召唤 @静谧黑光
  4. 简介: 当我获得了和上(K)帝(P)沟通的能力,并借此成为传奇调查员后,我本以为只有连续大失败才能阻止我继续我的传奇之旅。 直到我在一次“普通”的人口失踪调查案中,在下水道里发现了一个驾着牛车的壮♂汉。 序 我,传奇调查员   我是尼古拉斯·格文,在我直面上古三大邪神分身,成功幸存并且依然保持理智后,我获得了和上帝沟通的能力。   虽然上帝自称为KP这点十分奇怪,但这并不重要。   从上(K)帝(P)的口中,我了解到了除了祂以外,还有很多“上帝”时刻关注着我的世界。   当然,这些上帝也不是只关注了我一个人,毕竟除了我以外,还有无数和我类似的家伙在这个世界中冒险,主动或被动介入到一些非常识的事件中。   我们这类人,则被上帝授予了“调查员”这个光荣的称号。   一部分上帝在借我们调查员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的同时,他们也会将一些调查员“有趣”的经历分享到他们称之为什么“碧站”、“恩站”、“有土鳖”、“刺猬喵”等这种大型交流会所,以供其他更多的上帝取乐。   虽然在很多人看来,直接将人类的生死作为取乐的工具,我们世界的上帝一定是所有世界中最残忍的邪神。毕竟在我将这个情报分享给其他调查员时,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直接将上帝们斥责为“天灾”或“恶魔”。   然而在与上(K)帝(P)的合作中,我隐隐约约的发现,虽然大部分的上帝在很多时候多多少少有些恶趣味。但在面对邪神引起的灾难时,只要调查员老老实实地按上帝制定的规则办事,那么上帝经常都会比我们调查员更热衷于追求真相。   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理由的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大部分的上(K)帝(P)都希望调查员能够走到最后,并顺利地解决邪神或邪神崇拜者引发的灾难。   察觉到这点后,我与上帝的合作变得更加密切,在上帝的参与下,我已经解决了数百起神秘事件,虽然大多数时候时候邪教徒或疯狂搞事的科学家,但这里面有上古邪神或外星生物直接参与的事件也多达二十三起。   虽然有很多调查员在知道我与“恶魔”合作后,都认为我已经疯了,但他们必须得承认,我已经是这世界上位于顶点的调查员之一。   他们必须承认,我,尼古拉斯·格文,是一名传奇调查员。   当然我也知道,我解决的很多事件都是在上(K)帝(P)的帮助下才完美解决的,甚至如果没有上(K)帝(P)的放水,我能不能在一些事件中幸存下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But……who__care?   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因邪神降临或外星物种入侵而走向毁灭的世界中,我活下来了,而且还能很滋润的在这个世界一直活下去,我难道应该再向上帝提出其他什么过分的要求吗?   我一直以为我会保持着以上“乐观”的想法直到我在调查中不幸死去或彻底疯掉,但在我来到这座日本城市的“短短”三周的时间里,我的想法彻底改变了。 ———————————— 老书在猫站被下架了,所以把文章办到论坛来,有生之年内慢慢更新吧
  5. 文区的各位新年好!这里是长期躺尸之后突然诈尸的咸鱼作者,趁着新春佳节开的新坑,希望能一飨文区的各位老饕。 正如标题所示,这是一群陆地上的阿戈尔人回望故乡的故事…… 如果觉得文章不错或者有意见建议请一定要留下宝贵的评论啊,评论是很能激发作者的积极性的! (一时想不到更多了以后想到了会补上的万分抱歉啊啊啊!)
  6. 标题乱起的,本来打算写很多再说起标题的事情。试试水,更新随缘,大家随意点评。 小说中涉及的人物和组织均为虚构,但都有历史原型。如果和现实里的重名,那纯属个人翻译问题(大概吧)。很多地方都是把英文按照发音空耳成中文。 第一章 1.1 开始的葬礼 “七库施塔,神的恩典不能讨价还价。” 初春的骤雨,更为这位灰衣修士斩钉截铁的话语增添了几分寒意。 “可是,教士大人,我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求您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老妇人的声声哀怨,也无法解封这位灰衣修士冷若冰霜的面庞:“我爱莫能助。按教会所说的,只愿你的丈夫在炼狱里受苦时,能多体恤你的苦衷吧。您要知道,属灵的事是难做的,要充满苦难和试探。” 尽管车外雷电轰鸣,大雨倾盆,热闹非常,可车内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众人面面相觑,时不时地抬头瞥着那修帽下阴沉的脸。伴随着一阵阵“蛀虫”的叫骂声,修士倒自顾自地走到了尸体旁,双腿盘起,微闭双眼,缓缓地坐在了尸体旁念起了经文。飞舞的银铃和十字架叮呤咣啷,仿佛随意地用弥撒时的圣具驱逐田间的乌鸦。和一脸漠然的修士不同,坐在他后面的灰衣女士正单腿跪地地蹲着,用眼睛紧紧地搜索着谩骂声的源头,仿佛下一秒就要一个箭步刺出去,砍下出言不逊者的头颅。就像是驯兽师和猛兽的组合,众人很快就在死亡的威压下渐渐沉默。除了老妇人间断的啜泣声还在提醒着大家,尸体可不能一直躺在车上腐败。 “别那么冲动。这里没有敌人,只有在思盼得到那造物主恩典而悲恸的人。”修士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还是从车上微妙的气氛中感到了违和感。修士冰冷不屑的话语比任何火星都更热烈,瞬间引爆了了车厢的另一边:“既然如此,至善之神的仆人,你就这么践行仁慈的吗!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不就行了,滚去侍奉玛门(注:伊述教里的恶魔,掌管财富。伊述曾经指出“贪图财富就等于背叛神”)去吧!” 眼见车厢的角落,坐着一位身着黑白红三色罩袍的金发年轻少女,她闪亮的臂甲在阴暗的车内显得格外耀眼,不觉间已经雨过天晴。“就七库施塔,我还以为要多少钱呢!这些全都给你,可真是发财了啊你!”她随手甩出一个袋子,朝着修士的脸上扔去。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这个袋子却已经牢牢地攥在了灰衣女士的手里。 “不要冲动,两位。”修士立刻起身拉住了灰衣女士伸向腰间的手,阻止了一场可能的决斗。就在众人以为有关丧失祷告的事情就此结束的时候,修士斩钉截铁的话语却把争执引向了新的阶段:“小姐,赎罪的费用只能由亲人支付,这是教会的规定。” 车厢里瞬间炸开了锅,那些因为灰衣女士凶恶眼神而噤若寒蝉的乘客,都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愤怒眼神射向了修士罩袍下阴暗的脸。在辱骂声即将爆发之前,他先一步蹲在尸体身旁,把一只写满经文的桦木手镯戴在了其略微发硬的右手上。“所以,这次只能算姑娘把钱无条件地送给了老妇人,而我只是正常地从死者亲属的手中收取。” 看起来,这种“拙劣”解释谁都说服不了,乘客眼中的怒火依旧熊熊燃烧。金发少女立刻发难,指着修士的脸骂道:“什么狗屁神的仆人,你就是吸血的跳蚤,掠夺的蝗虫!收个钱还这么冠冕堂皇,真有出息。”众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怒骂着修士的无耻和教会贪婪的本性,仿佛晚了一步,刚才嘴边酝酿好污言秽语就会被别人抢了先。 眼看着群情激愤,修士并没有理会任何人的辱骂,只是在灰衣女士耳旁呢喃了几句,取走了她手中的钱袋,便转过身,抽出了一块库施塔银币,然后把钱袋递给了老妇人:“现在大家的意见比较大,不太适合进行祭祷。这样,老人家,前面就是坦普特城,进城到教会门口后说找丹尼尔,也就是我。恐怕你要多等我一会,不过我总归会在黄昏前完成祭祷和下葬的。我先拿走一块库施塔作为押金,后面的费用等仪式完成再说。我们就先下车了。”说完,灰衣女士拉起了车门处的帘子,而修士转身就要消失在午间的暖阳之中。 “等下,你要是跑了怎么办!”少女三步并两步地穿过人群,走向车门,想要拽住正要出门的修士。尽管此时,比阳光更闪耀的是灰衣女士腰间的弯刀,少女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 “我跑不了,斯特兰家的小女儿。你如果不信,可以和我们一起同行,不然下午就在教堂那里等我们。”说完,修士打量着地上的水洼,随后一个箭步跳下了车。“记住,下午在坦普特的教堂。”说话间,他转过身把仍处在警戒状态的灰衣女士抱了下来。 被突然叫出了身份,少女显得有些吃惊,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是罩袍上的家徽出卖了自己。至少证明修士至少是有一定见识的人,对百里之外的贵族家族也了如指掌。尽管有些许不安,少女还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除了老妇人对女孩的连声感谢,车上的其他人都保持着沉默,时不时还用诡异的眼神上下扫量着少女。毕竟没有人能想到贵族家的女儿,居然也要在冒险者们混杂的都市混迹。直到牛车驶入坦普特城,车上依旧无人言语。 “送佛送到西,我就陪老人家你等他着吧,反正刚才也没几步路,估计很快就到了。”被称为斯特兰家小女儿的少女,正心不在焉地打量着摊放地上的尸体和裹尸布,对着老妇人喃喃说道。 “真是太感谢您了,好心的大人,主伊述在上,一定会庇佑您的。”老妇人颤抖地从怀中掏出了钱袋,塞给了少女。“大人,您还是拿着吧,为了我们这种平民不值得。我在这里乞讨就好了,您再等到教士大人讨回那一块钱后就不用管我们了。” 少女没有拒绝,也没有接过推过来的钱袋。她只是直直地盯向远方,等待着地平线出现几个骑着马的身影:“那个修士快到了,我刚才通告过城防的士兵,他们已经派人去迎接了,况且我们在城门已经排了挺久的队了。我想要到了,是要到……”在少女还在自顾自嘀咕的时候,远处的人群已经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 “他来了,感谢主伊述(注:伊述教主神的子位格,有「他说」的意思,代表其宣讲的内容非常重要)。”老妇人面向丈夫的尸体,双手合十地虔诚祈祷着,不知道是在感谢神还是他的丈夫的庇佑。 “倒也是守点信用。”少女紧紧地盯着骑马缓步前来的修士和灰衣女士,就怕下一秒他们再次消失在阳光之中。 “先把死者抬到墓地吧。”下马后的修士直挺挺走向教会两旁站着的侍祭,从怀中掏出一份羊皮纸,丝毫不理会紧盯着他的少女和妇人。“我是新到任的丹尼尔神父,鲁波安主教应该提到过我。”言毕,那些身着黑服的少年少女便走过来抬走了尸体,搀扶着老妇人起身离开。 看着逐渐远走的妇人和神职人员,少女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但在质询的话出口前,嘴边却漏出了嘲讽的言语:“我说,你居然真的是这里的神职人员……也是,像你这么迂腐的,当骗子怕不是得饿死。”少女仔细地打量着摘下兜帽的神父,大概不到三十岁的样貌,暗红褐色的头发因为被雨打湿的缘故,顺从地塌在额前,像一块巨大的烧伤疤痕。还没回过身,少女的眼前突然闪出一个灰色的身影。她下意识地架起手防御,没想到下腹突然感到一阵酥麻。抬头一看,是一个短发的女性,以及那标志性的凶恶眼神。 “这一拳只是警告。你穿了盔甲,不会受到什么伤害。”还没等她挥拳反击,眼前那灰色身影已经躲到了一边,伺机准备着下次进攻。瞬间明白了实力的悬殊,少女只好做出防御姿势,不敢移走吸附在灰衣女士身上的目光。 “不要紧张,这只是善意的提醒,行动可能比语言管用,还请你多多见谅。另外,这里可不是克拉维亚,你需要学会尊重,小姑娘。”名为丹尼尔的神父轻轻拍了拍灰衣女士的肩膀,后者立刻解除了攻击姿态,站到了神父的身后。“我叫丹尼尔,是刚上任的神父。这位是我的侍从,艾麦顿拉。我认识你的父亲,斯特兰伯爵亚瑟提,也知道他离家出走的小女儿。” 少女全然回忆不起家里聚会曾招待过这样的一位神秘神父,只好将信将疑地站回普通状态,对他重新打量起来。“那我也不用仔细介绍自己了,我是弗里德姆,我自己起的名字。我们曾经见过吗?” “几乎见过,只是我的记性比较好,所以到今天还没有遗忘。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你将来要在这个城市探险,估计我们还少不了要见面。”丹尼尔神父缓缓地走到了自称弗里德姆的少女面前,轻轻地比划了一个十字:“不要让老妇人等的太急了,我们还是先回到葬礼仪式吧。” 三人前后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沉默地走向了教会傍边的墓地。简单的仪式后,老妇人在弗里德姆的默许下,把剩下的六枚银币补全给了丹尼尔神父。神父接过几枚银币,掏出了腰包里剩下的那一枚,轻轻放在在手心里,然后斜过手来,银币一股脑地落进了他们脚边的水坑里。噗通噗通,泥水四溅。而在少女和老妇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和艾麦顿拉已经心有灵犀般地转身离开了。边走,边有喃喃的男声传出:“听说雨后的泥地里,可以捡到一些他人遗落的财物,这可能就是神赐下的财富吧。” 虽然不知道丹尼尔神父用心为何,但是弗里德姆明白这七个银币他肯定是不要了。眼看着两人渐行渐远,她只好悻悻地捡起掉落在水中的银币,哭笑不得地向老妇人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我们之前认识,所以他免除了这次的费用?那些侍奉神的人头脑总是琢磨不透。这些钱你就拿着吧。”不过老妇人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接受这份善意,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真是个怪人。”弗里德姆盯着高耸的教堂顶端,自言自语地走向城市另一侧的镇长工会。不过只要不是父亲派来监视自己的爪牙,倒也无伤大雅,反正自己是绝对不会妥协,和那个毛皮贩子所罗巴伯成亲的。
  7. 这本小说是以《地球防卫军》系列游戏为基础创作的一本同人小说,世界观和登场的武器,装备,敌人大多会参照游戏的设定。一楼我尝试做个目录,以及发一些以后可能会增加的简介之类的东西。(看了一圈,放弃做目录了——瘫倒)
  8. 神明诞生了,这是创世神,只有一个创世神,没有世界。 尽管世界中还没有色彩,也没有其他任何的概念,唯一的概念就是创世之神明,但是在日后有了各种概念的世界中,创世神的形体是这样的。 是有着半透明的,彩色且不断变换的身体,像是一个有些奇怪的水母一样,在一片什么也没有的地方游动,无尽的触手随意的摆动着。 创神之名为无限,为无穷,为初始,第一个直面创神的人用他的语言描绘了创神的名字,卡瓦林加姆乌,但这都是后话了,此时创神还没有名字。 没有时间概念的世界中,创神逐渐形成了一些想法,它有着创造世界的本能,无尽的触手摆动中,无尽的概念或者说是创造物开始不断的形成,然后崩塌。 然后,在这不断的创生与破灭中,一个物体诞生了。 虽然在无概念的世界中此时一切都毫无意义,不过从日后的一些神明的角度来说,这个创神之下第一个诞生的物体,被称为第一恒神。 就是第一位,永恒的神明。 第一恒神的外表飘忽不定,但又有一定的形体,可以说是一团闪光物体的聚合,也可以说是一团深谙元素的雾霭。 不停的变换,却又似乎完全没有改变,十分不稳定的同时,又十分的稳定。 第一恒神不断散逸的身体构造了世界的基础,此时此刻,世界才有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然后才有了色彩,才有了所有的一切。 只不过这些概念最开始都是混在一起的,无法分开,一切都是混沌的。 第一恒神认为一切都应该有个秩序,自己也应该有个名字,从时光之中看到了第一个见到他的生物称呼他为罗德曼菲林,于是就叫了这个名字,同时开始提取每一种世界框架的元素,以其核心构造了一批管理者。 这些管理者被称为初始神明,或者初神。 每一个初神代表一个构筑世界的元素,世界的每一基础概念有了管理者,所有的一切变得井井有条,并且不断的发展。 最简单的世界就形成了。 但是仅仅有这些是不够的,世界只是有了框架。还缺少了许许多多其他的东西。 于是创神创造了第二位恒神。
  9. 痛。   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骨缝里攀爬,好像有千万根细针刺入了他每一个窍穴。指甲翻开,骨肉交错,四分五裂的疼。   这样的疼,陈子昂却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累。   那是一千年里在千山万水中不停的跋涉,是赤脚在沙漠中求水不得瘫倒在地的疲倦,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它们渴望休息,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痛与累交错纵横之间。他隐隐听见门外的对话。   “小姐,不要再尝试了,哪怕您再喂他一千次琼浆玉露也是一样,您也许真的应该接受,他也会死的。”   “不会的,阿紫,他这样的英雄是不会死的。”肯定的言语,却有悲伤的泪水滴落。“我愿意继续等待,哪怕再等一千年又如何呢。”   有暗香如昙花如蔷薇,轻轻移到陈子昂的身侧。   他拼尽全力睁开一丝眼缝,看见有天使俯身,好像要亲吻他的眉眼。   “大人!”那是欣喜若狂的尖叫,他却再无力维持睁眼。闭眼就昏厥过去了。   ——   他的梦境也并不平稳。   他看见沙尘如雨,他看见旌旗倾颓,他看见万军阵中,所有人都在等一个人下令。   “大人!这已经是京都发来的第十二道回撤圣旨了!”戎装的骑手下马跪地,拱手相劝。“左右的援军皆退了,现在在临沂的兵马仅剩吾等一支了。”   那面容模糊的将军并不回应,只是平视前方,那里有旌旗蔽空,黑云冲天,他骑在马上,牵着缰绳的手愈发收紧。   “可是,我们的家乡,不是正在眼前么。”熟悉异常的声音从将军的口中传出。   “大人,有人擅闯军阵!”   将军皱眉,他向来治军极严,怎会有这么荒唐的传讯?随后一眼略去,他便明白了士兵们对闯入者不加以阻拦的缘由。   那是身无寸衣的村民们,他们拖家带口,一齐跪倒在了他的马下。齐声哭诉:“将军,吾等耗尽物用,尽付军中,如今大军尽撤,吾等又要如何求生呢?”   陈子昂在梦中叹了口气。心念一动,暗自揣度。   行了,我明白了,你们这将军姓岳是不是?没办法啊将军你快点亮皇帝老儿的诏书吧别折磨自己了,你们呢,也别怪他了。接下来他也要因为“莫须有”这个罪名引颈受戮呢。   将军的眼眸中,也有热泪涌起。   但是他并不说话,他只是高举了那撤退的圣旨。   万军皆望之。   望着他紧握拳头,将那圣旨化作齑粉。   “传我令,家有妻女者退,家有长父母者退,心有所爱者退。”   他闭上眼。   “心有怒火,心有仇恨,心有不甘者,随我向前。”   他提起自己的长枪,再一次平视眼前的黑烟。万军之中,却无人退却半步。   “杀敌报国,就在今日!”   在一切梦幻泡影破灭之前,陈子昂终于看见了将军的脸。   那张脸,和他一般无二。   ——   在破损的刀戈残落一地的战场中间,有英雄抬首,战旗竖立。   临死之时,过往的回声一一浮现。   “陈子昂!你打的太好了,有你在我们能一定能赢!”   “将军,我们会把妖魔打退吧,我们会有,幸福的明天吧。”   “你说什么?皇帝老儿让我们退兵?凭什么!”   “大人,国仇家恨皆在此处,我们不愿退!”   “大人,让我殿后吧。您这样的人物,绝不能死在这里!”   而那赤发白眼的魔神,已经将长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真是了不起啊,直到此刻我都不能相信我们居然赢了。我们居然能赢!”那魔神张开嘴,发出了极尽嘲弄的大笑。“你们人类自己的背叛,居然做到了我们成千上万的妖军,数以百计的魔神都做不到的事!。”   “救世神将陈子昂,今日败阵,你可服?”魔神紧盯着陈子昂的双眼,想从其中找出一丝一毫的不甘与仇恨。   但是他只能看见看见一面澄澈的明镜。   “我不是什么救世神将。我只是这神州大地的平凡人,做了每一个男人会做的事情罢了。”没有丝毫犹豫,陈子昂紧紧握住战旗,看旌旗破空,直指天空。“勿需劝降了,神州男儿陈子昂,今日,杀敌受死,一生无憾。”   他以旗杆做枪杆,震开长刀,向那不败的魔神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   在那终局的黑暗落幕之前,他隐隐听到了一声叹息。   ——   真是不甘心啊。   如果是我,如果是我,,,   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办呢?有人在梦里轻笑着问他。   如果是我,我非得把那满脑肥肠的贪官,一事无成的皇帝,   先杀个遍再说!
  10. 说在前面: 这个标题的意思挺简单的,就是最近产生了两个想写的同人脑洞,但是很明显只能支撑起其中一部的更新(确切地说现在考虑到即将考试的问题,短期内可能都不会继续更了) 在决定该写哪本的途中,我不知不觉将两个脑洞都写了个两三章,所以就想各自放出来看看其中反响以助决定 这就是其中的一部。顺便一提所谓“穿界”指的是“穿越世界”,换句话说这一本设定上之后是会转入综漫穿越类的。 附带上另外一本的链接 更新:前略,于是决定双开了 英雄学院那本本身是比较引战的争议作品(主要指有吸引饭圈粉的风险),所以就决定在这里长期连载做一个小众分享了 至于这一本,我目前决定是分享到第五章,然后自己写到第十章去刺猬猫(原欢乐书客)发布…… 话说我有空时构思的某本都市原创变身,刚刚突然意识到好像切掉变身元素也不会对剧情产生很大的影响……正在思考中 第一章 天使降临 湛蓝的天空下,石造的城堡旁,桃色长发的女孩举起一根小小的魔杖,诵念着: “我名为露易丝·法兰西斯·露·布朗·杜·拉·瓦利埃尔,掌管五种系统之力的五角形,请将祝福赐给他,让他成为我的使魔。” 说完,她用魔杖轻轻点了一下身旁男生的额头,接着强硬地吻了他。 “做得不错,瓦利埃尔小姐。”一旁,穿着黑袍的中年男人露出赞赏的神情,“虽然使魔召唤连续失败了好几次,不过使魔结合却完成得很好嘛。” “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孩却是不懑地抱怨道。这也是难怪的,毕竟她的同学召唤出的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异能,或可爱或庄严的魔法生物,只有她唤来的却是毫无特点,看上去连魔法也不会使用的,区区一介平民…… 话是这么说,既然已经签订了契约,那么她也只好负起主人的责任,把他收留下来——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在众人的面前,一面召唤使魔的传送门骤然开启。仿佛流动的水银一般的魔法之门一瞬间便张大到了十多米,接着,便有一个巨大的物体从门中出现了。 “哇……”一时间,广场上所有的人全都因为震惊而噤声了——穿越了“门”而来的,是一名巨大而美丽的……战士。 先前,由塔巴萨召唤出的风龙已经相当巨大了,而这名战士则比它还要高出两倍有余。蓝白两色的铠甲组成纤细而有力的轮廓,胸口和身体各处镶嵌着翡翠一样墨绿的圆形部件,连指缝间都彻底完成了武装的右手还握着一柄打磨得像镜子一样的巨大剑刃。 但是,这巨大的战士的状态却不怎么好——确切地说,刚从门内出来,它便轰然倒在地上,身长没再动弹,近二十米高的巨大身体上布满了焦黑和裂口,头颅和左臂也已经不翼而飞了。 “难道说,被召唤出来的是一具尸体吗……”露易丝不禁喃喃自语。但话音未落,巨人胸口的墨绿色部件便悄然亮起青绿色的光,当中还显现出了一行奇妙符文。紧接着,那具明明已经失去了头颅的躯体便发出着逐渐高亢啸鸣声,一边从全身上下喷出火花,一边缓缓动弹了起来 “小心!”主持使魔召唤仪式的格鲁贝鲁老师一边高声向学生们示警,一边架起了魔杖。虽说正常情况下下响应召唤的都是愿意接受使魔契约的个体,但却并非不会有例外。更何况这次是根本没人咏唱使魔召唤的咒文便自行前来的巨物;再加上绝大部分的生物都有在受伤时变得更加凶暴的习性——不如说,受到失去头颅这种程度的重伤却还能继续行动,这件事情本身就显得极为异常了…… “呜哇,这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啊啊啊!”状况外的才人还在咋咋呼呼地大喊大叫,露易丝则是气恼地对他大喊了一声“住口”,他便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与此同时,在风龙庇护下的塔巴萨一挥魔杖,轻柔的风就将两人的身体承托起来,运送到了安全的地带。见识到这一幕后,就算是迟钝的才人也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什么蹩脚的魔术表演了。 “快,快躲进城堡里去!”格鲁贝鲁大声喊着举起魔杖,却没有念动进攻的咒文。这实在是因为他没有从发狂的巨人手下周全地保护学生们的自信——也是因为巨人的动作虽然声势浩大,实际上却并不狂乱。要是因为无谋的攻击反而令它产生敌意,那才是南辕北辙。 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惊慌的缘故,学生们却没听从他的命令,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那巨人以仅剩的单臂撑地,伏在了格鲁贝鲁跟前。它的身体已经不再冒出火花,发出的声音也低沉下来,变得像是弦乐器一样和缓。胸前正对着格鲁贝鲁的碧玉散发着沉静的光,就像是一枚正在审视他的巨大眼球一般。 “……使魔”望着那正以丝毫不带感情色彩,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凛然的视线打量周围的少女,露易丝不禁小声地开口了。 “啊?”就在她身边的才人依稀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你说什么?” “一、一定是哪里搞错了!”露易丝抬起手指着才人,高声地发出悲鸣,“我的使魔才不可能是这样的平民!像那样强大而美丽的,才应该是和我签下契约的使魔啊!!” 这当然是胡闹的说法。一旦与使魔签下了契约便再不能更改这条道理她本也明白,但现实的差距实在太过巨大,令她的大脑不禁陷入了将近狂乱的状态。 “使……魔?”巨像微微抬起身子,转向露易丝的方向后,居然发出了人类的声音。虽然那音量与它巨人般的身躯毫不匹配的小,不过在反应过来的塔巴萨轻轻摇动着魔杖念了一段咒文后,那少女一般的音色便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我不明白这个词语的含义。” 被召唤使魔的魔法呼唤而来,居然还会不知道使魔是什么意思……不过虽然她确实是穿过召唤使魔的门而来的,但那之前却并没有人咏唱过召唤的魔法。因为这样古怪而未完成的召唤仪式而没有得到应有的知识也是可能的。这么想着,格鲁贝鲁向面前的少女解释了“使魔”这个词,以及其代表的主从关系。 主从关系……少女听了这个词后,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已经拥有主人(Meister)了。” “主人……吗。”格鲁贝鲁楞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拥有主人的使魔居然还会穿过召唤的魔法门,真是闻所未闻——但话说回来,这次的召唤本身就是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古怪,就连这使魔本身也是前所未闻,有着巨大身躯和语言能力的人形使魔……“那么,至少能告诉我你,亦或是你主人的名字吗?” “主人的名字是机密事项”从巨人体内传出的少女的声音毫不迟疑地回答,接着,它胸口的碧玉像是呼吸,又像是在思考一样,平缓地一暗一亮了一轮,又开口:“能天使(EXIA)。” “能天使……”格鲁贝鲁缓缓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古怪的名字——信仰始祖的他们心里并不存在“天使”的概念——更何况就算有,他们也不一定听得懂这转写自希伯来文的名字。 “是的,能天使。”巨人的身子一动不动,只是平缓地发出着丝毫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这是我的名字。” 话音刚落,它的胸口的碧玉当中的青绿色光芒又一次闪动,显示在其中的文字也像是在引人注目一般闪了一次。对于格鲁贝鲁,以及其他特雷斯汀学院的学生来说,这或许只是无法辨认的符文吧。不过若是才人——被从地球召唤而来的少年靠的够近的话,他倒是应该能读懂那串文字才对。 “GN-001”,“GUNDAM EXIA” 第二章 艾斯娅 当清晨的阳光撒在地面上,人类们逐渐从房间里走出,再次开始活动时,能天使看到伊露库库——这是被附近的人类称为“风龙”,实际上却自称是拥有智慧的古代种“韵龙”的,体型最大的那个使魔的名字——慵懒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四处扫了扫,接着又眯了起来。 这就是被称为“睡眠”的,绝大多数生物都有的生理活动。能天使一边确认着昨晚从使魔间的夜谈中获取到的信息,一边将机体的摄像头调节到最高倍率,仔细地观察着伊露库库的睡颜。 “喂,大个子”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了弗莱姆——来自火龙山脉的龙蜥——的声音。能天使将注意力转过去,看到它正一边轻轻从嘴里吐出火苗一边以哈尔凯基尼亚的原住语言开口,“你醒了吗?” “我不需要睡眠。”能天使同样以原住语言回答。虽说一开始它就和周围的人类一样无法听懂这种使魔间特有的语言,不过在昨晚旁听了一夜使魔间的夜谈,再加上伊露库库兴之所至的随意教学之后,她也已经基本掌控这门语言了。 “也是嘛,毕竟你连脑袋都没了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已经不能按照常理来考虑了啊。”弗莱姆愉快地聒噪着,“那么,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在观察伊露库库的睡眠。”能天使老老实实地回答。 “哇,这可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行为啊。”弗莱姆说着,又吐出一朵火苗,“虽然你们都不是一个种族,问题或许没那么大……但偷看女性的睡颜果然还是……”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能天使平静地陈诉着自己的不解,“我只是在观察‘睡眠’这一生理活动罢了,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盯着无防备的女生看本来就不好啊。”弗莱姆悠闲地摇了摇尾巴,“要是对别人的睡颜那么感兴趣的话,来看我不就好了吗?” “我已经看过了。”能天使说着,转过身体面向弗莱姆,“说起来,你是第一个结束睡眠状态的人,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你还真的是不遮不掩啊。”弗莱姆叹了口热气,“我只是凑巧第一个醒了而已,说起来,你究竟为什么对睡觉这种小事都那么感兴趣啊……” 谈话间,塔巴萨——也就是伊露库库的召主——走了过来,正好伊露库库这时也正好醒了,塔巴萨于是跨上伊露库库的背,伊露库库便会意地展开翅膀,带着她一起冲上了天空。 “有翅膀的家伙就是好啊。”弗莱姆感叹了一句,一甩尾巴转身,“我也该去看看我家主人的情况了,大家伙,你什么打算吗?” “我去看看她们两个的情况。”能天使回了一声后,身体周边开始放出青绿色的光粒,接着便以让人觉得和它那巨大身躯不相符的轻盈动作拔地而起,追着伊露库库向天空飞了上去。 直到能天使远去的机影在天空中变成一点小小的光点,看到这一幕的弗莱姆才终于合上了因惊愕而大张的嘴,嘀咕起来,“能飞的家伙就是好啊……” 将太阳炉输出的能量平稳地导向飞行系统,能天使不断地拉近着与伊露库库的距离,追上时,塔巴萨正要将什么任务交给伊露库库,她注意到紧随而来的能天使,微微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你来做什么?” “我有些在意你们的行为。”能天使淡然回答,接着又发问,“你们在做什么?” “听我说啊,能天使!”没等塔巴萨开口,伊露库库就先咋咋呼呼地大吵了起来,“这个小矮子,居然敢使唤身为伟大韵龙的我诶!真是胆大包天!话说回来居然要我变成人类什么的也太强人所难了!我可做不到这种事!” “韵龙本来就拥有使用先住魔法变成人类的能力。”塔巴萨淡淡地戳穿了伊露库库的谎言,年幼的韵龙于是不忿地住口了。 “……所以,韵龙究竟能不能变成人类?”能天使顿了一下,发问。对于人生经验近似于新生儿的她来说,要从双方的反应判断两条相互冲突的论点究竟谁对谁错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以变啦!”伊露库库自暴自弃地大喊起来,“我知道啦!我去就行了嘛!” 塔巴萨微微颔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衣物,一小袋钱,一张地图和一条字条,“把我送回学院之后,你就去森林里,在确保没人看到你的情况下变成人形,接着换上这身衣服之后去特里斯塔利亚的书店,买这张字条上的书。” 说完,她轻轻摇动魔杖,那些东西就被风裹着,平稳地飞到了伊露库库爪前,被她轻轻地握了起来。 “特里斯塔利亚……吗,没听说过呢。”听了塔巴萨的话,能天使也开口了。“去看一下好了。” 她本来只是自言自语,不过塔巴萨却听到,并做出了回应:“这孩子因为能变化成人形,才能去那里自由行动。如果是你这么巨大的体型的话,会引起骚乱的。” “是吗。”能天使这次顿了相当长的时间,接着又一次开口了,“以人类的形态就不会有问题了,是吗?” “是的。”塔巴萨点了下头。 “了解,我能够使用人类的外形。衣物呢?也是必要品吗?” 塔巴萨又点了下头,迟疑了片刻又开口:“我会准备。” “明白了” 于是一机一龙再次降落在了学院的中庭里。塔巴萨从伊露库库的背上跳下,进到城堡里去准备能天使的衣服了,伊露库库则是转过脑袋来,好奇地望向能天使。 “你也能变成人类吗?”她用原住语言发问——塔巴萨不许她在能被他人看到的地方口吐人言。“是‘变化’的魔法?” “这一点我也不知道”能天使回答。自从觉醒自我意识后不久,它便注意到了自己这将身体仿佛黏体一样重新调配、塑形的能力。虽然不知道这能力的来源——至少它作为机动战士被制造出来时是没有这能力的——不过多亏了这,它才能够对严重破损的身体进行紧急修复,以及现在正在进行的举动。 “嗯……说起来,听说使魔在穿越使魔之门的时候,有时候会获得原先没有的能力呢……这应该就是那种情况吧?”伊露库库随口分析着,睁大眼睛望着收折在能天使肘后的GN战剑的剑尖像是被火炙烤的蜡像一样稍微融化,分出了一团浓厚的金属黏液。 那团黏液移动到能天使的肩甲上后便停了下来。它先是像被无形大手揉捏的橡皮泥一样变成了粗糙的人形,接着外表一边收缩一边细化,转眼间就从肥大粗糙的人形变成了形状上和真人的少女无异的金属人偶,接着就像是在巧匠的手下被涂上颜色一样,人偶从头顶到脚下,各个部位都各自飞快地染上了应有的颜色。 她的身形虽然纤细却并不娇小——至少比起塔巴萨还要高出许多,但却仍然带着稚气,是属于处在成人与幼儿之间,与“少女”这一称呼正好相符的模样。乌黑的秀发散在精致的肩膀与微隆的胸口上,皮肤白净,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像是一个人偶娃娃。 内部构建完毕,外形塑造完毕,信息通路建立成功,主控对象切换完成……随着一条条提示在意识当中飞闪而过,“能天使高达”(Gundam Exia)胸前的青蓝色亮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与此同时,它肩上的少女悄然睁开了碧蓝色的双眼。她默默地抬起双手,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自己新的身体,又望了望此时显得无比巨大的旧的躯壳。 “确认新的形态。”她思索着之前塔巴萨告诉她的信息,敲定主意,“暂定为对人类交涉用机体,机体名……艾斯娅(Exia)” 第三章 伊露库库的初次跑腿 “啊,真是的,那小鬼还真敢使唤龙呢!” 在特里斯塔利亚的街道上走着,伊露库库气恼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早知道的话,就算再想来看外面的世界,也不该成为使魔呢。” 她越想越气,最后不禁拉扯起了自己的长发,而在她身边,艾斯娅则是一边面无表情地默默走着,一边却又像是第一次出门的小孩子一样左顾右盼。 明明有着不俗的外貌却行为古怪的两人自然引来了行人们的注目,不过这也怪不得她们,毕竟她们的真身一个是第一次离开自己出身之地的古代种韵龙,另一个是最近才觉醒了自我意识的战斗兵器,对人类的城市与社会缺乏理解也是在所难免。 于是,两人一个醉心于街道上各色各样的摊位,另一个则专注于观察街道上来往人群,就这样塔巴萨下达的“买书”的任务抛在脑后忘了个干干净净。 “啊,这下完了……”回过神来时,伊露库库已经耷拉下脑袋,在一旁的楼梯上坐了下来,“完全迷路了……” “……”艾斯娅则是没花多久就得出了自己的位置和应走的路线——即使是在这个世界无法使用卫星地图,地形扫描功能也因为本体没有跟来城内而无法使用,但毕竟之前看过地图,根据纸质地图上的图像和走过的路线演算出电子地图从而进行导航,对她而言并不是特别大的难题。于是她抬起手,指向了书店的方向—— “啊,好香!是食物的味道!” 然而,伊露库库完全没看她的指引,而是突然跳起来,向着不远处的某家店铺跑了过去。 “……”艾斯娅放下手,默默地跟上了伊露库库,接着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这里不断地购买食物,将带来的钱使用到只剩下一个铜币才急急慌慌地问了书店的方向飞奔而去——而当然,只剩下一枚的铜币根本不够买书,伊露库库与店主的购物交涉就这样华丽的失败了。 “呜啊,这下怎么办啊……”从店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伊露库库在路边坐下来,呆然地自言自语道。 “嗯,怎么办呢。”艾斯娅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应和一般重复道。与一副走投无路模样的伊露库库截然不同,她仍然是一副毫不在意一般的平淡神情。 她确实并不在意。与伊露库库不同,并非塔巴萨使魔的她在一开始就没打算将购书作为此行的任务。她之所以跟来特里斯塔利亚,也更多是为了通过观察伊露库库与他人之间的互动来丰富自己贫瘠的知识储备罢了。 于是,就在这微妙的僵局之中,以为身着不俗的中年男性走了过来。他望了一眼两人,开口:“两位小姐,你们需要钱吗?” “非常需要!” 听了伊露库库的回答,男性露出微笑,说了声“跟我来”,于是伊露库库便听话地跟了过去,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到了城外——同行的艾斯娅倒是对这一切了如指掌,但对这所代表的意义一无所知的她却认为没有提醒伊露库库的必要,就这样跟着他们一起到了一辆停在没有人迹的森林边的马车旁。 “那么,把这个眼罩带上吧”男人说着,取出了两个眼罩,又望向艾斯娅,“你也一样呐,小姐。” 伊露库库听话地把眼睛遮上了,而艾斯娅也有样学样,戴上了眼罩。 “接下来,要稍微绑你们一下。”男人又说,于是两人又听话地让人把她们绑了起来。 “还不能给钱吗?”伊露库库话音未落,她和艾斯娅的身子就都被人抬了起来,然后一下子扔在了硬板子上。 “好痛!你们干什么!”伊露库库大声抱怨,而话音未落,一个可怕的沙哑声音就大吼了一声“不许闹”,伊露库库的脸上也随之挨了一记耳光。这记耳光把她的眼罩也打歪了,恢复了视觉的她也终于留意到了现在的情况。 她被丢到其上的硬板子,原来是马车的货台,在周围居然还有几个和她一样被帮助的女孩在哭泣着。 “你们,在做什么?”一直没有开口的艾斯娅终于开口了。她转过头,仿佛遮住她双眼的眼罩只是摆设一样准确地面向了其中一个黑发的少女,发问。 “只是在哭啊……呜呜……想回家……” “那么为什么不回去呢?” “回不去了啊……因为,被拐了啊……” 一个男人这时走进了货台,他一手握着燧发枪一手握着酒瓶,粗声粗气地开口:“喂!小丫头们!别哭了!” 艾斯娅于是转向了他的方向。她很清楚,这个就是之前用手掌击打伊露库库脸颊的人。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她问道。在之前跟着伊露库库观看魔术的时候,刚刚合作完成一场表演的艺人们也会露出洋溢的笑容用手掌相互拍击,但刚才,不仅是他用手掌拍击的位置从伊露库库的手掌变成了脸颊,伊露库库也没有像艺人们一样露出笑容。这之间微妙的差异,她还不太能明白。 “啊?”那男人摇摇晃晃地来到艾斯娅跟前,露出下流的笑容,“你想问什么是什么意思?” “啪!”一声脆响在马车里回荡,又花了好几秒,男人才从脸上的疼痛和翻倒的视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一耳光打倒了。抬起头来时,面前的少女已经站了起来,身上的绳索不知怎么地早已无影无踪,俯视着猝不及防下被她打倒的男人,面无表情:“就是这个,什么意思?” “你这混蛋!”反应过来后,男人于是勃然大怒。他一边起身一边抓起手边的酒瓶,猛地砸在了艾斯娅的脑袋上。碎裂声中水花四溅,本是瓶身的玻璃也炸裂开来,零零散散地落在了货台上。 一瞬间,艾斯娅陷入了思索。 男人并没有让他失望,在她解释过自己的问题后当场便给出了答复。不过使用特殊的物品敲击头部和“你这混蛋”四个字作为回答果然还是太过暧昧了……不,难道说奥秘就在他手里用来敲过她头部的那个物体上吗? 智械的思维速度远超人类,一瞬间后艾斯娅便开始了行动。男人只觉得手上一轻,碎裂后剩下的半截酒瓶已经莫名其妙地到了面前的少女手上,而她优哉游哉地检视了两下那半截酒瓶,便又转向他:“这个是什么,你知道吗?” 男人不禁咬紧牙关。这女的态度看上去状似真诚,但那副握持着瓶口,将锋利的断口朝向他的模样,分明是在对敌时炫耀自己的余裕!不过,他总算还是没有气昏脑袋,之前已经吃过几次亏了的他没打算和已经拿到武器的她单打独斗,而是高声呼喊起了同伴。 于是,一支魔法箭从驾驶台射了过来,直直戳在艾斯娅的手上,打掉了她拿的酒瓶之后穿透了她的手掌,将她的手钉在了马车货仓的墙壁上,接着又是两支魔法箭射来,一左一右地穿透了她的两肩。 “没有手的货物可要贬值不少,这笔账给我记好了!”坐在驾驶台上,披着兜帽的男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这时构成魔法箭的魔力消散,艾斯娅也便倒了下来,那个在马车里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又拿来绳子把艾斯娅绑好,然后咒骂着走出了马车的货仓。 艾斯娅目送着男人走远,接着环视马车的货仓。看到刚刚的一幕,马车里的其他少女都又一次呜咽着哭了起来,伊露库库也“嘎唔”地低鸣着,低下了脑袋。扫视过众人的模样后,艾斯娅也低下头,轻轻垂下了眼帘。 身上的伤痕和捆绑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她只是,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那个用来敲击她脑袋的玻璃物品究竟有什么作用,之后向她投射而来的“魔法”又是什么意思,然后,第一次亲身体验到的“魔法”究竟是什么原理——虽然对于一般人来说,前两者应该是不言自明的道理,但艾斯娅作为刚刚觉醒的智能生命,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受到的是攻击,只当这是和击掌、以及魔术表演时的大变活人一样,属于带有自残、相残性质的交流行为之一。 当这次漫长的思索终于结束时,时间已经到了傍晚。随着马车来到国境上的关卡,少女们也因为艾斯娅尚不理解的原因而热闹了起来。 两个穿着制服的男性将头探进马车,马车里的男人脸上马上堆起笑容。两个官员中的一个看了眼目录,开口:“马车里的货物是小麦粉啊……” 守在马车中的男人于是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皮袋递给制服男,一边更加殷勤的陪笑:“不管怎么看,都是上号的小麦粉吧?” 制服男看了看袋子里面,摆着架子点了点头,而少女们纷纷叹息了起来,叹息音中透出艾斯娅尚且不懂,名为“绝望”的情绪。 “明明是人类的女性吧?”艾斯娅在这时插嘴进来。她本来没打算开口,但这两个人的对话实在离谱,居然将满马车的人类女性看成了小麦粉,令她不得不连忙确认自己数据库里对小麦粉的定义是不是出了错误。 “你这家伙怎么了?区区小麦粉难道还会说话吗?给我闭嘴!” “就因为小麦粉不会说话,所以会说话的我不是小麦粉。”艾斯娅没有闭嘴。她一边说着,一边甚至前所未有地露出了一丝关怀的神色,“这是很简单的逻辑,你的意识没有出错吧?” “所以说给我闭嘴!”马车里的男人一耳光扇去,艾斯娅于是便真的闭上嘴,专心思索她和伊露库库受的两次耳光的异同和耳光代表的含义去了。 不过,这次她的思索没花多久就被打断了。她身边的伊露库库在她沉思的时候变回了龙形,膨大起来的身体撑破车棚,张开翅膀护住了摔落地面的少女,而看守的男子则惊慌地叫着,朝着伊露库库举起了手里的燧发枪。 枪。 武器。 一瞬间,之前困扰艾斯娅的难题豁然开朗。她纵身跃起,之前仅仅是因为忙于思考而一时间被放置不管的破损转瞬间便修复完毕,她徒手一挥,那两个制服男性举起来的杖便骤然脱手,本来就快完成的咒文也无疾而终。 一击得手,艾斯娅转过身来,伊露库库却已经倒下了。她身后的两名魔法师从她视线的死角放出了名为“蛛丝”的魔法,富有弹性的黏丝一瞬间便夺去了她的自由。 艾斯娅没有理睬失去行动能力的伊露库库,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虽然有着人类的外表,“艾斯娅”实质上是以金属与E碳素构成身体,靠源自太阳炉的能源驱动的仿生单元,本质上比起生物更像是能天使高达那样的机械——而且,作为来自能天使高达的分身,她理所当然地拥有和本体一样的变化能力。 在进入战斗的第一瞬间,她便开始了将自己的身体转化为战斗用兵器的进程,而现在,这变化终于完成了。 艾斯娅身上穿着的衣物被一件不剩地从内部被撑开,露出的身体上浮现出蓝色与白色的甲胄,胸口、膝侧、手肘各自浮现出宝玉一般的墨绿色组件,被当中透出的青蓝色的光线徐徐点亮,身体各处随之传来弦乐器一般平缓的运行音。 “这家伙……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大概是什么人用魔法把魔像和龙变成女人了吧。” 两个魔法使一唱一和,面对变化为小型能天使的艾斯娅架起魔杖,故技重施地投射出了“蛛网”。他们自信艾斯娅无法躲开这连龙都捕获了的一击,而手无寸铁的它也不像是能有突破蛛网能力。 艾斯娅确实是空着双手。毕竟能天使高达的基础武装——GN战剑和盾牌都需要大量的物质材料才能构成,而现在的小型能天使仅有“艾斯娅”的身体作为构建身体的材料,自然没有制造这对武装的余裕。 但是,她绝非手无寸铁。 面对迎面而来的蛛网,她不闪不避,一边正面冲去,一边从肩后拔出一枚白色的棱柱。一截樱色的光束从棱柱的一头冒出,轻而易举地劈开了扑面而来的蛛网。 GN粒子束军刀,不算由放射出的GN粒子构成的剑刃的话,实体部分甚至比战剑的剑柄都要细小,考量到节省材料的话可称是最适之选。突破蛛网的攻击后,艾斯娅一瞬间便冲到了两名魔法师面前,樱色的剑刃一闪,两名魔法师手里的魔杖便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两截,而注意到这一点的他们当即便丢下手里只剩半截的魔杖,屁滚尿流地跑开了。 “丧失武装,丧失战意……”判断逃走的两人已经不算战斗单位的艾斯娅没有追击,只是默默地转过身体。在她身后,一个女性正好整以暇地从马车上跳下来。 “哦呀哦呀……”她拿着魔杖,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艾斯娅却已经全力地向她发起了突刺。一瞬间,她便已经失去了交谈的余裕,只能连忙念动咒文,向艾斯娅投射出了魔法箭。 然而,仅仅是一边像是在冰面上滑行的舞者一样优雅地旋转身体一边压低身子向侧面移了几步的距离,艾斯娅便将这波攻势化解在了无形之中。接着她的冲势更快几分,随着刚才转身的势头一记斜劈,那女人便痛叫着滚倒在了地上。她情急下拿来格挡的魔杖从中折断,胸腹上一道斜斜的焦黑痕迹散发出蛋白质被烧灼的怪味。 靠着毫无形象的翻滚,女人稍微拉开距离,用拔出防身用的匕首,而因此认定她仍要战斗的艾斯娅连喘息的机会都没给她,毫不停歇地又一次发起了冲锋。 “到此为止。”冷淡的声音响起,艾斯娅的脑袋被无形的空气之锤轻轻地敲击了一下,同时数枚冰箭从天而降,穿透女魔法师的衣袍将她钉在了地上。艾斯娅抬头看去,看到本该身在魔法学院的塔巴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空中,手里握着比她自己还要高大的魔杖。 塔巴萨徐徐落地,用手举起魔杖一挥,又是一轮冰箭射去,将没跑多远的两名官员和见到老大吃瘪正准备彻底逃跑的两个魔法师也钉在了地上,看了一眼处在呆立不动的艾斯娅,又开口解释:“需要人证,不能杀。” 艾斯娅点了点头,她这才判断刚刚进入战场的塔巴萨并非敌人,一边收起手中粒子军刀的剑刃,一边再次重组身体,开始从战力强大但消耗水涨船高的能天使形态恢复到低耗能低战力的艾斯娅模式。蓝白的甲胄收缩进身体,露出了白净的肌肤,而塔巴萨则微微瞪大了眼睛。 艾斯娅的少女模式是没有自带衣物的,而原本让她穿来的衣物又在之前变化为能天使形态时被彻底撕裂了,就这样让她完成转变的话,马上就会变成少儿不宜的画面。眼看着艾斯娅的变化马上就要进行到私处的部位,她连忙用空气锤的魔法敲了一下伊露库库的脑袋,让她展开翅膀遮住艾斯娅的身体,这才没有十八禁的画面出现在它人面前。 ——至于她们把被打倒的人贩子和官员交给巡逻至此的官员,再还被捉的少女们以自由,这都是在塔巴萨又费了一番周折,为艾斯娅找到蔽体的衣物以后的事情了。
  11. 「小妹妹,这种时候睡在大马路上面可是会着凉的喔。」 在回家路上的我,看到一名背着斜背包,身穿纯白小洋装的陌生小女孩,维持正坐的姿势睡在马路中央写着求收养的硬纸箱里。 听到我声音的小女孩像是被惊醒一般,还抖了一下身体。不过又马上闭上眼睛陷入了沉默。 正当我以为是赖床而伸出右手准备拍一拍她的肩膀时,小女孩却抓住我伸出的手,并指着手上的其中一条手环说:「大哥哥手上的这个好漂亮啊!」 「这个啊,这是胜利的证明呢,我们镇上每周都会有比赛,赢了就可以戴著一个礼拜。 虽然没什么特别用处就是了,不过我已经不晓得多久没办法戴上这个了。」 回忆起白天从时笃那夺下胜利的感觉,我不禁开心的讲解了起来,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注意到奇怪的地方,「啊!不对,小妹妹你是谁啊?」 「比赛?很有趣吗?」像是没注意到我的发问,小女孩从纸箱跳出来到我的眼前并用着亮橙色的眼睛闪闪的注视着我。 「说有趣也没错,最开始可以说是镇长为了锻链小朋友办的小比赛吧。」 我走向一旁的长板凳,心想反正晚一点回家也没关系,就陪这个小女孩聊一下好了。 『我前面说过我半年没赢过了,之前的赢家一直都是时笃,他是镇长的儿子,同时也是他们家的守卫。 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在有印象以来就一直都会参加这个比赛。 还记得很久以前每一队胜率都差不多,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是时笃连赢了。 而我呢,虽然有过快要赢的状况,但每次都被他逆转,所以真的很久没赢了。 简单来说,规则就是两组人马守着自己的旗子,并且想办法把对手的旗子抢到自己的阵营。 途中如果自己的旗子倒下来或者抓着自己旗子的人倒下来都算输了。 时笃不知道是不是工作的影响,每次都会是他守旗子,而我今天跟往常一样和队友解决了大部分的对手之后,带枪冲上去挑战了他。 啊,因为是漆弹,所以不用担心。时笃在杖的使用上异常的强, 所以不管是打算射他的手让他放掉旗子,还是直接射他本人都会被他用旗子的木头部分挡下来。 你问我最后是怎么赢的吗?我准备了至少两个不同的弹匣呢。 刚开始我混在队友中突袭,不过想当然尔,被时笃那诡异的杖法给全数给接了下来。 看着他神情自若的样子,真的很难想像那是在接下那么多三四个人的子弹时会露出的表情。 在他行云流水的剥掉全部的子弹同时,我偷偷的换上我准备的其中一个弹匣, 那弹匣里面有一半的子弹是大小不一样的,因此子弹速度会变得快慢不一。 尽管时笃还是全部接了下来,但感觉得出来那股速度差还是让他吃力了不少,不再是原本轻松的样子。 就在我子弹快用完,我以为又要输的时候,他突然累到瘫坐在地上。因为他拿着旗子跌坐了下来,所以代表我方阵营赢了。 不过这种方法我想下次就发挥不了作用了,得想其他方法才行了呢。』 我炫耀般的讲完故事,才想到或许小女孩对这类的比赛没兴趣, 正想着要如何是好的时候,小女孩开口了:「明天我也要玩!」小女孩亮橙色的眼睛又闪烁了起来。 「明天没有要玩喔。」 「那么什么时候会玩?」 我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呢,每周的时间不一样,我都是时笃整理好大家空闲的时间后,才从时笃那知道的。」 「那么下次要玩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喔!」 「这个嘛~说起来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为了稍微应付过去,或许聊些其他东西可以转移话题。 小女孩思考许久之后,最后说出了明显不是答案的词:「妹妹?」 (难不成家人平常都是这样叫她的吗?)我在心中暗自吐槽,又或许只是很神奇的没记住自己的名字而已? 「那么你家住在哪边呢?」至少自己家的方向不会忘记吧,我心中暗自如此认定。 结果小女孩摇了摇头。 比起说出不是答案的答案,这次连答案都没有反而更让我惊讶。 我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要问问时笃吗?说起来镇长家有在处理这种事务吗? 正当我想不透的时候,换成小女孩对我发问了:「对了,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有这种连自我介绍都不做,也不知道对方名字,就听人讲了数百字的人在吗?)我不禁又在心中吐槽。「耀启,闪耀的耀,启发的启。」 「那么我今晚要去耀启家!」 我被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结论着实的吓了一跳。 「不好吧?你家人会担心吧?而且我家爸爸他或许会……以你来说的话……应该算蛮危险的?」 我慌乱的想着如何拒绝,但没等我说完话,小女孩却开始在自己斜背包上的白板写东西,『最后的捉迷藏』 我看着小女孩在白板上亮出的文字。 「要玩捉迷藏的意思啰?」面对突然的游戏要求,虽然觉得莫名其妙, 但心里却觉得如果赢了会多知道些什么,于是我就走到公园正中间的树旁倒数起来。 「……、四百九十八、四百九十九、五百」虽然觉得公园很小,不需要数到这么大,但不知不觉还是数到五百了。 「躲好了没~」我拉长着声音,但并没有正常的得到回应。 「不出声应该是怕我靠声音分辨位置吧,不过这也代表已经躲好了吧。」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后,我决定先开始在四周寻找线索。 附近除了这棵树之外,还有大象滑梯、秋千、组合屋、凉亭和沙坑。 那就先来确认最有机会的位置吧。我走向位于公园一角,蜂巢设计的组合屋, 并看了看其中的几个格子,结果并没有发现人的踪影。看来虽然最容易藏身,但没有就这样躲进去呢。 「既然都不是躲在组合屋里面了,那么就不会躲在大象滑梯底下这种更明显的地方吧。」我站在滑梯的阶梯前,心里这么想。 那么比起设施,躲在这边的可能性或许还更高吧?我看向公园周围的矮树丛,再看着散在滑梯上面的落叶, 我认为这个方向或许不错,落叶应该是在她躲进去的时候掉下来的。 沿着唯一入口的左侧,我弯下腰来一路的确认各个树丛中间缝隙,一个一个的谨慎地确认。比起组合屋的格子,这种不认真看很容易疏忽的。 在不知不觉间,我又回到了入口。 「看样子是个很会玩捉迷藏的孩子呢。」扶着发酸的腰部,我不禁佩服起让我做了如此白工的对手。 「有可能躲到公园外面吗?」仔细想想,确实没有说过只在公园里面玩。 兴起放弃寻找公园内部念头的我,印入眼帘的是遇到小女孩时的求收养硬纸箱。 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来纸箱里面还有着几本书,分别是【我和姐姐的旅行日记】、【一百个背包客必去的景点】和【魔法乱世的终结–癸亥的传记】。 三本书厚度不一,其中旅行日记有很明显使用中的痕迹。 但浏览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日记每一页几乎都有提到姐姐, 例如哪一天和姐姐做了甚么事情,哪一天姐姐叫她做什么事情, 但在文字上方的图中姐姐却一次都没有被画出来的样子。 图里面不是只有一个穿白洋装的自己,就是还有某个除了小女孩以外遇到的某个谁, 像是送她冰淇淋吃的摊贩老板或者好心让她睡一晚的老奶奶之类的,完全没有哪个人像是姐姐的样子。 虽然觉得毛毛的,但或许只是巧合,也就说服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了。 景点介绍书也在使用中的样子。至少中间数页的景点都被圈了起来,而这些地点, 也都能够跟旅行日记中稍稍提到的地名对得起来。 但是传记就不一样了,整本就像新品一样。 「大概是本来就放在这个纸箱里面的吧,怎么看都不像她会看的书。 不过既然另外两本书还在这里,那么小女孩就应该没有躲很远。再认真找一次公园吧!」把手上的传记放回纸箱之后,我走回到公园里面。 「不过还真的不知道还有哪里能够躲的。」心里虽然想着要再找一次,但却想不到还有哪边能够藏身,于是便在公园里面随意的晃着。 这时,注意到滑梯的上层阶梯,虽然不明显,但落叶似乎有着位置上的变动。 (或许是在我偷看书的时候,爬上去又滑下来了吧。居然这么瞧不起我。) 心里这么认为,便决定出声吓吓她,或许还能把位置给套出来。 我对着见不着人的滑梯喊着:「你在这边吧!不要以为我没看到你喔。」 结果,出乎我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不知何时小女孩的身影出现在滑梯的顶端,就像凭空出现的那样。 小女孩慌乱的从滑梯上走下来,快速的在白板背包上写了字并亮给我看,『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很理解的看着上面的字。 小女孩快速的擦掉白板上的字之后,又写了起来,「你看的到我?」 「当然,我很认真地找呢。」既然她没注意到自己的位置是被套出来的,那只要她相信我真的看到了就算赢了吧,胜券在握了,我如此盘算着。 小女孩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盯着我看,就这样对视了一阵子。 「怎么突然不讲话了?」 『我不能讲话』小女孩用白板字回应。 「刚刚不是还能讲话吗?」我疑惑了起来。 『那不是我』 因为看起来就完全是同一个人,也不像是有双胞胎的样子,我便随口的问:「难不成你有两个人格啊?」 『差不多』 「你就是另外一个人格日记中写的姐姐?」 小女孩开始在白板上来回涂写了几回,最后亮出了文字:『对,我叫梨』 「那另外一个人格叫什么名字?」 『不需要』 不需要?这就是为什么小女孩说不出自己名字的原因吧。我心里这样推理。「对了,梨今天要睡哪?照妹妹的说法,应该没有找地方休息吧?」 梨并没有擦掉原先的字,又把『不需要』亮了出来。 「怎么可以不需要,太危险了。」 梨握着笔停下了动作,似乎是想不到怎么回应的样子。 「总之,就照刚刚说的,来我家好了。虽然得想办法躲一下,但怎么样也不能放一个小女生在大马路上过夜吧。」总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梨无声地笑了出来,在白板上写上『礼物』便握住我的右手。手环(不是胜利的证明那条)闪了两下后就停了下来。 我看着手环并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问梨的时候,右手被用力的甩了起来。 「不是要去耀启的家吗?走啊!」看样子是一开始的人格回来了,还催促着我要快点出发。 在路上,我反覆思考着最后梨所说的礼物是什么,大概跟手环有着关系, 但手环除了报时、指路之外,应该是没有其他功能才对。 说不定现在姊妹俩个人格的情报是互通的,直接问妹妹好了。「你知道梨刚刚给我什么礼物吗?」 「姐姐引发了耀启的能力了。」 「说什么啊?什么能力的。」两个人格都一样,总是说一些不明所以的话…。 「好像叫做自由元素的样子。」 「所以说那是什么意思啊?」我苦笑的回应。 「可以自由地变成想变成的东西?」小女孩歪着头回应。 真是意义不明阿……。 就在她一句我一句的来往中,我们回到家。 开了门后,我庆幸着爸爸并没有在玄关前的客厅看电视。 而妈妈她注意到我回来后,便出来迎接。就在这时妈妈的声音把爸爸也引了过来。 爸爸从二楼的书房一探出头,看到小女孩的爸爸便露出从没见过的灿笑,飞扑了过来。 这里先让我小小的说明一下家里的格局。 玄关一进去就是客厅,客厅和饭厅是连在一起的,饭厅的后面则是厨房, 客厅的一角,玄关的右手边是通往二楼客房、书房的楼梯。 平常爸爸都会待在书房工作,也偶尔会带客人到书房谈事情。 回到一触即发的现场,爸爸已经狂奔下楼梯,拐了弯后就只剩到面前的这一小段直线了。 但此时,妈妈正好处在她直线冲刺的路线上。 然而在那一瞬间,在爸爸经过的那瞬间,妈妈双脚微曲,右手一个拳头就这样喂在爸爸的肚子上。 受到冲击的爸爸身体大力的往后躬了起来,而此时妈妈利用副作用力的影响,将右侧的身体以左脚往后退了数小步, 并在空中划出一个完整的圆形一般,以右手的手背直直的劈在爸爸后脑勺上,那股力道直接让爸爸晕了过去。 全程就在我来不及把小女孩的眼睛遮住的同时结束了。 「抱歉让你看到这么不体面的地方了,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妈妈放着晕在一旁的爸爸,弯下腰来跟小女孩对话。 小女孩又像当初一样,回答不出来。 「谜。」反正只要待一晚而已,名字什么的呼拢过去就好了。「对了妈,谜今晚我照顾就好了,你先把爸爸扛回房间好了。」 听到这句话的妈,交代完一些琐事就上楼回房间了。 「谜?」小女孩在妈妈完全上楼后不解的看着我。 我拿起谜挂在肩上的白板背包,写上『谜』并给她看:「你的名字阿,我擅自帮你取的,跟姊姊的名字音相近又好记,应该没问题吧。」 谜抓着背包,细细地看着上面那个代表她的字,并露出了甜甜的微笑,满意的情绪溢于言表。 第二天,我带着谜一起走向饭厅。虽然担心爸爸会突然冒出来,但似乎没在一楼看到人。 妈妈从厨房走出来这么说:「你爸爸还在安稳的睡呢。不用太担心。」 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的景象,我似乎明白爸爸应该不是正在安稳的睡,只是单纯还醒不来而已。 「对了,还有今天要找到谜的父母喔,毕竟我们家爸爸那样实在不好一直收留她。」妈妈指着谜这么说。 「可是她似乎是旅行中的样子,昨天也是因为知道她没地方住才只好带回来的。」 妈妈思考了一下回应:「那你就去找镇长商量吧。」 當兵期間因為無聊快速的重整了以前的劇本,做了刪減和重新定名的動作。 補充的小設定:手環篇 故事中發光的手環是利用一種能力融合四種能力做出來的,有四種功能,分別是報時、指路、提醒、??。 1.報時就是普通手錶的功能,手環上最大的那顆珠子的顏色白天會根據時間變化,晚上則維持黑色。 2.指路則類似指南針,把手環平放後,手環會把想要去的地方,以相對應的方位的珠子發光的方式來報路。 3.提醒就比較複雜一點了, 大家或許有過這種經驗,看到水電費繳費單就會想起不要洗熱水澡洗太爽,為了提醒自己,就把那個繳費單貼在顯眼處。 提醒功能跟這個很像,不過會有個體差異。也就是說,提醒這個功能會根據人想要做的事情不同,看到手環的同時會自然的想到去做,強化對特定事件記憶力的功能。 4.保密,希望不會被猜出來。 以後這些功能大概會在文章中被使用到,不過先打出來對我來說比較方便,畢竟還要說明很累 (? 數個月前,有人想要交流小說,於是考完試後就把這個重新拿出來獻醜了。 本來是想要安價小說找喜歡玩的讀者,但仔細想想到處都是水怪,似乎沒必要。 接下來是互動部分的說明,這回沒有透過互動產生劇情分歧,所以不設立選項。 至於要互動什麼呢,想到什麼神奇的問題都可以問好了,我會像海龜湯那樣一一回答。 本來想一口氣衝到分歧點的,但到分歧點這篇大概會有兩萬字,應該對某些人來說會產生壓力,就沒這麼做了。 所以下篇文看到選項的時候,記得順手寫一下選項了,統計不出結果的話,就以蘿莉線為主了 順帶一提,其實最前面就有一次的分歧 (蘿莉線還是青梅竹馬線) 了,只是已經讓某人先選了, 只有數百字,然而什麼設定都沒出來就要人選,相信會把大家弄得迷糊吧。
  12. 目录 遗忘录(上)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六+七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人物介绍 第一章 滴滴滴滴~~~~ 启动检测~~~ 系统检测····正常 内存容量····正常 部件检测····正常 模块检测····正常 检测本机体代码····失败··跳过 启动中······· 开始通电······ 内核预热····启动 开始联通感官模组····成功 完全启动········· 白发少女缓缓的从一张破烂的床上坐了起来,确认了一下四周,看着眼前二位男性,少女无意识的望向那位黑色短发,棕色瞳孔,面上带着一点忧伤,左手拐着一个医用拐杖,右手还打着石膏的男性。开口说道 “早上好,指挥官。” 这样一句话语却震惊到了眼前的二位男性。那位被叫指挥官的男子表情更是复杂,看上去十分激动,想对少女说什么,但是并没有开口,只是做了一个深呼吸。一个转身扔下了拐杖,左手一伸捉着另一名男性衣领一把拉到面前 “克利你这狗屎,敢给我卖劣质产品。” 那名叫克利的男性,一面惊讶的说 “我跟你都十几年死党了,我对朋友卖的绝对不会是垃圾,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我TM也震惊好吧” “啧”黑发男子冷静了下来,松开了衣领,弯下腰捡起了拐杖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情况” 克利整理了一下衣领,说道 “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内存也清理过来,难道是新安装的模组出现问题了吗” 克利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变成喃喃自语,最后陷入了沉思 黑发男子看着克利沉思,也没有打扰他,只是转身走了两步望向窗外,仿佛只剩下一个空壳站在原地 外面的白云在随风缓缓飘动,这个房间的时间却像停止了一样....沉静 过了一会 “系统发生错误,指挥官未登录,请进行登录”白发少女用系统一下的声线打断了这片寂静 二名男子突然惊醒一样望向了少女 黑发男子走近白发少女,白发少女抬头望向黑发男子,仿佛在等待这命令一样 “你刚才不是叫我指挥官了吗”黑发男子提问 “系统发生错误,指挥官未登录,请进行登录”白发少女表情呆滞只是系统式的重复着这句话 黑发男子转头望向了克利 “这个怎么搞” “你进行登录呗,还能怎么搞哦”克利一脸无奈 黑发男子抬起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目光转向少女,淡淡的说道 “我叫尤卡,今天开始就是你的指挥官了,请你多多指教”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光,然后点了一下头,依然用系统式语音 “指挥官尤卡,登录成功” 然后顿了一下说道 “系统无法获得本机代码,请指挥官为本机命名” “你叫M590.....”男子沉默了一下“K” “请指挥官重复确认,本机命名代码为M590K” “对,M590K” “重新启动”说完少女缓缓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少女慢慢的睁开眼睛,表情不再跟刚才一样呆滞,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微笑对着尤卡说 “早上好,指挥官。战术人形M590K,有什么事要交给我呢?战斗以外的事情也可以啊。”说完行了一个军礼 “以后敬礼这种蠢事就不要做了,我们不是军队”尤卡说完拿出了一根巧克力棒放到嘴里 “是的指挥官,那我们现在要干嘛”M590K话语中有一丝期待 “克利,训练场准备好了吗” “装备和训练场都按你的要求准备好了,至于价格,看你家人形消耗了多少材料和子弹,我到时候再报给你”克利说到钱就一脸淫笑 “你这狗屎东西,就知道要钱,哪天看你一头栽在这钱上”尤里瞪了一眼克利 “呸,不是你说模拟训练不好,我TM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帮你准备东西。对了,浪费我的时间我也要算进去”克利说完拿出了一台平板开始在那按 尤里无法反驳的顿了一下,然后对着少女说“你跟着克利去把装备换好了直接到训练场开始实弹训练” 少女点了一下头,然后跟着克利出去了,尤里苦笑了一下也走出了房间 过了一会 克利和尤里站在监控室看着到达训练场的M590K 在训练场里,少女在摆弄这自己这身装备,似乎是在适应 突然广播传来了克利的声音“M590K这身装备适应性没问题吧” “是的,装备没问题,但是这个左脚外观看上去并不适合我”少女看着自己那个被改造过的左小腿一脸苦恼 “嘛,一时间找不到M590系列的配件,这个就将就一下吧,但是我敢保证,绝对不会影响你的行动” “别那么多废话了,适应后赶紧开始”广播传出了尤卡不耐烦的声音 “是的指挥官”少女马上立正回答 “那我开始介绍任务了,总共有3个训练关,第一关是规定时间内歼灭在场的所有目标,歼灭之后第二训练场的门会打开。然后第二关是在不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收集齐指定的物品,收集完成后第三训练场的门会打开,然后你不被敌人发现移动到第三训练场和2位人形会合并开始第三关,第三关是找到指定目标并歼灭,其中注意如果过程中被巡逻部队发现,目标会开始随机移动,巡逻部队翻倍。如果找到目标没有第一时间歼灭,那么巡逻部队会加入战斗。还有注意你的子弹数量是有限的,每个训练场都会有随机的弹药补给箱,所以多走一点歪路也有好处。以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可以用任何手段完成任务吗”少女认真的问道 “可以,不过第二关如果你想暗杀过去的话,是不可能的,每死一个巡逻部队,在第三训练场门口就会刷新一个巡逻部队。所以你要珍惜你家指挥官的钱包,每破坏一个都是钱” 少女听完后有点小紧张 “别听他胡扯,你有那个能力的话,不要给我在乎钱,钱以后再赚也可以”广播中传来了尤卡的声音 少女听完松了口气,然后扭扭捏捏的说“那个指挥官,如果训练完成的话,我想要一点奖励”最后几个字就跟自言自语似的 过了一会“那得看你表现” “是的,保证完成任务”少女一脸兴奋自信的回答
  13. 当苏格兰之子威廉华莱士那一句自由的怒吼在群山峻岭中回荡,夕阳在博得姆海岬远方的海岸线上徐徐落下,将最后的光和热完全收敛,自此北英格兰岛及其所属岛屿便进入了永夜。 然而自由的钟声才刚刚敲响。人们追寻着自由之子、苏格兰之子的步伐,在这片荒芜寂静的土地上重整旗鼓。他们决心取得,在一千五百年的历史中人类所长久追寻的和平,与自由。
  14. 前言 因为第七章第零话的召唤场景而唤醒的想法 大概是某个与月球无关的架空神话人物的样子,虽说我觉得大家应该都能认出来。 另外,这个剧情是“有其他与玛修境遇相似,但被认定为实验失败而死亡的孩子”的if 以下正文 只有最低限度的家具的纯白房间中,有着亚麻色卷发与浅绿色眼瞳的女孩睁开了眼睛。 确认体温,确认五感,然后是—— 房间一侧,透明材质的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戴着口罩和外科手术帽,只能从眉眼看出大概是欧洲人的男性,他开口,发出冰冷的声音:“召唤用实验体二号,时间到了。” “我明白了。”女孩没有对男性的交流方式或称呼发表异议,只是点了下头,顺从地走出了房间。 身为被迦勒底制造的人造人,女孩走出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这一次给她留下的记忆格外深刻——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应该是因为她终于见到了“那孩子”吧。 与至今为止隔着屏幕或隔着实验服见到的大人不同,和她一般年纪,与她一样穿着实验服的女孩。即使她只是躺在搬运用的病床上,一动不动地被穿着口罩与手术衣的研究员推着离开,但只是见到这一幕便令女孩心中不禁加速。 “那是……‘一号’吗?”女孩心想。 从来自示巴的知识灌输里,她早已明白了数字的含义,而从逻辑上来说,既然自己是“二号”,那么自然有一个“一号”存在才是合理的。可看到这一幕,女孩心中仍然产生了些许的动摇。只是现实并没有给被称为“二号”的女孩多少沉浸于感动的时间,“实验室二”的大门很快便打开了。 “召唤用实验体二号,向前进入实验室。”缺乏感情的声音传来,于是女孩收回思绪,走进了面前大门。实验室当中空空荡荡,只在正中央有着一面躺椅,而一侧则有以物理的强化玻璃与魔术的结界混合构成的屏障。成群的研究员们或是拿着记录本或是拿着控制装置,森然站在屏障的后面。 女孩沉默地向前,在指示下躺在躺椅上,接着陪同她而来的研究员从躺椅两侧扯出拘束带,将她的身体牢牢固定在了躺椅上,这才离开。又过了不久,屏障另一侧的一名研究员操作机械,原本平放的躺椅便带着女孩的身体立了起来,处在女孩视野以外正下方也响起了机械的声音。 “所长,真的还要继续吗?实验体一号的结果已经……” “继续” 传达指示用的音响中传来意义不明的询问,接着是另一人的指示。于是女孩脚下的地面分离翻开,推出了奇妙的电子装置与被整齐地摆放成了一个圆环的古老锁链。 英灵召唤仪式。被拘束着的女孩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心里想道。 按照传统的做法,这本应是在以适合魔力运行的液体——以常见的情形来说就是水银或是血液——勾画的魔法阵上进行的术式,但人理存续机构·迦勒底是少有的,重视科学与魔术之间结合运用的组织。 因此,召唤仪式中的魔法阵被替换成了机械构建的魔力传输装置。 因此,驱动仪式的并非魔术师颂念的咒文,而是电脑中流动的程序语言。 然后,或许也是因为这样,这仪式当中,有着女孩这名活祭。 传统的仪式中,被召唤来的从者会以使魔一般的魔力之躯现身。但是在迦勒底的变种仪式中,则是准备以人类的身体作为锚,令他们能够长久地显现于世。女孩正是为这一手法而准备的祭品。 装置中的光逐渐强烈起来,十余个光球从其中浮现,旋转着化作了一道洁白的光环,接着那光环分作三道,一边收束一边缓缓地扫过女孩的身体,她身上单薄的实验服随之变成了更加单薄的衣物。 堪堪护住胸部的皮革甲胄,猩红残破的战裙,金属铸就的沉重护腕,带有高跟的凉鞋——换上这身充满古代风情的服装同时,女孩越发苍白的皮肤上显现出猩红的纹路。这无疑代表着英灵凭依仪式的成功,见到这一幕研究员们却反而如临大敌。而当半从者化了的女孩睁开棕色的双眼,瞥了几眼四周后,也果然露出了凶恶的神色。 她轻轻一挣,躺椅上的束带便接二连三地撕裂了开来。断裂声中她像猫一样轻巧地落地,一抬手,脚边的锁链便如灵蛇一般自行弹起,缠绕在了那厚重的金属护腕上。她又一甩手,便有两团火焰从她的双手飞射而出,轰然撞击在研究员们身前由物理与魔术共同构建的复合屏障上! 狂乱的震波回荡着。而随着那两团烈焰一边钻透第一层防壁,一边被防壁的力场剥去外层的火光,它们的真容也终于显露了出来——那原来是两柄短刀,古朴如石器一般的刀身上有着地底熔岩一样透着暗红光芒的纹路,刀柄尾端则牵着被烧红了的铁链。 铁链紧接着被绷紧,短刀刀刃上的倒钩就像犬齿一样咬进被它钻透的防壁中,为英灵化的女孩提供了足够的借力点。而她抓着那两条从她双手手腕伸出的炽红铁链一扯,整个人便像是弹弓中的石弹一样飞射而出,猛地将第一层防壁彻彻底底地撞了个粉碎! 而刚撞碎了一道防壁的女孩还不收手,她光洁的背后突然生出一对宽大羽翼轻轻一拍,尚未开始下落的身子便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而中途已经回手的双刃也随之再次甩出,在第二道防壁上也斩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等到女孩再次落地,实验室中的安保措施才终于开始发动。隐藏在墙壁当中的无数炮门一一打开,猩红的魔力射流喷涌而出。但女孩只是侧身摆出拳击的架势,那些咒弹便在她身旁撞碎成金黄色的粒子,被吸入了她收在身后的右臂上浮现的黄金臂铠当中。 接着她挥出拳头,金色的光芒闪动之中,第二层防壁也彻底粉碎。隔着最后的一层防壁,女孩冰冷地注视着研究员们。 “……你也,不认同我们的做法吗?”一名研究员怔怔地问。 女孩只是挥出拳头,将最后的防壁击碎。接着来到那个研究员面前,从背后抽出一柄短刃,激起了一片惊恐的叫声。 “认同?”她歪着脑袋,俯视面前瘫倒的研究员,“不管是什么时代,都有这么自负的人呢。” “……不过,像你们这样既自负又愚蠢的家伙还真不多见。”说着,女孩看向连接着自己与手上短刀的沉重锁链,露出嘲讽的笑容。“你们管这叫‘制衡之链’?” 没等研究员回应,她便抬脚将他踢飞起来,接着一伸手把他提住,另一只手紧接着就要将那短刀送进他的身体——这时她的左手却又突然松开了捉着的研究员,反而按住了持刀的右手。 “……啧”她轻轻啐了一声,闭上那只变回了绿色的眼睛。再次握起武器指向了研究员中领头的白发男性。 “你们不得再进行这样的实验,亦不得追踪我,否则我必会回来,叫你们付出代价。” 说完,女孩拿出一颗椭球型的魔石,向其中灌注魔力后,穿越时空的通道便在她身后打开了入口。那入口向前推进几尺的距离,将女孩的身子吞了下去后便飞快关闭,再也不见了。
  15. 先开坑~ 七月十日开始更新~
  16. -前言- 大家好,这里是茉华 关于动物朋友这部动画,相信大家应该也不陌生吧?这一部小说,也是在很早以前就开始构思的关于动物朋友的同人,并最终决定在这里正式开始连载。 希望同样喜欢动物朋友的大家能够多多给予我各种建议与鼓励,留下宝贵的评价.. 以下,是关于我对本文的一些声明: 1.虽然是以KemonoFriends的世界为主要舞台的同人文,但为了剧情需要,我在设定中加入了大量的私设,其中很多设定肯定与官方的设定有着不小的差别,若文中所描写的角色形象或者能力甚至世界设定与官方有所差异,望大家不要因此而惊讶或不满。 2.本文剧情在TV动画之后数个月,小鞄找到了人类。 3.工作关系,更新的频率并不高,当然也可能会一时头脑发热连续更新好几天什么的..看心情吧=w= 那么,要说的话也就到这里了,接下来—— 「砂星狂热·月夜嘉年华」 精彩的演出,敬请期待。
  17. 锲子 啊哈? 什么! 你说最近很流行穿越到异世界? 等等,让我想想…… 是指那种独自走在朗朗晴空之下,然后突然从头顶降临一道闪电,莫名其妙把人给劈死的搞笑桥段吗? 不是!? 哦……那我再想想…… 是指某天在回家路上,见到哪位正在过马路的小朋友误闯绿灯,眼看他就要被车撞上,而周围的人却无动于衷,只有自己冲出去见义勇为,然后被撞死的悲壮故事么? 也不是吗!? 行!行!行!那最后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猜对! 嗯…… 呃…… 唔…… 灵光一闪,有了! 是指被来自东方的一股神秘力量给吸了进去,然后卷入众神纷争,展开了一场毁天灭地的次元大战! 哼哼,怎么样,这下答对了吧? 是不是无懈可击!? 啊? 又错啦? 好吧,我认输! 那你告诉我,最近流行的穿越到底是什么! 信…… 上面有爱心吔…… 给我的? 你指着蜡印,是让我打开的意思吗? 哎呀,什么嘛,原来是专程跑过来送情书的啊! 幸苦了,幸苦了! 那我就不客气地拆封咯? 哇啊……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嗷嗷嗷嗷嗷嗷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
  18. 准备开个长文,有空写写,剧情嘛很长很长,说不定写完了,说不定太监了,科科。 序 章 在下方 第一章 https://sstm.moe/topic/204738-《嘉德利斯的眼泪》(魔物娘相关)/?do=findComment&comment=10906027 第二章 《嘉德利斯的眼泪》序章 吃人的魔物与奇怪的少年 少年独自急行在森林中的小路上。 森林里,古铜色的树干组成了错杂的迷宫。显然它们在这里生长很久了,这些原生树木巨大的树冠互相交缠起来,恣意地向天空伸展。参天的树冠隔绝了外界的嘈杂,使一切变得沉寂,但偶尔一声清脆的鸟鸣,一只匆匆穿行的狐狸,又点活了这沉寂;也拦下了绝大部分阳光,即使现在是夏日的正午,那些金线也只能恰正好地,有限度地照亮森林。 如果是平日,这里一定是处消暑圣地,凉爽而平静。叫上友人一起,在这游玩,岂不美哉。可惜,自从一只成年的蜘蛛魔物娘藏入其中,森林变得异常危险。森林所连通的两个小村,各自收到了几例失踪的报告。之后侥幸逃回的一人,颤抖地描述了见到的骇人场景:几具只剩骨头的尸体与一条从树叶间垂下的布满花纹的长腿。 这便是少年急行的原因。他低着头只顾赶路,脚步如飞。至于他为何偏要独自在这危险时期穿越森林,谁知道呢。或许是家中重病的母亲,亟待良药;或许是残酷的家暴,离家出走。但无论是何理由,想来盯上他的蜘蛛小姐也毫无兴趣吧。 “咝......咝......”轻微的声响自少年头顶传下。少年脸色一阴,稍停顿了下脚步,旋即没命地撒丫子跑了起来。 可已经晚了。一口酝酿许久的浓痰,我是说蛛丝。自树上射出,不偏不倚地粘到了他的后脑勺,转眼间少年就被拉倒在地。 “啊,不要,啊......”少年的悲鸣惊起了一树一树的飞鸟。他拼命地挣扎,抓住身边一切可抓住的东西。可无济于事,一股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缓缓地把他往斜上方拖拽。在腾空的一刻,他终于死命抱住了大树的树干。那力量迟疑了一下,接踵而来的是加倍用力地拉扯与少年脑勺上撕心裂肺的痛楚。 少年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明白必须要在被抓住和头被抓住之间选择一个了。他放弃了抵抗,任由那力量向上拽去。树上的生物在他的头皮被自身体重撕裂之前纵身跳了下来。 接着,少年的身体稳稳地落入了四条腿组成的臂弯。隔着单薄的一层披风,他可以感受到腿上有许许多多的刺针一样硬的长毛。 “啊哈,是个美少年呢。吃了几个臭男人果然还是小孩子的jingy与血肉最美味呢,哈哈,放心吧。我会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呢。”温柔如邻家大姐姐的声音,却不带迟疑地说出了令人生颤的字眼。 他抬起头来,带着愤怒、不甘与恐惧的眼神盯着这个把他抱入怀中的怪物。“她”不带腿长约三米,高二米,从硕大丑陋的蛛腹前伸出一具美女的身躯来。 “死怪物,放开我!”少年咬牙切齿地吐字。 “呼呼呼......”蜘蛛娘邪魅地嘴角一扬,“很快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第二对足继续紧抓住少年的身躯,第一对足则灵巧地活动起来,熟练地褪下了少年唯一穿着着的破旧的披风。 口口口口口...... 胸胸胸胸胸......(这网站可以写黄吗求告知,可以的话嘿嘿嘿,小黄文拿手啊大雾) 腹腹腹腹腹......(请自行想象) “呵呵呵呵......”蜘蛛娘把筋疲力尽而昏睡过去的少年抱地越来越紧,舔了舔妖艳的红唇,似是准备用餐了。 此时,蜘蛛娘的腹部突然感到一阵阵的不适,并迅速升级为如针刺般的绞痛。“啊!”蜘蛛娘惨叫起来,顺手直接把少年抛飞了出去,八条腿紧勒住蛛腹打起滚来。 精里有毒! 仅仅半分钟左右,蜘蛛娘的腹部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一束束诡异的白光紧跟着从腹部向四面八方射出。很快蜘蛛娘整个腹部就沐浴于强烈的白光之中 蜘蛛娘终于反应过来,拼尽最后的力气,怨恨地向昏睡的少年猛地刺出前腿,可白光转瞬便吞噬了她的整个身躯。 森林恢复了宁静,除却地上留下了几道锋利的划痕。 时间已近黄昏,最后的几束阳光打进来,与黑暗倔强地战斗。又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起,与吞噬蜘蛛娘的白光不同,它充满了柔和与温暖,包裹着少年的身躯,持续了数十秒后静静地散去。 少年终于醒来,捡拾起已经破破烂烂的披风,看也不看四周,踏着最后一抹太阳的余晖,又继续沿着原来的路线匆匆行去。
  19. 前面的内容:https://sstm.moe/topic/204290-收伏异形魔姬(1-4)/ “我们遇到没有水的麻烦了。” “诶?” 在风清欢和洛蒂会合后,两人继续朝着梅塞北镇的方向走去,不过虽是朝着梅塞北镇的方向,但二人并不是笔直地朝着目的地走去,而是到处乱逛,从地图来看就像是走出了一条又一条巨大的弧线,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消耗的补给,或者说洛蒂消耗的补给就大幅度增加了,然后出现了这样的局面。 “唔…”风清欢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地说道,“有消耗地那么多吗?” “当然有啦,这里可是沙漠,就算你可以一个月不吃不喝,人家可吃不消啊,而且我们偏离商路跑了这么远,根本找不到商队补给。”洛蒂看着风清欢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人家都说了这些残垣没什么可看的,你还非得坚持要看看。” “我当时以为你作为本地人,对一些地方习以为常,所以才觉得没什么可看的。”风清欢挠了挠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结果真是什么都没有。” “因为这些城市的毁灭并没有多久远啊,和现有的建筑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自然没什么好看的啊。”洛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现在只能快点回到商道,看看能不能运气好点遇到一支商队了。” “也许不用那么麻烦。”风清欢看向远方,在数公里外,有一点淡淡的绿色,在土黄色的荒漠中,显得格外显眼,“那边能找到水,我们过去看看吧。” “诶,那里有水吗?”洛蒂眼睛一亮,但转而又变得有些担心,“不过会不会是幻象呢…” “那倒不会,我还是能分得清真货和假货的区别的。”风清欢很自信地说道,“从这里过去只需要10分钟左右,不算太远。” “那太好了。”洛蒂的表情变得喜悦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好好洗个澡呢。” “洗澡啊…”风清欢笑了笑,神色有些古怪。 —————— “这…这就是你看到的…有水的地方吗?”洛蒂看着眼前一大片连成丛林的仙人掌,眼角不断地抽搐着。 “是啊,有问题吗?”风清欢脸色如常,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当然有问题啦!人家以为你找到的是绿洲啊!” “我只是说是有水嘛。”风清欢打量着眼前足有十几米高的巨型仙人掌,“这边的仙人掌这么大,储水量应该很足,就算是让你洗个澡应该都不成问题。” “人家才不会在这种危险的地方里洗澡呢!”洛蒂激烈地吐槽了一句后用无奈的语气说道,“而且人家真的不建议你在这里取水哦。” “为什么?”风清欢诧异地问了一句,“难道这里的仙人掌是有毒的?” “唔,那倒不是。”洛蒂一边说,一边朝后方退了几步。 “那么是这里的仙人掌储存的水量非常少?” “这倒也不是。”洛蒂再往后退了几步。 “那这样还有什么好纠结的,直接取水就行了。”风清欢走近一株仙人掌,将手放在了仙人掌的扇叶上,“话说洛蒂你退那么远做什么啊...话说回来这仙人掌的扇叶怎么这么软,摸起来就好像人的皮肤一样?” “因为这一丛仙人掌实际上是魔物娘啊!”洛蒂说完之后快速往后跑去。 “啥?”没等风清欢反应过来,眼前的巨大仙人掌突然剧烈变化,身型不断变小,最后变化为了魔物娘的姿态,也就是仙人掌娘。 仙人掌娘的留着一头翠绿色的短碎发,搭配其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和开朗阳光的五官,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充满朝气的人类少女,她的三点被三朵巨大的花盘遮住,两只手拿着两个篮球大小的丝带花球,让她看起来就像是沙滩上的啦啦队少女一样,不过她和人类最大的区别,还在于她脖子以下的部位长着数根直径一毫米,长十公分左右的刺,让人望而生畏。 “呀,真是可恶的人类。”仙人掌娘露出了阳光的笑容,只是让风清欢看来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危险,“居然想割开咱的身体取水,真是过分呢~” “唔,那我不取了,能不能放我走呢?”风清欢回过头,发现洛蒂已经跑到几百米外的地方了,这家伙还真能跑。 “那可不行呢~”仙人掌娘笑着说道,身后的仙人掌丛林忽的消失,下一刻出现在风清欢和仙人掌娘的周围,将一人一魔物娘包围在了丛林的中心位置,“咱虽然不喜欢主动去招惹人,但对想打咱身体主意的人,不付出代价可说不过去呢~” “呃…你想做什么呢?”虽然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但风清欢还是希望能通过交流免去可能的战斗。 “咱想要人类的元精~”仙人掌娘带着期冀的语气说道,“只要…等等咱还没说完呢!” “告辞。”没等仙人掌娘说完,风清欢脚轻点地面,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向半空中,风清欢还有闲暇低下头看看地面的仙人掌丛林,仙人掌之多将数亩的地面覆盖地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了都觉得头皮发麻。 “等等啊你真是的!”仙人掌娘的表情变得着急起来,“咱和其他的魔物娘不同,不会想着把人变成玩物,所以只要给咱一些元精就行了,咱还会给你走出沙漠的水源的!” “唔,居然这么通情达理。”还在半空中缓缓上升着的风清欢摸摸下巴,显然没想到仙人掌娘会这么说,“不过我觉得还是算了,在这么大的仙人掌丛林里我实在是硬不起来。” “呀,明明其他姐妹做这件事的时候人类都挺乐意的,甚至还有主动找上门的,为什么咱第一次就遇到了这样的人呢!”仙人掌娘羞恼不已,然后果断地说道,“果然还是要强上才行呢!” 随着仙人掌娘的话,所有的仙人掌仿佛得到了命令一样,表面的尖刺如同弩箭一样纷纷弹出,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飕飕声,无尽的弩箭如同黑压压的蝗虫群一样向滞留在半空中的风清欢扑去。 “这样才对嘛,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战斗才是我们之间要做的!”风清欢面对海浪一般的尖刺,完全不在意,他的手在半空中一挥,所有的尖刺生生地停留在半空中,竟是不得寸进。 “竟然挡住了!”仙人掌娘极为惊讶,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攻击会以这样的方式无疾而终,对方只是轻轻手一挥,就让其他姐妹百试百灵的攻势失去了作用。 “现在惊讶还太早了。”风清欢看到了仙人掌娘惊讶的表情,微微一笑,手臂抬起,掌心朝上,所有被定在半空中的尖刺仿佛解开了束缚一样,纷纷朝手掌的方向涌去。尖刺在风清欢的手掌中汇集,压缩,凝聚,逐渐地,原本黑压压一大片的尖刺,在风清欢的手中竟变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球体。 这个球体表面非常光滑,呈现出月光一样的洁白色,此时它安静地停在风清欢高举着的手上,就如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然而,这个球体周围的景象出现了强烈的扭曲,原本稳定的空间出现了细微的裂缝,就好像这片空间承受不住这个球体的存在一般。 “……”仙人掌娘目瞪口呆地看着风清欢的动作,以她简单的见识她根本无法理解风清欢到底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能做到这样的风清欢究竟是有多强的力量,她只能从风清欢手中的白球中感觉到极为强烈的危险。 “白洞。”风清欢轻轻说了一声,掌心中的白球微微浮起,同时光芒越来越强,就连太阳的光辉都黯然失色,仿佛这个白球才是真正的太阳一样,而白球周围的空间震荡越来越强烈,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以白球为起点向外扩展,仿佛这片区域都要坍塌一般。 “唔,不对,过火了。”突然间风清欢顿了一下,他突然想到底下的仙人掌娘很可能根本撑不住这一下,当然这个世界几乎没有啥东西能撑得住这一下,他朝上的手掌一翻,微微朝下一按,原本缓缓浮起的白球忽然停下来,耀眼的光辉一下子黯淡下来,就连周围的空间都恢复了稳定,仿佛之前的支离破碎都是假的一般。 “果然还是用点弱的招吧,绽放。” 叮—— 风清欢话音刚落,随着一声脆响,白色球体猛地炸裂开来,里面储集的强大能量化作一道道流光如同烟花一样朝四面八方喷涌而去。纯白色的流光看似轻柔脆弱,然而里面却蕴含着的力量却极为恐怖,流光没入地面,下一刻一道带有恐怖能量的光柱冲天而起,一时间整个沙漠充斥着轰鸣不止的爆炸声和数不尽的光柱,就算是数百里外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 “嗯?”当毁灭性的攻击还在持续着的时候,风清欢突然发现,之前被夷为平地的仙人掌丛林中,无数的仙人掌突然顶着漫天的流光窜出来,虽然下一瞬就被毁灭,但风清欢能感觉到这些仙人掌比之前的更坚韧,更有战斗力,更强大,可惜在风清欢压倒性的战斗力面前,这并没有什么用。 “看来那片仙人掌林也跟她的生命力挂钩啊,现在看来她已经进入了EX模式,那么...”风清欢将捕缚绳随手朝仙人掌娘刚刚的位置丢去。下一刻,还在努力成长的仙人掌和无数的流光都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风清欢从半空中缓缓落向地面,看着被捆住的仙人掌娘微微笑道,“接下来该开始既定事项了。” PS:唔,虽然前面是有R18,但是感觉想想写肉戏那么困难,还是变成有点暗示的算了...另外请不要再吐槽主角名字了
  20. -------------------------------------- 2019/4/8 -------------------------------------- 好久没动下限区的两篇文章了,可能下次去更新那边了。不过这边也才刚刚要开始写开...嗯... ---------------------------------------------------------------------------------------- 「所以说啊...这个世界是由气元素、火元素、水元素、土元素这四个基础元素组成的,除此之外还有光与——」 「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梦话...原子、离子和分子才是构成物质的基本微粒——」 「不不...大哥哥你在说什么我这边才是完完全全连一点都听不懂啊。」 ——理科学霸穿越到了存在着魔法的幻想世界,这本应是仅存在于梦幻中的展开,真正遇到时反而会有些措手不及? 当科学与魔法碰撞时,会迸发出怎样的火花? 在这个「知识就是力量」的世界里,人们又会怎样的生活下去? ---------------------------------------------------------------------------------------- 这是楼主长期以来就一直酝酿在心中的一个长篇故事。 要寻其根源的话,也许至少已经十年了吧。 楼主自己从小就是个深入骨髓的理工生,喜欢西方奇幻故事,喜欢东方的玄幻故事,喜欢动漫里乱来的战斗,但也经常在看这些作品时,为其中的“不科学”处纠结——为什么穿越异世界的现代人会理所当然的接受了那么超自然的设定?动辄毁灭地球的绝招的能量究竟是从哪来的?魔法的源头又是什么? 楼主对这些问题展开了(伪)科学的思考。这样的思考诞生了这篇文章。 如果喜欢在幻想世界中追求 777 ,那么便试试追追看这篇小说吧。 本质是穿越爽文,喜欢这类作品的读者也请看下去吧! ---------------------------------------------------------------------------------------- 目录 第〇章 序幕 第一章 异世重生 第二章 得救 第三章 拜师 第四章 初临水晶堡 第五章 开学
  21. 末世降临,异能觉醒,这是一个充满机会的时代,但是 是谁玄乎化了地球? 异能?符文?阵法? “我偏不用!科学使我快乐!”最后一次使用了异能的颜之如是说道。 ~~~~~~~~~~~~~~~~~~~~~~~~~~~~~~~~~~~~~~~~~~~~~~~~~~~~~~~~~~~~~ 说不是重点就不是重点,末世只是一个开头 没有跑题 第一次码字超过1500,肯定会有问题,评论提出会及时修改 本书借用世界观,算是同人性质,之后会展示出来,如果有幸能更到“之后”的话会说明( ´_ゝ`) 接下来是目录 第一卷 地球上的末世 1.1 末世与苦命的主角 1.2 摆脱死宅称号与自身能力的一二 1.3 异能衍生与清理门户 1.4 告别不再温暖的家 1.5 你这个吃人的变态! 1.6 第一次杀人,绝望绝望少女,躺枪的颜之 1.7 世上只有妈妈好 1.8 神仙打架颜之遭殃 1.9 原来老同学才是真“主角” 1.10 颜之的疑问,爽文主角才有的能力 1.11 并不乐观的未来 1.12 因下半身而起的暴乱 1.13 主角一家人,越来越玄幻的世界观 1.14 撤离,严曦,舍生取义与身死的颜之 第二卷 待定 2.1 还没凉透的主角,走进科学之末世,逃离计划 2.2 地球太危险,劳资要去土星! 2.3 地球上的二三事,土卫六发展记 2.4 前方真的是核能,毒液诞生记 2.5 远远远远古遗迹?只有历史价值 2.6 阳天注定的老婆,单身狗颜之的真香预定 2.7 源能与这个世界的星辰,毒液正在骑碎片来的路上 2.8 木星上的大水(气)母,星辰之怒 2.9 等到一千年以后 2.10 过渡,过渡,过渡…… 2.11 理论进步带来的爆发式发展 2.12 探索邻居 地球上已经打完一架啦 2.13 邻居恒星周围的文明
  22. 在哪里摔倒了,就在哪里爬起来,这不是什么安慰自己的话,而是一种随时都可能变成奢望的东西。 那么,在连站起来都要变成奢望前,弥补那份遗憾,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目录(翻页后更新地址) 暂时的唯一卷:高脚杯与厚底甁 开篇其一——月色下的追击者 开篇其二——访客 开篇其三——见面礼 开篇其四——面试
  23. 前言? 没有的事。 目录? 十章之后再做啦~ 故事简介 为了阻止未来世界被垃圾氪金手游充斥,热爱PC游戏的玩家们组成了抵抗军,通过‘模因传递’技术将反抗军送到手游世界中,籍此来破坏手游世界彻底终结那些手游的存在。 因意外而死的主人公,由于对手游的仇恨而在死后因为某种原因加入了抵抗军,被派遣到《少女前线》的世界中进行战斗。 然而…… 要终止整个世界这样破天荒的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我是目录 第一卷——催化剂
  24. 【02/24更新】 ·本篇文字冗长且情节展开缓慢。 ·当前内容仅为第一章,后续更新由于作者现实状况而暂无定期。 ·很感谢你能阅读这篇还在试验期的文章,欢迎指出文中不足之处。 ——————————————————————————————————————————————————————— 在一个仲夏的午后,纳撒尼尔从母亲的遗骸上拾起一卷未拆封的信。 那是个注定遭忘的岁月,野草埋没英雄雕像,大陆在告离原野的侵略者后久违和平。积怨仍在地底酝酿,正如山岳间一粒粒不起眼的白色巨蛋,如滚落的鹅卵石般卧躺于溪流,唯有破壳时分才会让人察觉巨龙振翅,而那祸害大陆的巨龙们被勇士斩杀,距今已过去二十年。逃难半年后,纳撒尼尔回到家中,便只看见沉寂的大厅,佣人们抛下椅子上的母亲,离开了空荡的大礼堂。纳撒尼尔记得,离开家中的那天是个暖和的冬日,他因为一枚名为祸心的暗色晶石而远行。母亲在夜晚罕常地应允,在日出时回答他一个问题。可他没能等到,在夜晚匆忙离开家乡后,他去了许多年幼时从未踏足之地。初次见证广阔世界的冒险惊心动魄,敞开见闻的心智在广袤世界中萌芽,当游子重回故乡时,母亲便在长椅上悄然死去,他仍只是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在临死时刻,母亲坐于长廊尽头的敞风礼堂,朝远方等待某人,望眼欲穿,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沉入永眠。如今她的愿景尚在梦中,梦外却仅剩骸骨。 当他从母亲的手中轻轻抽出那份信封时,丝丝灰尘从母亲的遗骸上惊起,他能感受到,那一刻,某些东西从妈妈的肩头飞离,随风去往走廊外的茫然世界里去了。纳撒尼尔未反应出任何情绪,椅子上的人曾朝夕相伴,到诀别时才发现竟如此陌生,以致他连是否应当悲伤都无从得知。但他仍为她下葬,就像在过往童年里,她教导他如何安葬死去的仆人,他们的灵魂会在死后去往遥远的地方,这只是人世里暂时的告别。男孩无声地搬走母亲的遗骸,在野蔓徒长的庭院中,他下葬了母亲。即使旅途锻炼了他,男孩依旧还太年幼,在孤身结束丧葬时,傍晚的余霞映照在陌生的墓碑上。 ——————————————————————————————————————————————————————— 夜幕紧随而至,纳撒尼尔清理出积尘的壁炉,点燃了残留的木炭。火光照亮了空荡荡的大厅,最后的家具也让仆人带走,只有影子跳跃墙上,昔日恼人的唱诗之声仿佛还彷徨在屋内。梧桐叶的火漆封住信卷,借着火光看一遍,那信中的主人不知在与谁说话,但确实提到了他的存在。写信的人发出了邀请,希望纳撒尼尔能去往他那里。乏味的内容终究无法引起他的兴趣,男孩收住信纸,放下手杖,在地板上睡去。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在仲夏的这一天,生命仿佛田野里无人打理的草叶一样枯萎了。数月的疲惫旅途,终点是再无亲人迎接的家园,他也从未期许过今晚有温暖的汤,反倒期许的是母亲责备的目光,就和以往一样。现在,再无人会指责他了。他沦入青春岁月罕见的迷茫,旅途失去了线索,他还有重要的亲人,却不知其身在何处,想要找寻的前路却没有丝毫能跟随的痕迹。 但他并没有机会在梦中寻找答案,就在困惑渐增的迷茫中,一如往常数个月的经验那般,有不速之客到访了。他听见鼓动的声响,仅在片刻便从浅眠中惊醒,跳起来拿稳手杖,警惕地守在墙角等待。 祸心是颗浑浊的碎片状晶石,被他用米黄麻绳和染布编织的挂饰悬在胸口,握住时不过羊眼大小。它是不属于这世上的怪奇之物,也是纳撒尼尔逃逸旅途的疲劳起因。未知构成的祸心就像深渊的漩涡,伴随着纳撒尼尔的旅途,总会在任何地方暗暗积累吸收的污垢。当小小的晶石如心脏般跳动起来的时候,它便已吸收足了旅途中的邪恶。从山脉中,从沼泽中,从溪流中,从树丛中,只要有生命所在之地,只要有死亡发生之地,只要有丝毫恶毒萌生之地,祸心便能积攒环境中的恶意。待到某个时候,它会向周围的一切发起召唤,让任何偶然听到它无声低语的生物受到影响,扭曲成邪恶异物——至少纳撒尼尔会如此推断,他不明白它真正运作的原理,但事实不用观察便足以得出结论。祸心召来邪物,邪物发疯地攻击纳撒尼尔,试图从他身上夺去祸心。至于它们夺走会发生什么,纳撒尼尔不知道,他没有想过将之交出。 毕竟,祸心是纳撒尼尔最重要的导师在失踪前,亲手托付给纳撒尼尔的重要器物,也是唯一能寻找他的线索。 他等待了许久,也没有生物破门而入,树叶迎风作声,夜晚的喘息在故乡土地上蔓延,侵入家中。有东西在不断靠近大门,他能听见呼吸声靠近,可等那呼吸闯到门前时,却又停了下来,只有壁炉的噼啪声还在跳跃。纳撒尼尔僵直着身子,等待任何可能的突袭,有什么东西在门外磨牙,可它反常地没有直接闯进屋内,也许有所忌惮。纳撒尼尔瞥了眼壁炉。墙壁后面有千双眼睛在注视他,不怀好意地窥探虚实,等待能一口吞下祸心的机会。很快,有东西撞碎了窗户,一团黑肉在地上翻滚数圈,那是只黑猫,身躯因吃下过多的小鸟和老鼠而肥硕,厚毛发在满是血污的厚玻璃碎片中挣扎,惊恐的本能还在试图逃避。在纳撒尼尔眼里,它已经死了。 随之闯入者撑破窗框闯入,过于庞大的体型撞裂了木板,它扑向地上的黑猫,在尖叫声里撕咬猎物的喉咙,很快那只体型太小的家伙便断了气。闯入者扬起大嘴,将猫的血肉咀嚼吞咽,这才在火光里能让人看清其姿态。那或许曾是只猫,形体还保留有些许猫的外观,但已经面目全非,烧焦般的外表破裂流脓,臃肿的体态膨胀到近似野猪,扭曲的长嘴宛如鳄鱼的大鄂,里面还长出跟刀刃般的三排牙齿。破碎的烂肉黏着在一起,乍泄森森白骨,透露干枯的内脏,还在往外泊泊流出污秽,恶心臭瘴飘满屋内。那生物每次行动都如抽搐般颤抖,宛如触手一样的诸多附肢在体表荡悠,泼洒出满地的黏稠黑污。那外貌恶心又怪诞的邪物撕碎肉块,将之吃下,被嚼碎的骨头随即钻出焦肉,在体表长出牙齿状的参差尖刺。邪物把吃下去的血肉吸收,体型竟又稍稍胀大,转瞬便完成了一次突飞猛涨。纳撒尼尔在旅途中见过数次这样的姿态,这很难令人不作呕,但他能忍受。 “你不该回应它。”纳撒尼尔低语,而邪物转身嘶吼。无神的三只眼睛四下聚焦,它终于瞧见了那颗还在颤抖的晶石,强壮后肢蹬地飞起,不顾一切地朝纳撒尼尔发动猛袭。 壁炉里的炭还在噼啪断裂,它们是纳撒尼尔费力找来的残存,为的就是避免这一时刻。纳撒尼尔沉静呼吸,抓住火钳的柄,侧身奋力甩出燃烧的木炭,掀起大串火星,直直泼到邪物脸上。能使人吓破胆的惨叫声穿透夜空,那邪物短暂地被封锁住行动,臃肿的身躯一边在地板上打滚,一边喷溅恶心的浆液。挣扎着挥出的利爪被纳撒尼尔躲开,立即就在墙壁上砸出一块坑洞。极为惧怕火焰的邪物不顾一切地灭火,但很快那火焰便在其表面拓张,烧裂面部。趁此机会,纳撒尼尔把炙热的火钳插入邪物的背脊,刺痛令它的本能暴跳,那剧烈的挣扎甩来了尾巴击中纳撒尼尔德腰部,让他也被击飞出去。从嘟哝着撞在墙上,落到地面的时候,纳撒尼尔仍紧拽着他的手杖。 在旅途中,纳撒尼尔会尽可能地逃避邪物,不去和这些超乎常理的畸形角力。只要能将祸心带离邪物足够的距离,那么受扭曲之物便会自然消亡,所以只需逃跑就行。不幸的是,它们不会再回到曾经的样貌,只会坏死后留下一团烂泥。纳撒尼尔为之增长了不少逃脱的本领,但是眼见这邪物在家中莽闯毁坏,男孩不自觉地想战胜一次。他尚还年幼,没有办法依靠蛮力击杀这还在滚熄火星的畸形。他有了孤掷一注的打算,从摇晃中站起身来,纳撒尼尔迅速地逃离大厅。那邪物很快自混乱中扑灭残存的火星,啸叫三声追赶纳撒尼尔的方向,猛地奔袭出去,连门框外的石墙也撞裂了。 纳撒尼尔奔入主楼,那邪物就掀翻门板追来;他逃过佣人的卧室,那邪物撕碎所有残留的木块与碎石紧随而至;他跑过空荡的饭厅,那邪物跌翻着撞烂了餐桌,三排利齿咬空在距他脑袋仅有半寸之遥的地方;他沿旋梯爬上二楼,靠本能躲过了来自身后的扑抓,那邪物流淌的秽液喷溅满整个楼梯,尖利的啸叫能把地下掩埋棺材里的亡者惊醒。等到纳撒尼尔逃入阁楼时,反锁上厚重的带铁大门,邪物庞大的撞击声就像有条肥硕的亚龙在撞击城墙,利爪持续刮擦门板,这不能阻止这只畸形太久。纳撒尼尔喘息不止,阁楼里没有另一扇可以离开的门,甚至唯一的窗户都早在过去被母亲堵死,走入阁楼便不再有退路。这里依然空空荡荡,纳撒尼尔记忆里的炼金仪器和锅炉柜台全部挪走,只留残渣满地。厚实的灰尘蒙蔽不住熟悉的记忆,他立即上前揭开地面的破布,掀飞的尘土满屋倾曳,揭露底下清晰的黑色图案,圆环中的图纹与星型分明可见,纵使被人忌讳又遗忘,法阵依旧静卧在这里。 邪物将门撞出弯曲,纳撒尼尔触碰那深深刻入地板的法阵,它仍干净完整,随时静候着下一轮执行使命。悬着的心安定下来,纳撒尼尔从口袋里慎重地拿出一把匕首。导师在将祸心托付于他时,犹豫了三瓶沙漏的时间,最终将这把匕首交给纳撒尼尔,在接过这把表面如同礁石般溃烂的匕首时,纳撒尼尔感到心脏一阵下沉。如今这匕首仍然让人不安,仿佛有只眼睛在生锈的刀刃里窥探,透过藤壶打量着外界的活物。邪物将门框的锁扣撞飞,门已无法再支撑下去。纳撒尼尔深吸一气,匕首的尖端抵住手掌,他横向割开一条浅浅的口子,霎时间那仅是皮肉伤的裂口便喷涌出血液,不自然地如河流般从手上滴下。那匕首像是闻到了血液的味道,那只无形的眼睛因此振奋,匕首宛如活过来一样兴奋颤抖。他伸出手,泊泊鲜血滴入法阵中心,液体便随凹陷的图纹流淌开来,渐渐淹没的整个图案呈现出不自然的黯淡光芒。 邪物将门从中咬断,整块掀飞,靠着残余本能朝纳撒尼尔发出咆吼,它没有留意到脚下的变化。由于法阵中纹章活动,纳撒尼尔的视线陷入混乱,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串怪诞的光杂糅,双耳被巨大嗡鸣覆盖到无法听声,只能依靠意识判断那邪物已到面前。那只畸形生物俯身蓄力一阵,便伸出前爪飞扑来,张口欲把这只逃避了许久的小孩撕碎。时机到了。纳撒尼尔将匕首猛地刺入法阵中心,下一刻,两个吸收了血液的机关被激活。 在远离海洋的内陆,柏德拉边陲的夜晚响起了海潮声。伴随匕首和法阵的共鸣,一道漩涡凭空出现,霎时间在屋内掀起狂澜,男孩所面对的方向张开了空洞门户。纳撒尼尔按死了法阵中的匕首,俯下身躲避。邪物只听见轰鸣的浪涛声,只看见宛如巨口一样的黑暗虚空,只闻到鱼群般的腥臭。它意识到了危险,抓住身后的地板拼命地向后逃离,但那空洞卷起了周遭一切的灰尘与碎石,正如漩涡一样把所有事物都拽入中心的空洞,眨眼后便消失在世上。邪物还在尖叫,但那惊恐的声音不消多久了,巨大吸力如无数条强壮的手腕抓住它,把它从死死抓住的地面拉起,爪痕撕烂地板,邪物的半个身躯已没入不断扩张的黑暗。最终,它的声音完全被海浪声卷走,邪物完全让蔓延的漩涡吞噬,狭小室内兴潮作浪的漩涡把身前物体卷入其中碾作碎屑,消失在无声的黑暗里。 纳撒尼尔用手杖猛击匕首,将它从法阵中弹飞,那生锈的铁块在地上滚落数圈,与法阵的共鸣立即中断。于是浪潮霎时止歇,漩涡眨眼便消失不见,如它本就没存在一样。整间屋子归于死寂,那邪物仅短短一个沙漏的时间过去,便被陆地上的巨浪带走,从屋中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屋被破坏的残痕,月光照耀空荡荡的阁楼小屋。在短暂的愣神后,纳撒尼尔颤抖倒地,被强烈的反胃感占据,他蜷缩在地上,感到在被千百条虫子啃咬身躯,每条血管都在流淌着火烧般的痛觉。他脑中想的却是导师的告诫,不要轻易使用这匕首,他曾被如此告诫,除非是生命已经临近灭亡。等男孩从极端的痛苦中回过神时,眼睛才好不容易能看见事物,耳朵才终于摆脱嗡鸣,鼻腔里残留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唯独他还能感到虚脱,那短暂的召唤过后,他的体力和血似乎都要被抽干,喉咙干燥地跟烧起来一样。那邪物彻底从世上消失了,只有破坏的残痕和黑色液体还留着,祸心失去了目标,在纳撒尼尔胸口安静地沉眠。地上的法阵结束了它五年来的使命,在漩涡消失后变得破碎又脏污,看着这团像稀泥一样的法阵,纳撒尼尔回想起他初次见到它时的样子,那会儿它被用作生机法术的示范,催化一粒干枯的种子开出新芽,为刚开始学习这世界规律的小男孩添加了一笔难忘的记忆。 尽管尚且年轻,纳撒尼尔也是一名法师的学徒。 他尝试收拾残局,但这里已经不再有人会使用,往后蛛网与老鼠将是住客。在过往的多年记忆里,阁楼都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在好奇心的指引下,导师推下把手,便为他开启了一扇通往神秘的门户。在孤寂的阁楼里,他仍然有所依靠。纳撒尼尔发现了邪物剧烈挣扎所破坏的地板,里面盖有蓝色绒毯,其上印有醒目的金色三角圆环印记。一所密封的隔间,他心生狐疑,这里似乎从未被人光顾,他也从未知道过这里。这隔间被封起来太久了,里面的事物都没有被搜刮带走,没有无关的外人知道这里,也许导师来过,因为有处小方形的灰尘保持着掉色般的干净。小小的储物间里整齐地排列着物品,纳撒尼尔认得它们,许多都曾被使用过的法术器具,红色的引火石、小瓶的光蛾粉尘、小麻袋中的长藤树种、破旧的提灯、甚至是那块无名的银栓雕像,这些都是导师遗留下来的物件,勾起熟悉记忆。“万物各具其形,万物各在其位。”他呢喃。这意外的发现尽被他收入口袋中,除了无法在旅途中带走的绒毯,他相信这些细小的物件能帮助充满磨难的旅程。从此,这间屋宅不再有任何让他挂念之物,待到破晓时分,他就需要重新启程。因为当他回到大厅拾起那封被飞溅的火星焚烧的信时,被特殊油墨书写的内容在火光下重新曝光,那是用蜥蜴血与灰风石共同写作的字迹,一道圆环枝叶的图纹显现其中:那象征着法师的根源——循环、变化、神秘。到这时,信中被隐藏起来的字笔才详细说出法师的低语,这封信的主人用极手段藏匿线索,最终才提出了一个地名,古老的城市亚末。 魔法衰落过去千年后的大地,大陆的魔法濒临亡迭,法师们的生机远不及曾经的辉煌。所以每当结逢新的同道探求者时,那份喜悦是无法言喻的,至少对于新生于这世上的纳撒尼尔来说是如此。他抓到了线索与希望,这位未知的旧识或许知道导师的去向。在数月前的那天下午,随一群神秘的访客到来,导师从阴云密布的庭院回到阁楼,神色凝重肃穆。他静默地把祸心与匕首交付于纳撒尼尔,披上了久未穿戴的羽毛斗篷,当纳撒尼尔问及他要去哪里时,导师只是笑着说:去参加一场未至的葬礼。那时候的纳撒尼尔没有丰富的阅历,仅凭直觉感到对此诀别的不安,可导师蹲下身来拍住他的肩膀,宽慰着许诺不久见面的预言。“不要害怕终会迎来的未知。”他说,这是法师的一句谏言,也成为了他随时指导纳撒尼尔的警语,在那之后,他拿起自己的手杖,走入屋外漫天的灰蒙当中。半年过去,纳撒尼尔只渴望见到他最后的亲人,于是他把这份喜悦藏在内心中,一个人在空荡屋宅的地板上睡去。 从那天起,纳撒尼尔会在梦中见到一位神秘女性,她古老、安静又端庄,在林中远远地躲了起来,被好奇地探望着。他将在许久以后才知道,这天夜晚改变了许多事,他的抉择拨开了许多神秘的门扉,而命运已悄悄来到他的身边。 ——————————————————————————————————————————————————————— 纳撒尼尔在一觉醒来的时候便已离开故乡,那时候太阳还未从远方的山头升起,身后远方的盐都柏德拉尚浸泡在有咸味的梦中。一层薄雾在溪流中蒸腾,裹住远行旅人们的脚跟,走上去就像踩在棉花纺作的地面,而仲夏的曙光很快就会驱散它们。纳撒尼尔从未去过亚末,只是在地图上它和家乡离着并不远,大约只隔着一粒松果的距离,那也许会让他消耗几天。与朝圣大道相邻的,故乡商贩们开辟出的商路连接着一座座城市,往来于城市之间的商贩们驾驶马车,在晨曦时分便载上满车酒罐、石头与新奇商品出发,沿大道周转,好在夜幕降临前去往河流下游的城市换取平民与贵族手中的钱币。当他需要赶路时,这些商人往往会看在他年幼的朝圣人身份上载一程,仅需支付一枚钱币用作路费,这价格甚至买不来一根马吃的萝卜。他只需趁此机会闭上眼歇息,就能在一路颠簸后去到下一处村镇,略过身后的重重山岭与河流。 旅途总会结识许多陌生的旅行者,从河谷的商人到沼泽的难民,从海岸的朝圣者到本地的骑士,在贯穿七座重要城市的朝圣大道上,各自旅途的人偶然相遇同行。他们总难免流露对纳撒尼尔年龄的惊讶。十四五岁的年纪,寻常的孩童还在家中耕种、挑水、或是放羊,而纳撒尼尔却早早地离开家门,走上了朝圣大道。正如纳撒尼尔此时遇到的一位朝圣人克洛德,他身穿灰色长袍和白绑腿,留着满嘴胡须,没有例外地好奇于纳撒尼尔只身上路的年纪。他们共同搭上了前去古城的马车,克洛德对纳撒尼尔的举动很感兴趣,一直在试图打听消息。每逢这时,纳撒尼尔就会用父亲提前去了马车终点的城市,他需要为之带去面包作搪塞。他总会回避这些好奇的目光,悄悄地缩在不起眼角落,不时用沉默抵消话题,以便告诉别人自己不甚健谈。漫长的家中封闭生活让他养成安静的习惯,惧怕与人交谈成为他性格中坚实的一环,陌生的脸孔向他发出的声音都会被他拒绝在外。因此他也没答应克洛德想看下手杖的请求,对方看上去比较友善,当他知道纳撒尼尔的目标地点是亚末城后,还好心地为其引路,让他小心周边森林里容易陷入的沼泽。 随后,克洛德便开始夸夸其谈自己曾经在亚末城的遭遇,说那周围有很多凶险的赖拉卜人,这些原野来的入侵者在亚末周围的丛林里扎营,一直在劫掠路过的旅人,之后便是他如何经历一轮十分凶险的雨夜,从魔鬼般的赖拉卜人手里逃脱,避免被生吞活剥的命运。“万能的主啊,我吓得魂飞胆丧,而这已是多少月前的事了!”他如此夸张的感叹道,其话语有多少真伪,纳撒尼尔完全没有在意,反倒是驱使马车的行商为这出彩的故事叹服,问他怎么从那些长着尖角和獠牙的赖拉卜人手里逃走的。克洛德说是信仰的力量,真教的虔诚教徒总会受到圣主的保佑,那时候一道惊雷劈在他和赖拉卜的魔鬼之间,破解了魔咒,吓得魔鬼们连连后退,才让他有机会逃脱。行商大声反驳:“这听起来就和酒后胡言一样!”克洛德回答:“但我清醒着,你没去过那里,当然看不到神迹的发生,可惜了,商人的信念到底是不足的。”接着,克洛德吹嘘他曾去过很多地方,包括南方群峰里的昆德荣达、衔龙峰的龙寺院、海边上的古老堡垒,他讲得绘声绘色让人信服,没人会怀疑他这套能从任何一家酒馆里传出的经历。纳撒尼尔一句未搭,闭上眼但不入睡,手中还紧紧抱着那柄顶端开有树叶的木杖。于是旅途后半,克洛德的谈话对象只得是那位行商了,他有问商人为何单独在大道上运货。商人说要雇佣一个拥教骑士很贵,长期雇佣一个拥教骑士更难,他们不仅粗鲁又懒惰,还总会开出不合理的高价,不仅起不到护卫的作用,还总是醉醺醺地吵个不停。克洛德大笑着同意,又问难道他就不害怕半路被贼人抢劫。行商回以明知故问般的笑声,说我来回的地方可是朝圣大道,又有哪个不知好歹的敢在这里行恶。 纳撒尼尔知道,朝圣大道有很多传奇过往,发生在这条道路上的神圣事迹总是被人孜孜不倦地传唱,到最后也不知多少真假。但是在真教信仰发达的大陆腹地,没人会质疑主神对朝圣大道的庇佑,以及胆敢冒犯者会受到多么惨痛的惩罚。“小男孩,你独自去亚末可会感到疑虑与恐惧?”见到纳撒尼尔睁开眼睛观察路面,克洛德又立刻借机搭上话。纳撒尼尔只是摇摇头,克洛德深以为然:“当然,你不会害怕,因为这条道路是被主神眷顾,是充满神性的,没人会冒犯主神去袭击朝圣的人。自然,敬畏神性的人才能自然走在大道上。”克洛德开始说起神性和它的典故,这挺像他传教士与朝圣人的身份,他渐渐提到了圣人被荆棘困于大树的事迹:“那是一场考验,而最后被困住的圣乔治得以新生,荆棘自然被主神解开。”纳撒尼尔对此并没太多兴趣,为了避免困倦他默默地回想过往学到的炼金知识,却无意识地开口问道:“主真能驱散世间邪恶?”克洛德冷笑后回答,那正是你我、还有这位行商能放心行走于朝圣大道的原因。 到了黄昏时候,他们一同在路边岔口歇息。纳撒尼尔单独走入树林,顺水声来到溪流前,试图取水止渴。这条溪流较浅,从山坡的石缝里流淌出的细水混出一条清澈小道,连纳撒尼尔的手背都没不过去。他啜饮两口,这水虽然不比其他城镇里的饮品,但远好过脏河水,用于止渴尚还有些甘甜。他到目前还没吃东西,考虑在夜幕降临时能抵达下一处村庄,在那里他能得到休息和补给。纳撒尼尔坐在溪流旁的卵石堆上歇息,检查口袋里尚有的钱币与物品,按照经验,整日的马车只能帮他赶三分之一的路,他们从早上的村镇出发,到黄昏已经过去十二个里程碑。这样或许还不够快,如果能自己驾驶马匹的话会快许多,但一匹马的价格从来不会便宜,哪怕是匹病马也会花去十几天的饭钱。这会儿他发觉身后有动静,突然回头,却看见克洛德在身后跟随。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树林深处找到了纳撒尼尔,男孩握紧手杖,站起来问他想要什么。克洛德说:“别紧张,我们都来这里寻求水源。”他把身上的行囊放在地上,摊开手走来,在纳撒尼尔旁侧蹲下喝水,但他发现自己较为宽大的手没法捧住水流,就问纳撒尼尔能不能帮他把行囊里的水壶拿来。男孩拾起他的水壶,克洛德又问纳撒尼尔能否去帮他盛一壶水,他的腿不耐寒冷,浸人的寒溪会让他直犯哆嗦。纳撒尼尔只想尽快结束与他的对话,便朝下游走出两步,弯腰把水壶泡在较深的水流中。克洛德问:“谢了,但朝圣的男孩,那位商人真的和你没有关系?”纳撒尼尔摇头否认,克洛德自顾自地笑了笑:“哦,那可真稀奇,我甚至有点失望。” 话音未落,纳撒尼尔猛地俯下身子侧身闪开,毫不迟疑地躲开了从身后袭来的克洛德,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纳撒尼尔的脚绊倒,一头栽进浅浅的溪流里,牙齿撞到卵石上。纳撒尼尔接连后跳躲到了一边,离开克洛德尽可能远的身位,把手杖横握在手里,弯腰盯着他。那朝圣人一边捂着嘴站稳脚跟,一边狼狈地发笑,对他说:“不过是开个玩笑。”纳撒尼尔冷漠地凝视着,回答:“你身上有血味。”说完,克洛德便收起了笑容,唾出一口沫后毫不掩饰地露出凶恶神情,那看起来像是只豺狼,正打算把眼前的羊羔给生吃。“你这年纪一个人跑出门来,是自己找死。”他说,接连着便是很多污言秽语,克洛德直言不讳要拿年轻的男孩发泄,好让他学会些尊重人的规矩。纳撒尼尔趁他放狠话靠近时的不注意,用手杖末端挑飞一块卵石,砸在对方的额头上。趁着哀嚎的时机,纳撒尼尔转身跑走了,他沿着来时的路踏过众多凋零在地的树叶,快步朝马车跑去。这没出乎他的意料太多,纳撒尼尔的戒备不曾松懈,他从没轻易相信过陌生人。既然会与祸心为伴,他早就对丑恶的事物做足准备,而这类事情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 纳撒尼尔跑到马车旁边,想警告行商危险,却看到马车旁的一滩血迹拖入草丛,里面躺着那位行商的尸体。这朝圣人不过是个虚假的贼人,他的满口经文终究放松了商人的警惕,死者身上的财物被全部扒走。这会儿克洛德追赶而至,他全然不顾别的疑虑,骂骂咧咧地追上了纳撒尼尔,手里还拿着沾血的马刀。他威胁纳撒尼尔不要乱动,否则就把他剁成碎块,表现出极大的恶意。纳撒尼尔大致能猜到,在祸心面前展露内心的人,往往都会被祸心利用、扭曲意志,最终做出恶毒举动来,这人毫不例外。可他说不准,祸心究竟在其中起了多少作用,是否这人本身心怀的恶意就足够驱使他谋财害命。克洛德拿刀指商人的尸体,口中念念有词,说这该死的“灰尘脚板”也好意思厚着脸皮蒙受朝圣大道的福祉,教会所嫌恶的行商就不该享受教徒的地位,而他就是看不惯这些行商。那应该是他本身就受诱惑动歪心思了,祸心不过让他做出了自己想要的。 纳撒尼尔本能轻易地用魔法击溃之,但导师的告诫依旧缠绕于耳,他也曾立下过誓言:不能对人驱使魔法,不能对人施展恶意。于是当克洛德大步逼近时,他暗暗抛下一粒干枯的种子,与之一同的,是通过手杖放出的咒语。他低声细语着咒文,让手杖末端抵住地上的种子,自身的脉搏、手杖和种子联通一体,他能感到自身能量的流动去向了那粒不起眼的干种。克洛德朝他伸出手时,还以为他只是害怕得在原地祷告,可下一秒,他的手却停住了。等朝圣人疑惑的低头,看到手腕被一株活动的藤蔓缠住时,他不可避免地尖叫出声,试图甩开那惊奇的植物,却发现自己脚下已被长出的野棘覆盖。很快,从那粒小种子当中生出的野棘就长成了一团活动的灌木丛,它们随纳撒尼尔的意愿狂长,逐渐束缚并绊倒了克洛德。那人在惊慌中对纳撒尼尔瞪大了眼睛:“你、你是一个巫师!”他惶恐的语态似乎并没有听见接下来纳撒尼尔的轻声反驳:“是法师的学徒。”不需再交流,纳撒尼尔让野棘丛将他卷走,为了能将他暂时捆住,克洛德被野棘尽可能轻地带到旁边的一棵树上,他被野棘背捆住双手,像根粗绳一样环绕数圈,把他牢牢和树拴在一起,怎么挣扎都无法脱开,反而会被刺扎痛皮肤,就如传言中受难的圣人一样。纳撒尼尔到此便解除了法术,克洛德已经暂时威胁不到他了。意识到这无法逃脱,克洛德忽然放下了身态,他痛哭流涕地朝纳撒尼尔求饶,惊恐地说自己没有打算害他的性命,自己只是一时被迷惑,请求纳撒尼尔饶了他的性命。“我们都是信徒,看看万能的主啊,求你原谅我的无知罪行。”纳撒尼尔没有回答,躲开克洛德横飞的唾沫和泪水,他上前去搜刮克洛德的口袋,从钱袋里掏出两枚钱币,剩余的扔在地上。他来到行商的尸体旁边,按照古老的习俗,将两枚钱币分别置于死去商人的眼睛上,尽管他不认为这真的有用。 克洛德眼见着纳撒尼尔开始擦拭手杖和衣裳,接着又为那匹还未惊走的马解开纽带,看到他根本不打算听自己的话,但又不打算取走性命。纳撒尼尔完全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见此他立即翻了脸,这下他以一位虔诚的真教信徒的想法,发自内心的怒而大骂:“你这巫师,该死的巫师,肮脏、下贱、愚蠢的巫师!你们是比飞龙还要恶毒的畸形,是要遭受主神焚烧的魔鬼,是整个主下大地的祸害!人类诞生以来肮脏的巫师就是祸害,用巫术诱骗世人遭到报应,甚至召来了毁灭的飞龙。千年前的大衰败怎么就没把你们的血脉全部杀死?百年前的惨案也是你们的阴谋,难道你们还嫌荼毒这片大陆不够?你这小魔鬼,终有一日,圣谕厅将会把你们全部烧死在火堆上,那之后光明的时代才会到来,但是巫师的灵魂将会和预言一样在毁灭日中灼烧,听见了,你们会因亵渎造物主的罪行而被无休止地折磨——你要还有信念的话就把我松绑!” 在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纳撒尼尔已经跳上了马背,驱马远去了。 纳撒尼尔策马奔越原野,在夜幕临近的时候,众星已在无垠天穹回轮。风刮过耳畔的怒号远快于乘坐马车,他得俯下身子抓紧缰绳,几乎贴着毛茸茸的马脖子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摔下去,而灌木与树枝完全侵扰不到他。这匹重获自由的马并没有摆脱曾经的束缚,年迈的蹄子依然笨重缓慢,这才能让纳撒尼尔骑上很长距离。他依旧在摸索骑马的方式,在过往偷偷学会的技巧曾被严肃反对,到如今也相当生疏。在往昔的某个时候,他曾坐在庭院的凉棚里忍受牧师枯燥的教学,眼角的视线便穿透清晨的木栅栏,落往那些在牧场里悠闲的马身上。那会儿他还没有获得学徒的头衔,家中没有年长的管家,病弱的母亲仅靠自己来定夺家中事务,她早已决定纳撒尼尔不会成为领主的侍从,也不会加入神职的殿堂,而是要去往学院,成为某个执政院的抄写员。于是在每个祷告日过后的第三天,镇上的牧师都会敲开家门,为他带来沉闷的纹章图鉴和税收书卷。早春结束,熬过冬天的马驹已变得健康又结实,能在初青的草地上奔走。男孩想要试着骑上马背,不借助驯马师的手,独自穿过茂密的灌木丛,这被禁止了。背地里有人甚至说,他的个子连爬上马驹的背都还尚不足,又不能尝试去骑马。 他后来怎么摆脱的束缚。他记得,那会儿借助从阁楼带来的雕像:一尊银栓的、蓝色基底的、外观近似祈祷或是哭泣女性的雕像。他知道这尊导师的雕像蕴含的巧妙,只消用银汤匙背面敲击雕像,便会听见它振动出的嗡嗡低鸣。之后按照某个有致的规律,敲敲、停停、再敲敲,雕像发出的低鸣声就会和雨天的雨水一样,呜呜咽咽回响不绝,浸满整个大厅与庭院。而他摘下罩住耳朵的棉塞,丢下课本和礼服,便从陷入熟睡的牧师与仆人中脱身,跑去庭院外的牧场了。那是次成功的计划,没人会想到那小雕像会如此容易将人曳入梦境。他或许也该在翻越栅栏时回头看一眼,那样就会知道在二楼的窗户后,有三双眼睛充满苦恼地看着他。他隐约记得,那次是最轻松的逃脱,没人刻意指责他的行为,但牧师收拾走书籍后便再没造访过,而他终于尝到了从马背摔到草坪上的滋味。后来园丁不辞辛苦,在栅栏外种上了几排扎实的萝蔓长藤,盖住后院的所有通路。 他在连火把都照不亮的黑夜来临时停下,在一处积水潭旁的老槐树上,他爬到弯曲的树干上歇息,枕着圆硬树条和漫天星辰睡去。他又梦见了那位女性,在一处林间空地的墓碑前,她好奇地打探着这里的秘密,隔着远远地和他碰面,一语不发。他想上前去询问,却被激起一股怀念的情绪,让她在没能留意之前便离开了梦境。 ——————————————————————————————————————————————————————— 到了早晨,纳撒尼尔骑马来到一座村庄,村庄离旁侧的城镇不远,在城墙的山坡下临靠溪流。郁郁葱葱的树林包裹了出入的道路,饲养的家猪惬意躺在道路中间。他饥肠辘辘地来到酒馆,准备买好足够多的奶酪打发行程的饥饿,但这里没有奶酪,酒馆的主人和本地的村民一样,唾弃西南海岸的古怪口味。所以他用黑面包充饥,那硬如砖头一样的面包需要用酒馆的钝刀切开,里面还会掉出许多木屑。他坐在角落的座位上,看到不少人都在此酒馆驻足歇息,远比其他时候的人要多。从旁桌人的口中得知,这群人都在朝圣的路上,都在赶赴亚末的路上,他们提到了从伦特堡到卫钟城,再从亚末到裴迪耶纳的朝圣路线,纳撒尼尔没去细听,但似乎顺着这条路走将会连续处于教会的节庆中,其中以今年的亚末尤为最。不少人乐意提前出发,带着稍稍行囊,穿过风尘覆盖的大道,往古城和它一年里最大的节日奔去。这催促纳撒尼尔尽早动身,因为古城即将迎来每年里最热闹的时候,到那时来自大陆各处的朝圣人将会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说着各种语言的人随处为节庆欢呼。他很不喜欢看到这景象。 “向影子起舞,生活自有涨落;大海自列岛而来,海鸟展翅翱翔船帆。向影子起舞,看看曦光在你热爱的土地上日升。” 最开始是有人喝多了酒,唱起了异乡的调子,可很快,就引得离乡的人起共鸣,他们聚坐在一起,顶着别人鄙薄的目光自在哼唱。纳撒尼尔旁桌便有一群欢歌的年轻男女,他们的着装很不合时宜,仿佛来自遥远的国度,但又都用通用语交流。其中一位男性顶着火红的卷曲头发,用列岛居民般突出的热情领着调子,他在歌唱时,喉咙的旧创伤随喉结上下翻动。酒打破了话题的锁,在与陌生人们交谈时,他们诉说到远方的海林,那是他们远赴而来的地方。纳撒尼尔不禁竖耳聆听,海林对他来说是如此的诱人,魔法昌盛之地,法师们时至今日的庇护所,尽管那与通往亚末的路完全相反。可他们并没谈到旅途的起点太多,反而在打听去裴迪耶纳的路是否通畅。有人说,通往神圣海林的路已经变得极为危险,事实上,腹地已经很久没有与西境密切联系过,唯有不怕死的行商和佣兵,愿意为了晚餐多一片面包而反复出入无人看管的地带。这不仅仅是由于信仰的隔离,巨大的毒沼封锁了诸多交通,让人只能从有限的道路过去。死腐病的蔓延已经带来恐慌,西海城市大规模传播的瘟疫肆虐,仅听闻死去的人便能塞住河道。就在亚龙活动的范围扩大带来灾害之余,不死生物的传言占据了拉波斯山脉,据说在那些地方,死去多年的人又回到人世来残害生者。人们想要去往西南方向变得越发困难,以行会为首的商旅也渐渐减少了直接往来。 但纳撒尼尔只会更为动心,在人生的期限里,他终会去往至少一次海林。如今随着商人打开了维特港口和格鲁兰斯,只需沿南部商路而去,便能少许经历挫折,抵达法师们的圣地海林。不过在他心中,海林还距离很远,他没有理由一个人远去理想之地。 有村民凑近过来,想要找那几位年轻的男女帮忙,在他现身时,其余人默契地把自己手中的酒喝下去一大口。那位瘦弱的村民坦言,因为他们看起来很不寻常,若不是法师,至少也会是炼金师,或是圣职。那队青年各自表现出为难,倒是那位红发的男性豪爽地笑出声,拍着胸口夸下海口,只要报酬足够,就能帮任何忙。这一举动让其余伙伴甚是吃惊,他似乎不在意自己有多少能耐。但当村民解下缠绕手腕的绷带,露出手臂时,干枯、污黑、皲裂的不自然皮肤让手臂萎靡,醒目的白色石块状结痂贴附在手上,才让人触目惊心。石枯症的症状总能让最冷血的人心虚,这不明来由的恐怖瘟疫已经悄然传遍大陆,比起让村镇迅速灭绝的死腐病,石枯漫长的病痛折磨与无人知晓的病因才会使人逐渐陷入绝望。见了这遭人忌讳的病症,就算刚才信心十足的人也只得改口说他们会如实记下这里的状况,并去往王城带来解决方法。那位感染石枯的村民看上去沮丧极了,黯淡地叹口气,消沉地裹上脏到发黄的绷带,退出忌讳着避开他的人群,孤身走出门外。在过往二十年的时间里,石枯从悄然传播到世人皆知的过程和它的病症一样缓慢,患者会被此顽疾侵扰终生,腐烂的血肉和脓包一样的石块结痂让人忌讳,更让人虚弱疼痛。它并非不能治愈,偶尔有极其好运的人会从病榻上突然坐起来,挠痒痒一样地把初次结出的石痂给抓下,那之后就迅速摆脱病症,回到田野里去务活,就和曾经健康时完全一样,除了患处的丑陋疤痕会一直留着。但没人知道它康复的条件是什么,即使教会的修士花去了数年的时间,翻阅再多资料、走遍再多村落、询问再多同门,也没法获悉治愈这宛如诅咒般的污染。于是解释最终理所当然地归于了主神的名下,太多卧于病榻的人诚心祷告,希望自己的虔诚信念能赢得主的眷顾,就此坐以待毙,也让修道院的病房空出来,好接待其他在修士眼里还算有救的病患。 那些没能得到救治和好转机遇的人,便会在石痂越来越多、腐肉越来越烂的时候,从生存的居所被放逐到沼泽,以免招来厄运。尽管石枯并不显出传染的特性,尽管无法得救的人是大多数。 收拾完最后一粒面包,纳撒尼尔走出门去,他从不会停留一处太久。袋中的祸心安静地沉眠着,就像块没有差异的透明石块。在前夜里刚才发难的它还需要时间疗养,从罪恶和贪欲中汲取活力,才会有下一次作恶的机会。但即使身为一名不成熟的学徒,纳撒尼尔也谨记着,要随时为不将到来的事做足准备。更何况,没人能用清醒的意识保证祸心是否只会在夜晚活跃。就在他出门的那一刻,一片黑压的阴影遮盖住了太阳,从天空呼啸而过,振翅的声音明晰可闻,那阴影几乎盖住整个酒馆。霎时间,人们心中感到极度不安。有人记忆里的恐惧转瞬复苏,几乎没有迟疑地弹跳起身,扔下手中的酒杯躲在桌下,惊慌大呼:“巨龙!是巨龙袭来了!”。但这作乱的呼声并未掀起太多动荡,当人们惊恐而又不可置信地抬头仰望时,就会看见展翅于空遮盖太阳的生物,其数量远超昔日的龙群,却远远小于它们的体型。这才让人松了口气,大声辩驳道:“哪有龙,天上的是逐日群鹫,龙被杀死二十多年了。”接着其余人便随之哄笑起来,让整个酒馆自然遮掩掉尴尬,没人会主动说出自己也同样为之紧张害怕,甚至只是假想一下自家屋顶飞过那恐怖的巨物,也会尿湿裤子。但接着酒馆的老板挑开窗板望去,又说:“但是腹地竟然也有狮鹫,旧林的主啊,我都快多少年没看见这见鬼的生物了,这是不祥。”才让人们想起来,这绝算不上好消息。纳撒尼尔驻足观看那些狮鹫,它们从东方的谷地飞起,飞得太高而看上去像一群候鸟,一路腾飞西方纳撒尼尔来时的丛林消失,身后的酒馆便又回归了悲观与哀嚎的声音。逐日鹫就算在狮鹫的群体中也是异类,它们因不算太大的体型而选择了群居,从古代时期开始,每次难得被目睹到,都是在追逐烈日着飞走,从而有了逐日群鹫的名字。 逐日鹫的每次出现总是伴随不好的记忆,它们群体现身的地方总不缺被糟蹋的农田、家畜的尸骨、倒塌的房屋、甚至人类的遗骸。当人们集合起来试图驱赶这群生物时,群鹫早已填饱了肚子,振翅飞走,寻往下一处食物富集的地方。这群体狩猎的迁徙大群就如会飞行的瘟疫,不管出现在何处都会被人忌惮,当发现这些生物聪明到懂得如何规避人类,趁离开与睡眠之时大肆破坏后,人们对逐日鹫的厌恶更是上升到视同灾祸。无论在哪里,都没有人会敬畏这些或许和巨龙一样古老的生物,原本建起用于防范巨龙的高塔,在平日里也被用于狙击逐日鹫之用。在那批狮鹫在西侧的林中消失后,人们的议论声依旧惶恐,他们的话语里说,逐日鹫在腹地消失太多年,如今突然现身,只会让人回想起不好的记忆。许多年前,正是在群鹫飞翔于腹地的烈阳下后不久,巨龙重现人世。那一天它们宛如预兆般地大肆起飞,去往了南方腹地的王城。 群鹫为人留下的印象从未好过,即使是法师也痛恨这些源于神秘的生物。但对纳撒尼尔来说,它们并没有值得去记住的负面印象,与其他生物别无二致。逐日鹫从山岭起飞,再到夜幕回巢,都只是为了寻找活下去的饵料。所以当他在见到那只受伤的逐日鹫时,纳撒尼尔没有产生丝毫恐惧或喜悦的情绪,反倒是心生怜悯。他在即将到达下一处小镇的树林里预见了那只坠入地面的逐日鹫,收起受伤的橙蓝羽毛卧躺在倒塌的林叶上,在听见马蹄靠近的声音时依然竖起了头,发出尖利的威吓之声。这只年轻的狮鹫快要临近成年,即使伤到无法起飞也像一只静卧的雄狮般健壮,全张开的雄壮羽翼如一棵在风中颤抖的梧桐树。纳撒尼尔走下安抚住的马,靠近时看见它胸口的创伤,似乎此前村镇的防龙塔上有卫兵射出了弓箭,在奋力飞行数里距离后,它还是从天空笔直落下,而群鹫绝不会眷顾脱离群体的伤员。那支断箭的头还陷在狮鹫的体内,不知是否伤到了肺,只有暗沉的血液干枯后染污了它胸口的亮丽羽毛。尽管已经没有起飞的力气,逐日鹫仍然用那张锐如利刃的喙示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人的脑袋啄开两瓣。为此,纳撒尼尔丢出了一枚种子,生长出的幼龄灌木丛很快便包围住了逐日鹫,捆住它带尖爪的四肢和强健羽翼,让受惊的狮鹫动弹不得,随后一抹林叶也将它的双眼遮住。 纳撒尼尔蹲在这只野兽身旁查看,急促的呼吸声有如风车般响亮,它的一只爪子就能将纳撒尼尔的头完全盖住。即使尚未成年,这壮硕的身躯仍然有能力轻易挑开这些灌木,可见它已经在扑腾翅膀时把体力耗竭。若就此放任不管,这只逐日鹫不是很快死于伤口溃烂后的感染,也会被偶然路过的村民发现,那同样只会是死路。冒着被抓伤的风险,纳撒尼尔沉住气去拨开它胸口出血处的羽毛,立马激起了狮鹫的剧烈反抗,嘶吼声惊飞周遭群鸟,连纳撒尼尔也险些被它的翅膀击中。他只好把口袋里的银栓雕像放在狮鹫的头旁边,仿照着记忆里熟悉的方式,用匕首的柄部随规律轻敲,让其仅仅发出能让狮鹫可以听见的细微声响。这成功地使这只野兽冷静下来,迷惑的睡意休止了它的行为,让它安静地有些像从湖里捞上来的死鱼。纳撒尼尔得以撩开其羽毛,那支折断的箭身没入胸口,虽然没有深到伤及内脏,但涂在箭矢上的毒液足以让这只狮鹫痛苦地跌落地面。纳撒尼尔没有思索太多,从口袋里翻出白色的药剂瓶,拔开瓶塞后还能闻到浸人的金盏花香气,这是导师在阁楼里留下的万灵药剂,他清楚这药在市场上有多受追捧。他从旁边的树袋里接下一些清晨残留的露水,将药剂混合调剂后,奋力掰开狮鹫的嘴巴,顺着喉咙灌了下去。 多个月后,即便他在跳下高塔的前夕回想起这一时刻,也没能想出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去医治一匹在任何人眼中都是祸害的野兽。于是他会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任何理由,他只是想这么做。纳撒尼尔在拔出那柄断箭后,用绷带半松开地缠绕伤口,随后小心地松开灌木丛,狮鹫仍处于迷茫的僵直中,那散开生长的灌木丛便又长高一头,成为一圈避人耳目的灌木丛。简单的医治并不能保证它的存活,之后是能重新振翅起飞,还是在此化为一团尸骨,选择权并不在这里两个生灵手中。等处理好的时候,午后的太阳尚还垂于天穹,纳撒尼尔再次骑上了马,离开身后的狮鹫,他奔赴最邻近的村镇。 ——————————————————————————————————————————————————————— 他在镇上卖掉了马,因为随后的路他走得会比马快。他没如实回答牧马人好奇的打听,年轻的男孩从哪里得来的一匹尚还未老的货马,仅仅因为不善言辞,在商谈时回避询问的话题,也躲避着眼神,只请对方给出最低的售价。好在对方比起闲聊更偏好锄草,他给了纳撒尼尔四十六枚尼赛格,外带三块刚出炉的面包做抵价,便牵着那匹老马去了马厩。纳撒尼尔连村镇都没进便离开了此地,他只期待能更早去往亚末,这会儿他衣服上的污渍已经在干燥后变得紧实,身上可见的地方也全是脏污。常人都会建议他去澡堂或水池里洗一个澡,他倒不会这么做,对他而言,这身污渍是让人不要对他产生兴趣最好的方式。在城镇边缘的一处树林入口,他被人叫住。回头看去,是一位牧羊人模样的男性,有着卷曲的褐色头发,眼角还挂着兴许是跌在石头上留下的浅浅疤痕。那人懒散地拦下纳撒尼尔,说:“小孩,你如果不是迷了路,就是淘气地想试试禁忌,从你的眼睛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接着他做出手势,建议他离开这里,调头走另外的路。纳撒尼尔摇摇头:“我只是在赶路途中。”他的脑中记得,地图上连接着亚末的路径就在这片森林后方,这无疑是最靠近的捷径,但地图上并未标注这条路线,也从没有人开辟它,比起这条小道,人们更喜欢走绕两座山的漫长迂回。牧羊人随之便解释了原因,在这后方的原野密林是遭人忌讳的,因为它曾是巨龙的巢穴。近三十年前,在乌格纳的居民还未从和平梦中醒来的时候,那几条祸害大陆的巨龙从山脉中孵化,给往后世代的人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直到被灭龙客英雄所屠杀之前,其中一条红色鳞片的飞龙便在此蛰居,它的活动摧毁了不少树木与磐石,直到多年后的如今,慢慢恢复了生态的此地,仍有不少地貌保持着不可复原的残缺。在纳撒尼尔能说出自己对过往的忌讳不在乎之前,牧羊人又漫不经心地叼起一根荨麻,指指旁边开辟的一条小道前的石碑,告诉他这里随后又成为了皇家御林。司利霍家族的封地被严加看守,派遣巡逻者盯梢着任何妄图踏入中心的人,无论是谁都有可能是偷猎者,而贵族们不希望有谁糟蹋这片需要康复的树林,没有许可的时候,这里常年都是禁地,为通往亚末的道路横添一道阻隔。“所以折返吧,趁着野狼还没闻到你的味道,趁着巡林人还没拉好弓弦,趁着你的生命还太年轻的时候。”牧羊人劝说道,他的口吻抑扬得像是在吟诗,给人一种来自针松河谷的感受,而在说话期间,他已经把荨麻咬碎,吐出残渣来。 纳撒尼尔感谢他的好意,随后系紧布鞋的细绳,继续准备前往荆棘覆盖的树林入口。 “若有擅闯者被卫兵逮到,那么检举他的人能得到布鲁斯特长官奖励的五枚尼赛格。”牧羊人不恼怒,悠哉在地上找来一株野生的蒲公英叼住,然后惺忪着眼睛看纳撒尼尔,后者则侧过身子试探地注视,脚跟做好了逃跑准备。“十枚能让你心满意足吗?”纳撒尼尔问,这遭到对方的嘲笑,牧羊人呵呵地笑,说他要是贪图那点微不足道的钱财,就不该在这儿放羊,而是跟着其他人去黎格朗都碰运气。他提出的条件是要看下纳撒尼尔手中的手杖,几乎和男孩等长的乌木杖有着蜗壳般弯曲的柄头,在反复螺旋拧成的涡心中,三枚青绿的嫩叶仿佛新生般萌芽。这柄手杖对纳撒尼尔而言很重要,创造者用锻造长剑般的耐心和造物般的神秘,将三段原木卷曲、叠加在一起,直到被导师教授生命的课程时,来到纳撒尼尔手中,一拿便是数年。但纳撒尼尔说:“如果这就是你所需要的全部。”便走上前将手杖递出。牧羊人盘坐在草地上,欣慰地接过手杖,转在手中仔细地观摩。纳撒尼尔没有完全放心,他虽然不懂人的思考方式,但总会提前做足最坏的准备,若这人突然逃离,或者拿那柄他身上看似唯一的武器反而袭击的话,纳撒尼尔仍有三种办法,无恙地从对方手中拿回自己的手杖,然后离开。 但牧羊人很快就失去了兴趣,他在翻过手杖三遍后索然无味,将其丢还给纳撒尼尔,仿佛没从手杖底部找到一条金鳞蛇是纳撒尼尔的错。“我满足了你。”纳撒尼尔说,对方在地上托着腮点头,接着悠悠开口:“最后一个要求,我不会过分。告诉我在森林中你将会走的路,好让我能从你的尸体上捡点值钱的东西。”纳撒尼尔则已经起身,他将手杖别在腰间环扣上,趁着天色还亮时走入崎岖山脚,临消失前,他指向了东南方向远处的山峰,踩进荆棘旁的洼地里。“亚末,我猜。”牧羊人自言自语,在男孩的小身影没入林子后,他拾起地上多出来的几颗干枯种子,将它们卷进荨麻的绿叶中咀嚼。 不消多时,纳撒尼尔便知道这里为何没人愿意前往,林地在闷热的夏日里散发着腐烂般的潮湿臭味,原野的风到这里也会被阴森的桦树拦住,反而吹开沼泽上的一朵朵毒莲,树果还未在枝头成熟就迅速败坏,滋养林中密密麻麻的蛆虫和苍蝇。他在林中用手杖的呼引来拨开荆棘丛,摸索着湿漉泥泞前行,感到心中一直有股压抑的味道,仿佛周围的草木均有生命和恶意,在阴森的包围中对任何动作都虎视眈眈。毒蛇不时从手边的草丛溜走,树上还居住有怪奇的猢狲,这里没有刺耳的虫鸣鸟啼,反倒成了件令人心悸的事情。抬头远眺的山头已经被扭曲的树林遮挡,常人判断方向的唯一坐标便消失了,纳撒尼尔仍然凭借风声辨别方向,但这令人压抑的地方只让他越发感到苦闷。在离开荆棘地带的时候来到一片空地,他才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机会,周遭还倒塌着昔日古树的残骸,有如一艘货船般大小的断树上长满微光的苔藓,敲敲树身,便有无数毒虫钻出。时至今日,曾经那头巨大的生物所栖息的痕迹依旧没有变化,破碎的岩石和倒塌的树木组成单独的凹坑,被烈火焚烧或驱赶走的生物如今又渐渐回到了昔日的居所,而被火吸引来的生物也仍驻留此地。“巨龙的巢穴没有蝙蝠。”这句话警醒着许多生态的变动,从腹中喷出的火或许使此地至今都保持畸形。 胸口却传来轻微的颤动,纳撒尼尔在察觉到祸心发出狂响的下一瞬间,脚底传来令人心悸的震颤之声。待他立即躲开崩裂的地面时,山岩中的树根就像蛇群一样从中钻出,他看见了袭来者的身影,竟是一颗拔地而起的古树摇晃着朝他压来。干枯的树干纠拧着荆棘与树根,近百年树龄的松树响应了祸心,模仿人类的姿态蹒跚起步,它的每一步都迸发出木块断裂又聚合的噼啪声,裂开的树皮扮演着空洞的眼与嘴巴,风从中钻出呼啸低吼。山峦竟也随它的沉重步伐而震颤,祸心把古树扭曲出骇人面目,这孽物发出近乎哭嚎的咆哮声,代替手腕的树枝缠绕起一颗巨石,猛地朝纳撒尼尔砸去。尽管凭借翻滚躲避掉了那记沉重的砸击,被敲中的岩石碎成小块。当纳撒尼尔想要按本能逃离时,他被随后从地中钻出的荆棘缠住脚跟绊倒,试图驱使它们离开,却发现这些着魔的枝条全然不受控制,绞紧的尖刺扎破皮肤流出鲜血。树妖呼唤来了根枝,让它们同样扭曲地追杀男孩。 他此前从没见过树也会受祸心的扭曲,这树细看去依旧和其它孽物一样,焦黑的溃烂污染遍布全身,伤口中恶心流浆源源流出,树皮和树根不断开裂又愈合,发出腐烂的臭味。他呼唤植物狂长的法术完全失效,不受控制的植株不停涌来,纳撒尼尔只得在躲避时掏出匕首挥砍,每当一团树根被砍断,就又有三株枝条迅速缠上手腕。他本想引燃一把火焰,但树妖接连的碰撞让他躲闪都竭尽全力,更遑论掏出火石引火。他也试图聚集魔力做点别的尝试,但总是来不及开始便被打断。那些被树妖搅起的树根与枝条从石缝中钻出,源源不绝地试图绞死他,宛如千百条蛇在朝中心聚拢,而他渐渐失去周旋的能力。手杖、口袋、火石、甚至匕首接连被抢走,他试图与枝条争夺时,树妖的石块又高高砸来,迫使他松手逃离。身上的道具全部被拿走后,纳撒尼尔连逃离的机会也消失了,放眼望去,那些比教堂还要高的树似乎都在煽动中晃动,逐步朝空地的中心靠近,而此时地面早已全是蠕动的枯枝。 惨败来得非常快,随着一次踩踏没能完全躲开,他被树妖的腿部树干打中胸口,他闷声呻吟,踉跄着滚倒在地。那些蛇状枝条迅速汹涌而上,转瞬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手脚均被重重植物覆盖住,连抬起手脚都无法做到,尖锐的枝条像蟒蛇似的压住他难以呼吸,还在奋力朝他胸口鼓动的祸心奔去,高举起它们无意识的渴望。四肢和喉咙立即被绞死,阻挠住任何挣扎的机会,在艰难的喘息中,纳撒尼尔看见树妖摇晃着靠近,高举起沉重的石头。仅这片刻瞬间,纳撒尼尔的瞳孔收缩,摄入一口冰冷的呼吸,在生命中再次感到死亡的迫近。 突然地表传来些许震动。有道火焰从地下喷涌而出,火红的浆液贴附树妖的表皮。 随后,高温立即撕裂扭曲树妖的躯体,火焰如有生命一般钻出岩浆,沿树妖的身躯攀爬而上。在这曾经是巨龙巢穴的地下,某些地脉和藤条在趋火的影响下变质,它们吸收了巨龙富余的高温,转化为能量埋藏,多年过去也没彻底消逝,那些尚有余温的烬火藤被树妖厌恶,埋在地下不被发掘。此刻,它们被引导着破地而出。本就干燥的古树在被污染后变得更为易燃,眨眼的片刻过去,树妖全身都披戴上了烈火,而它痛苦地发出不知是风声还是惨叫的尖鸣,妄图用燃火的枝条扑灭火焰。纳撒尼尔身上的枝条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它们迅速枯萎,不再压迫他的呼吸。在怪诞不绝哀嚎声中,孽物焚烧后化作灰烬,高大的古树被扭曲的焰火捏碎,肮脏的尘土随风破散,吹入山坡间。 纳撒尼尔能隐约看到有人的身影在周围,那些火绝非自己钻出地面来焚烧树妖,而是有人聚集、催化了它们。的确有人站在碎石堆后面收回手,似乎穿戴了严实的斗篷和面具,遮掩面容,还在检查树妖倒下后的痕迹。那应当是位法师,一位偶然到来,及时出手救下了纳撒尼尔的法师。纳撒尼尔没能看清施以援手的人样貌,他不知是身躯流入了毒素,还是体能支撑到了极限,或许都有,在试图从厚重树枝堆里爬起来的时候,男孩的手脚转瞬没了力气,他很快陷入了晕厥。在失去意识前,纳撒尼尔记得听见了一句声音模糊但含义清晰地话语:“即使人类与神秘失去联系多年,到如今,它们授予的技艺依旧可行。” 许久之后,纳撒尼尔才从昏迷中苏醒来,太阳已经沉落山后,皎洁的明月业已经转过半个天际。他仍然被那些枯萎掉的树枝压得喘不过气,它们还保持着高举祸心的狂热姿态,祸心则又作出无辜的模样陷入休眠。解救他的人并没有更多地干预,或许被掩盖住的他根本没有被发现。纳撒尼尔搬开重重枝条,周身因寒冷而短暂发抖,甩甩手臂,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好察觉,只是手脚仍不听使唤。他躺在地上恢复了好一阵子,起身来借着月光搜寻,掉落的物品被挨个找了回来,没有被捡走,这让他倍感幸运。那位法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早早地离开了这里,而男孩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那牵引火焰的方式看起来像极了一位娴练的老法师。若要检查那人留在断裂树枝上的足迹,那他兴许能找出对方去往的方向,但不是现在。纳撒尼尔需要早日赴约,他穿戴好破碎的衣裳,包扎好全身的伤口,点燃用几株枯枝和粉末制成的火炬,趁着夜色启程。直到现在,这片林地仍然让他感到压抑,不愿久留。跟随黯淡的棘丛前进,纳撒尼尔在黑夜里摸索前行的方向,渐渐离开令人不安的林地。他将在清晨走出山林后如释重负,呼吸一口久违的人世空气,丢掉衣服上黏住的带刺种子,头也不回地远离这片区域,而现在,他只能屏住呼吸,忍着痛苦穿过无边夜幕。 他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期间发生的事情,数只昆虫自他身上爬过,还有小鸟落在胸口,试探他是否已死去。早些时候,太阳还未落山之际,那只树妖刚痛苦地被焚烧殆尽,在半山坡上随风化散成千百灰尘。原野清朗,距离它尚不算远的树海深处,有座多个岁月来无人造访的遭忘矮丘。矮丘上植被繁茂,低矮的树桩旁,数不尽的小小灵盘和松茸随年轮狂野生长,在生命的时节里争夺地盘和雨露。太阳渗透过羞避的树冠,在兀自徒长的藤蔓上落脚,偶然揭开秘密。树桩和碎石混为一体,那是个漫长时间里没有丝毫行动的似人身躯,被自然视作一块磐石,融入落叶、枯枝、淤泥与爬虫的静谧,它突然动了动。就在祸心的传谕随风声到来时,诸多古树和数百年前一样,对呼唤沉默、对低吟漠视、对渴求回避。那声音稍稍传入那具身躯的体内,无心地惊扰了沉睡者的梦境。这具身躯在树皮与石斑的包裹中,依然保持着人类的身体,多年以前的某个时候,它坐卧在树桩旁陷入沉睡,便沉眠至今。不死的人,隔绝了外界的所有接触,忽视岁月的更替,远离饥饿、寒冷、疼痛与死亡,沉浸在过往的梦境中未曾醒来,以致万物都将之视作死物,在其体表生长。直到男孩的无意闯入,祸心的轻语微微地渗透进梦中,对它而言那是份熟悉的厌恶感,渐渐在它心中激荡起巨浪,直到迫使其睁开眼睛,从无限循环的梦中拽醒。 ——————————————————————————————————————————————————————— 过去长达半个世纪之久,费黎达再度睁开了眼。 她醒来时睁开眼,眼前是久违的阳光,无人到访的山林野径里,还能听见湍湍溪流声。身躯爬满枯萎的春藤,冬青叶在她眉梢结果,染红的果实吸引来飞鸟,在她盘踞的卷发间筑巢,眼前还悬垂着柳树的枝叶。费丽达只消动动身躯,体表便落下千百泥垢,无数野草和昆虫自身躯掉落。长梦刚醒,不死者还没能找回意识,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未想起自己在做什么,甚至就连一直在做的梦都暂时忘记。一切仿佛都还停留在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唯独倚靠的大树已倒塌。但本能的厌恶却毫无衰减,她听见那令人生厌的声音,闻到那渐渐离远的味道,朦胧的念头催促她起身去寻找源头。于是她慢慢伸直腿脚和手臂,久未活动的肢体如岩石般僵硬,发出噼啪的断裂声,撕扯掉贴附的枝条和碎屑。在起身时她的双腿被坚硬的石枷割烂,下腹也被固定的生锈利刃剖开大洞,她摇晃着无视它们站稳。当她体内的血液如瀑布般流淌在草地上,躁动的血液竟开始腐蚀草叶,融化泥土,咬碎昆虫,将所有沾染的物质摄食其中。随后,血液开始缓慢地往回倒流,如蜜蜂和蚂蚁回巢一样翻涌回她的伤口,直至愈合。她宛如一位赤身的女子般站了起来,体表仍然挂着绿色的污渍,倘若有人能见到她,也无法判断出她的年龄和出身来。费黎达无神的双眼所视无睹,她茫然地跟随本能迈开脚步,用近乎挪动般的步伐渐渐朝那令人厌恶的声音靠过去,身后留下的矮丘依旧无人造访,而她所在的地方只留下一团灰色的干枯焦痕。 ——————————————————————————————————————————————————————— 纳撒尼尔走了一夜未停,他在破晓时分离开了御林的边陲,此时的他距离亚末已不算太远,身上挂满穿越漫长棘丛和沼泽的伤口,没有一件完好的衣衫。在岔路口等来商旅时,那些马车上留有醒目的天秤标识,他顺利地获得去往城市的车辆,还有跻身于磕磕碰碰瓶罐堆中睡眠的临时休息所,条件是十枚尼赛格。靠着马车跌跌撞撞的木板,他睡在茅草堆上,看车后风尘渐渐远去的丛林,默默将其划为不会再度造访的地区,闭上眼便接着歇息。他依旧会梦见许多无法言喻的事物,但那些形象却愈发淡薄。不久后醒来时,他的身上多了一条盖住的毛毯,其鲜红的颜色像富有活力的火焰,还有少量黄色图纹装饰。他将之留了下来,当作新的大衣和斗篷裹住身子,好获得进入文明的门槛,商旅爽快地答应他的请求,拿走了二十枚尼赛格。天秤商会的商旅不仅富足,还有不竭马力,几辆马车在快马的拖曳下很快就通过了羊肠般险恶的峡谷,来到平原外的又一处平原。与商队同行的授旗骑士全程都在酗酒,他在车辆停歇期间下车撒尿时连路都走不稳,却吹嘘说自己曾经护卫过的队伍数不胜数,甚至连以凶险和狭长闻名于世的深峡,他都带过一支平安度过其中的商旅。这听上去荒诞不经,因为在行车的中途他打了瞌睡,手中的剑滑落在地,为此他也差点掉下去,卷进马车的轮子底下。行商的领头人和他大吵了一架,到最后还是看在佣金的份上收住话头。 那授旗骑士偶然找到了纳撒尼尔攀谈,尽管纳撒尼尔并没有聊天的打算。醉醺醺的佣兵主动凑上来,指着男孩怀中抱着的手杖,说他曾见过一模一样的手杖,在沃兹耶拿有个青年的手中,不管是外观、质地还是长度都完全一致。纳撒尼尔没搭理他,只是点头敷衍。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对于法师来说,除去训练用的学徒杖,每柄长过手掌的法杖都是单独定做的,那是法师身份的一大寄托。制作工匠往往是老派的法师,他们会根据法师的专长与显性考量手杖的类别,细分下去会有十六种不同的构造,最终会使用什么材质、做多长,那将取决于法师的黄金储备量,但每个手杖最终从锻造台出来后,它们的蓝图全都会被销毁,从而无法复制。佣兵醉醺醺的满口胡话,说他见到那位青年可了不得,明明年纪才二十上下,却是个不得了的法师,能从什么都没有锅中变出数不尽的金子,还能不费力气地摇摇手,就让倒塌的石桥回归原型,让人见到就觉得是巫师显灵——你该不会也是个法师?纳撒尼尔还没开口回答他的疑问,牵着马的行商坐不住了,回过头来骂坐在车板上的授旗骑士是个无用的醉鬼:“你最好在吐之前先滚下马车,免得把我们的布匹给弄脏,那些列岛的织布可是明天市场上的宠儿!要是被你给弄得卖不出去了,就拿你的佣金来补!”授旗骑士则又骂了回去,说这点烂布只能拿来给贵族夫人的狗当毛巾使,而天秤商会的蠢货还欠着他们的军团一笔钱。商人说授旗骑士要能有看懂的品味,他们的生意就白做了:“还有,你那些关于法师的胡话留在柏德拉的酒馆就行,别在临近亚末的地方大放厥词,我们不想被圣谕厅视作麻烦。要是让拥教骑士听到了你在谈论巫师,你就等着被吊死在城头好了。”这话确实暂时叫住了授旗骑士,醉酒的他也短暂表现出退缩,可随即他又开口说:“那不可能,他们就算……”话没说完,酒的强烈眩晕就钻上脑门,让他埋头呕吐。“活地狱!见鬼,你这该死的蠢驴!”商人破口大骂,授旗骑士在别的车辆上跟着起哄,他们被迫再度停下来,就赔偿和清洗的问题争论不休,纳撒尼尔则安心地闭上眼接着休息。虽然他从对话中仍然留意到些许不安,在即将去往的亚末,圣谕厅和拥教骑士似乎对法师的态度严苛到令无关的平民都为之颤抖。纳撒尼尔没有亲眼见过那些从真教中分离出来的人,但他能感到那些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到了傍晚时候,商旅停靠在郊野的林间酒馆休息。这里距离亚末仅两道岔路的距离,若是纳撒尼尔自行赶路,那必然会比商旅早许多到达,但为了通过城门的关卡,有同行的商旅掩护会更为便捷。他们聚在酒馆里享用廉价的兵豆汤和烤蔬菜,天秤商会的富庶成员吝啬着每一分钱的开销,今日的晚餐点了一瓶私酒就已是最大限度的破例,他们随时把节俭的谏言挂在口头上,重复着“财富在于少欲”之类的话语,免费赚得酒馆侍女的白眼。纳撒尼尔也被分得一晚兵豆汤,算是白昼参与生意后的一点小利。在他舀起黏糊的黄汤的期间,授旗骑士们和商人们全程指着对方的鼻子骂,砸出去的烂苹果惹毛了酒鬼,嚷嚷着弄出一轮混乱斗殴,锅碗叉勺与酒杯手套满屋乱飞,吸引酒馆内外好不热闹的气氛,而纳撒尼尔安静地吃完晚餐,从储藏室里找来一本《光明王希沃特》,旁若无人地在角落里借着油灯读起书。等他合上书的时候,才发现酒馆在夜色中归于沉静,醉汉和授旗骑士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和椅子上睡着,呕吐物和食物满地都是,酒馆主人疲于收拾残局而瘫在纳撒尼尔的桌上,他也没察觉。这时候离破晓已非常之近,他便钻到马棚旁边的商人马车里,等待黎明的到来。 在第二天日出的时候,纳撒尼尔被声响吵醒,酒馆那边似乎有了不小动静。他过去后,看见商人和酒馆的其他人把门围住,小声地商讨现状。纳撒尼尔走近时,透过比自己高两头的人群,看见数个身穿全身板甲的人,这令人不禁倒吸冷气。即使是严肃时期的卫兵也鲜有穿戴比锁子甲更严实装备的机会,那些银白色板甲无声表达昂贵和威严,手里握着沉重大剑与柄锤恐吓在场人员,两轮蓝色的双环镶嵌图纹赫然在背部白色旗衣上夺目。“拥教骑士怎么在这里?”有人在后方小声嘀咕,立即被商人按住话头:“收声,别去妨碍他们执行事务。”一位拥教骑士隔着带羽翼饰物的头盔,从盔甲缝隙里朝他们瞪来,人们便默不作声地退守门口。这群拥教骑士把桌子人围住,里面是个瘦弱的老头,他像是在这里歇息的时候被截获,这会儿正在泣不成声地哭求眼前的大人们饶他一命,左手的手指反曲到贴住手背,牙齿几乎掉光,还在泊泊流血。酒馆的其他人全都在座位上不敢动弹,只得悄悄用余光窥探。桌上有个银色杯子,上面镶嵌了几颗闪耀的宝石,这并不像是他该有的。看上去是拥教骑士在审问这位老人,其他人碎语道这老头昨晚半夜过来投宿,今早拥教骑士就毫无预兆地杀到了,在打听之下,这老人竟然触犯了禁忌,在夜晚去往广林深处寻找女巫,探求邪恶的禁忌巫术。“你的同伙已经全部招了,你也供认不讳,我再重复一遍:六天前的夜晚你们去找沼泽女巫,向她讨要魔鬼药剂的秘方——在明知是禁忌的前提下。然后还在教堂窃取这圣杯,想要作为筹码换取邪术的知识。”那位骑士呵呵地仰天笑出几声,捧腹的样子仿佛这的确是蠢得可笑的事情,然后一双铁手套重重地砸在桌上,把桌子都在响声中打变形:“你还真的认为能在圣谕厅的眼皮底下侥幸?可怜的蠢货!现在,我再问一遍,你些同伙在哪里?沼泽女巫又在哪里?”他的吼声把老头吓得蜷缩在角落,支支吾吾地说他真的不知道,其他人在消息走漏后就散伙了。那天晚上他在另一人的领头下摸着不认识的路去找女巫,接着就进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里的景象就像在梦中一样疯狂,他在被巫术迷惑之下才签订了契约,而不是他自愿这么做。这句话没有得到宽容,反而是迎面一拳。“我没问你这些,异端。”骑士甩开手套上的牙齿,因为厌烦而提前抽出剑刃,抵住老人的喉咙,低声威胁他下次回答就是最后一次。 纳撒尼尔在窗口睁大眼睛观察着一切,他搬来一根木头垫高了脚好够上窗户,眼前的事态并不算大开眼界,他见过很多更糟糕的事情,也知道大陆最推崇的真教之教义。世俗从不关心信仰与法术世界的矛盾,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候起,真教的使者就孜孜不倦地向世人布道,从他们口中,绝大多数人获得一个认知:魔法当中的大多数都是恶毒且黑暗的。尤其是涉及诅咒、血脉和死亡的法术,他们是主神的仇敌所使用伎俩,为的是给人类带来灾难和毁灭。数不清的典故和寓言都有阐述相关的故事,它们大多狰狞可怖、与丑恶形态息息相关,均数出自传教士的笔墨与口舌,让人为潜伏身边的异端作警惕。无一例外的,传言的结局都是受蛊惑的人将惨痛地死去,死后亦会去往地狱,遭受魔鬼们无尽的苟酷折磨。不管是最终发言人是教会还是圣谕厅,他们的最终意图都很明确:沾染巫术的人都能被视作巫术异端。唯独在行为上稍显区分的是,教会对受难者尚处宽容态度,圣谕厅则丝毫不会考虑——无论是女巫、魔鬼、还是违背教义的人,都是需要绑在火架上烧死的异端。 法师倒对这类巫术有别的称呼,叫翁达学派,看法也与常人不太一样。 纳撒尼尔察觉到墙角有个人在蹑手蹑脚地挪动,他压低自己的身子好不被骑士们发现,想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审问者身上时离开大厅。不幸的是,他所处的角度刚好能被一双眼睛看见,那位老头在看到悄悄行动的他时就像抓到了深水里的浮木,兴奋地连连大喊:“是他,在那里!他就是我们的领队,是这个男人带我去找巫婆的!”随着骑士们的目光集中在那一身黑布衣上,那位塌鼻子男性的内脏顿时感到寒冷。昨晚的一时大意让他连后悔都来不及,逃脱到一半的路上,疲惫的男人在林间酒馆歇息,为了宣泄疲倦与愤怒,他没考虑后果地参加了起哄,参加了酗酒、斗殴与宿醉,等他醒来时不仅惊恐地发现拥教骑士包围了酒馆,其中一个关不住嘴的蠢货共犯还被抓获。男人立马拔腿开逃,朝门口的人堆撞去,渴望能从夹缝中逃离这群狂热的重装骑士。这是不计后果的妄想,审问老头的领头骑士不慌不忙地拿出腰上的箭羽锤,对准挤开人群逃出门外的男人抛出去,飞锤掠过商人们的头旁,精准地、沉重地击打在男人的腰背,这或许折了他最粗的那根骨头,男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结束了短暂的逃亡生涯。“你的确认得他?”骑士问老头,得到战战兢兢的点头作为回答,于是他朝其他骑士摆摆手指下令,“带去天廷城塞。”“交给‘灰眼睛’?”旁边的人问,而那人嗤笑一声当做回答:“这点事情就用不着劳烦代理大人了,直接去中庭。”他回头看了眼还在颤抖的迷茫老人,说这人的用处没了,按规矩办理,让其他人把他带到空地上去,还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手下的骑士就拽着他的领子往门外拖去。酒馆的主人壮着胆子上来说话:“大人,你不能……看在万能之主的份上,至少不要在我的酒馆里这么做。”对方没有被打动,而是反问他是担心鞋子被弄脏不成?酒馆主便怒不敢言,只得默许骑士们的行为。那老头像是反应过来了,拼命地拽着门框不愿出去,啜泣着反复向骑士们求情,说他会忏悔自己犯下的过错,绝不再犯下任何错误。作为回应,领头骑士赏了他的脸一记铁靴:“有话留给主说。”于是骑士们走出门外,拖着老头又架起倒在地上的男人,经过急忙避让的人群,把哭喊的老头按倒在地上。 人们很快就意识到这是要做什么,因为旁边的骑士拿来了一个车轮状的沉重刑拘,那圆形的金属铁块上布满尖刺和杠杆,有着令人胆寒的精细做工。身披神圣徽记的骑士没有耽搁片刻功夫,精准地照着老人的双膝砸下去,它们碎裂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似两条竹片断开,向上弯曲出诡异的弧度。老人还没出声就失去了意识,但他没来得及在昏迷中享受宁静,骑士又轮番砸断了他的两条手臂和腹部的腰椎。每次抬起的轮子都沾染了血和污物,发出令人生厌的宰肉声,不忍的旁观者直接呕吐在地,而这也遭到其他骑士的呵斥。老头在临终时刻嘴里填满了血花和白沫,口齿不清地呜咽着怪声,然后那轮子裁断了喉咙的最后一丝呼吸。 散布恐惧的处刑很快便结束了,在骑士们走之前,老头那跟块抹布一样的扭曲身体被塞进了另一个木制轮子里,用几根棍子支撑重量,高高架在酒馆门口的位置,就像个惊吓人走的稻草人。领头的骑士满意地驻足欣赏一阵,他将把这作为不久后宣扬的杰作,尽管他仍不满意老头临死时扑抓的手把血迹染污了靴子。他回过身来面对诸多静默不言的观者,包括费解地观察着的纳撒尼尔,高声宣布:“我是天廷城塞的巴勃罗,巴勃罗鲁维奥,圣谕厅的拥教骑士,督教使者的剑刃,异端的审判人。今天发生在林间酒馆的事情有目共睹,既然你们忘不掉,就尽管拿去警告其他人。当有异端胆敢尝试违背教条丝毫,就记清楚了:这便是下场。如果让我知道还有谁要作出尝试……”巴勃罗扫视一圈,钢铁面具下的眼睛所经之处都能使人后退半步,随后他爽快地大笑三声:“哦——那最好快点,我很期待下一次。”他下令其他骑士一同撤离,这群人骑上马,拉下缰绳便踏着风尘离开了,那位受审者被塞进一个狭长的箱子里,像盒棺材似的吊在马后,一路拖着尘土和碎石去往远处城市,而那想必是亚末的方向。酒店老板无奈的叹息声结束了这场草率的审判,那挂在酒馆门口的尸体赶走顾客又招来苍蝇,他只得在三天过去以后才能将其卸下来埋葬,而即便是这微不足道的安顿后生,也算作是圣谕厅的特别宽许,才能让曾经算教徒的人被下葬。 纳撒尼尔无言地目睹了圣谕厅的行为,没人主动来关心他,除了那位看上去最不可靠的授旗骑士,他竟清醒地过来和纳撒尼尔打招呼,问男孩有没有受到惊吓。纳撒尼尔摇摇头,他早已不是初次见到骇人的行刑,他只是对圣谕厅的骑士们拥有的权力困扰,也对这不经任何程序的审判疑惑。授旗骑士无可奈何地干笑,说你得早点适应,圣谕厅从教会分离出来以后,就有了拥教骑士这匹强横的打手和走狗,没人敢对他们的行为提出哪怕一声反对,而圣谕厅已经把塞莱河地区的所有城市纳入麾下。纳撒尼尔问:“连亚末也是他们的地盘?”佣兵接着摇摇头说:“亚末不是地盘,是他们的老巢。欢迎来到新古城,孩子。” 此时的纳撒尼尔并不知道,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在多大程度上被圣谕厅所掌控,但对于那些骑士,他并没产生足够的恐惧情绪,以致没能和其他人一样敬而远之。相反他很好奇,因为他看不懂这些人行为背后的逻辑,和他们行事的理由,作为法师的本能在应对冲击之后首先产生的,仍然是强烈的好奇,尽管这份好奇带有抵触。行商们没有为死去的人哀悼什么,他们只觉得在即将开始生意前遇到这事,坏了一整天的运气,在乘上马车去亚末的路上,天秤商会的商人就这事喋喋不休。他们咒骂着拥教骑士,说他们是披戴铁壳的蜗牛,而且是跟着肥猪爬的那种,亚末城分明有很大部分的商品贸易由天秤商会管理,却只能在圣谕厅的压迫下看脸色,连那些拥教骑士都能随意踩在他们头上。这回轮到授旗骑士们安静地听了,宿醉还没离开他们的脑袋,晕乎乎的路程好几次要让他们接着吐出来,而每次遇险都能更加学精的商人,提前把他们的嘴用抹布缠上了。 ———————————————————————————————————————————————————————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纳撒尼尔终于随商队抵达亚末城,他在商队过关卡时下车看去。他看见这座古老的城市高高环起的城墙,竟如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一样,从右侧南部的树林深处迭起,遮盖太阳下的无垠天际,又钻入左侧北部的山岭中,仿佛隔绝了大地的巨人,横卧在土地上便拦截住无数往来行人。这是座巨大的城市,仅站在护城河外眺望城墙,便能猜测到这座活过了千百岁月的古城如今有多么庞巨,纳撒尼尔那繁华的故乡再堆叠个三四倍,也无法填补这座城池。今天去往古城的人群极其之多,队列从关卡旁一路延伸到大道的岔路口,正如此前传闻所预料的那样,无数朝圣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就为能在亚末最鼎盛的节庆到来前享受信仰的恩惠。纳撒尼尔默默地抓住口袋中的祸心,确保这不安分的晶石不会在最不必要的时候起事。每个人都需要经过卫兵的仔细盘查,好确认他们没有异端、瘟疫、犯罪的嫌疑,纳撒尼尔也因此走下车来,告谢商人们的护送,转身离开。这会儿还有人在背后叫他,想至少把他送进大门里的修道院去,他却头也不回地利用身形钻进人群,消失无踪了。纳撒尼尔在大桥的人群里缓慢地走过,周围的人来自许多叫得上血统,或是叫不上名字的地方,他们的肤色或白或黑或红,有的人脸上带有红色纹身,还有的人行走时身上都散发有令人困惑的熏香。其中也有拥教骑士,他们醒目的盔甲和旗衣彰显身份,没人敢靠近他们半步,令人惊奇的是他们没有骑马,而是和其他人一样信步于大道上,板甲与锁甲在烈日下发出沉闷的咯嚓声响。 有人悄悄地拉了下他的袖子,等纳撒尼尔警觉地回看时,对方给了他一个脏兮兮的笑容,有位年龄和他相仿的男孩热情地找他打招呼。他看起来很是友善,但纳撒尼尔并不愿意和陌生人有所交流,他说“愿主保佑你”,然后像挥手一样试图结束话题,对方却凑了上来,问他是否也一个人来到大城市朝圣,纳撒尼尔短暂犹豫后点头应答,这就算是接下了话题。对方说果然如此,见他从商队的马车上下来,就知道他肯定是独自旅行的同辈人。“我叫维斯朗格,来自广林南边的喀仑塞,人们总叫我‘高大的维斯’,和你一样不愿被人束缚。”这位同为外乡人的男子顶着一头棕色乱发,不知是肤色偏深还是太脏,看上去他把纳撒尼尔视作了可交流的同类,分明他应该还比纳撒尼尔大几岁。维斯滔滔不绝地向纳撒尼尔介绍这座城市的结构,告诉他这座城市如今可以被划分为四个区域,每个区域都由一个公会管控,整座城的管理者不是贵族或治安官,而是圣谕厅。这听起来和其他地方很是不同,但早在许多年前拥有它的博莱利德家族将之捐赠给圣谕厅后,这里便早就不归属于任何权力的管辖,天廷城塞的督教使者成为最高管理者,在任何紧急事态发生时,圣谕厅都会参与其中。男孩想要接着诉说亚末城的各种状况,对纳撒尼尔来说,没有什么能比此刻更让人感到煎熬的了,他不擅长和陌生人对无关紧要的话题展开探讨。话说到一半时便在加快通行的步伐,维斯很快就跟不上个头更小一些的纳撒尼尔,在人群和车马的挤兑中掉到后面去,在彻底看不见对方之前,维斯大声地说:“朋友,你是要去哪儿?我们应该去先教会。”纳撒尼尔便一个转身不见了。 他穿过外墙和三层戍墙,跟随入城商人的驴子和骆驼,走过污臭最浓郁的地段。此处无论是否兴战,都是全城把关最严密的地方,墙头的哨兵在头顶来回巡逻,手里的弩箭上好弦,渴望着有人主动犯事。在阴暗厚实的墙后沟壑里,大量废弃的营帐无人问津,它们已被弃用很久,本该睡在里面的乞丐和难民没了身影。走过最后一道只能通人的矮门以后,被封堵的阳光再度回到他的脸上。他仰起头,看见了曾被高墙遮挡的景色,那是诸多高塔与巨楼,恍如一个个城中的堡垒,如几个坐下的巨人,只需有眼便能纳入眼界。他身处闹市边缘,这里车马往来不绝,光照为整洁的街道披上一层金黄韵调,好让水果与蔬菜铺子染著奢侈的气味,奇巧的商品如镜子般映照出各色服装的行人,而他们所踩的地面竟全由整齐切割的石板铺就。 来到较为高处,他仰望城市远方,参差不齐的城堡或高塔错列,好似落入珊瑚礁上的贝类,或高或低却又公整对仗。烈日普照,城中阴影均由高大建筑所造,它们甚至会比破旧的城墙更高,在漆黑石砖所砌高塔面前,教堂的尖顶就如大山下的松树,塔外均垂下带有纹章的巨大帆布,或蓝色,或红色,亦或绿色,有火炬、熊头、石盘和天秤,代表着它们独立的所属,各个公会彼此凝视着,管理自己的辖区。在诸多高塔下方,是自由民的楼屋,还有诸多教堂的尖顶。人声汇聚为浪潮起伏于城中每个角落,钟声回荡,时值晌午,诸多炊烟自橙红瓦片上升起。能容纳十艘渔船并列的拓浪河,在城中就像一条蚯蚓般无法注目,它划分多道渠流,或湍急或静谧,穿过城扉街道,及视野消失之处,一眼看不到此城之尽头。城中有个图纹无处不在,它总是出现在巨大帆布旁边或教堂的顶端,或许是石刻的灰色印记,或许是蓝底白纹的旗帜,也或许是稳坐于屋顶石雕之上的漆黑雕像,两个彼此相刻又互相笼罩的空镶圆环。在更远之处,云雾缭绕而飞鹰盘旋的地方,还有个高于所有的漆黑身躯,仰首看去,那是尊立于山崖之上的高城,仿佛是巨人般的城堡,在难以置信的高度俯瞰整座城市,他需仰到几乎失去重心,才能看见那座城立于云上的顶端。远在视野消失的地方,这座城仿佛没有尽头,如大地本身一般不可思议地庞大。 他有些沮丧。 那封引领他过来的信没有提及任何确切地点,只有一句“酒与龙火所在的地方”成为模糊的指引。纳撒尼尔从口袋中翻出那封信,在屡经蹂躏的信纸中,委实未说过具体该到访的地方,尽管信的主人表示他欢迎收信者的到来,但没留下可以称作线索之物,那道用蜥蜴血写下的符号已经起不了帮助,反倒把原本的字迹遮掩到模糊。这倒让纳撒尼尔更为确信,写信的人必然是一位法师,就如导师一再教导的那样,法师从不轻易露出自己的鞋尖——他们总是遮掩着任何能泄密的机会,小心地藏起有关的消息。纳撒尼尔没有选择,他决定在城中搜寻可能的线索,借着微茫的信息慢慢排查。男孩在丘丛上对着太阳拉伸手臂,纵身一跃翻下围栏,走入没能察觉他的茫茫人群中去。这不是他初次面对希望渺茫的考验,早在过往的某个时候,他曾在无边的沼泽中为了求生而竭尽力气,和孤立无援的记忆相比,如今的探索已是无比温和,而他还有时间,足够多去搜遍全城的时间。 ——————————————————————————————————————————————————————— 随后不久,他意识到这希望或许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微小。他本想从祭礼亭开始寻找,每座城市的祭礼亭都是与法术有关的人会聚集的地方,这只是遵循先祖记忆而成就的结果。传闻古代先贤们开辟荒芜时,手里执握法杖,在文明聚落会晤,他们在篝火前联手施法,让种子发芽、顽石塑形、焰火复苏,构成的圆环便会是文明的发源。于是在城市兴起以后,祭礼亭仍然是法师们约定俗成的聚集地,世代保留至今。年轻的故乡甚至未来得及有自己的祭礼亭,法术便在人世间淡漠了踪迹,时至今日,不少有历史的大城市仍然保留有祭礼亭,尽管早已无人真的将它当作法术仪式之所。纳撒尼尔自学徒时期起便一直憧憬着祭礼亭,他难以计数地问导师,祭礼亭是否每夜都会燃火,法师们会在神秘火花燃烧的旁侧盘坐,共同施展迷人技法。导师总是回答,会的,但不全是,他们只会在某些特定的日子出现。只要能在祭礼亭里找到一点燃过的灰烬,他便能嗅出诸多痕迹,从而获得寻找法师的线索。 但这座城市却没有祭礼亭,唯有圣谕厅的徽记随处可见。 他并不想轻易地去询问人,不仅出于法师直觉或防人本能,还有产生圣谕厅对法师采取的态度之疑惑。他在寻觅的过程中偶然看到一处纪念碑,铭刻二十余年前屠杀祸害之英雄们事迹的纪念碑依然挺立在风中,位处广场的中央,好让每个到访的人都能随时牢记他们的事迹,不被时间摧朽这份光辉记忆。这里的人群依旧众多,不少外乡人在这里聚集,英雄们的领导者伊戈罗德在永驻的雕像上保持前举利刃的坚定神态,伸向半空的手便留下遮日阴凉,人们乐于坐在下面耗上一整天。那些人中有人没有在出售看似稀奇的远方玩物,而是卖弄着神秘,满嘴胡须的男人披戴一件深紫长袍遮盖颜面,手中用树枝和石块比划不停,口中念叨着占卜和法术一类的言语,吸引许多人在他面前驻足。纳撒尼尔靠近去看,就见到他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张画有像是符咒图形的羊皮卷,许多扭曲的字符在阵中填补,彰显令人费解的色调。男人不时高举着手中的棍子,念叨没人能听懂的言语,再受到无端的惊吓,和眼前的人陈述即将发生的厄运,让人惶恐。几乎不需要看第二眼,纳撒尼尔就自然露出厌倦的神色,知道这不过是个江湖骗子,那简陋的道具、毫无意义的语言和错误的图案,都只算极度蹩脚的模仿,任何法师都能不花功夫去辨识它们有多糟糕。他们甚至不知道法师绝不会主动展示自己的戒指与袖口,那是已经和呼吸一样自然的防御行为。唯独那图案绘制的精美程度不逊画匠,兴许能拿去豪族家中作装饰。纳撒尼尔无法想象寻常世界对法师的误会有多么深,若法师真能显现未来,他们早不至于遭遇曾经的那些厄运。 这会儿有些喧闹声微微从广场一边传来,那声响太小无法引起好奇的人群注意,只引得纳撒尼尔望了一眼,低语道:“啊,拥教骑士。”他随即知道了这意味着什么,那些银色板甲的骑士气势汹涌地朝这里猛冲,当人们听到那愤怒的盔甲咯嚓声时,便惊恐地散开来,那佯装的法师也不迟疑,当即抓起地上的羊皮卷开跑。他跑得不够快,广场另一边的骑士们也迅速包围了过来,堵住他逃脱的方向。眼见难以逃脱,他跑向路边的一个乞丐,将满是补丁的长袍连同羊皮卷一块丢给他,不让对方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大声喊叫“歹势,你这些破烂我不会买,也不要你的巫术了!”随即趁着一身轻松的劲头拼命跑开,翻越过石墙后暂时消失在视线里,而那位还没明白情况的乞丐只看到一堆重甲骑士朝他冲来,手里还握着执法的利剑和箭羽锤,吓得哇哇大叫,不假思索地也开始逃跑。这错误的选择让骑士们很快把他按倒在地,绳索和麻袋在他开口之前便死死套住了嘴和头,他们利索地扛起倒霉鬼,跟没来过一样迅速地消失在人群,不留下丝毫解释言辞。周围的人似乎也早已见惯这景象,嘘声摇头叹惋几位当事人不够机灵,很快,他们又恢复了之前的阵容,继续坐在广场各处打发时间。 纳撒尼尔四下望去,在那群人出现前后,市井保持着自然秩序,没有任何骑士出现与离开的踪迹。他的疑问更深了些,不知道这座城市有多少拥教骑士在代替士兵巡逻,还有多少暗中的眼线徘徊。 他在有人试图从后方接近之前就回身,动作之迅速反倒吓了那人一跳,是那位热情的外乡人维斯朗格,他低声让纳撒尼尔不要声音张扬:“你不想被拥教骑士带走,不是?”纳撒尼尔不知道此时他的表情有没有收敛住,但见到维斯,没有除去麻烦以外的情绪产生,他支吾着应付,又说自己需要赶紧离开这里。“你想要找法师,我知道。你也是个法师,我知道。”维斯小声的话语叫住了纳撒尼尔,他示意男孩不要出声,而是跟他去人没那么多的地方商谈。纳撒尼尔并没有立即行动,他问:“你不像是一位法师。”维斯回答:“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样招摇过市,我们早就被圣谕厅全部淹死在水里了,你第一次来亚末,不知道这里对我们是多么苛刻。我现在就该告诉你,这里不在乎你是法师还是巫师,都是应当被处死的异端。”他挥手指向远方的城墙,说在北边的城墙上早就插满了疑似法师的头颅,那些被抓去的人鲜少能有活着回来的。纳撒尼尔仍然没有取信于他,答谢他的警告后便转身准备离去,维斯朗格无奈地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道具,纳撒尼尔的态度发生了改变,他看见那是一粒琥珀做的笔状小蜡石,用一根铜色的绳子系住尾端。“我想……这能使你改主意,毕竟我会说,‘无即万物’?”他说,一句法师的话语,属于一个独立派系的法师总会贯彻的理念谏言,这才让纳撒尼尔放松了肩膀,他记得很清楚每句谏言,那些不会流传在世俗的话语。“如果你了解我的意思,就不要再在这里停留。”维斯朝着广场的一角走去,纳撒尼尔停顿片刻,也保持着较远距离跟了上去。见到纳撒尼尔的跟来,维斯朗格依旧不放心地问他是否真的单独到来,因为他不把手杖藏好的举动实在引人注目。纳撒尼尔此前一直把手杖挂在腰间,红斗篷遮盖住他多数的身体,让其看起来有点像个行走的小株松树,过长的手杖则斜着弹出些杖头与杖柄,他之前并没有多在意。“我没有看到过除你外的任何人。”纳撒尼尔回答,维斯朗格满意地点头,在商铺外的墙壁旁,他问纳撒尼尔想要找到的暗语,男孩回答了酒与龙火,这并没难倒维斯,他打一发响指,说那就在距离他们入城时不远的地方,纳撒尼尔跑这么远纯粹是浪费了自己的时间。纳撒尼尔狐疑地问那附近没有看上去接近的事物,维斯摇摇头:“这就是为何你年轻。”他答应带纳撒尼尔过去,引路的条件却很昂贵,开口提要一百尼赛格,纳撒尼尔说他并没有那么多,维斯便说,那么只能找他要见面的那位要了。接着在他的引领下,他们沿屋楼间的小道朝城门方向走去,巷道的地面潮湿又脏臭,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挤满木桶和苔藓,构成狭长的隐蔽道路,绳索胡乱从窗口间牵引,晾晒的衣裳与棉被随风晃悠,遮拦住最后一点笔直的阳光。幽深小道渐渐离开繁华地带,周围全是民居的石墙阻隔,纳撒尼尔不介意走这类道路,但随着小道越发狭窄,他也越来越频繁地询问目标还有多远。维斯倒很有耐心,说再过一点距离就能看到,还说这路可没看起来那么令人讨厌,而他的脚步越走越快。当走入下一个转角后,纳撒尼尔赶过去时便看见他失去了踪迹,路口这里复杂的地形看不到该追迹的地方。他朝着消失的方向探视,却怎么都没法在木桶和垃圾之外找到维斯的身影。 他在一根大头棒砸中脑袋之前伏下身,躲避开攻击之余,还顺势踢了身后突袭的人一脚,让对方踉跄。眼角又甩来一柄钝斧,男孩即刻侧向扑出去躲避第二人的劈砍,不带丝毫犹豫地抓住木箱紧急改变浮空的姿态,才让紧接而来的尖刀没有刺中他的腹部,而是割破手腕,他在跌落地面时忍住剧痛,俯身弯腰扑出去,便如只松鼠似的从伸手来抓他的人腿下溜过。几个利索的翻滚后,他靠住了岔路口的墙壁,连连喘气稳住剧烈心跳带来的急促呼吸,在他眼前的是好几位不知从何处杀出来的成年人,身上的服饰风格各异,但都能看出陈旧的破败,在这群人的手臂或脖子上,至少都有一处较显眼的弯曲纹身。他们毫无预警的偷袭阴谋霎时破产了,仅片刻的反应时间里男孩还制造了反击,让人来不及做出惊叹。现在这群人只得用凶恶的嘴脸逼近过来,看上去就和群鬣狗呲牙一样,纳撒尼尔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眼角里维斯朗格也现身走了过来,身边还有个领头模样的人,他是唯一脸上留有大片胡须的。“停手,弟兄们,停手。我说过,活的法师比尸体值钱,你们分明听到我说过不止一次。”那位领头样的人叫停了还欲图施暴的众人,他的胡须打理地很整洁,稀松地梳洗出蜗牛壳般的弯曲,其他人则只能留下胡茬。“你们却还是想提前劈了他,没脑子,黑鼠帮的钱可不是从泥潭里捡来的。”旁边的维斯耸耸肩膀,向这位领头人夸耀功绩,说他能做到承诺好的,应该分得一大笔奖励。领头的人叫他住嘴,维斯不过是看上了这男孩身上的好毛毯,却意外地从他的行为发现这是块肥肉,只能算他撞大运。这领头的人自称“大胡子翰恩”,他耐心地蹲下身盯着纳撒尼尔:“连胡须都还没长的小鬼,也想当个法师?或者巫师,或者骗子……都无所谓,我没兴趣。你们得小心点,刚才这家伙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先让他不能动,再去处理,像杀野猪那样做。”维斯朗格这会儿问:“我们是要把他送去教会领赏,还是给‘万能主顾’?”大胡子翰恩考虑了片刻说:“我们不知道主顾今天又会怎么想,但不管哪边都有的是钱拿,这就够了,现在别谈这个——你就该提前把他弄倒,现在可有的是麻烦!” 纳撒尼尔仍然在快速呼吸,他的视线有了一点恍惚,右手腕处被割开的伤口如火烧一般持续疼痛,很快他的半只手虽然还能握住手杖,但就完全发麻到仿佛肿胀起来,感受不到触觉。他低头看伤口的手仍然正常,思绪却不太受控制,便知道这是被带有毒液的武器割伤的后果,他记得炼金学中配置麻痹毒液需要的配方,更是记得那不应该是谁都能弄到的配方。那群人丝毫没有退步的打算,在大胡子翰恩的命令下,他们手里拿着凶器渐渐包围过来,准备一口气让呼吸紊乱的男孩失去抵抗能力。纳撒尼尔的单手已经失去知觉,他一边咬紧牙关后退,一边单手拿绳子勒死那条胳膊,周围的人便很快将他团团围住。这正是不该惊慌的时候,纳撒尼尔深呼吸三遍,利用有限的动作,他抓起了口袋中的那袋粉末,猛地抛洒在空中,粉末就像盐一样飞散开来。在所有人短暂停下的时候,他那只手抓住一枚火石,将之在墙壁上猛地擦出一条带火星的长线,溅起的火星引燃了那微小的粉尘,几乎片刻之后,它们喷发出巨量的烟雾,大团白烟直冲所有人的脸部,引发连连咳嗽。迷雾瞬间填满了巷道,纳撒尼尔立即趁这个当间逃出了围堵,向街道外跑去。那些流氓样的鬣狗很快恢复了意识,领头的翰恩怒吼着让他们追上去,他们迅速找到开始瘸步的纳撒尼尔追来,但又被地上闪闪发亮的东西抓住眼球,那竟然是一枚枚诱人的尼赛格,纳撒尼尔在逃离的同时将它们沿途洒在地上,发出的叮当声响成功抓住了不少人的注意。维斯朗格气急败坏地跟着吼起来:“别捡那些钱了蠢货们,赶紧抓住他,把他交给教会,或者万能主顾都好,我们能拿到多得是的赏钱。”执意的抓捕让纳撒尼尔倍感头疼,他能感受到右胳膊处的毒液在不受控制地穿透皮肤,令人难以置信的毒,竟然只需要在血管上开个小小创口便能生效。他一路沿来时的方向奔跑,复杂的地形却能清晰地辨识,在沿途不停掀翻木桶和木板,还跳到高处割断绳索,让掉落的木头和衣物阻挡身后的大个子们。这行为只会让他们越来越激怒,纳撒尼尔跑得越来越慢,他若一开始便借助法术的帮助便会很轻易地解决,但他不能那么做,而现在半边身体快要失去知觉,法术也再无法起到帮助。就在身后的手即将抓到他的红斗篷时,巷道入口出现了一位拥教骑士,他被这边追赶的咒骂声吸引过来查看状况,便看见一群人追着男孩跑来。而纳撒尼尔在这一刻找到了机会,他冲上骑士跟前,用仅存的左手奋力向他胸口砸去——银栓的雕像紧紧握在他的手中,在敲中坚硬板甲的时候又轻微地松开。 潮水般的鸣响回荡在巷道里,一群人从未听见过的嗡响声反复敲打脆弱的大脑,他们没有像纳撒尼尔那样及时俯下身保护头部,雕像那号泣的声响迅速地让他们双腿发软,随后失去意识地栽倒在地,也包括那位不明状况的骑士。纳撒尼尔站起身来的时候脑袋里还在回响着嗡嗡声,凭借训练得来的意志还没有立刻倒下,他踉跄着步伐勉强走出狭窄地带,不顾街道上的人群震惊的目光,他竭力地钻入街道另一边,离开被追捕的地带。在被毒液彻底粉碎思维前,他拖着极为沉重的步伐前进,从悄无人息的小道里走出,又顽强地拖了很远的脚步,他没察觉到自己竟然罕见地流出汗水,如雨般从额头渗出。就在眼皮越发沉重地归于黑暗的时候,纳撒尼尔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上下相互衔接的双半圆图纹,那看上去很遥远,但他只能拖着躯体靠近,不知走了究竟多远距离,他最终突然断掉了意识,倒在地上。 翰恩在不久后于巷道里醒来,他因隔着很远的距离而没能当即被雕像的怪诞声音击垮,连连往巷道深处走去很远后才昏迷过去。他环视周围几圈,没看见其他人的身影,才想起来在失去意识前卫兵们问询赶来,若其他人没有及时逃走,那应当是被抓住了。翰恩恼怒地踢烂身前的木箱,在无人的小道里大声咒骂不停,大量来自峡谷的地方下流语言轮替着骂个不停。等他终于消停下来时,也还是在发火,不知是在生那不听话的男孩的气,还是那些干不成事的手下。他听见有鼓掌的声音,怒而望去的眼神随即又收住了,他看到在小道一侧走来的人打扮怪诞,明朗的白昼里把所有皮肤都用繁华长袍遮住,在烈日下蒸发灰尘,只留音声与人交流。“我看见你在丢失良机。”他说,声音温和如一位慈祥老者。翰恩没办法辩解什么,尴尬地无话可说,这便是他们黑鼠帮的万能主顾,这位连名字都没交予的人与黑鼠帮签下无字的契约,提供诸多流浪汉无法弄到手的武器,只求他们为自己做更多肮脏活计。主顾倒先开口,像是知道这里发生的所有事,也对所有事完全不在意那样,对翰恩说了些秘密的话语。那些话让对方极为惊讶,主顾不在乎损失,反倒向他提出了邀请,一个充满诱惑力的邀请。 ——————————————————————————————————————————————————————— 纳撒尼尔很快就从昏迷中惊醒,他发觉自己躺在灰色房间的石板草堆上,天花板画满诸多传教士图样的彩绘,一位年老的黑衣修士站在他面前,惊讶地目睹他用了比预期还短的时间醒来。这是所朝圣者的接待室,必要时也会成为医所。他确实在意识断绝前来到修道院门口,这座城里有很多修道院和教会,当中少数属于真教,它们的头上不是相互咬住的双环而是两个分裂又连接的半圆。修士们救助了晕倒在门口的少年,这值得庆幸,他应当在昏迷中服用了些草药,修道院的人甚至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点的黑布衣裳,低头还能嗅到些许菌丝的味道。他留意到墙角的盆子里还有黏稠的暗红液体,也许被放了些血。“主神保佑,你醒得比所有人所预料地都要早。”那位老修士问他是否还有哪里疼痛或疲惫,岁月在他的脸上刻画众多凹痕,浑浊的眼珠难以在深夜里看清。修士们在发现纳撒尼尔以后做了临时处理,他们帮男孩检查病症,放出少量的血以避免触犯教规,所有人都认定他会失去意识很长时间,但他没花太久。纳撒尼尔说:“感谢虔诚的神之使节,我已感到康复许多。”虽然他的右臂仍然有着灼烧的剧痛,那上面缠了两卷绷带,被脏血渍染污。老修士叹口气,说他们把男孩抬到石台时,高体温还一度让人误以为他染了疟疾,所幸年轻的血还没变稠,简单地治疗便让他恢复常态。屋内尚不明亮,油灯驱散着黑夜的阴霾,他不禁问现在是什么时候。老修士说天不久后就要亮,他最好在那之前就离开这里。纳撒尼尔这才产生疑问修士为何守在床前,老人疲惫的双眼看上去一直没离开过,尽管连他能什么时候醒来都无法预知,他随之意识到身上少了些东西,老修士在他发出疑惑前便起身来,在旁边的老旧柜架下翻弄,不一会儿便拿出一个包袱,递交到男孩手中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正是急需的物品:随身的手杖、匕首、雕像、树种和提灯,尤其还有祸心,全都封存完好后交还回他手中。“你应该会饥饿,但我们只能提供不是很合口的食物,厨房的门还没开。”老修士为他端来一盘简餐,里面是干果和面包屑。“谢……你是,哪位修士?”纳撒尼尔问,他的声音里尚还带有警惕和不安,但仍吃下了给予的食物。“伯纳德,主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侍者。”老修士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希望,纳撒尼尔恐怕不能享用晨祷后的早餐,他需要跟去后门,尽早离开。纳撒尼尔没有当即回答,他从石台下到地面,脚部血液流动时仍有发麻的痛觉,不知是何种剧毒如此险恶,在治疗又休息后的许久仍然起效。男孩看老修士的脸布满愁容,他微微横抬手杖,问:“因为它们?”老修士长叹一气,以表答案正确。 修士们在看到他随身携带的工具后一时犯了难,挥手从庭院和书楼里叫来年龄稍大的兄弟,众人围在石台前商讨,对纳撒尼尔一身异端物具的处置产生分歧,信仰和教条的冲突也比不上游荡于城中的威胁压迫大。尽管救助同胞是无可置疑的准则,转手便将他汇报给圣谕厅却像极了背叛,修士们花了点时间来说服自己这是两边都遵守的最好结果,他们能做的只有竭力救助,也保持完全的诚实,有人在最后也保持对此决定的异议和违抗,但多数人只是怜惜这位走上歧途的男孩太过年轻。伯纳德始终在人群后方不发表态,他早已见惯这座城市在圣谕厅的监视下倾于极端,没人再敢对城中异端采用温和态度,他们的结果都是被处死,包庇者亦视同罪。节庆临近,圣谕厅更加积极热情,拥教骑士甚至取代了巡逻的卫兵,填补街道的空隙。院长同意了汇报的决定,但效命天廷城塞的骑士仍然没有包围这里,得益于修道院的死板和圣谕厅繁杂的阶层管理,这件原本从大街上找来一个拥教骑士就能完成的缉捕被拖过整夜,纳撒尼尔又过早地醒来,获得被伯纳德叹为注定的机遇。 伯纳德从微微拉开的门缝中往外望去,没看见任何人在走廊上。他告诉纳撒尼尔,再过不到半烛时,修士们就会从宿舍醒来,趁天还没亮开始晨祷,到那时再离开就太迟了。“你应当趁还早的时候改变主意。”他含蓄地说,伸手让纳撒尼尔跟上,男孩没有如愿迈开脚步,伯纳德看见纳撒尼尔将手杖绑回腰上,匕首放入袋中,披好那件崭新的红色长毯,用一根绳索固定它,再镇重地将一枚米黄色坠饰放进衣服内。男孩抬头对老修士说:“你要带我去圣谕厅的人那里吗?”他的发问很纯粹,直率的眼神亦表明他的只是抱有疑问,这足以让人感到不受信任。伯纳德摇摇头,在胸口画出两个不相交的圆弧:“对真理与至高之神起誓。”他的意志看起来远比精神更疲惫,修士坦白他自愿帮助纳撒尼尔的理由,哪怕男孩不选择不相信他也没有问题。在虔诚服侍于修道院大半个人生后,修士在步入坟墓的年岁却对信仰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怀疑,至少是对那些号称虔诚者的行为怀疑。“我曾为同样迷途的人做出担保,但那没有持续下去。”他说,这才问到男孩的名字,承诺会一直记住纳撒尼尔。伯纳德说,上一次的灰狼月里,有位异端来到他的圣所忏悔,参与邪法仪式的迷途者内心恐慌,持续整个下午的忏悔间他坦白说出许多令人胆怯的秘密,但伯纳德坚持完成了倾听那段罪行的过程,并对主发誓不会把秘密传出圣地以外。他的确有坚持到这一点,但并非如誓言般只属于罪人、圣职和主神,伯纳德内心清楚,为这位忏悔者保密意味着巨大线索的丢失,但圣职对保守秘密的誓言看护终生。深受负罪的纠葛煎熬之下,老修士无意间向其他修士透露了秘密,仅仅只是只言片语的猜测,且仍保留在圣地里面。于是第五天的时候,当那位罪人再度来忏悔时,却被埋伏于修道院中的圣谕厅抓捕,伯纳德记得他被带走门外时的神色,恐惧中疑问渐增。不久之后,再次打听那人下落,只得到北部城门上又多了颗脑袋的消息。“当圣职,最接近主神的发言人,都变得不再可信,世人的信仰又该去向何处?”伯纳德说,尽管在旁人眼里揭露罪行才是正义,但修士不是执政官,保护神圣的名誉才是义务。老修士深受震动,原本应庇护和宽容迷途者的修道院,不仅泄露了死守的秘密,还成为了流血的背叛之所。在这混乱之后的年代,人们已为信仰的狂热而忘记了信念。“我心已生迷惘,在这垂暮的年纪。可你的偶然闯入仍让我感到使命未结。”老修士浑浊的眼睛在烛灯映照下闪现光辉,当他看到纳撒尼尔醒来后安分又沉稳的样子时,才终于作出决定,他仍然坚信良善教诲。在伯纳德再次向纳撒尼尔伸手示意时,男孩默默跟了上来,他们走入回廊,绕开可能已有人起床的宿舍,无言地往庭院后方过去,那边还有未雕筑完成的院墙。晨星已挂满天空,再不消多久太阳就会升起,在那之前修道院就会早早开始工作。 老修士停止了脚步,所以与他保持适中距离的纳撒尼尔也停住脚步。他们面前就是一扇锁死的门,只要打开就能去往无人能追踪的后巷。伯纳德在黑暗中咂咂嘴,开口说:“纳撒尼尔,我还有问题。我想知道那些器物,和它们背后的意义——对你而言代表着什么?”他问,刻意背对着男孩,不去直面对方的神情。纳撒尼尔在黑暗中回答:“它们接近我的生命。”之前没有停顿,之后也没有阐释,安静地等待着老修士。伯纳德又说:“你知道巫术和法术都会带来罪恶,从千年前开始就是如此,至今亦然。它们残害过很多无辜的同胞,招致主神愤怒的惩罚。”纳撒尼尔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剑不罪恶,剑士罪恶。法术也曾使人类文明一度繁荣,它不是始终恶毒。”他重复记忆里某人的话,并不觉和自己的不搭。伯纳德摇摇头,他对雕满圣者传道画像的墙壁苦笑:“不使用它们行恶,不去往它罪恶的那面,你能对主如此发誓否?”纳撒尼尔刚抬起没有戒指的左手,又想到这里不该用法师的方式,于是他用手指在胸口画出半个圆弧:“对慈爱与无垠之主起誓。” 伯纳德用钥匙拧开了后巷的门。 ——————————————————————————————————————————————————————— 到了破晓的时候,修士们走出晨祷厅便撞见等候多时的拥教骑士,他们无比恼怒,扯高嗓门挨个和修士争吵,没人相信那昏迷不醒的男孩就在半夜自己逃脱,但他们不知道实际发生了什么。仍然有人知晓内幕,老修士和其他人一样,坚称自己没见到纳撒尼尔的离开,但他说的只是“没有看到他逃出门的时候”,拥教骑士们对自己白跑一趟很不满意,盘查现场之余将每个人单独审问一番。伯纳德坐在庭院里休息,他一把老骨头实在难以熬住整夜的不安。他看见窗户后面有位兄弟找到了骑士,低言耳语时手指朝向他这边,拥教骑士随即露出忿恨神色,快步朝他走来,便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伯纳德没有抵抗,他默默地站起来,向前伸出双手,在遭到不适合这个年纪的拧捕前,他还在望向太阳作祷告。圣谕厅的暴力高压早已不再是院墙内的事情,修道院的管理逐步从封闭被迫敞开,尘世与神圣的间隔逐渐被拉拢。 纳撒尼尔在告别修士后便回到了城中,趁着人声还未挤满整条街道,他沿路搜寻着任何有可能的痕迹,逐渐朝着城中心靠近。这城市仍然浩大,街道与之相比太过渺小,在夹缝中艰难地喘息着。逐步的寻找花费太多时间,即便他顺着街道的圆石滑下,跌跌撞撞地经过小广场,追寻远处巨影中的风声,脚踩着留有马车轧印的泥泞,转角时群鸽惊飞,也只是另一条相仿的街道,没有酒和火共存的画面。于是他借着木桶和凹陷的墙砖攀爬,跃过灰色砖瓦,他来到屋顶。这里的路从未有人走过,平整的房屋延伸出一条崭新的走廊,木桩与窗台便是其桥梁,教堂尖顶则是道标,试探地踩在不会滑动的砖瓦上面,他慢悠悠地稳住脚步并前行。位于上方,他像只山猫一样在楼宇间跳跃,适应了山野的脚步近乎无声地轻快前行。当他与好奇的鸽子们蹲坐一列时,眺望城墙日出后普照的地域,能清楚地看见这座城市面貌。 这座古老的城市究竟有什么历史?男孩在这世上才睁开眼不久,来不及从书卷和老者口中听闻过往,他无法得知更早的曾经。他仅记得些许亚末的印象,这里是征服者史芬特的故乡,旧日王国的都城,乌格纳大陆曾经的心脏,以及光明之王希沃特,他在此地燃起了第一支反击巨寇的烽火,为黑暗时代的终结垫下基石……到如今,亚末城依旧无言,不断扩大的边界吞没了诸多村镇,三道围墙逐步包围住湍河环绕的城区,无数整齐的屋楼如田野一样分割,它们以矮房为基,以工坊为腹,以教堂为心,以钟塔为眼,以长街为脉,以水井为结,唯独那些高塔像闯入田野的野猪般破坏了这平衡。在远方,高耸入云的山岭此时撇去了薄雾的遮掩,显露出它顶端那不可思议的城堡一角,他渐渐明白,那里便是天廷城塞,它俯瞰着亚末,把它视作手中的罗盘,掌控着无声的规则。 太阳从城头升高后,城市开始苏醒,居民和外来者们都走上了繁荣的街道,等纳撒尼尔来到河边时,他们已经在河堤摆摊设位,交易着行会里不容易见到的货品。 他在河边的桥梁上正目睹了一次异端的审判。周围聚集的人逐渐增多,当他越走越慢,就在前方的处刑桥附近见到人们扎堆驻足,翘首以盼桥上的处刑。竞相围观的人填满空隙,没能凑近中心的人,便去到阁楼上,打开窗户或爬上木梁,视线聚往石桥中心。纳撒尼尔往桥上看去,在桥中心有几位刽子手,穿戴不详的尖黑帽,押着几个做最后挣扎的囚犯。在那些人面前,一个结构紧实但又诡异的器械被固定在桥墩,多根木头用螺栓和铁轮连接,构成一条伸入河流的长臂。只需一根绳索,便可牵动九条长木,这精巧的工具简陋却坚实,最初的设计者想必曾耗费过苦心——不同于别处的浸水木椅,这个支架带有骇人的长钉,足以在尽头定住一个成年男性。木架的铁钉有带槽的螺旋结构,等囚犯被绑上去、扎穿手臂、血流不止的时候,徒手拧紧螺栓,人便如条上钩的鱼那样被定在板上,再浸入冰冷的河流,让水替他抽干血液。在恐惧和痛苦中,一具干尸被捞出水,所有人便会看到他的惨状,宛如圣书中记载的叛徒死法。刽子手粗鲁地吆喝着,说他们即将处决受到天廷城塞审判后的异端,这群人违背了教义,甚至使用巫术召唤魔鬼,现在就将接受制裁。窃窃而好奇的视线聚集,等着刽子手的胳膊落下那一刻,盼望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结果。 纳撒尼尔见到几张熟面孔。昨日广场上被冤枉的人,他的嘴被绑住无法出声,正愤怒地盯着身旁的那人,一位丧气无比的胡须男子,是逃出广场的江湖骗子。他们身后还有好几人,或惊恐或绝望的等待将发生的惨事,纳撒尼尔仔细搜寻了一番,确实在当中看到了一张脸,在林间酒馆被击倒带走的塌鼻男子还活着,挂着满脸伤痕和血污,在队伍的最后微微颤抖。纳撒尼尔看着那些多数无辜的受审者,对圣谕厅裁决异端的标准产生了更大的疑问,他们当中多数人没有触犯禁忌,更不应遭受处罚,如今却面临相似命运。他们都不是法师,多数是被诬陷或误会所导致,但这些圣谕厅或许都知道。他有了一点计划。纳撒尼尔悄悄地将几粒种子卷入一块碎布里,用手杖敲敲它们,投入水中,随后他快速地朝桥挤过去。刽子手还在桥上慷慨地发表言论,便有几滴水溅到他的脸上,正当他狐疑城中并未下雨,天气十分清朗的时候,一条木板砸到了他的脸上。桥周围的人很快目睹了这次怪奇事件的发生,起初是有块木板飞跃水面,带着水花高高跳到桥上,砸痛屠夫的脸,随即越来越多的碎片开始在水面翻腾,和投出的石块一样往桥上撞去,让人摸不着正在发生的事情。很短的间隙之后,水下蹦出一片水藻,迅速地攀附上桥墩蔓延到刑具上,那木制刑具随之扭曲,像只长手臂那样翻过去把几位刽子手按住,同时压在地上动弹不得。那会儿一个男孩冲出人群,洒出一片鳞白色的粉末,在人们能看清之前刮燃了火石,巨大的烟雾凭空在桥上喷发开来,呛得观看者们咳嗽连连,用手怎么挥都无法驱散这片烟雾。 人们发出惊恐的呼声,其中有人高喊着巫术。囚犯们还没明白现状,就有个矮小的身影冲到眼前,碰着他们的手说了句:“逃。”纳撒尼尔走到最后那人的身旁,用匕首割开困住他手的绳索,塌鼻子的人惊异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烟雾中他不知是否认出这位前几天酒馆里短暂对视过的人,纳撒尼尔低声地说:“我会带你离开,我有问题想问。”便收住随身的武器,环顾了周围人影不算密集的地方,拉住胡须男的手准备走。但他的手劲还是不够大到能拉走一个人,那人还愣在原地,反应不够纳撒尼尔那么快,于是纳撒尼尔只好竭力地告诉对方,离开这里才能安全。这终于让囚犯意识到了状况,他看一眼纳撒尼尔,拿另一只手紧握住其手腕,成年人的力量很轻易地便拉住了男孩。纳撒尼尔稳住几乎被拉倒在地的脚步,抬头看见那双有些肿的眼睛盯着自己,其眼神有些令人熟悉,男人深吸一气,让纳撒尼尔意识到大事不妙。“这里有巫师,真的巫师!我抓到他了,快来人!”他的确如最坏的预料那样大喊,使劲力气把纳撒尼尔往后拖走,这姿态就和几日前被老头出卖时完全一致,他在试图找到换取功劳的机会。男孩的力气完全没有挣扎余地,仅一次拉扯便被拉倒在地,他挣扎着半跪起来,无奈之下只能用另一只手解开腰间的手杖,试图用这硬如铁锤的杖头敲晕对方。但耳边传来令人胆寒的咯嚓声,身旁踩下一只铁靴,当他回过头看时,烟雾散去一半,拥教骑士的高大盔甲压迫着俯瞰他,烈日普照出那人显眼的带羽翼饰物的头盔,还有两只透过间隙的充血眼球。铁护手重重地打在纳撒尼尔的下巴旁侧,宛如铁锤般沉重地敲击骨头,及时的回避虽然让他免遭太阳穴的击打,但仍无法缓减拳头的冲击,纳撒尼尔头晕目眩,紧接着腹部又被膝盖撞中,疼痛让他倒在桥上。 烟雾开始渐渐散去,正午的太阳把所有秘密揭露无遗,人们很快便会看见被拥教骑士制服的巫师。纳撒尼尔的视线都难以聚焦,眼中出现大量黑斑,还有强烈的呕吐感占据意识,他拼命忍住眩晕,才不至于当场倒下。兴许是对年幼的男孩身份迟疑,也可能是在搜寻潜在同伙,骑士巴勃罗怒视周围,没有接着攻击倒地的纳撒尼尔,那位抓住他的男性也颤颤巍巍地松开了手。纳撒尼尔维持趴地的姿态已经尽力,手中紧攥的长杖从未松开,他需要立即逃离此地,强烈的念头取代大脑控制身躯,以至于他必须短暂地忽视疼痛。若是站起来,警惕的巴勃罗定会毫不犹豫地击晕他,甚至直接掏出箭羽锤彻底了结,纳撒尼尔本能得出了孤掷一注的决定。他将血液和能量都悄然聚集于手杖,乌木杖内部的纹刻被激活,尖端的树叶高速催化,代谢了数轮发芽和凋败。巴勃罗没有放过他,一脚踢中其侧腹,让他翻过身来,愠怒地俯视这张来自外乡的脸,巴勃罗在这时记住那双即便痛到要失去知觉,也还保持坚毅的眼睛。纳撒尼尔不掩饰对这位拥教骑士的反感,他对这些人的行为感到困惑与厌倦,当男孩竭力坐起上半身时,烟雾已完全散去,众人目睹的下一幕瞬间,便是男孩猛地举起手杖,并迅速击打桥面的动作。 手杖的敲击引发巨大回馈,当人们意识到地底颤动的时候,河床底部激荡出隆响,地底有巨物涌动,那剧烈的晃动让周围的人不禁跌倒在地,尖叫着不知发生何事。巴勃罗愤怒地看着眼前的小魔鬼,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立即拔出长剑,朝他脑袋上劈去,纳撒尼尔把手杖聚过头顶,让剑刃偏斜在手杖表面,引导到地上去。巴勃罗恼怒到忘记技巧,只想立即砍死这怪奇的巫师,但等他再度挥出剑的时候,已经没法砍到纳撒尼尔了。桥下钻出了巨大的树,被人们称作血树的红色树丛冲出河床,撑破石桥,在轰动中不停朝太阳延伸去,人们亲眼见到树林像亚龙一样摧垮桥梁,还在朝它们奔袭来。在逃离的尖叫声里,这片远比平时巨大的树丛瓦解石桥和堤坝,把人们顶上半空,只得死死地抱住狂长的树干才不致掉下。颠簸的巴勃罗没有握稳他的剑,也没能抓住树枝,他挣扎着失去重心,跌落到水中去,沉重的盔甲难以浮出水面,激流将他迅速吞下,再看不见身影。纳撒尼尔在树丛中心眼见周遭剧变,他也没能料到孤掷一注后血树丛爆发式的生长,那些结实又弯曲的树身在暴长到与三层小楼齐高时终于停了下来。这时候的湍河中硬生生地长出一片树林,茂密地遮盖住两岸视野,那些树枝一路延伸到了旁边楼层的窗口,把观看处刑的贵妇人吓得魂不守舍。被夸大的混乱让人群落荒而逃,交通一时陷入阻滞的瘫痪,这终于给了纳撒尼尔机会,爬上旁边的楼顶,一路离开混乱的中心。 ——————————————————————————————————————————————————————— 纳撒尼尔得以侥幸逃脱,但这轰动之举不仅让整个亚末知晓,更是让圣谕厅牢记这位男孩。从那天起,亚末城的监管演化为戒严,诸多禁令逐渐封锁本应热闹的街区。到此时,圣谕厅仍然没有重视这位二度逃离抓捕的混乱制造者,只是将他列入了追捕名单,他们不止一次处理过真正的法师,这份经验让他们错误地判断,这男孩不算威胁。尽管那片血树丛仍然像耻辱伤疤一样挂在城中,不久后让卫兵全树砍断焚烧,但对于管控全城的圣谕厅而言,流言的伤害仍然大于事态本身。在这临近节庆的时候,亚末的戒严带来严肃情绪,危险气息很快就在城中蔓延开来,外来者因之受到质疑和排斥,人们惶恐着他们当中藏有巫师,那位红色长袍的男孩是否仍躲藏在其中。僵持的尴尬直到被督教的传令打破,缓和骑士与外乡人的矛盾为止,都让亚末城为之担惊受怕,纳撒尼尔并不知道这些。 这时候的他只是奋力地朝无人之地走去,他精疲力竭,刚才的法术耗尽了法力和体能,但他分明认为自己不可能凭空制造这么大片树丛,哪怕把血液抽干也不行。纳撒尼尔还是吐了出来,下狠手的拥教骑士让他回归到伤痕累累的状态,重新饥肠辘辘。他已很难维持步伐,无法就此回到大街上,即使想要立即逃离这危险的地方,也没有突破城门的方法,他只得靠墙卧躺着休息。头晕的状态还没能脱离,视线飘忽着让人疲惫,纳撒尼尔还不能睡着,否则可能会陷入更麻烦的问题——不仅是身体的损伤,还有被抓捕的风险。他扶着墙摇晃站起来,视线里甚至出现了昔日的幻觉,还能看见导师耐心教导他要如何避免损伤的状态,那些教导在脑中无法散去,联系现在的状态只让人更感疲惫。不知站了多久,他的呼吸才终于从急促和中断间恢复,眼耳仍然沉浸于晕眩。 却有人找到了他,他警惕地察觉轻微声响而回头,一位身披兜帽和头巾的人现身巷道入口,那人直直盯着纳撒尼尔,质问他来这里寻找什么。纳撒尼尔的视线和听觉都处在模糊中,无法掌握信息,甚至不能推断对方距离有多近或远,遮挡在兜帽下的脸也不能看见。屡遭危险,纳撒尼尔的本能完全处于防御中,他不想被对方靠近,这状态无法威胁或及时撤离,只是对于恐惧本能来说,对方是个危险的存在。那人开口和他说话,试图表达些什么但无法被听见,无视纳撒尼尔警惕的姿势逐步靠近,于是纳撒尼尔完全站直身子,踉跄两步,转身夺路而逃。那人立刻追了上来,没有喊出任何声音。受伤的男孩跑不了多远,回头便看到身后的人近在眼前,朝他伸出了抓取的手。纳撒尼尔抓住手杖奋力往后挥去,慢到肉眼可见的速度也让对方躲避掉了,他近乎要跌倒,不得已地掏出了匕首,转身和对方对峙,尽管这时他连呼吸都要竭尽力气。对面那人迟疑一番,无奈地叹口气,试图从口袋里翻出武器。纳撒尼尔这会儿一旦遭遇攻击,已没有任何力气分去躲避,只得提前下手,他把维持身躯用的全部力量集中,握住手杖向前俯冲,周身力气倾注于这一次突袭上,才有了令人惊讶的速度,硬质的杖头竭力朝对方头上挥去。 突然有道水流遮住了视线,他发现自己的全力挥击并没有把力量交出,薄薄的一层水如块毛布般遮挡在他面前,这层水有形地变化,轻轻地包裹住纳撒尼尔的身躯,如层不受力的丝绸一样缓解掉了力量。纳撒尼尔还在控制力气,对方突然冲破了水流的障壁,伸手抓牢纳撒尼尔的两只手臂,把他撞倒在地,压制住行动。纳撒尼尔没有停住,他反应比对方更快地挣扎,挣脱半截手臂出来挥动匕首,但负伤的力气终究挥不快武器,那人打在纳撒尼尔手腕,让匕首脱手掉落。纳撒尼尔的四肢都被压住,他几乎要用上牙齿,但任何招数都已失去使用机会。对方一咂嘴,将防御打算改为主动进攻,反手禁锢住他的双臂,往上一压锁住动作,纳撒尼尔动弹不得,只差被一刀割开喉咙。 此时,一只灵巧的小生物跳跃到纳撒尼尔胸口,踩了一脚后又跳过头顶。等纳撒尼尔的视线追过去时,眼中看到的是只宝石眼的狞猫,满身都是蓝色的图纹纹身。那是一只拥兽,属于法师。 纳撒尼尔这才停下挣扎动作,他首次注视对方,尽管兜帽和头巾仍然遮盖住其面部。对方见他终于肯停下来,累得直喘气,热气吹拂在男孩面部:“愿意相信我?”这句话几乎要贴着耳朵说,才能让纳撒尼尔听清楚,他的耳鸣仍然没有好转。纳撒尼尔摇摇头,这让对方的嘴角再度下压:“要我做什么才能视作我不会伤害你?”纳撒尼尔开口:“告诉我你是法师。”对方沉默一阵,考虑这问题的内容,用轻和的声音说:“文明源于勇探未知。”这是句法师的谏言,属于和纳撒尼尔不同的派系,耳熟到令人宽心。对方问这是否足够了,纳撒尼尔仍然摇摇头,他随即能感到禁锢手臂的手指抓得更紧了些。“至少我能看出你已经放松,你还是如此惹人头疼。”对方有些无奈和气恼,纳撒尼尔的手脚停止了挣扎,之前的动作给他添加了很多伤口,那只狞猫在他们周围来回转悠,有些想扑抓纳撒尼尔的脸,但被对方叫停住。“你用酒拦截了我。”纳撒尼尔说,对方则回答那不是酒,而是再常见不过的水珠,从空气中凝结出来的临时水墙,随后发现纳撒尼尔完全松下了手脚,安心地闭眼歇息,对方问:“我们达成一致?”纳撒尼尔点点头,说凝结水珠到瓶状物的内部,才能短时间制造水帘。对方这才放心地松开,站起身来的时候也提防着他会不会突然反制,但纳撒尼尔没有多余动作,他只是慢慢坐起身,感受迟来的伤痛袭满全身:“但我还没理解你的意图,你是谁?” “我们会在之后慢慢谈,你现在需要立即医治那副糟糕的身体。”对方在揭下头巾时甩出和围巾一样的长褐发,一张正值妙龄的女孩脸孔脱帽显现,她仅比纳撒尼尔年长两三岁,一对蓝色宝石眼珠被严谨神色装点,那天中午的烈日下,她首次向纳撒尼尔介绍自己,“我是洛丽丝,曾是一名白鹰法师。”
  25. 第一卷 腥锈福音 第一话 少年今天也不想战斗 数年之前,少年在读幻想小说时,曾对所谓的异世界无比热衷 幻想着突然有一天,一位女神出现,在将自己转生到另一个世界的同时,赋予自己外挂般的能力 幻想着自己突然通过莫名其妙的方式,穿越到一个魔法盛行的世界中去,而自己恰巧在魔法上拥有惊人的天赋,颠覆了整个世界 幻想着在异世界,有一名剑术/武术达人看上了自己的品质,把自己收为徒弟,自己终成一名大师,过上了冒险者的生活 幻想着在一个科技文化在中世纪程度的世界里,凭借着自己三脚猫的理工科知识,掀起一场异世界版的工业革命 …… 有的幻想可以成真,而有的幻想永远只能是幻想。 距少年“得偿所愿”地穿越到这个盛行魔法、中世纪文明的世界已经三年了,但那些幻想中的女神外挂,却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过 不仅如此,实际上,少年的窘境远不止“没有外挂”这么简单 首先就是在魔法的使用上,别说是幻想中的“惊人天赋”了,少年完完全全是个和魔法无缘的废材,就连最基础的“照明”魔法都学不会 第二大问题则出现在语言上,这里并没有小说中那么方便的、说着中文/日文的异世界人,也没有翻译魔法这种开挂一样的东西(就算有,少年也根本不会使用魔法)。在刚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里,少年只能使用一些简单的单词,比划着手势来和人交流。即使是现在,他能熟练使用的也只有一些语法简单的句子。 再加上他那乏善可陈的身体素质,作为一个学生姑且还算强壮,但在人们普遍从事体力劳作的这个世界里就显得锻炼不足了。一个不懂魔法、体质平庸、而且几乎无法用语言交流的身份不明者,少年刚到这个世界时,一度沦为了难民,勉强依靠着乞讨度日。 ———— “……每次想起那时候的惨状,都觉得不堪回首啊……” 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少年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时至今日,少年的生活终于慢慢步入了正规:此刻,他正手握一把略显磨损的短刀,背负一大卷血迹未干的新剥狼皮,跟随在一批武器精良、身着各式衣甲的冒险者身后 莫非,他成了一名日日与野兽魔物搏斗四杀的战士? 当然不是。 毕竟,少年在原来的世界里,遇到还没有自己一半高的大型家养犬朝自己嘶吼时,都会心惊胆战。要让他在异世界和足有一人来高的灰狼野猪战斗,自然是强人所难。 他所能做的,无非是跟在这群经验丰富的战士背后,帮他们在杀死的猎物剥取需要的毛皮、筋腱等 幻想作品中,杀死猎物后自动爆出各种有用素材的设定、有着独特收纳空间的背包等等,在这里一律不存在,必须要自己动手,把猎物那些不可食用的内脏和沉重无用的骨骼剥除扔掉,再用自己的双腿和肩背把剩下的部分运送回城内。聚集了数十人的大型出猎,最劳累的往往不是那些亲自参与拼杀的冒险者,而是这不到十人的后备杂务工。 未经去脂的狼皮出乎意料的沉重,仍残留大量血液的筋肉更是如此,杂务们在背负着这些货物,步行数十里的林路山路仍未曾歇息,自然已经是苦不堪言。对于三年前,扛着二十升桶装水爬几层楼梯就气喘吁吁的少年来说更是如此 “艹,我tm怎么能笨成这样,一点魔法都学不会,要干这种苦活!” 少年禁不住出声抱怨,数十公斤的货物早已将他的肩背磨出血迹,双腿如灌铅般难以迈动,眼皮也仿佛钢铁般沉重,刺痛已久的太阳穴说明他的意识已经处在在清醒与昏睡的边界 “再忍忍啦,哈达维,出了这个林子后会有个小农场,要是我们运气好能租到马车的话,就可以休息了。” 团队中稀缺的女性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是一位散发着野性气息的少女,亮丽的黑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衬得她的脸很小,样式简单的皮甲上裸露出的雪白肌肤时刻吸引着周围雄性们的目光。 在她的手臂上,隐约可以看到渗出血迹的红痕,但她却毫不在意:对于一名将战斗作为日常的冒险者来说,这种小伤不过是家常便饭。 自己身为男性,反而要让女孩去战斗的第一线厮杀,本来就让少年心存惭念,要是再为这点体力活而叫苦连天,就更是无地自容了。想到这里,少年也强打起精神,默默迈动脚步。 正如少女所说,在磕磕绊绊地穿过一片灌木地后,就看到了这片树林的出口,和附件的小农场交涉过后,总算租到了几辆木车和骡马 终于从负重下解脱的少年一头扎倒在车厢里,在一阵粗重而剧烈的喘气后才慢慢直起身来,挪动身体,为货物腾出空位来。 少年刚贴着车厢的一侧坐下,方才的女孩就跟着登上车来,坐在他的身旁 已经精疲力尽的少年勉强扬了扬眉毛表示惊讶:“怎么了?西莉亚,不去和冒险者们坐马车,反而来挤我们这些杂务人员的小货车。” “怎么啦?和我坐一起还委屈你了?”闻言,名叫西莉亚的女孩立刻还了少年一个白眼,“就算都是冒险者这个职业的同事,也是有阶级之分的,与其被他们嘲笑戏弄,还不如和同为奴隶阶级的哈达维坐一起来的自在。” 西莉亚和少年所属的团体是一个名为“猎友团”的冒险者组织,组织主体由当地的猎人和佃农组成,和本地的工会和商会联系密切,算是当地一个主要的经济组织。 当有人商业破产或是突遭意外,急需用钱的存亡之际,可以和猎友团达成奴隶协议,进而借得一笔应急资金(当然,利率非常高),但相应的,要作为猎友团的奴隶为其工作还债。初到这个世界,难以为生的少年正是靠着这个方法才勉强拿到一笔救命钱。作为代价,少年这些年来拼命接下各种力所能及的工作,为早日得到自由身而奋斗 “话说回来啊,哈达维,你是不是已经攒够钱给自己赎身了啊,明明我是先来的,结果却是你先还完了债,我的债务看起来还遥遥无期的说……” 西莉亚微微蹙眉,少年只用了两年就还清了债务,不明就里的人说不定会觉得工作时间更长的西莉亚是工作不努力才没有攒够赎身的钱。 但事实绝非如此,少年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还清债务,完全是由于他依靠自己的“特殊能力”拼命工作的结果 少年在本来的世界里只是个刚上大学的普通学生,来到这个世界后并没有得到任何外挂,外加语言不通,即使已经生活了三年后的现在,也只是能使用简单句式和人勉强交流的程度。鉴于这些原因,少年不仅做不了文书工作,甚至连简单的接待工作都成问题,只能接一下简单的体力活 转机出现在一次和西莉亚的闲谈中,小时接受过系统教育的西莉亚本想在哈达维这个不识字的异乡人前卖弄一把学问,却发现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有着远超过她的计算能力 少年算不上什么数学奇才,大学所学的线性代数和概率论也早已忘得所剩无几,现在他的数学能力顶多只是正常的高中生水平外加略记得一些高数公式而已。但在这个只有中世纪文明的异世界来说,已经绝对是稀缺人才水平了,在这里,人们甚至连竖式都没有发明出来,三位数以上的计算,只能通过一种数学类的魔法来完成 在和西莉亚学习了数字相关的文字的写法之后,少年很快就承担了猎友团的收支计算工作:这个工作,原本要从商会高价聘请数学魔法使用者来完成,而现在节省下来的这份支出的一部分,就用在了少年的债务偿还上。 而少年在这里的名字————哈达维,就是异世界语中,少年学会的第一个数字:三的发音。 只是如此的话还不足以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偿还高利贷级别的借款,哈达维很快就找到了第二份工作:在杂务和会计工作结束后的零星时间里,利用的自己的几何知识为当地工会的手工业者和建筑工们进行协助设计工作,在这个圆周率都无法测算的世界,哈达维的测算能力自然也广受好评。凭借着这两份额外收入,少年才在两年内完成了原本要做近二十年杂务才能还清的借债。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利息还会生出利息,而利息生出的利息还会继续生出下一份利息,拖得时间越长要还的钱也就越多,所以才要拼命工作尽量在短时间内偿还啊。” 被哈达维说教后,西莉亚摆出思考状,沉吟了好一会,才一脸疑惑的扭头问道: “但,但是,你看,利息相对本金的比例本来就很少吧,那利息生出的利息不就更少了?再之后生出的利息,应该已经少的可以忽略不计了吧?相比之下,我觉得如果工作太累感冒了的话,买草药的钱才更多才是。” “……” 啊,没救了,这种发言,一看就是赌场高利贷的首要目标人群啊 的确,如果没有进行计算单凭印象来说,的确感觉不到复利借贷(利滚利)是一种多么吃亏的借贷方式。当初如果不是因为看不懂这里的文字外加实在走投无路,哈达维是绝对不会在奴隶契约上按下手印的。 也多亏他结识了签订了同样合同的西莉亚,及时得知了合同内容,在经历了两年的辛勤工作后终于还清了债务。 “啊啊~没错,虽然今天累了个半死,但是再怎么苦也就到今天为止啦,等回去后把这趟的工钱一结。我就再也不用来掺和这种冒险活动,过上天天在凉快的小屋里写写公式做做计算的清闲生活咯……” 哈达维如释重负一般夸张地伸着懒腰说道,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两年来的辛苦与汗水终于有了回报。 “哎?怎……怎么回事啊哈达维……难道说你以后就不和我们一起出来冒险了吗!?” 不知为何西莉亚露出一副大受打击的表情,让少年很是诧异 “这是当然的吧,杂务的收入只有会计工作的五分之一左右,之前是为了防止欠债继续生利,需要尽早还钱才去做杂务的。现在已经还完债了,也就不用累死累活的去赚这个钱了。” “但……但是,你看,杂务工作总要有人做才是……” “这根本不是理由吧,杂务又不止我一个……而且只要开价高,总会有人来做的。”西莉亚的反常举动,也引起了哈达维的注意,自然是明白了女孩是有一些难言之隐,于是他略加思索,立刻得出了答案。 “啊,我懂了,你是害怕我不做杂务的话,工作就会落到还没赎身的你头上是吧?放心啦,他们不会让能当冒险者的你……” “才不是啊笨蛋!!!” 西莉亚在哈达维长时间负重的肩上来了重重一掌,少年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本就精疲力竭的他一瘸一拐地踉跄了几步,显得十分狼狈。 “别……别激动,别激动……我以后也会想办法帮你还掉一部分借款,所以要在这种地方就把我打坏了的话你也得不偿失吧……” 少年赔笑道歉。说出来的话却让西莉亚愈发的恼火。 “谁稀罕啊!像你这种,你这种……” 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西莉亚停顿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合理的形容词,她本就涨红的脸颊此刻正像含了食物的仓鼠一样鼓起。 看到女孩这副表情,就算是不善交际的哈达威也能明白这其中另有隐情,他立刻搜索记忆,在那久远记忆中的幻想小说情节中找到了答案,并立刻打出一记骚操作 “啊,我懂了!我明白了西莉亚,你这么激动,也就是说—— “——你喜欢我,对吧?” “……哈?” 哈达维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声音逐渐阴冷下来,仍自顾自地说道 “哎呀~我懂我懂,在我们那边,就把你这种情况叫做傲娇来着……” “哈!?脑子坏掉了吧你?” 忍无可忍的西莉亚用着毫无感情地声线打断了他,意识到不对的哈达维战战兢兢地扭过头去,正对上西莉亚仿佛在看虫子一样的眼神 “……老实说,哈达维你以后不来冒险的话,团队中就只有我一个奴隶阶级的人,这情况会让我觉得很不自在——但我可没想到你原来会有这么恶心的想法,早知道哈达维你是这么看我的,我根本就不会和你有任何交集!” 哎?哎哎?等一下,这和想象中的情况不一样啊? 哈达维意识到情况不对,但已经没有改口的机会了。 如果是以前惹到西莉亚生气的话,就会被对方在酸痛的肩背上施以正义的劈掌。可现如今,西莉亚的样子就像在把哈达维当成垃圾一样,不想出现任何一丁点的身体接触。 “额,额,总之……对不起,我……” 少年还想解释些什么,但西莉亚已经一脸嫌弃地从车上跳下,自顾自地走掉了 看来要和她修复关系要费好大一番功夫了……我刚才怎么就突然脑袋短路,说了这么一句话啊= = 少年一脸痛不欲生 不过,正如少年所说,他的确很讨厌冒险,准确地说,他是讨厌会有生命危险的战斗 这时的少年,衷心地期望能在安全而舒适的房间里,靠着摆弄数字,安稳轻松地过完这辈子。 他真心祈祷,不懂魔法,也不会战斗的自己能远离那些充斥着血与铁、火焰与焦尸的战场 这时的少年,还远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在近一个小时的路途颠簸过后,哈达维等人终于回到了猎友团的大本营中,但他们的工作还远没有结束:众人聚集到一起,开始讨论后续的处理工作 “……那么,还是老样子,哈达维、西莉亚你们就不用鞣制兽皮了,去账房整理一下这次冒险的成果和开支,没问题吧?” 这是相当诱人的提议,鞣制皮革可是个苦力活。相比之下,在书房里做做计算工作就能换到汤和烤肉,简直是赚翻了。 不过嘛,虽然对外的说法是哈达维和西莉亚两人合作进行计算,但实际上大部分工作都是哈达维一人完成的,西莉亚只是借机放松休闲而已。这也是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可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啊不了,我今天力气还有剩,还是和大家一起做这些杂务好了,就让哈达维自己一个人去摆弄他的数字去吧。” 西莉亚在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朝哈达维的方向看过一眼,看来刚才少年的傻话真的把她惹火了。 哈达维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了。 “唉,等会去买点礼物给她道歉吧……话说回来,说了那样的傻话,送礼物的话可能反而更会加深误会也说不定……” 明天是哈达维脱离奴隶阶级的第一天,关于如何作为一个自由民在城内生活,哈达维还有很多不懂的事,需要有人来指点他一些注意事项。 可哈达维这些年来的挚友只有西莉亚一个人(现在搞不好连这一个也要失去了),而西莉亚还有奴隶契约在身——如果是之前两人关系尚佳的时候还好说,在现在双方产生摩擦之后,再去向她询问脱离奴隶阶级后的注意事项,对方可能会误以为自己是在嘲讽她。 如果不是西莉亚,哈达维可能也不会发现自己的数学知识在异世界是如此出众的一项技能。不仅如此,本来就不善社交,而且语言不通的哈达维,如果不是西莉亚主动来搭话,可能到现在都交不到一个朋友。因此,哈达维打从心底里感激这位将自己从深渊中拉出来的少女,当然,也打从心底里为自己脑袋进水说出的傻话而后悔万分:在好不容易迎来的赎身日里,搞砸了唯一的人际关系,就连平时难得喝到的肉汤,也已经食之无味了 不过事已至此,再继续纠结下去也没有意义,还是先想想要送什么礼物才能挽回自己的挚友吧——哈达维长叹一声,身心俱疲地朝书房走去。 ———— 然而第二天,情况比哈达维想象得还要糟糕,西莉亚就像预感到哈达维会来找她一样,早早地离开了房间,根本不给对方道歉的机会。哈达维一直提着精心挑选的礼物等到中午,才终于死心。决定先去找猎友团的波普大叔办理赎身的手续。 虽然有听西莉亚说过,很多组织为了继续剥削这些签了奴隶合同的人,会在他们的还款账单上动些手脚,借此驳回他们的赎身请求。但哈达维很早就接手了猎友团的收支核查工作,自然不可能被这种手段算计到,波普大叔也对此心知肚明,很爽快地就办理完了相应手续,并递给给哈达维一张手掌大小的、略显陈旧的铜制卡板 这就是这座城市——黛安茵伯爵领的公民卡,外来人口想要在这里定居,就需要花费一笔不菲的办理费来办理这张公民卡。如果没有公民卡的话,在城市里停留时间过长,就会被强制驱逐,丢到满是野兽魔物的荒郊野外去。当初哈达维就是为了得到这张公民卡,才被迫和猎友团签订奴隶契约,求得对方出资代办公民卡。 “出台这种政策,一方面是为了增加城市营收,更重要的应该是为了把那些没有资产的流民乞丐们拒之城外吧。”哈达维默默想到。 “那么,小子——啊不,哈达维先生,从现在开始您就不再是我团的奴隶,而是黛安茵伯爵领的一名自由民了,也就没有为我团工作的义务了,但是,我们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话说到一半,波普大叔露出了苦笑,“您以后可否继续协助处理我团的财政问题,我知道,以您的能力,可以在工会和商会中谋到一份油水很足的差事,但我们还是请求您看在我们两年来的情谊上,在我团先暂时担任一段时间的会计职位……说真的,拜托了!” 话说到最后,波普大叔居然站起身来,朝着哈达维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已经是在恳求了。 ……怎么回事? 相比于惊喜,哈达维更感到诧异:虽然自己的工资比起聘请商会的数学魔法师确实要便宜一些,但那也远不是一个会让对方如此低声下气的差价。而且哈达维经常处理猎友团账目,很清楚猎友团的目前财政状况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不好意思,我能否问一下,是不是商会那边把数学魔法师的租费大幅提高了?” 闻言,波普大叔一愣,随即一声尴尬的苦笑:“要只是钱的话,那对我们根本构不成半点问题——现在的问题在于,整个黛安茵伯爵领,都找不到能聘用的数学魔法师了——不,不只是数学魔法师,各行各业中,凡是有经验的魔法师几乎全都被贵族们征召了。还没被征召的魔法师中,数学魔法师只剩两人——连商会自己的财政问题都处理不完,更别说会租给其他人了。”  各个行业中的魔法师所擅长的魔法完全不一样,所谓隔行如隔山,即使把他们征召到一起,也很难进行合作。 不管是什么专业的魔法师都能帮上忙的事……是要构筑结界吗?需要这么多魔法师共同协作的大结界,想必是要用在战争方面吧,是要针对北方的亚人,还是响应教会的号召参加对异教徒们的“大南征”呢? 哈达维暗自思索了一下,没有继续深究:他本来就对战斗不感兴趣,也不会考虑如何在战场上建立功名。还是把精力放在商讨自己的待遇问题上吧。 “轻易的把对我这么有利的条件告诉我,是想向我展示诚意吧,我能否理解为,待遇上的条件我可以随便提呢?” 闻言,波普大叔微笑着摊开手,这是表达“洗耳恭听”的意思的手势。 对方主动摆出一副任人鱼肉的姿态,哈达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已经在猎友团生活了两年,对这里充满留恋,再加上今天波普大叔已经展现了足够的诚意,哈达维也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 工资的话,就按商会的数学魔法师的八成左右吧。至于额外待遇,哈达维一时也想不到要什么比较好,波普大叔提议可以免费提供一套价值不菲的全身板甲和优质武器,但哈达维对冒险毫无兴趣,也不会对这些装备心动。 不过,要是把这套装备送给西莉亚怎么样,和自己不同,西莉亚很热爱冒险,这份礼物应该正合她的意,说不定能让双方已经降至冰点的关系出现转机……等等,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 “那个,我就不需要其他的条件了,作为交换,能不能为西莉亚赎身呢?” 之前的谈话中,西莉亚也曾流露出对自己奴隶身份的介怀,如果能帮她重获自由的话,对方肯定会感激自己的吧。哈达维不仅为自己的机智所折服 “唉?啊啊,这样啊,”奇怪的是,在听到这个要求后,波普大叔顿时换上了一副尴尬的神情,“这也难怪,小子你——不,哈达维先生,您和西莉亚两年来日日相处,会做这种决定也在意料之内呢,啊哈哈……” 波普大叔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连连重复着“我懂的我懂的”。 唉?这个条件居然让他吃惊到这个地步?难道替人赎身在这个世界里是这么稀奇的事吗…… “那么先生,我再确认一遍,作为您继续在我团工作的条件,西莉亚小姐的奴隶契约将被您买断,没错吧?” 得到哈达维的肯定之后,波普大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再次鞠了一躬,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担心哈达维会要求什么难以完成的待遇,甚至直接跳槽到商会去寻求高薪吧。 “我明白了,我下午就去市政厅上报您的奴隶契约已经到期,等在那边登记完成后,阁下就是一名正式的黛安茵公民了——啊,当然,有关西莉亚小姐的奴隶契约的变动我们也会上报的。” 哈达维总感觉对方的话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一时也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思考上绝非明智之举,哈达维在向波普大叔咨询了一些公民注意事项之后,便向波普大叔告辞,第一次以公民的身份踏出了猎友团的大门。 第一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2% 英雄诞生概率:0% 第二话 少年今天也没有安稳的生活 离开了猎友团的根据地后,哈达维决定先去拜访城里的教会,按波普大叔的说法,刚脱离奴隶身份的平民们大多经济贫困,一不小心就有再次沦为奴隶的危险。而教会会对这些穷人给予帮助,送出一套救济物资。虽然哈达维刚和猎友团敲定了一份油水不错的工作,但在这个月月底发出工资之前,哈达维的的确确是资产为0的“贫民”。 在哈达维的印象中,教会应该是一个安静的、偶尔传出轻微的祈祷与圣歌的神圣场所,只有德高望重的神父和虔诚优雅的修女为人们排解烦忧,没有任何闲杂人员,是教徒们的一方净土。 然而,他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 在哈达维和教会还隔着一条街的时候,就听到了教会门口嘈杂的喧闹声 “喂喂喂!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我都排了这么久了,这队伍根本没怎么动过啊?” “你们不是教会吗?要是连这点小伤都治不好,还配让我们信仰你们吗?” 拥堵的人群中,抗议声此起彼伏,其中还有几道哈达维十分熟悉的声音——是猎友团里的同事,大概是在昨天的冒险中受伤了,今天才来教会寻求治疗的吧 每个城市中,技术最高明的治愈魔法师都会在教会中任职,对前来寻求帮助的伤患们进行救治(当然,少不了要收一些“善款”) 不过,如果受伤的人是一名异教徒的话,除非他当即接受洗礼皈依正教,否则无论他给出多少钱,教会都会拒绝救治——虽然这种做法听上去有违信仰自由,但这也是最有效的传教手段 但此刻,以治愈迅速有效而知名的教会的门口,却出现了拥挤的人群。 “发生了什么,教会的治愈水平怎么下降了这么多……哦对了,是这么回事啊……” 回想起刚才和波普大叔的对话,哈达维恍然大悟。 “嗯哼?你知道教会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从身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哈达维没有细想,随口回答道: “贵族最近征召了城里各个行业的魔法师——可能是为了制作大规模的结界之类的东西?我也不清楚。但教会内的治愈魔法师也被征召了吧,顶多会留下一两个……等等,你是——” 下意识地回答之后,哈达维才反应过来要确认对方的身份。 但是已经迟了,在下一个瞬间,哈达维的后颈感受到一股冰凉的触感——那是一只细腻而光滑的手掌,哈达维还没有好好享受这短暂的肌肤之亲,便被耳边传来的话语吓出了一身冷汗: “别动,你要是敢反抗,我就会把你的脖子炸成肉酱!” “……”哈达维全身僵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生怕刺激到对方 “你是谁?贵族征召魔法师的消息,现在还没有公开,应该只有魔法师和各大组织的高层才知道——看你这打扮,明显不是什么大组织的高层人士——你是哪里的魔法师?是来刺探军情的亚人间谍,还是试图破坏教会的异教徒?” “我……我是……” “闭嘴!我知道你们能把咒语夹杂到正常的话语之间发动,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的脖子上应该像火烧一样痛吧,这是我的魔法,随时能炸掉你的小命——闭上嘴跟我走,进入教会的结界里再发出你那恶心的声音!” 颤抖不已的哈达维被挟持着,缓缓转进一个小巷子,不知过了多久,小巷中一扇不起眼的暗门发出嘎吱一声怪叫,缓缓扭转开来,早就吓破胆的哈达维被按下脖子,推了进去。 脖子上的触感终于消失,哈达维哆嗦着转过头来观察挟持者:那是一个把脸部隐藏在深深的兜帽中的纤细身影,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从身体曲线来看,应该是一名年轻的女性。 “好了,接着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城里的魔法师全都被贵族征召的消息?是间谍还是异教徒?你的回答决定了你接下来会受多少苦。” “等!等一下!拜托你冷静一点!我真不是坏人!我是猎友团的人,是负责团里的财政工作的,因为要签工作合同,所以团里的波普大叔告诉了我商会的数学魔法师全都被征召了!” 真真切切感受到危险的哈达维发出惨叫,用自己能想到的最简短的说法表达了自己的身份。 本以为解释完之后,对方就会了解情况向自己道歉,最不济也会是押着自己去猎友团求证,结果却是—— “啪!” “咕嗷!?” 哈达维爆发出一声惨叫,虽然他的动态视力完全跟不上对方的动作,但脸上火辣的触感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当我是白痴吗?猎友团也不是什么小组织,怎么会让你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管团内财政?还有,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你这穷酸的打扮,就不可能是什么高层人士。” “我,我是说真的啊,我之前是属于猎友团的奴隶,给团里做了两年的会计工作,今天才还完债的,所以才在签工作合同的时候听说的——” “啪!” “嗷咕?!” 哈达维再次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惨叫,这次,他另一边脸颊也肿了起来。 “我都说了,别把我当白痴啊!按你的说法,猎友团要和你签工作合同的话,那他们把商会数学魔法师被贵族征召的消息告诉你的话,不就要花更多的钱才能签下你了嘛?你撒谎前先把自己的逻辑梳理明白行不行?” ……好有道理,我好像没法反驳她! “不,不是,我!我……” “啊,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也好,带去刑房拷问一顿吧!” 卧槽!难道在这个世界里,教会里都是有拷问用的刑房的吗? 哈达维还没来得及把吐槽说出口,就感到右臂一阵剧烈的扭痛,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别住胳膊按在地上。 疼嗷嗷嗷嗷嗷嗷—— 软组织受损比硬伤更痛苦,哈达维的五官皱成一团,大张着嘴巴,却因持续而剧烈的疼痛感,无法从声带中挤出一丝声音 好不容易摆脱了奴隶契约,就要在当天迎来生命的终结吗?我的人生也太悲催了吧…… 就在哈达维万念俱灰之际,一个粗重的中年男性嗓音给了他新的希望。 “先等等,艾瓦尔修女、我确实从商会的朋友哪里听说,这一年来,猎友团并没有再继续雇佣他们的数学魔法师,应该是找到了其他能使用数学魔法的人。” 在哈达维面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青年男性的身影,略一伸手,便钳制住了哈达维的肩膀。看到有人接手,身后的兜帽少女也放开了哈达维。 “但是,罗曼主教,他空口无凭,我们不能排除他是间谍或者异教徒的可能性啊。” “也对,既然他自称是会计,应该能使用相当高级的数学魔法吧?我也在这方面略有造诣,只要看看他身体里有没有这使用过数学魔法的痕迹……” 被称为罗曼主教的人加重了手上力道,哈达维被钳制住的肩膀处传来一阵痛感,过了一会,罗曼主教面带苦笑的松开了手。 “看来是我想多了,别说是数学魔法的痕迹了,就连一丁点魔力都探测不到,这家伙根本就使用不了魔法,不可能做的了大计算量的工作,应该是什么间谍无疑了,把他送去刑房拷问吧。”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我真是会计,我是说真的!真的!这、这样吧!让我回去,我明天就带着猎友团的波普大叔来教会解释!或,或者,你们派人去猎友团问一下也行,我叫哈达维,这是我的户籍卡!你们拿着户籍卡去猎友团问一下吧,拜托了,我是说真的啊啊啊啊啊!” 哈达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发出凄厉的哀嚎,在被旁边的兜帽少女再次抓住手腕后疯狂地挣扎,却很快就再次被按在了地上。 切实感受到生命危机的哈达维甚至吓到小便失禁,这幅窘样让在场的其他两人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那个,艾瓦尔修女,我觉得我们还不能肯定这家伙说的就是假话,万一他真是猎友团的高层,我们这么做就会和猎友团闹僵了……” 或许是圣职者的心存慈念,又或是实在受不了哈达维的惨状,罗曼主教忍不住为他说了两句好话。 “我也觉得,这么没骨气的家伙,是不会有人愿意拿他来当间谍的……那怎么办,难道咱们真要跟他去猎友团求证?算了吧,现在只有爱丽丝姐姐一个人在救治伤患,外面已经堵了一大群人了,我们要赶快去帮忙才行啊。” 身后的兜帽少女似乎也有点不耐烦了,但似乎仍不甘心就这么放掉亲手抓到的“猎物”。 罗曼主教沉吟了一下,不知从哪里掏出出一支笔来,在哈达维的上衣背面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 “好了小鬼,现在我已经在你的衣服上施加了定时魔法,如果你明天上午带着猎友团的人来教会的话,我就把这个解除掉,不然的话,明天中午的时候你就会被它炸死——啊对了,如果除我以外的人脱下这件衣服的话,也会爆炸。” “噫!等,等等……” 哈达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刚一抬头就对上罗曼主教阴冷的视线,吓得不敢动弹,一旁的兜帽少女再次别住哈达维的右臂,把他以来时的姿态押出门去…… 以上,就是哈达维以公民身份在城内进行的第一次游历。当他魂不守舍地从小巷子内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能确定这个城市信奉的到底是正教还是邪教了。 平民的生活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嘛? 在精神和肉体上都遭受了沉重的打击的哈达维,并没有就此心灰意冷:只是因为自己初来乍到,才会偶然让神经过敏的对方产生误解,等自己在这里混熟了之后就不会有问题了。 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哈达维决定前往商店街:虽然自己手里没有多少现金,但是寻找一些心仪物品作为未来的购买目标,也有助于改善自己的精神状态。 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和波普大叔说一下自己今天的遭遇,让他早点把自己的身份公布出去,以免日后再发生今天这种恐怖的情况。 还有,明天和波普大叔去教会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和他们理论理论,别想光靠道歉就能了事。 一边yy着这些事情,一边欣赏着商店街里琳琅满目的各式商品,哈达维也慢慢走出了之前的阴影,用口袋里仅剩的一点现钱买下了一杯小麦酒外加一块听名字就能引起食欲的蜜桃渍肉后,悠闲地踏上了归途。 一推开猎友团的大门,哈达维就立刻感受到情况有些不对。 楼下的饭馆内像往常一样稀稀落落的坐着一些处理完事务的冒险者,以前哈达维回来时,他们顶多在这个奴隶身上扫一眼,就会把注意力转回到酒桌上来,但今天,他们的眼神明显和以前不一样 怎么怎么怎么?听说我已经还完了债,成为了团里的正式员工,开始想要和我搞好关系了吗? 感受到其他人视线中的羡慕和些许尴尬,哈达维不禁洋洋自得了起来。 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有蹊跷 大堂一角的某个桌子周围,正围坐着西莉亚还有几个平时和她关系不错的女性冒险者。 西莉亚双眼红肿,明显是刚哭过的样子,而她身边的女性冒险者们都对着哈达维怒目而视。 怎么回事?啊,难道是还在因为上次我说她喜欢我的事而生气吗?看周围那些女性冒险者的表情,估计是西莉亚把这件事和她们说过了吧,所以她们才会衣服同仇敌忾的样子。不过没关系,只要我告诉西莉亚,我已经替她赎身了,想必她也会原谅我的吧。 “听,听我说,西莉亚,上次那件事是我不对,但我今天……” "波普大叔……噗嗤……已经把事情,噗嗤……和我说过了……” 西莉亚抽着鼻子带着哭腔打断了哈达维的话 波普大叔是人事管理员的外号,和他亲近的团友们都这么称呼他 哎?已经说过了吗,那为什么会哭成这样,莫非是喜极而泣? “你,你,你这家伙……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 ……怎么语气这么冲啊,啊,我懂了,这就是傲娇对吧,虽然嘴硬,但是内心已经很感动了,对吧。 “我我我……”西莉亚面色涨红,语无伦次,甚至一时激动得说不出来话来,拿起水杯猛灌了一口后,才继续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 “就算你能得到我的肉体,也绝对得不到我的心的!” “……!!!” 卧槽!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哈达维顿时陷入了懵逼状态 “你不用再装了,之前你突然对我说‘你是喜欢我的吧’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你又把我买作你的奴隶,肯定是想听我说‘喜欢你’听个痛快吧,你个变态!” ……我特么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哈达维的内心发出无声的惨叫,回想到今天和波普大叔的谈话,再加上波普大叔听到自己要为西莉亚赎身后的奇怪表情,哈达维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因为哈达维对这个世界的语言还是不熟悉的原因,他本想表达为西莉亚还债,让她获得自由,从奴隶变成公民的意思,波普大叔却理解成了哈达维要买下西莉亚的奴隶契约,让西莉亚从“猎友团的奴隶”转化为了“哈达维的奴隶”的意思。 “等等等等等等!西莉亚,我虽然不知道波普大叔和你说了些什么,但我能肯定现在你心中的那个想法是个天大的误会!” “我不听我不听!我再也不要听你说话,也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这变态!背叛友情的混蛋!” 西莉亚根本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端起桌子上的水壶泼了哈达维一脸后,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 总、总之,先去找波普大叔说明一下情况,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办法…… “对不起,请问波普大叔现在在……” “请不要和我搭话!变态!” 哈达维想要和旁边的女性冒险者询问波普大叔的去向,结果刚一开口就被对方用一种看待渣滓的眼神嫌弃了。 …… 我今天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所幸旁边的男性冒险者发现了哈达维的窘境,“别在意别在意”地尬笑着把哈达维请到了他们的席位上。 “不要在意那些她们的看法啦,来我们这儿,我们都懂你的,有些冲动是只有我们爷们才能理解的啊,哈哈哈哈……” 我谢谢你的理解,但我现在根本不需要这种理解。 哈达维从这些男性冒险者的口中了解到,波普大叔去会见工会的领导人了,似乎要很晚才能回来。 似乎是看出了哈达维心情抑郁,男性冒险者们开始招呼着上菜,活跃气氛 “来来来,吃酒,当奴隶的时候可没机会吃到这烤肉吧——大叔我也是从奴隶时代过来的,那段日子真是苦啊,有冒险的日子还好点,能分到点腌肉,平时只有一点油花都没的白菜汤;你再看这面包,真正的、白色的小麦面包啊,当奴隶的时候,只会有发酸的黑麦面包甚至是根本咬不动的燕麦面包——唉,不说了,吃酒吃酒。” 大家都出乎意料的亲切,这是哈达维今天能得到的唯一的安慰了。被大伙热情的气氛所感染,哈达维也慢慢敞开了胸怀,大口吃着以前难得一见的烤肉,也灌下了不少葡萄酒。 下午喝的小麦酒和葡萄酒在胃中共同作用,使得哈达维很快就不胜酒力了,男性冒险者们虽然嚷嚷着“小子不行啊”“你这酒量还要再练啊”,却也都没有继续劝酒为难他,很爽快地就放哈达维回了房间。 一离开人声鼎沸的饭馆,看着这只有一人的房间,一股寂寥感顿时涌上心头,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哈达维几乎要痛哭出来 今天一整天都霉运到爆了,想要挽回和西莉亚的关系,却把两人的关系彻底给搞砸了 “西莉亚……她是我在这边唯一的朋友啊……” 不争气的留出几滴眼泪,哈达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由于心中杂乱,他没能发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后,自己的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 “呼……”哈达维长出一口气,全身脱力,颓丧地坐到床上。 “啪咚!”“!?” 哈达维坐下去的时候感到压到了什么东西,意识到不对的他原地弹起,猛地掀开床上的单子—— “我我我,就算我的身体屈服了,我的心也不不不不不会屈服的!” 只见西莉亚正蜷缩在床上,眼中噙着泪水,身上也没有了平时那身彰显野性的皮甲,单薄的内衣凸显出她的曼妙曲线和紧致的肌肤。 “怎怎怎怎么回事?西西西西莉亚你在这里干什么啊啊啊啊?” 哈达维顿时醉意全无,仿佛是被西莉亚传染了一样也结巴了起来。 “你你你你你还好意思问我……想让我说说说说说说什么恶心的事啊你这变态……你你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买下来是要做做做做做什么吗你这变态……” “不不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我我我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总总总总总之……衣服!先把衣服穿上好吧!拜托了!” …… 在一阵喧闹过后,西莉亚才终于冷静下来,一边抽泣一边默默听完了哈达维的安抚和解释。 “……就……就是说,哈达维你,不是因为那那那那那那那种事,才把我买下来的吧。” “当然啊,不,其实我原本就没打算把你买作奴隶的,而是想单纯地帮你还债,只是我不是很会说这个世界的语言,波普大叔误会了我的意思才搞成现在这样的。” 听到这里,西莉亚终于止住了哭泣,思考了一会后,却又撅着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哈达维。 “怎、怎么了?”哈达维被看得有些害怕。 “我记得,好像就是我教你说我们国家的语言的吧?” “是的啊,所以我真的要谢……” “那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教的不够好,所以才会导致这种状况的吗?你难道是想说我自作自受吗!?” 说着,西莉亚又生气起来,用力在哈达维胳膊上拧了一下。 “嗷嗷嗷!你这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听到哈达维的哀嚎,西莉亚也停下了动作,恍惚间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自顾自地喃喃道: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为什么呢,总觉得好不爽……” 说着说着,她突然直起身来,指向哈达维:“不行,你必须给我发誓才行!你要发誓自己说的全都是实话,说,你对我到底有没有猥琐的念头,快点说!” 她的手指就停在哈达维的眼前,再往前一步就能戳到眼睛,见状,哈达维也只能苦笑着回应: “啊啊,好的好的,我,哈达维,向教会的神明发誓,我把西莉亚小姐买作奴隶一事完全是误会,西莉亚小姐是在下的挚友,在下看到西莉亚小姐,根根本本完完全全不会产生一丝丝不纯洁的想法!” 听到这里后,西莉亚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嗯嗯,这还差不多……” 可是这表情还未持续多久,她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抱住了脑袋: “不对啊啊啊啊啊!听你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更不爽了啊啊啊啊啊,你这不是在说我在你眼里没有魅力吗!不行,果然不轻易饶了你这家伙!” “凸(艹皿艹 )!我就知道!女生问这种问题,根本就是陷阱!无论我怎么回答对方都不会满意的!…………别掐了别掐了我投降嗷嗷嗷嗷嗷!” 两个人的喧闹一直持续到半夜,直到最后西莉亚还是一股气鼓鼓的样子,不过哈达维明显感觉两人的距离已经拉近了不少。 “这样的话就安心多了,虽然还有很多麻烦事,但是保住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这就已经足够了。” 两个人都在一天之内被命运开了个巨大的玩笑,现在他们终于松下一口气,疲惫感顿时涌上了心头。 “我说,哈达维……” “怎么了?”从这有气无力的回答中就能听出哈达维的精神状态 “你知道,我是怎么沦为猎友团的奴隶的吗?” “……为什么,是像我一样,手里没钱,要找个地方谋生?” “……不是……我家,如果不考虑资产只考虑血统,算是贵族吧……虽说老爸是贵族,但我是老爸和情人生下的私生女,家中还有一个老爸和正妻生下的哥哥……而且老爸年轻的时候挥霍过度,把家里的封地都赔掉了,等我出生的时候,老爸与其说是贵族,还不如说是一个勉强攀上上流社会边缘的商人而已……你在听吗?” “我在……嘛……莫非是,后来你家中破产,资不抵债,加上父母重男轻女,就为了哥哥把你卖做了奴隶?”哈达维总感觉这剧情在原来的世界里也见过,顺口就说了出来。 闻言,西莉亚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现在的样子,和平时那个野性少女几乎完全是两个人 “不,恰恰相反……我刚出生的时候,家里确实一度遭到过破产危机,而且那几年,这一片地区流行‘大瘟疫’,很多人都死了。老爸害怕我哥哥,万一不幸染上瘟疫,家里又请不起名医治疗,一旦唯一的继承人死掉,家里的产业和一些人际关系都会崩溃。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就把我当作是第二继承人来培养。也因为这个原因,哥哥和他妈妈都对我嗤之以鼻……” “最后呢?” “最后?最后啊,非常幸运,不,对我来说是非常不幸,我哥哥没有染上瘟疫,家里也顺利度过了破产危机,事业蒸蒸日上——那么问题来了,我这么一个为了预防‘经济拮据时长子病逝’这种情况,才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次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命运呢?” “……”哈达维无言以对,想用摸头的方式去安慰西莉亚,也被她笑着拒绝。 “……哥哥一开始准备把我卖给一个想要贵族血统的秃头商人,家里的女仆实在看不下去,偷偷把消息告诉了我,我才偷偷藏在货车车厢里溜到了这个城市来——但那又怎么样呢?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们,再加上我连张公民卡都没带,除了卖身当奴隶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可是万一买走我的人是那种色胚大叔,不就和被哥哥卖给秃头商人一样了吗?所幸,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了猎友团。” “哦,是这样啊……” 原来如此,猎友团张贴的告示中有明文规定:“只要是团内一同参与冒险的同志,无论身处什么阶级,身怀多少黄金,手握何种武器,都需一律平等对待。”,因此,就算身为奴隶,在猎友团中也会有一定限度的人权保障。 “老实说,我这几年最怕的就是被哪个色胚看上,被他买作私人奴隶,这样的话,我的……我的某些东西可能就保不住了,所以这些年来我都很少和男性接触了——你的话,我以为你也会和我一样当很长时间的奴隶,根本没有经济能力买私人奴隶,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戒备你。结果今天波普大叔告诉我说哈达维把我买下来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感觉就像被你背叛了一样啊,哈哈~” “……” 没有回话,西莉亚扭头看去,发现少年已经睡着了,嘴里还偶尔发出轻微的鼾声,眉目间写满了疲惫。 看他这幅样子,想必今天也遭遇了很多事把…… 西莉亚露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浅笑着为哈达维盖上毯子: “那么,晚安啦,老朋友。” 第二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3% 英雄诞生概率:0% 第三话 少年今天也没能摆脱危机 熬夜和酒精,是最能打乱人的作息的两个东西。 很不幸,现在这两者共同作用在了哈达维的身上——当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时,已经是艳阳高照了。 “呃啊,好难受……” 能感到喉咙中难以忍受的干涩感,哈达维慵懒地挪动身体,去抓床头的水壶,却失手将其打翻,把枕头都打湿了,哈达维忍不住砸了下嘴。 “唉,我在搞什么啊……” “唉,你在搞什么啊?” “唉?” 本来应该是只有自己一人的房间,却传出了第二个人的声音,哈达维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西莉亚?你来我房间干什么?” “什么做什么?我现在名义上不是你的奴隶吗,”西莉亚今天并没有穿着常见的皮甲,而是换上了一身朴素的以黑白作为主色调的布装,“你也更需要我做女仆而不是出去冒险吧~” “啊不,你不用考虑我的,”哈达维连忙解释道,“我说过了吧,我只是想帮你赎身才买下你的奴隶契约的,所以你不用在意我的需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就算你这么说,可冒险队已经出发很久了,这次的冒险我也参加不上了呀。” 哈达维接过递来的湿毛巾用力擦了擦脸,赶走了一点睡意。 “前天我们不是才刚结束一次冒险吗,怎么这么快冒险队又出发了?”哈达维随口问道。 “是啊,听说是贵族刚下达的特殊任务,连团里的高层也全都参加了,估计会持续好几天吧——话说你这衣服好脏啊,都多久没洗了?”西莉亚突然皱起眉头 “哎,有吗?我明明昨天才换过的。” “是的啊,你看你背上……这画的是什么啊?魔法阵?” “……” 哈达维的大脑在这一瞬间高速运转,因为醉酒和熬夜而变得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都清晰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那个教会的混蛋在我衣服上画了今天中午就会爆炸的定时魔法啊啊啊啊啊啊! “西!西莉亚,那个谁,波普大叔现在在哪里啊?” “?我不是已经说了嘛,猎友团的高层已经全都跟着冒险队出发去参加特殊任务了,估计要花费好几天吧?” 完蛋啦啊啊啊啊,该怎么办?怎么办?我要被炸死了吗?我这初见曙光的人生就要这么迎来终结了吗? 不,不行,还是先去教会吧,过去跪求他们放过自己,就算要被酷刑拷问也总强过被炸死吧。 “西,西莉亚,我有点急事事要……要出一趟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总,总之我先写份声明,要是我超过一个月不回来,估计就是遭遇什么不测了。你就拿这份声明去解除你的奴隶身份……” 看着窗外越攀越高的太阳,哈达维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再和仍不知所措地念着“怎么回事?你在说什么”的西莉亚继续解释,推开房门飞奔了出去。 —— 几十分钟后,在哈达维昨天来过的教会密室里 “所以,这就是你想了一晚上才想到的理由?” 此刻,哈达维正用着五体投地的姿势爬在地上解释情况,恳求对方绕自己一条小命。 “呜哇~你这家伙还真恶心啊,一点自尊都不要的吗?” 艾瓦尔修女这次没有穿兜帽装,毫不留情地把鄙夷写在了脸上。 “这不是要不要自尊的问题,这是我会不会冤死的问题!老实说,相比于不明不白地就被你们杀死,舍弃一时的自尊根本就不足挂齿!” “……你还真能义正言辞地说出这么没骨气的话来啊……”一旁的罗曼主教此刻也是一脸黑线,转身和艾瓦尔修女商量起来,“怎么办,我看他这幅样子,崇尚武勇的兽人大概也不会把这样的人选做间谍的吧?” “我也这么觉得,但他很明显也不是猎友团的会计,毕竟他使用不了数学魔法,也根本不能像他自称的那样叫来猎友团的波普大叔,人证物证一个都没有,明显是在骗人的啊。他果然还是可疑分子” 等!等等!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性命不保了,快,快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哈达维大脑高速运转,终于在最后时刻急中生智,一把抓住了正准备把自己拉去刑房的罗曼主教:“对!对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是会那个什么数学魔法的吧!” “那又怎么样?” “那你就来检测一下我的计算能力吧,你使用你的数学魔法,只用给我一根笔就行了,这位修女小姐来出题,无论是多大的数字间的计算我都能计算出来!如果我做不到,要杀要剐随你们!” 听到这番话后,罗曼主教和艾瓦尔修女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在他们看来,哈达维这不过是死到临头前的无用挣扎而已:居然想用人力来完成数学魔法才能做到的计算,这种事在数学魔法刚刚发展起步的时候还有可能做到,而在数学魔法已经能进行五位数以上的运算的现在,想凭一支笔就做到这种事无异于痴人说梦。 “行吧,就给你这次机会,不过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就收起你这幅怂样,把你是异教徒的事实一五一十地都招出来!” 艾瓦尔小姐一边把一只羽毛笔丢给哈达维,一边冷笑着说道。 —— 此时此刻的猎友团。 已经打扫完房间的西莉亚正坐在饭馆内消磨时间,因为大部分冒险者都已经出去参加任务了,百无聊赖的她正打算在附近找个能做临时工的地方赚点零用钱。 “哦哦,西莉亚你在这里啊,刚好,哈达……啊不,应该说你主人呢?” 如果是以往,西莉亚听到这个声音一定会笑脸相迎,可现在,她甚至想暴打这个声音的主人一顿: “我说啊,波普大叔,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理解错了哈达维的意思……” “啊,抱歉,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哈达维这会在哪啊,有点急事。” 唉?怎么又是急事,好像哈达维早上跑走的时候也是叫着有什么急事来着…… 西莉亚一边回忆早上的情形,一边告诉波普大叔自己也不知道哈达维的去处。 “那我岂不是白跑一趟吗,难得我特地回来接他的……” “要接哈达维过去?为什么……你们不是去参加了贵族指派的特殊任务了吗?” “嗯,任务中出现了点需要用到计算的地方……哈达维不在的话只能让稍微会点低级数学魔法的团长慢慢来了,真是麻烦啊……我也想要学哈达维那种比中级数学魔法更好用的数学文字啊……”波普大叔露出一脸嫌麻烦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坐下来歇息一会,便立刻火急火燎地赶了回去。 这次的任务有这么难的吗……这么说来,我没有跟着冒险队过去还真是幸运啊…… 这么一想,西莉亚又忍不住暗自偷笑了起来。 等哈达维回来的时候,要怎么和他描述波普大叔的那副样子呢?嘿嘿~ —— 哈达维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刚才,他已经当着罗曼主教和艾瓦尔修女的面完成了数次四位数级别的乘除运算——在他给出答案后,罗曼主教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可能,这和我使用魔法得来的答案居然一样……” “我说过了吧,在我的世……在我的故乡,那里根本没有魔法这种东西,作为替代,我们发明了各种只用一张草纸就能进行的运算方法,凭借这种方法,我做个会计还是绰绰有余的。” 罗曼主教并没有回话,他俯身看着哈达维写下的一行行阿拉伯数字,忍不住啧啧称奇: “我去过附近很多国家,从没见过这种数字符号,运算的方法也闻所未闻——令人惊讶啊,年轻人,我得承认,你的确有能力担任一个大型团队的会——唉哟!” 罗曼主教正说着,一直沉默的艾瓦尔修女突然冲上去,在他身上狠狠掐了一下,在罗曼主教发出惨叫后顺势将他拉到一旁。 “艾瓦尔修女,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你还问我在干什么……我问你,这个小子能这么轻易的完成这些运算,是不是就说明他很可能真的是猎友团的会计?” “可能性很大,我们可能真的搞错了,还是赶快和人家道歉吧……” “你傻啊!”艾瓦尔恶狠狠地用食指点了下罗曼主教的后脑勺,“你不记得我们昨天把这家伙吓成什么样子了?今天这家伙还五体投地的恳求咱们,现在他心里一定恨咱们透了。要是就这么让他走了,以后他带着猎友团那帮打手来教会闹事该怎么办啊!?” “那……那就赶快和他道歉,解释我们没有恶意啊。” “呆子!要是道歉有用,天下哪还有这么多屁事!我们现在要是认错,他肯定就会蹬鼻子上脸继续刁难我们的!”看上去比罗曼主教年轻得多的艾瓦尔,此刻却摆出一副长者的样子向罗曼传授人生经验。 相信了危言耸听的罗曼主教,现在了也没了分寸,变得慌里慌张: “那那那,那我们要怎么办才好?这事归根结底本来就是我们的错,就算他真的来教会聚众闹事,也是他占理。到时候我们俩还好,你爱丽丝姐姐身体虚弱,要是吓出什么病来……” “没关系,我已经想好办法了,我只能先把他控制住,软禁他几天,在这几天里咱们慢慢改善他的待遇,多和他谈话,培养他和咱们的感情——你之后不要乱说话,只管附和我就好,懂了没有!” 见到罗曼主教一脸懵逼地答应,艾瓦尔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而换上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朝哈达维走去。 “喂,小子!” 被明显比自己年龄更小的艾瓦尔叫做小子,哈达维自然是十分别扭,但现在他还处于随时都可能被拷问的情况下,只得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连连称是。 “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你这小子的确计算能力很强,但是毕竟没有猎友团的人来给你作证,所以暂时还不能放了你!” “这个没关系,我可以带你们去猎友团总部,昨天回去后,我和很多男冒险者们共进晚餐,已经和他们很熟了,你们现在带我回去,他们都可以帮我证明身份的。” 什么!?果然这小子怀恨在心:他昨天一回去就拉帮结派、呼朋唤友,一定是在培养小弟,以后要和我们教会算总账了! 艾瓦尔的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心中暗道:大事不妙! “不、不行,我们教会这几天人手不足,我和罗曼主教马上就要去帮忙治疗病人,腾不出手来!你你你,你等过几天被征召的治愈魔法师都回来后,我们再送你回去。” 这样啊,他们也都是行医济世的治愈魔法师,为了和自己一个可疑分子去猎友团而耽搁了病人的治疗就不好了。哈达维如此想到,虽然很不情愿,但必须要理解他们的工作才是。 唉等等?哈达维转念一想,想起了昨天的情形,在教会门口围堵着的伤患中,自己明显听到了几个猎友团熟人的声音,看来猎友团也有不少人要来这里治疗,这样的话—— “啊,没关系的,下午的时候,也会有一些猎友团的人到教会来,到时候让他们给我证明就好了~” 什么!!!???居、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原来他已经安排好手下,下午就来教会闹事了吗!?这、这是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啊! 艾瓦尔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隐约听到身后的罗曼主教发出了“嗝”的一声,随机就是一声闷响:这个废柴大叔好像已经吓晕过去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行!,我我我我我……对,对了!” 就在这教会生死存亡的关键一刻,艾瓦尔的智商实现了爆发性增长,找到了最后的生机! “对了,你你你你刚才说,猎友团集体去参加什么贵族临时发布的特殊任务是吧……我突然想起来,我我我我我我们教会好像也受到临时任务了,我和罗曼正打算下午过去,应该是同一个任务。走走走走吧,你跟我们一起过去,遇到猎友团的朋友们后,就可以让他们给你证明啦!” 当然,教会根本没有收到过什么临时任务,但是为了把哈达维控制在身边,艾瓦尔也只能撒下这个弥天大谎了。 我的主啊,原谅艾瓦尔在您的教会里信口雌黄,但为了保护心爱的教会,艾瓦尔已经别无办法了。请您保佑您的忠诚的羔羊,艾瓦尔吧。 短暂的忏悔和祈祷过后,艾瓦尔的心中又充满了力量,她充满气势地瞪向哈达维,逼问道。 “怎、怎么?你不敢和我们去参加和猎友团一样的任务,莫、莫非是,你的身份有诈,不敢去吧!” “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会老老实实和你们去的”哈达维也连忙矢口否认——想起自己还未完全证明自己的身份,哈达维自然是要避免任何一个可能会降低自己可信度的行为 这两个家伙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可恶,要证明自己怎么就这么难啊!我还是先听他们的话,要是被抓到刑房里拷问的话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好!已经稳住他了!艾瓦尔在心中用力挥了一下拳头:但还不能掉以轻心,这个家伙好像说,已经安排了猎友团的人下午会过来,要把这个隐患也解决掉才行。 “对、对了,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真是猎友团的人的话,突然离开会让团里的人担心的吧,这样吧,我带着你去找个传信的人,让他传信给猎友团,就说你去和教会的人参加任务,让大家不要担心。” “也、也对呢,别让西莉亚担心了才行……好的好的,只要不拷问我,你们让我干什么都好说!” —— 当天下午,就有人把“哈达维和一个教会里的女性(看上去很亲密地)一起去做教会任务了”这个消息传回给了猎友团。 得知这个消息的男性冒险者们,立刻聚在一起讨论“不对吧,哪有人会给教会指派任务啊”、“还很和教会的女性很亲密,这小子可以啊”、“什么教会任务,我看是约会任务还差不多把”,最后一致得出结论:哈达维一定是去和某个教会美女偷情了。而作为哈达维的心灵之友(他们自认为),他们也立刻决定了要对西莉亚保守这个秘密。 当然,对于已经被“挟持”的哈达维来说,这些事他已经无从得知了。 第三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3% 英雄诞生概率:0% 第四话 少年今天也在和修女尔虞我诈 “呜哇,到了这边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繁华的路段。” 现在,罗曼主教、哈达维、艾瓦尔三人正走在通往市中心的主干道上,一眼望去,道路两侧都是一些看上去就是消费不起的高档店面,趁着哈达维被周围的景色吸引了注意力时,罗曼主教赶紧凑到艾瓦尔身边询问对策: “接、接下来要怎么办啊艾瓦尔修女,虽然以参加和猎友团同一个任务为名把他支出来了,但我们实际上根本没有收到什么任务啊。” “笨蛋!我们只要装出一副在执行任务的样子就行了——现任领主黛安茵小姐小时候在咱们教会里修习过一段时间,和咱们交情很好,我先去领主府上和领主说明一下情况,让她配合我们稍微演几天戏——你一定要先稳住这个小子,办得到吗!” 罗曼主教赶紧点了点头,虽说如此,但一看到他那紧咬牙关的紧张样子,艾瓦尔就忍不住担心他会穿帮。 “算了,还是我来对付这小子吧——你赶紧去和领主小姐说明情况,不要添油加醋也不要忘了什么细节,总之就是让她给我们随便派个要花上几天时间的任务,还要让她在这小子面前多说几句我们的好话,懂了没有!” “是!懂了!” “笨……太大声了!” 虽然艾瓦尔立刻制止,但一惊一乍的罗曼主教还是引起了哈达维的注意,他诧异地看向了正在交头接耳的两人,发出无声地询问。 这两个人在谈什么?该不会还在怀疑我,在商量要不要拷问我吧 “怎、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啊~”(可恶,这小子这么狡猾,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事有蹊跷了?) 不行,要赶紧把他的的注意力转移开才行! “啊,罗曼主教说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任务的细节没有确认好,要先过去确认一下——对、对了,我看你好像对这条街上的店很感兴趣的样子,咱、咱们先在这再待会吧?” “嗯……还是算了吧,我们还是先去参加任务吧,我想和尽快猎友团的人会合,证明我的清白啊。” 哈达维思索了一下,拒绝了这个提议,在他看来,只要还没见到猎友团的人,就随时都有可能被抓进刑房里拷问。 而听到这话后,艾瓦尔修女吓得脸都白了:什!什么!这,这个小子果然是想尽快和猎友团的那群战斗狂们取得联系,不、不行,我作为神圣的修女,为了教会,这、这种时候就算出卖色相也在所不惜! 下定决心的艾瓦尔修女,颤抖着身体贴向哈达维的肩膀,左手悄悄挽住对方的手腕——作为一个从小在修道院长大,从未和同龄男子有过逾越之举的修女,艾瓦尔此刻正因羞耻而脸色涨红,她用偶尔见过的风尘女子的音调,轻声说道: “就、就先在这条街逛逛嘛~” “!!!” 什么!?这、这个是!? 哈达维感受到了手腕上的触感,看到艾瓦尔正一脸绯红地把身体贴住自己肩膀,试图挽起自己手腕的样子,顿时大惊失色! 我、我知道这个!这个姿势是—— 腕挫十字固的起手动作!!! 如果我所记不错,这是我原来的世界中,一项名为MMA的格斗赛事中的招牌技术!在用双手正面压住对方一只手腕的同时,使自己的身体与对方成十字形,反压对方的肘关节,同时还可以伴随着使用双腿挤压对方胸部和脖颈的方法。(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百度相关图解) 由于中了这招的人在被反压肘关节的同时还被绞住脖颈,异常痛苦,最后往往会投降认负。 没、没想到这个世界里居然也有如此高深的格斗技,莫、莫非是教会独有的拷问技术!? 哈达维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低头看向身边的少女: 只见艾瓦尔面色涨红,气息紊乱,浑身颤抖。 没错了,这就是格斗家在蓄力的样子! 糟、糟了,一定是因为我拒绝他们的要求,让他们起疑了,不行,要赶紧想办法挽回才行! “我懂了我懂了!我们就先在这里逛会儿吧!” “好嘞!”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艾瓦尔握紧拳头用力一挥,松开了哈达维的手腕。 好、好险,终于稳住他了,果然年轻男人们都是色胚! 好、好险,可算放开我了,幸好我提前察觉她的攻击! 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但是,现在还没有结束!直到罗曼主教和领主小姐串通好之前,一定要尽量取得他的好感。 但是,现在还不算安全!直到与猎友团的诸位见面并洗刷嫌疑之前,一定要避免遭到拷问。 两个人再次昂起了斗志。 少年与少女的斗智斗勇,还远远没有结束。 —— 两个人的精彩攻防一直持续到傍晚。 把一条街全都逛完的两人早已精疲力尽,和精力一同耗尽的还有两人的钱包。 这小子好狡猾啊,已经好几次发现不对想溜走了,还好我冰雪聪明才稳住局势,换成罗曼那个呆子早就穿帮了。 这女孩太吓人了,我一想休息她就准备用十字固,还好我精神坚韧才没有崩溃,不然就露出破绽被带走拷问了。 “我、我说,艾瓦尔修女小姐……” “别、别和我客气,叫我艾瓦尔就好。”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找罗曼主教一起参加任务了?” “也是呢,这么久了,罗曼主教也差不多该和领主勾结……啊不,商量好了,走吧——话说回来,我必须要称赞你,你不仅计算能力很强,而且直觉敏锐,要是能拿掉好色这个缺点,就是一个好男人了。” “你才是,你可以说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英勇强大的女子了,要是能再温柔一点,那一定是个难得的好女孩。” 这两个人,在互相伪装、互相误解、完全没有真心交流的情况下,却能得出对对方如此精准的评价,可谓是语言学的奇迹! 在互相算计了一个下午之后,两个人出乎意料地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两人的手郑重其事地握在了一起,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挚友了! —— 领主的宅邸位于市中心偏北侧一些的位置,有着相当大面积的庭园。哈达维在见识到这豪华的装潢后,内心第一个想法是“这么豪华的建筑简直就是艺术品,充斥着奢侈与华贵的哥特风格”,第二个想法则是“这样炫耀地把豪宅建在中心路段影响交通,果然有钱人还是都去死吧” “喂喂喂,你从刚才开始就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了哦,”艾瓦尔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嫉富是常人都会有的心态,但我们马上就要和这栋宅邸的主人见面了,你可别说什么失礼的话啊,第一印象可是很重要的。” 对于这番说教,哈达维嗤之以鼻:在他的印象里,领主大多都是些贪享富贵、除了血统和家产外一无是处的中年大叔。自己以后也不打算到贵族府上工作,第一印象之类的怎么样都好啦。 哈达维还不知道,他的这份矜持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两位好——这位就是艾瓦尔修女吧,领主之前已经打过招呼了,”哈达维两人刚来到豪宅的大门前,就有一个全副武装的魁梧男人迎了上来,“我是领主大人的武卫骑士。罗曼主教之前来过了,领主非常关切教会遇到的困难,答应会全力配合你们……” “唉?你在说什么啊,”一旁的哈达维一头雾水,“不是说是领主派发给教会的任务吗,为什么又要领主配合教会……” “就就就就是说啊,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呢?”艾瓦尔也发现了情形不对,提高声调打断了骑士的话,并拼命地挤眉弄眼,暗示对方配合自己。 武卫骑士心领神会,不再多言,侧开身子,摆出了欢迎的姿势: “领主大人和罗曼主教现在都在会客大厅等待,两位如果方便,就由在下带两位过去吧。” 哈达维点头同意。见他没有起疑,艾瓦尔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骑士一起向宅邸内走去。 豪宅内部比哈达维想象的更大,仅仅穿过庭院就花了不少时间。 几个人走在路上却互不交流,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哈达维有点受不了这种沉默的路途,几次主动向走在前面的武卫骑士搭话,但每次刚开口,都被艾瓦尔“兴奋”地扯开话题。所以直到最后,也没能从武卫骑士口中了解到什么的情况。 不知走了多久,三人终于来到了一道大门前:门上画着风格奇特的图案,隐约泛出青光,也看不到把手和锁之类的东西,和哈达维印象中的门有很大的差别。 “那么,这里就是会客厅了,由于门上加注了魔法,只有特定血统的人才能打开。”武卫骑士微微鞠了一躬,把手贴到门上,随着一阵响动,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哦哦哦,好高级啊!这门看上去就很贵啊! “喂喂,你又把心里想的事说出来啦,”艾瓦尔赶紧拉了拉哈达维的衣袖,“我再提醒你一下啊,见到领主后不要乱说话,第一印象很重要哦。” 切!我又不准备在贵族府上工作,干嘛要管什么第一印象—— 这份想法在他看清了会客厅的内部之后戛然而止。 在会客厅最显眼的主人席上,正坐着这个城市——黛安茵伯爵领的领主。 但那并非是哈达维预料中的中年秃顶大叔,而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妙龄少女 虽然脸上罩着的一层白色薄纱让哈达维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华贵的衣服却遮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柔顺的金发闪着亮光,饱满的胸前佩戴着的家徽使她看上去微微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气质。 “那、那什么……” 哈达维一时失去了言语,但他马上就回过神来在这种场合不能失礼。 要、要注意什么来着……对,第一印象!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在哈达维的思维还在一片混乱的时候,领主的少女已经从座位上起身,迈着端正的步伐,向他走来 糟、糟了,要怎么办?无论在哪个世界,这种美女系大姐姐都是我最不会应付的了……不行,要冷静,现在我应该还没有做出什么失礼之举,按照礼仪,她应该会向我致以问候,要留下完美的第一印象,就一定要在互致问候的时候应对得当。 就在他飞速思考的时候,领主少女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哈达维抬起头来,正好和对方的目光接触——他意识到对方已经要开口了。 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无论你用哪个时代、何种形式的问候语,我都一定会应对得当! 哈达维的大脑已经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如他所料,领主少女主动开口了,她所致以的问候语是—— “你就是罗曼主教所说的那个,来教会闹事的猎友团流氓,对吧!” “……” “……” 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在数秒的寂静之后,哈达维和艾瓦尔同时爆发出惨叫: “罗曼主教(那个家伙)都说了些什么蠢话啊啊啊!” 这叫声凄惨凌厉,在会客厅的一个角落中就坐的罗曼主教被吓了个哆嗦。 “罗曼!你这家伙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艾瓦尔怒气冲冲地瞪过去,却被一把抓住肩膀。 “我说,修女小姐~”哈达维的声音充斥着阴冷与狠意,“你是不是有点事该告诉我啊?” 已经意识到再怎么掩饰也无济于事的艾瓦尔,现在能做的事只有一件了——那就是今天哈达维到教会所做的那个动作: “真的非常抱歉啊啊啊啊啊!” 艾瓦尔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用尽全力谢罪了。 第四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5% 英雄诞生概率:0 第五话 奇怪的,是你才对吧 在会客厅里,修女和主教两人声泪俱下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并一起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请求原谅,看到他们这幅样子,哈达维的气也消了大半。 “也就是说,你们早就相信我是猎友团的会计了,但是担心我会带着猎友团的人来报复教会,才要演这出戏是吗?” “对……真的很抱歉怀疑你,还对你做了那些失礼之举,但我们绝对没有恶意的,要不是罗曼大叔把事情搞砸了,我们原本是准备在之后几天好好招待你,让你消气的……” 艾瓦尔还保持着五体投地的样子,看到自己把一个少女吓成这幅模样,哈达维的心中也产生了罪恶感。 “算了算了,你先起来吧,我之前还担心你们一直不肯相信我呢……虽说第一印象算是彻底搞砸了,但至少咱们总算是坦诚相待了。” “第一印象的事?” 身后的领主少女诧异地询问,哈达维预感到越解释会越麻烦,就将其无视了。 总之,哈达维也澄清了自己对教会毫无恶意,也毫无报复的意思,和将信将疑的教会二人组达成了和解。 在事情都解释清楚之后,领主小姐也露出了笑容,正式向哈达维作出了问候: “您好,精通计算的猎友团朋友,我是黛安茵·德·瓦尔基里,是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感谢您在如此时分光临鄙宅,我诚挚地为我们的情谊献上祝福。” “您好,尊敬的伯爵,我是哈达维,深夜时分前来叨扰实在抱歉,愿您的家族与这城市都充满荣光。” 哈达维用临时想出来的祝词回应对方,本以为自己的回复还算机智,但当他注意到领主小姐正在面纱下抿嘴偷笑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回应一定逊毙了。 唉……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就该让西莉亚教我一点交际礼仪的…… 一想到西莉亚,哈达维就联想起今早的事情来。 说起来,猎友团好像受到了什么贵族指派的临时任务,几乎全体出动了。之前也是,城内各行各业的魔法师都被贵族征召了。这么一想,这位黛安茵伯爵小姐,不就是这些事情的源头吗?做这种像是在备战一样的准备,究竟是要应对什么样的敌人呢? 机会难得,哈达维直接向领主小姐本人询问了这个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后,领主小姐先是沉默了一会——想必是在斟酌哈达维的可信度吧——进而有些迟疑地给出回答: “的确,你的猜测没错,我们确实在召集人手应对某种敌人,但如果你要问敌人是谁……那我只能告诉你,我们也不知道……” 听闻了领主小姐的回答,哈达维露出了苦笑:看来对方还是信不过身份尚未完全证实的自己,有些保密也是理所当然…… 似乎是看出了哈达维的想法,领主小姐抿了一口红茶,继续回答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是因为不相信你,才不告诉你敌人的信息——但实际上,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敌人的任何信息。” 哈达维惊讶地看向领主小姐,却被那层薄薄的面纱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她的表情。 “敌人是谁、敌人在哪、敌人有什么能力……这些问题,我们全都不知道……我们除了知道‘敌人会来’这件事本身外什么都不知道。” 由于看不清领主小姐的表情,哈达维也没法确认她这番话到底是坦诚相待还是客套说辞,只得试图用爽朗的语气把对话应付过去: “哈哈,领主大人真是说笑了,要是这些全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确定会有敌人来袭,还如此大费周章进行备战工作呢?” 这一次回答他的,并非是领主小姐。 一直都沉默的罗曼主教,清了下嗓子,换上一副颇具仪式感的声音,开口说道 “因为福音……昭示其发生……” 罗曼主教在讲这句话时的声音很有磁性,带着一股宗教人士特有的沧桑感,他现在的气场,让人根本无法想象,他和之前的废柴大叔会是同一人。 听到这样的声音,就连哈达维也不禁开始有些相信起刚才的荒唐话来。 —— 福音,是这个世界的正教供奉的神明们所著的数本魔法书,或是能够使用出威力巨大的魔法、或是能给予无限的财宝、或是能让人陷入无穷无尽的幻境……每一本福音书,都有着寻常人类难以企及的力量。 这样的福音书自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使用的方便道具,能使用福音书,要么是福音书的上一任主人的血亲,要么就是杀死福音书的原主人的人。用除此之外的任何手段,如盗窃、交易等,就算得到了福音书,也绝对无法使用它。 而黛安茵家族的手中,正掌握着这些神物中的其中之一——第二福音《你们祈求,就给你们》。 这是一本能昭示未来的预言之书,这本书的主人可以在书中看到预示未来的只言片语。 如果持有其他的福音书,一定会被很多人暗地觊觎,但第二福音的主人却完全不用担心这些问题,因为只有有人敢打第二福音的注意,这本书就会在他实施计划之前将他的相关消息预告给自己的主人。 也正因如此,几乎只有第二福音的主人敢于高调地宣称自己拥有福音 “前不久,福音书上出现了一条奇怪的预言:在明晚,会有人来夺取第二福音书。这是个异常状况,往常出现这种情况时,福音会把对方的名字、能力、计划等全都告知出来,但这一次,预言中除了对方袭击的时间是明晚外,什么信息都没给出。” 原来如此,因为没办法确认敌人究竟来自何方,所以才要召集魔法师制作结界以应对任何方向的袭击啊。 “虽然不知道敌人是谁,但是至少要做好万千准备,结界今晚就会布置好,明天我们会全城戒严,猎友团的诸位战士也已经部署在城外……总之先撑过明晚,在根据下一条预言做进一步部署吧。”黛安茵小姐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感,作为一个年轻女孩,遭遇到这种事故,想必她也很费神吧。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很不妙?”哈达维突然反应过来,“你说把猎友团的人都部署在了城外,也就是说这里没有人可以为我证实身份了?” 在预言所提的敌袭前夜,光临贵族宅邸,虽然自称是猎友团的会计却没有证据,还问了这么多敏感问题…… 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很可疑啊…… 站在他身旁的武卫骑士为他打消了顾虑: “还请阁下不必多虑,老伯爵已经看过了福音,预言称,今天来拜访我府的客人中没有心怀鬼胎之人。” “哎……啊啊,多谢了……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预言到啊……”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们一族的家宝,”武卫骑士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豪感,“就拿这次敌袭来说吧,虽然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手段让预言没有昭示他的身份……但我们仍能够从一些侧面的预言中寻求对策……” 今日来访的客人中没有心怀鬼胎之人、众多魔法师构筑的结界不会被打破、骑士与猎友团的警戒网不会有任何漏网之鱼…… 通过种种侧面的预言,进而封住敌袭者的每一种可能,这正是第二福音的一强大之处。 “福音每一次都会给出大量艰涩难懂的信息,想要从其中提取有效的信息要花很大的功夫,老家主——也就是我的父亲,把领主的工作全部交给我后,就将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福音的解读中去,现在也是在废寝忘食地研究着……我真的很担心他的身体,希望能赶快渡过这次的危险,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吧……” 黛安茵小姐微微蹙起眉头,这让她显得更加憔悴了。 武卫骑士见状也面露惭色——他也是黛安茵家族的人,看着自己的亲人们受到如此磨难,着实有点心疼。 “小姐也不要担心了,最近几天我和几个亲人也都腾出时间给老家主接班,虽然我们解析预言的效率有点低,但至少能让老家主睡个好觉……” “是啊,你们也辛苦了……”黛安茵小姐轻轻挥手,表示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谈下去了。 见到她的疲态,在场的其他人对视一眼,一起起身告辞,结束了这场谈话。 —— “那么,骑士大哥,还是谢谢你帮我证明身份了。” 退出会客厅后,哈达维再次向武卫骑士致谢。 “不用客气,帮你证明的不是我,而是福音——话说回来,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几位就在这客房里休息一晚如何?我知道罗曼主教和艾瓦尔修女都是实力不错的魔法师,你们待在这里,也相当于是增加了我们的守卫力量。” 这个提议相当诱人,在经过了一下午的“斗智斗勇”之后,艾瓦尔和哈达维都已经精疲力尽,一想到还要走过几条街回去,他们就觉得双腿无力。 “那么几位,请随我来。” 武卫骑士的每一个动作和用词都显得颇具礼节,一看就是在这个世界的正规礼仪教育中浸淫出的贵族,看到他的样子,再回想起自己刚刚在会客厅里装模作样摆出的“礼仪”(自认为),哈达维忍不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家主大人最近事务繁重,很需要休息,还请几位晚上不要太过喧闹……”武卫骑士还是有些不放心几人,再三叮嘱之后,才动身带几人去往客房。 因为是临时来访,没有事先安排房间,宅中的客房仅剩两间——哈达维在刚听到这消息时还小小地兴奋了一把,他回想起以前看过的轻小说剧情,默认会是自己和艾瓦尔共处一室,脑中已经开始了各种少儿不宜的yy 可现实当然不会如他所愿,没有任何悬念的,他和罗曼主教按照性别分到了一个房间。 “凸(艹皿艹 ),是谁规定的男的就只能和男的住一个房间?这绝对是性别歧视吧!我要去法院告他歧视男性啊!” 关上房间的门后,哈达维一拳砸在了床上。 “不不不,要是让你和艾瓦尔修女分到一个房间了,才会真的有人会被告上法庭吧。” 隔壁床位的罗曼主教看到他这幅样子,忍俊不禁地吐槽到。 “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会因猥亵罪被起诉吗?” “这倒不会,”罗曼主教乐呵呵地回答,“你大概率会是猥亵未遂吧,这不是什么大罪,法院主要关注的还是艾瓦尔小姐的过失杀人罪。” 说完,罗曼主教一边用手握住自己的脖子,一边吐着舌头翻白眼,模仿哈达维被掐死前的模样。 对方已经用冷笑话缓和气氛了,哈达维也拉不下脸继续嫌弃人家了。 “……切,看不出来,你在外人面前一副懵逼大叔的样子,没人的时候倒是能开几句玩笑了。” “你还小,不懂~我这叫收放有度,人生智慧~”罗曼主教摆出一副长者模样,让哈达维看得只想打人,“你也应该学学我,朋友面前疯疯癫癫开开玩笑,但人多的时候就要学会沉默是金,而敌人来了的时候就要展现自己的英雄气概。” 罗曼主教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露出自己那还不成斤两的二头肌,把哈达维也给逗笑了。 “说什么英雄气概……大叔你有这种东西的吗?” 回想起他之前的表现,哈达维实在无法将这个大叔与英雄之类的字眼联系到一起。 “我当然有了,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点英雄梦嘛~” “切……我就没有。” 哈达维所言非虚。对他而言,最大的梦想无非是安安稳稳地做个收入不错又轻松的工作,能有几个感情不错的朋友和一个两情相悦的妹子。至于英雄和战斗之类的,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永远不要扯上关系。 “对……我看出来了,你是个例外……” 罗曼的声音陡然一转,换回了那副宗教人士特有的沧桑音调。 哈达维诧异地看过去,和罗曼主教对上了视线——他的眼神十分深邃,像是能看透自己的内心一般。 “……如果我是你的话,遇到这两天,被教会冤枉而必须要伏地求饶才能保全性命的情况,我事后是一定会报复回来的……这不是我心胸狭隘,而是当我的尊严遭到侮辱,就一定要想办法讨回来。” “……” “但是你没有,你看起来就好像打心底里不想有任何冲突一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所受的教育的问题,也不是说你的性格不好,但你这样的性格……” “我的性格怎么了!?” 哈达维突然提高音调,打断了对方。 他知道对方说的话不算太过分,但由于某个原因,他就是感到心头一阵炽怒,难以自控。 “我一直不开口,你就觉得可以随便说了?英雄?那有个屁用啊?我有任何要当英雄的理由吗?没有吧,我不会战斗,学不会任何魔法,也根本没战斗的理由吧?我脾气好,到你嘴里就成了没尊严?行,你成功了,我现在生气了,有尊严了吧,你满意了吧!?……” 哈达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直发泄到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请安静一点!” 武卫骑士有些愠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哈达维稍微恢复了一点冷静:他看向没再回话的罗曼主教,发现对方的目光中正带着一股莫名的悲哀 这眼神让哈达维很不舒服,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背过身躺到床上,结束了这场令人不悦的谈话。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激动成这样呢?……不,我是知道理由的,只是……不想再去回想了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哈达维带着怒气的喘息声停下后,一旁的罗曼主教才终于开口。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激动,但你还是搞错了一件事……你说你没有战斗的理由……但所有人,在第一次战斗之前,都是没有战斗的理由的。我有一种预感,你的未来不会平静安稳……但愿你在命运的暴风袭来之前,能够做好准备吧……” 他没有得到回话,能听到的,只有明显是刻意装出的鼾声。 —— 现在想来,是很狗血的桥段 那是一个很久以前开始就陪伴着自己的女孩 我和她住在同一个地方,上着同一个小学、初中、高中 因为一直和她在一起过着同样的生活,我还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在未来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高一的一天,在一起回家的路上,女孩一反平时文静的模样,脸上一直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看到她这幅样子,我也忍不住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一脸开心地告诉我,她恋爱了,对方是高开学军训时的教官。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是什么表情了,只记得当时的天空仿佛顿时阴冷了下来。 有句话说是,没有失去,就不会懂得珍惜 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都和她待在一起,才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感情的吧。 话虽如此,现在已经太迟了。自己只能挤出来笑容,装出一副祝她如愿的样子。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当时的自己,内心中根本没有任何祝福的感情,就算不停地想着要祝福她要祝福她,可实际上,自己真实的想法则是,希望她赶快回心转意,自己再把女孩追回来。 这个契机还真的来了。 我在学校的贴吧里,有以前的帖子控诉那个教官,楼主应该是一位高三的学姐,在军训期间曾被这个教官叫出去开房。 我很清楚,这信息意味着什么。我立刻联系上这个学姐,和她确认了这个教官的信息。 信息确凿了,只要我把这个消息报告到学校里,一定能让这个教官付出代价。 我当时的精神状态亢奋的要死。我觉得自己就像屏幕里的英雄、侦探、正义使者……我会揭露这个人渣的丑陋面目,之后,或许还会赢得青梅竹马的芳心……我会…… 成为英雄。 然而,就在第二天,我拉着这个学姐去和老师举报时,学姐却突然改口了。 她说她根本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事后我才知道,这学姐是教官甩掉的前女友,她在得知了我要举报的事之后,私下联系上教官,以自己不会作证为条件,和教官复合了。 这些事,当时的我自然也无从得知,一头雾水地被老师从办公室里赶了出来。 事情还没有结束:当天放学后,我被那个教官堵在了校门口。 “哎呀~你就是那个想举报我的人吧,真是厉害啊~” 他一脸怪笑地靠近我,把手臂搭在我肩上。 当时的我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些危险,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底气很足的样子: “你想干什么?” 教官从怪笑转为了一副有些纠结的表情,那夸张的变化幅度一看就是装出来的: “你说你,干嘛和我过不去呢?大家都是男人,你明白的吧,我也需要发泄发泄啊,理解理解,说说你想要什么条件,咱们商量一下?” 当时的我涉世未深,加上一时紧张,就不加掩饰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和你现在的女友分手,我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听到这句话,教官一脸恍然大悟,搂住我肩膀的手臂也加大了力度。 “这样啊这样啊,原来你喜欢她啊……但是不行,我还打算接着‘发泄’呢,要不这样吧……” 他靠近我的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道: “……我花点钱找人,也请你‘发泄发泄’?” 他掏出手机来,翻到相册里,给我看了几张照片。 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大家都是男人,我懂得,一直用手的话确实……”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到了 我只记得自己的拳头不受控制地挥了出去。 现在想来,真是幼稚。 我是否打得过他,当众攻击一个军人又意味着什么,这些,我全都没有考虑过。 我只记得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他按倒在地。 动静应该很大吧,周围已经围满了同学,在人群中,我的青梅竹马也在吃惊地看着。 仔细一听,教官似乎还在当众大声说着些什么。 “别闹了,就算你和我打架,我也不会纵容你去那种地方找女人的……” …… 等等……你在说些什么啊……不该是这样的…… ……我应该……是要成为…… 我看向自己的青梅竹马。 我记不清那时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解释。 可我已经组织不起来语言了。 我能说的只有……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明白的吧……这、这个家伙……漏洞百出啊……他很奇怪吧!” …… 只有女孩的表情和她的话语,让我永远都会记得清 “不,奇怪的是你才对吧?” …… 对啊,奇怪的是我才对啊 从那一刻开始,我再没有憧憬过英雄。 —— 哈达维猛地睁开眼 他感到胸口沉闷,几乎无法呼吸,几声剧烈的喘息之后,哈达维才勉强直起身来。 “你好像哭了。” 一旁的罗曼主教略带担心地提醒,哈达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脸上早已沾满泪水 “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叫人来看看?” “……不,不用,只是想起了一些早就该忘掉的事罢了。” 哈达维勉强擦干浮肿的双眼,恶狠狠地回答道。 没错,那是早就该忘掉的事 被陷害、被误解、被唾弃……还有那个想逞英雄的中二年代 那些全都已经过去了。 自己已经和那个令人作呕的世界说再见了,将会在这里开始全新的人生 自己已经从团里赎身,有一份薪酬不错的工作,有很多朋友…… 没错,我已经……改变了! 这样想着,哈达维激动了起来 他坚信,自己从今以后,就可以过着与英雄无缘,但却安稳美好的生活。 只是,他还不知道,这样天真的想法,在明天到来之前就会破灭。 第五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10% 英雄诞生概率:-1% 第六话 少年懦弱但却安全 哈达维和罗曼主教一走出房间,就立刻有守候在门口的女仆引导两人去往洗漱间 没想到自己这样没有任何背景的客人都能得到这样的接待,哈达威着实吃了一惊,而当他见到洗漱间里比自己房间还豪华的装潢后,就更是无语了 这回真是亲身实地感觉到阶级上的差距了…… 哈达威一边感叹着完成洗漱,再次跟随着女仆去往吃早餐的地方。 一进入餐厅,他就立刻感觉到气氛不对:和昨晚会客厅里那种轻松的氛围,现在餐厅中的每个人都露出紧张的情绪。艾瓦尔修女和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领主小姐也都已入座,但她们的表情也都和昨天完全不同,透出一股严肃正式的感觉。 “第二福音预言今晚会遭到袭击,所以现在府上各位都很紧张,你可以千万别说出什么会引起误会的话啊。” 一旁的罗曼主教用手肘悄悄戳了下哈达维,小声提醒他要言行谨慎。 哈达维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严肃的场景,难免有些紧张,平时那副轻松的样子也早已不见,束手束脚地跟随着引导去到自己的座位。 他的座位在艾瓦尔修女和罗曼主教旁边,这倒是再好不过了:对于不善社交的哈达维来说,要是让他坐在一群陌生人士之间用餐,那真会让他尴尬得想死。 “看你这样子,昨晚好像没休息好啊?”左侧的艾瓦尔修女看了眼刚入席的哈达维,小声调侃道,“和罗曼大叔搞什么飞机呢?” 哈达维啧了一声,没有理会她:席间的气氛让他很不舒服,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怎么了?啊,难道是你听说今晚会有敌人袭击,所以早上开始就怕了?” 但艾瓦尔修女不依不饶地继续挑衅,让哈达维实在是忍无可忍。 于是他悄悄伸出左臂绕到艾瓦尔身后,敲了敲艾瓦尔的椅背——艾瓦尔诧异地转身去询问身后的女仆。 目睹了一切的女仆一时无法判断艾瓦尔和哈达维两人究竟得罪哪个的后果更严重,不知是否该把哈达维的行为如实相告。乘着这个空隙,哈达维把自己面前的芥末酱一股脑倒进了艾瓦尔的果汁里。 “咕唉唉!??” 见到了犯罪全过程的女仆发出小声地惨叫,哈达维立刻扭过头去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多嘴。 这个家伙,是恶魔吗? 在女仆心中,哈达维的恐怖指数顿时飙升,已经成了最不能得罪的恶魔,自然也没有勇气告诉艾瓦尔真相。 于是乎,在餐厅一片严肃的氛围中,一头雾水的艾瓦尔把注意力重新转回餐桌,在吃了几口黄油面包之后,感到有些口渴,于是她理所当然地端起了自己的果汁—— “噗噫!?” 随着这声好似猪叫的怪声,方才还严肃的整个餐厅都陷入了一种仿佛在努力憋笑的氛围。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辛辣还是为失态而羞愧,艾瓦尔把脸埋在双臂中好久,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耸动的双肩可以看出她正在做着深呼吸酝酿情绪。 过了好久,艾瓦尔才涨红脸颊眼含泪花地瞪向哈达维,用口型说道: “你给我等着!” 一旁的罗曼主教有些看不下去了,连咳几声,制止了两人的胡闹。 就在这时,上座的领主小姐站起身来,她身旁的女侍紧跟着拍了两下手,示意大家安静。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位头发已经斑白的老人慢慢从门外走入,他两鬓斑白,双目浑浊,面容显得十分憔悴,走起路来双手有些哆哆嗦嗦的,让人禁不住想去搀扶一把。 “那是领主小姐的父亲,是伯爵家的老家主,虽然看上去已经很老了,但他实际上才刚到五十岁。会变成这幅样子,都是他夜以继日的解读福音造成的。” 听了罗曼主教的介绍,哈达维面露惊讶之色:他不知道原来使用福音还会有这种负作用。 “当然了。福音本来就不该是人类支配的力量,只有精灵和天使那样长寿且高魔力的种族才能正常使用,人类这样魔力底下的种族每次使用福音力量,都会大幅削减自己的寿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领主家的每一任当家都会在三十岁时把爵位和职务传给孩子,自己则将余生用在对福音的解读上。” 艾瓦尔修女在说这句话时表情复杂,像是对人类弱小的不甘,也像是在为领主家的命运感到惋惜。 跟在老家主后面的武卫骑士瞪了哈达维几人一眼,三人立刻停止了嘀咕。 老家主拒绝了他人的搀扶,倔强地走到主座前,环顾整个餐厅,武卫骑士用手遮住嘴轻咳两声,提醒大家注意老家主的讲话。 “诸位……感谢你们在这多难之秋还肯屈尊光临敝舍……想必大家也都知道福音的预言,大家愿意和我们共渡难关,我真是不胜感激……” 意外地,老家主的声音比他外表看上去要年轻的多,还是一副中年男性的嗓门。但他说的内容倒是让哈达维紧张了起来,赶紧小声询问身旁的两人。 “喂喂,怎么回事,什么叫共渡难关?我知道今晚会有敌人来,难道我们今晚还要留在这吗?我不会战斗,万一那袭击者不择手段殃及池鱼了怎么办啊?” “……只要你好意思,想走就走呗,没人会拦你。人家这么热情招待你,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不觉得羞愧吗?” 艾瓦尔修女冷笑一声,言语中充满鄙夷。 “切,你会魔法能战斗,可以保护自己,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哈达维啧了一声,随便别人怎么说吧,反正对他来说,自己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另一边,老家主已经讲完了话,开始用餐。他身旁的武卫骑士继续向众人致辞。 “……我昨日也帮老家主解读了一些福音,按照预言所说,这两天来府上的人中没有心怀不轨之人,所以大家也不用互相戒备,放心用餐便是……” “唔哦!” 又是一声怪叫——艾瓦尔修女趁着哈达维不注意,将两人的果汁换了过来,没能察觉的哈达维在尝到芥末酱的风味之后发出了比艾瓦尔更大声的怪叫。 自知如此失态已经没脸见人,哈达维只能用手捂脸逃避现实,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旁边的艾瓦尔和女仆的低声窃笑…… —— “你看你干的好事,害我们被很批了一顿。” “我只是礼尚往来,说到底还不是你先用这种手段让我出丑的……” 事后,哈达维三人被武卫骑士找到狠狠训斥了一顿,那之后,两人就开始不停地拌嘴。 “你不是修女吗?神有教诲——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你应该端起芥末汁再自饮三杯才是!” “……” 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用神诫来压自己,艾瓦尔修女哑口无言,倒是一直静静看着两人争吵的罗曼主教饶有兴致地开了口。 “真是意外,你居然了解圣典中的内容,你曾经在教会学习过吗?” 哈达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现这里的教会经典和他原来世界的圣经颇有些相似之处。但就算他告诉对方自己是从其他世界穿越过来的,对方也不会信的吧…… “……没有,只是猎友团的朋友曾和我讲过一些教会的名言而已。” “这样啊……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教会的书典都是用专用的教会文字写成的,如果没在教会专门学习过的话,是没办法阅读教会书籍的。” 这些哈达维也是知道的,在他原来世界的中世纪时期,教会就是这样通过“垄断”拉丁文来掌握对圣经的解释权的。 该怎么说呢?看来就算世界不同,教会的这些伎俩也是通用的啊…… “话说回来,我还有一件在意的事,”罗曼主教似乎对哈达维很感兴趣,“之前我发现你的身体内没有魔力流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方便的话,能透露一下你父母的种族吗?” 这个问题也很让哈达维伤脑筋:他原来的世界中,魔法只是一种想象产物,现实中根本不存在,更不要说身体里有魔力之类的东西了…… “嘛……怎么说呢,我父母都是普通的人类,但我的家乡比较偏僻,很少有人会使用魔法,我也无从学习,会不会是因为我从小没有接触过魔法的缘故……” “就算从小没有接触过魔法,只要进食、喝水甚至呼吸,总会从外界收集到一些魔力的……”哈达维胡诌的理由显然没能骗过罗曼主教,他还是一副充满疑惑的样子。 就在哈达维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三人的房门被扣响了——是一位来替武卫骑士传话的女仆。 为了阻止敌人的来袭,宅内安排了好几重防御手段。所以要特别提醒客人们无事不要在宅内随意走动。 顺带一提,来的正是早餐时见证了哈达维和艾瓦尔的明争暗斗的那位女仆,在传话的同时,眼睛一直在往两人的身上偷瞄,似乎是想看看两人有没有打起来。 对于传话的内容,几人也都没有什么异议。艾瓦尔和罗曼主教作为有一定实力的魔法师,本来就算是守备力量的一部分,自然不会去做一些打乱守备计划的事。而对于不想冒险的哈达维来说,能躲在房间里当然是最好的。 “啊对了,女仆酱,我其实不怎么会战斗来着,”哈达维想了想,厚着脸皮开口了,“所以那个,夜幕降临前,我能不能离开这里啊?” 能听到身后艾瓦尔修女不屑地哼了一声。但哈达维也完全不在乎,在从女仆那里得到了现在就可以离开的回答后,他转身冲艾瓦尔修女做了个挑衅的表情,就跟着女仆走了出去 没错,所谓贵族,就是通过收税压榨穷苦百姓的封建阶级,这也就算了,在危难之际还想让我一起面对危险,当然恕难从命! 这么一想,内心的那点罪恶感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哈达维心安理得地跟随着女仆的引导走向豪宅的大门。 但是他并没能走出去。 原因是他在庭院中遇到了几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几个猎友团的战友不知为何来到了这里,而在这些人中,哈达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好友——西莉亚。 “哦哦,小子你在这里的啊。” 猎友团的诸位也发现了愣在原地的哈达维,其中有几个前天在酒桌上刚认识的男性好友,立刻就和哈达维打起招呼来。 “真、真巧啊……你……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啊……” 哈达维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们才想说真巧呢。至于目的,当然是和你一样啦~”几个男性战友大笑着过来搂住哈达维的肩膀? “唉!?和我一样?” 哈达维一头雾水?我不是被一个修女挟持过来的吗?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好友——西莉亚就略显激动地凑了过来。 “哈达维你也真是的,这种事直接和我说不就得了,还寄这么吓人的信,说什么可能回不来了。吓了我们一跳,去找波普大叔问了之后,他立刻就猜到你是来参加保护领主的任务了。” ??? 我怎么感觉又有什么误会了? 男性成员们也都开口说道: “领主平时管理城市保护我们,我们也都很感激,有这种机会当然要好好回报——而且给贵族做事回报也不菲吧,小子你还真是会找工作啊~” “哈达维才不是为了钱呢!”西莉亚带着哭腔打断了他们,“我……我是了解他的,他之前和我说过他不会魔法,所以不会为了钱去参加冒险的……他……他肯定是为了责任和荣誉才……” 话说到最后,西莉亚已经泣不成声,她紧紧抓住哈达维的领口,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对不起……我之前都没看出你是这么高尚的人……幸……幸好,我赶过来了,要是你今晚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我就……” !!? 卧槽,这什么情况,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周围的男性团员们开始起哄,哈达维却彻底懵逼了。 打破僵局的是带着哈达维走向大门的那位女仆,她一脸疑惑地向几人说道: “不是的,你们大家都误会了。这位先生其实是准备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哈达维成龙附体,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了女仆的嘴。 “你最好不要乱说话,不然你就等着吃芥末吧!” 他一边用低声的威胁把女仆酱吓得瑟瑟发抖,一边尬笑着地扭过头去招呼猎友团的朋友们。 “真没想到原来大家也都这么勇敢,来来来,我带你们去房间里慢慢谈……” 从这一刻开始,哈达维彻底和自己的计划偏离了轨道。 —— 由于福音中已经预言了这两天光临府上的客人中没有心怀不轨者,所以武卫骑士并没有怀疑西莉亚等人的身份。但由于事先没有准备,豪宅内部其实已经没有供他们使用的房间,所以武卫骑士将猎友团的诸位分配在庭院中进行守备。 这对哈达维来说已经是万幸了,如果把他们带到房间里来,罗曼主教和艾瓦尔修女一开口,自己想要逃跑的事就会露馅。 但这样下去,难保西莉亚不会和教会的两人见面。于是哈达维只能赶快赶回房间,和教会的两人解释情况。 “哎嗨?这不是声称要跑路的哈达维嘛,怎么灰溜溜地又溜回来啦?” 一进房间,哈达维就听到艾瓦尔的讥笑声。 “刚才那位女仆小姐已经把情况告诉我们了,我还以为你这家伙真的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呢,看起来只要有可爱的妹子卖个萌,什么不会魔法、不会战斗之类的都当不了借口啊。” “……” “怎么办呢?要是我把你刚才想要逃跑的怂样告诉那个少女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你是恶魔吗?但哈达维是万万不敢把这话说出口的,只能低声下气地请求对方: “……还请艾瓦尔大人发发慈悲,千万要放小的一马,小的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嗯……怎么办才好呢?啊对了,那么下午的时候,首先——”艾瓦尔修女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圣母般的笑容。 “——就从喝完三杯倒进芥末酱的果汁开始吧。” —— 圣经箴31章有云:艳丽是虚假的,美容是虚浮的。又有古语云:人不可貌相。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一切只追求外表的行为都是可耻的。 “……唔啊,你这是怎么了……” 晚饭席间,西莉亚一见到哈达维的样子就忍不住发出惊呼。 现在的他,双唇肿胀到明显和其余五官不协调的地步,但他依然坚强地用沙哑的嗓音逞强: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西莉亚,神曾教导我们:‘只要以里面存着长久温柔、安静的心为妆饰,这在神面前是极宝贵的’,由此可见,只要有着高贵的心灵,无论外表再怎么滑稽,也不妨碍我的高尚品格……” “可惜的是你的内心和外表一样丑陋。” 身后的艾瓦尔小声出言讥讽,哈达维气的咬牙切齿,却不敢出言反抗。 他大灌了一口水,接过西莉亚递来的湿毛巾敷住嘴唇,不再和艾瓦尔计较。 距离预言所说的,敌人来夺取福音的时间只剩两个多小时,已经没有继续玩闹的闲暇了。 前来享用晚饭的人比中午少了很多,大概是因为敌人将至,都不敢离开岗位的缘故。 “嗯~我还是不在这里吃了,这里老是让我回想起自己老家……还有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西莉亚歉意的一笑,向哈达维挥了挥手,“我去给那些还在庭院站岗的团友们带饭了,祝咱们两个今晚好运咯~” 西莉亚告别之后,哈达维一直目送着他离开,直到被艾瓦尔重重一拍才回过神来。 “人早走了,看什么啊,一脸色相!” 哈达维懒得理她,低着头开始用餐。艾瓦尔似乎是对他的态度不满意,不停地用筷子戳向侧肋一类的弱点处,以对方受到惊吓时的窘样取乐。 “你们俩也不要闹了,马上危险就要来了”罗曼主教叹了口气,“我和艾瓦尔晚上会担任领主小姐的护卫,哈达维你呢?要躲在房间里吗?” “那当然不行,要是西莉亚知道了肯定会鄙视我的,况且我们也不知道敌人会从何处而来,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算不上安全。我还是跟着你们吧,敌人来了不用管我,我自己会找地方躲起来的……” “……” 这是事实,以他的能力,在敌人来袭时要想的并不是如何打倒对方,而是如何不被抓做人质…… 如果是以前的哈达维,得知自己如今变成了这幅没有骨气的样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但是,那些也都已经不重要了。 当初那个逞英雄的自己已经遭到了报应,现在自己已经成长了。 不要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要高估自己,在危险来临时,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就是名为哈达维的少年,在原来的世界所学到的最重要的知识了。 他坚信,即使今晚真的有万分凶险,自己也能够靠着这样的选择活下去。 懦弱、卑鄙、可耻……但是安全。 这就是哈达维这个人的本质了……至少,直到今晚都是如此。 第六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20% 英雄诞生概率:-1% 第七话 匍匐于黑暗的恶敌 领主小姐的护卫工作有些出乎意料的枯燥。 哈达维本以为这是份让他们在领主小姐移动前检查附近有没有可疑的迹象之类的侦探类工作,可实际上,护卫们只是和领主小姐一起坐在昨晚的会客厅里安静地等待而已。 想想也是,宅内现在戒备森严,这种时候要是有重要人士在宅内走动,肯定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只是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偌大的房间里这么多人,却全都一言不发。这种诡异的沉默反而更加渗人。 其实不止哈达维,在场的艾瓦尔和女仆酱也都有些难以忍受这种压抑的气氛,但一个碍于身份,另一个想维持修女矜持的形象,都不想第一个开口。 所幸三个人距离不远,他们立刻用表情和口型展开了无声的交流。 “喂,哈达维!” “?” “你赶快想个符合气氛又高贵典雅的话题说出来!” “哪有这样的话题啊?而且你为什么要让我来说?”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把你今天想当逃兵,遇到妹子后又灰溜溜地溜回来这件事当作话题在这里提出来!” 你是魔鬼吗! 哈达维吓出一身冷汗,要是她真的这么做的话,在场的各位守卫和领主小姐看向自己的目光一定会把自己给逼疯的 还好,他也不是处于食物链最底端的被欺压者。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喂,女仆酱!” “?” “你赶快想个符合气氛又高贵典雅的话题说出来!” “为、为什么要人家来想啊?而且我脑子又不好,肯定想不出来的啦!”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花钱买通你们管家,让你每天都要喝三杯倒了芥末酱的果汁!” “你!你是魔鬼吗!” …… 三个人花式变换着表情,进行着一场无声而致命的唇枪舌剑。然而,房间中第一个开口的,却是一个他们都没想到的人选。 “那个……抱歉……”主座上的领主小姐突然红着脸说道,“大家都没人说话,我有一点害怕,要不然,我们来找一些符合气氛又高贵典雅的话题吧……”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整个房间都散发出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氛围。 护卫们立刻七嘴八舌了起来: “领主大人早说嘛,我们也都觉得太紧张了。”“就是,我们还准备猜拳决定谁先开口呢” 趁这个机会,哈达维观察了一下房间里的众人: 除了艾瓦尔和罗曼主教外,还有两位身穿魔法师服饰的人,应该是之前从城内征召的魔法师。此外还有两位骑士和几名武装人员分布在房间里,足以应对来自各个方向的袭击。 “……感觉房间内的护卫力量有点薄弱啊,领主小姐不应该是家里最重点保护的人吗?” 刚说完这句话,哈达维就察觉到这种话题涉及对方的家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实在不妥。 “怎么说呢……我们家族的情况比较特殊吧,”领主小姐露出苦笑,她也对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有些介怀,“说到底,我们家族的产业大多都是靠着福音的预言而赚来的,福音自然是最重要的东西,而我父亲已经投入了二十年的人生在解读预言上,自然也要比我重要的多……” 不过,也快该轮到我了。 说完这句话,领主小姐的眼睛也红肿了起来,一是在为极速衰老的父亲而感到伤心,同时,也为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感到悲伤。 在父亲行将就木之际,她也会被家族迅速安排一场婚姻。这场婚姻只是一场单纯为了留下子嗣而举办的仪式,想必她的丈夫也不会忠诚于这份婚姻吧,因为在生下继承人之后她就会开始夜以继日地解读福音,用不了几年,自己就会因过度消耗寿命而变成一副老妇模样。 福音,对于人类这样弱小的种族来说,即是福,也是祸。 “……在我的内心里,说不定也有一点点期待——真的只是一点点哦——希望今晚能从福音的枷锁里解放出来吧……” 看到领主小姐这幅样子,众人也都默然:他们都知道,持有福音书的家族的每一任家主,真正属于自己的时光都只有不到三十年,剩下的生命,可以说是“属于福音的”了。 “啊,我这么说会不会有点自私了?……福音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东西,而是我们整个家族的……我作为下一任家主,也是该付出……” 虽然领主小姐立刻又强颜欢笑地说了一些释怀的话,但众人已经感受到了她真正的心情,方才稍微轻松的气氛顿时又压抑了下来。 无论想要得到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即使有福音也不例外 —— 在贵族豪宅的地下,有着一个巨大的空间。 那是存放着福音的“书房”,黛安茵家族的人就是在这里进行预言的解读的。 现在,整个宅邸中最强的守备力量都集中在了这里。 第二福音正摆在房间正中心的书桌上,房门上加注了数重魔法防护,在房间的南侧,则是一个巨型结界魔法的核心——这是之前贵族们召集全城魔法师张开的将全城包裹进来的大结界,如果敌人真有实力强行打破结界闯入城内,在结界出现破损时,核心上也会出现裂痕,从而提醒房内众人。 老家主一直守在福音的旁边,不停地解读预言,试图找出新的信息。在他身后,有着全城最高剑术实力的武卫骑士时刻守卫着他。 除此之外,罗曼和艾瓦尔的上司,也就是城中教会的领袖——大枢机卿,正使用独特的教会魔法监控着整个豪宅的情况,莫说是战斗,就算这里有任何一人表现出敌意,都会立刻被发现。 猎友团的团长,一位精壮的半兽人,正屈膝坐地,一动不动的身躯宛若一尊雕像,但是他那如炬的双目正敏锐地从四周寻找任何猎物的踪迹。 商会高价聘请的精英杀手,已经凭借自己的职业经验,在房内任何一个来袭者可能藏身的角落都布置好了机关。 房内其余的守卫,也无不装备着工会精心打造的精巧武器,做好一切准备应对敌袭。 可以说,这已经是整座城市能够祭出的最高战力了。 但形势依然不容乐观:福音无法预言到敌人的真面目,说明敌人至少拥有一些他们从未了解的特殊力量。 距离福音所预言的,敌人来袭的时间只有一分多钟的时间了。 结界核心上没有出现裂痕。 教会魔法没有检测到敌意。 杀手机关全都未遭到触发。 武卫骑士看了一眼福音书,敌人会在一分钟后来夺取福音的预言依然没有改变。 他屏息凝神,把注意力提到最高水平。 对方是谁? 连福音都不能预知他的真面目。 对方有怎样的实力? 这里已经聚集了各方高手,他所听说过的任何豪杰都理应无法同时战胜这么多好手。 对方会从何而来? 我方理应已经封住了对方所有的进攻路线,可预言的内容却完全没有改变。 对方到底…… 武卫骑士身体猛地一颤,身体有些松懈了下来——他的功夫还不到家,这种高度集中的状态只能保持三分钟左右,就会自动解除。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是在预言中敌人来袭之前,大约一分钟的时候,开始进入这个状态的,如今已经过了三分钟,也就是说…… 他用目光向自己的战友之一猎友团团长询问,对方微微颔首: “嗯,时间已经过去了。” ??? 怎么回事?时间已经过去了?可能福音依然在老家主的手中啊,预言中的敌人呢? “先不要放松警惕!” 武卫骑士一边提醒周围的守卫,一边请示老家主。 “叔父,请问您解读出新的预言了吗?” “嗯……解读出了,全都……解读出了……” 老家主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藏着某种难以压抑的感情。 “……预言说了什么?” “预言说……福音,已经易主了!” 武卫骑士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的腹部就被一道难以理解的攻击命中了。 “居、居然是你……” 武卫骑士难以置信地看了攻击者一眼,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 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宅邸,自然也惊动了会客厅里的伯爵小姐一行人。 “这警报声……是从地下书房发出来的吗?……结界明明没破,庭院和宅中也没有发现入侵,敌人到底是怎么闯入那里的……”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而担心父亲安危的伯爵小姐更是一时失去了冷静,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走去,艾瓦尔修女赶忙拦住她。 “领主您要冷静一点啊,地下有很多厉害的护卫会保护令尊,你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啊……” “不行,至少要……” 艾瓦尔没有理会伯爵小姐的意见,强行把她按回了椅子上。与此同时,罗曼主教也腾出双手,聚集魔力,以防门外有敌人闯入图谋不轨。 至于哈达维,他就像他之前宣称的那样,悄悄移到了房间的窗户处,这样一来可以在敌人来袭时跳窗逃跑,二来也可以装作自己是在防备敌人从窗外攻入。 房间内的骚乱终于平息了下来,为了保证领主的安全,众人没有打开房门,打算先听听门外的动静再做打算。 从地下传来了激烈的战斗声,火焰的轰鸣和金属的撞击声此起彼伏,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才慢慢停了下来。 是谁赢了?这一点单凭听声音是听不出来的,众人只能继续紧张地等待。 没过多久,会客厅的大门被嘎吱一声推开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老家主满身是血地缓缓走进房间。 “咕唔……我们被袭击了,很多人都受了重伤,福音……也被夺走了……是我没用……” 老家主每说一句话,都要痛苦地喘出几口带着血色的雾气,声音也是气若游丝。 “才,才不是爸爸没用……没关系的,就算没有福音也没关系,只要爸爸你没事就好!” 伯爵小姐哭得梨花带雨,扑向父亲的怀中。 “就算爸爸我……这么没用,把家族传承的福音搞丢了,也没关系吗……”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怪爸爸的!” 听到这句话,老家主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 首先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是罗曼主教,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嗤! “……” 伯爵小姐一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她能感受到腹部穿来剧痛,也能看到是谁将利刃刺入自己的身体。 但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的侄子,武卫骑士被我暗算时,也是你这样的表情啊……” 老家主将刀刃从自己女儿身体中拔出,他的动作娴熟,仿佛之前的羸弱模样都是装的一样。 “您……为何……” 因为剧痛,伯爵小姐就连开口都十分吃力。 没有回答,老家主高高举起利刃,准备将其再次刺入自己女儿的身体。 “呼哦!” 千钧一发之际,罗曼主教终于赶到,他的右手被一团光芒包裹,直接握住了老家主的刀刃,左手则直取对方面门。 老家主相当干脆的放弃了自己的武器,抽身退去,失去支撑的伯爵小姐被赶来的艾瓦尔修女接住,拉开了距离。 “真厉害啊,我记得你是教会的主教吧,你好像在我动手之前就赶过来了……是发现了什么吗?” 罗曼主教完全没有因为对方的称赞而放松丝毫的警惕,他将夺过来的利刃拿好,摆好姿势后才回答对方。 “……很简单啊,你不是说福音被人夺走了吗?但是根据教会的资料,夺取福音书只有一种方法,就是杀死福音书的原主人,如果你真是老家主的话,福音书被夺走后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屋内的众人此刻也都如梦方醒,围上前去,将受伤的伯爵小姐隔在后方。 “你应该是使用了什么魔法变成了老家主的模样,也正是利用这幅外表骗过了武卫骑士等高手,才暗算掉他们的吧?你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真正的老家主在哪里?”罗曼主教冷声说道,他的身后,房间的众人也都已经进入战斗状态。艾瓦尔修女则迅速使用魔法治疗伯爵小姐的伤势。 “这样啊,你很聪明,可惜还是搞错了一点……”敌人的脸上露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的说法的确有些漏洞,不过我说的的确是实话:福音的主人的确已经改变了……而且我没有用任何魔法,我就是这个家族的家主本人。” “哈?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装什么……”罗曼主教自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但身后的伯爵小姐说出的话却让他大跌眼镜 “……他……好像确实是……爸爸” 伯爵小姐的声音很虚弱,但也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这才想起,会客厅的房门上加注了贵族家独有的防护魔法,只有领主家族的人才可以打开。 在场的几位骑士更是进退维谷,如果敌人真的是他们的家主的话,现在的斗争可以算是领主家的家事,他们也不好去帮任何一方。 打破沉默的,依然是伯爵小姐。 在艾瓦尔的治疗之下,腹部的出血已经止住了,她的声音也稍微恢复了一些气力。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听到女儿的问题,老家主的声音一下就变了调,充斥着一股疯狂的意味,“你居然问我什么?孩子,我的女儿啊……难道你还理解不了我吗?难道注定要迎来和我一样的命运的你,也理解不了我吗!!!?” 老家主的话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咆哮,感受到他体内的魔力波动,罗曼主教的脸色也越发紧张起来。 —— 德安茵盖勒斯,伯爵家的家主,他的人生在他二十五岁那年就已经结束了。 他曾是闻名国内的神童,他十五岁时就在全国的剑术大赛上斩获名次,他的修辞学也颇为精妙,就连周游列国的吟游诗人也甘拜下风,他还善于交际,国内几个大贵族家的千金都对他芳心暗许……他本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 但是,这一切,在他开始解读预言之后,就全都改变了。 他绝非不懂责任之人,他清楚自己身为家主,理应为了家族奉献一生。 只要有能理解自己的妻子,有着自己深爱的女儿,有着众人的尊敬,就算要在枯燥的解读工作中度过一生,自己也可以承受。 可惜,事情并不如意。 他在福音中,能得知每个来自己家做客的王公贵族在见识到预言后会对自己有什么想看法。 他本以为,自己告诉了这些人避免祸患的方法,他们就会感激自己,可事实却是,每个见识到自己能力的王公贵族,要么是对这种可能会威胁到他们的能力恨之入骨,要么就是开始从各种渠道打听夺取福音的方法,试图谋害自己。 没有人对他表示感激,相反,他们全都把自己当成一个无所不知的怪物。 更让他痛不欲生的,是在解读福音的过程中,对自己生命的过度损耗。 他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有时为了解读福音,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个月……等他出来时,整个人都显得苍老了几岁。 因为每次和女儿见面时,自己的外表都会苍老许多,女儿直到三岁前都还记不住自己。 但这些,都还不足以打倒他。 真正让盖勒斯崩溃的,是曾与他如胶似漆的妻子。 在他三十六岁那年,他的妻子突然发疯,并在不久之后自杀身亡。 在收拾妻子遗物时,盖勒斯找到了一本日记,并从中得知了妻子的自杀原因。 妻子不堪忍受越发苍老的盖勒斯,他褶皱的皮肤、脸上的老人斑以及散发出的更年臭,都让还算年轻的妻子难以忍受。 事实上,贵族家庭中,夫妻二人并无感情,私找情人的情况并不罕见,但盖勒斯的妻子并没有这种选择。 因为有福音的存在,如果妻子有了外遇,盖勒斯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日记写到最后,已经充斥着妻子对盖勒斯以及他家族的恨意。 “明明没有驾驭福音的能力,却为了这点力量把自己搞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自以为自己付出一生有多么高尚,实际上不过为了‘家族’这个概念,自己把自己当成棋子罢了。” 盖勒斯看向一旁的镜子:只有三十多岁的自己,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老年斑,左眼已经患上了严重的眼疾,耳鸣、鼻炎、喉涩已经伴随自己多年,身上甚至还隐隐散发出尸臭…… ……没错,就是因为这愚蠢的家族硬要去驾驭这份不该属于人类的力量,才把我变成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的…… 单个人类是没有办法长时间持有福音的,人类为了涉足这份力量,不是以单人的方法,而是用整个家族来做为福音的主人,以每任家主的人生作为代价,得以能长地久持有福音。这种方式,让盖勒斯绝望,让盖勒斯恶心。 从那一天开始,盖勒斯就决定了: 我要从这可悲的命运中解脱出来 我要—— ——夺取福音。 第七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30% 英雄诞生概率:-10% 第八话 少年在这一刻死去 在会客厅中,外表年迈的老家主只身一人与众多护卫对峙,却丝毫不显慌乱。 “……你说福音已经更换了主人,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现在已经不是福音的主人了,那你为何还活着?” 罗曼主教努力将对话进行下去,打算在套出更多的情报的同时,为庭院内的守卫赶来而争取时间。 “不,我当然还是福音的主人,但是嘛,其他人都已经不是了,比如在那边的我的女儿,现在都已经解读不了预言。” “?” 看到众人还是一副不解的表情,老家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可笑。 “我,是,说,福音的主人,已经从黛安茵家族,变成了我盖勒斯德安茵一个人了啊!”老家主有些压抑不住地放声大笑,但很快便收敛了笑容,继续说道,“我这十几年来,一直埋头在书房里,你们以为我这么多的时间,都只花在了解读预言上吗?不,我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对福音的夺取了!” 福音的力量真是神奇,盖勒斯本不知道夺取福音的具体方法,但在他下定决心要夺取福音的那一天,他就在预言中解读出了“未来的自己夺取福音所用的方法”。 福音不是单单一个人类就能掌控的力量,这点盖勒斯早已心知肚明。 所以他夺取福音的关键,并非是“控制”,而是“融合”。 不是用自己的意识控制福音,而是将自己的意识融合进福音之中。 “……这个方法直到去年才初见成效——你还记得吗?孩子,在去年,我告诉家族里,自己时日无多,希望武卫骑士等人能帮我进行预言的解读,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了‘能决定哪些预言可以被别人解读出来的’的能力了!” 伯爵小姐被震惊得哑口无言:这么说来,今天的这一切都是父亲早就精心策划好的局面?那他策划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家主不待她问,就将答案说了出来: “嘛……虽然通过将意识和福音融合,我已经能基本掌握福音的力量了,但要正式成为福音的主人,还差一个最关键的步骤,就像这位主教刚才说的那样:夺取福音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杀死福音的原主人。” 福音的原主人,换言之,就是整个领主家族。 “难道说……你这家伙,想要把自己的亲人都……” “嘛,的确有些不忍心啊……但是啊,只要我成为了福音的主人,就能获得世间一切的知识,就连求得永生的方法也不在话下……家族之类的,到那之后再创造一个好了。” 老家主——不,对于抛弃了整个家族的他来说,应该直称为盖勒斯更为合适——透露出一股极端宗教分子的狂热,他的双手上各浮现出一个未知的魔法阵,打算给这次的事件划上句号了。 “城里最强的战力:大枢机卿和猎友团团长已经全都被我在地下书房放倒了,还记得我们之前召集魔法师所制的将整座城市罩住的大结界吗?我刚刚对那个结界的核心动了一些手脚,现在那个结界的功能已经从‘防止城外的敌人入侵’转变成了‘防止城内的人员逃出’,你们是绝对逃不出城去的。” “顺带一提,我也不是什么杀人狂,不会滥杀无辜,只要你们别管闲事,我是不会对黛安茵家族以外的人下手的。” 此言一出,顿时有几位护卫面露退色:这也难怪,听到连猎友团团长和大枢机卿都不是他的对手,自然会心生惧意。 自不用说,哈达维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正祈祷着赶快出现几个逃兵,自己再混到他们中间离开。 罗曼主教也敏锐地察觉到众人的情绪变化,意识到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他决定率先出手,抢得先机。 他从左手放出火焰,右手则握紧刚刚夺来的利剑向对方刺去。 火焰在碰到对方的身体后就发生了爆炸,卷起的烟雾遮蔽了视线,罗曼主教乘势向烟雾中刺出一剑。 没有击中的手感,这种时候要赶紧拉开距离,重整态势…… 罗曼主教的思维中断了一瞬间,等他回过神时已经捂住肚子瘫倒在地上。 大概是是踢击?那样老迈的盖勒斯居然能有这样的身体能力…… 但对方既然使用了踢击,就说明他正处于单脚支撑身体的状态下,这也正是我方的机会。 罗曼主教贴在地面上使出一记扫堂腿,并且正中了盖勒斯的脚踝,然而—— 纹丝不动。 腿上传来宛如踢中钢铁的触感,莫说是将盖勒斯铲倒了,甚至就连撼动他都做不到! “!!?” “不用奇怪,”烟雾散去,盖勒斯俯视着罗曼主教,“只是从福音中学到的一种增强身体能力的魔法罢了。然后——” 盖勒斯的背部发出一片刺眼的光芒,随着一声巨响,一道纤细的身影倒飞而出。 “‘然后,一位叫做艾瓦尔的修女会从身后攻击我’,这件事福音也已经告诉我了。” 盖勒斯吹着口哨,走向在房间的另一端瑟瑟发抖的伯爵小姐。 “你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你死的太痛苦的——在我已经和福音融合的现在,我能提前看到所有的危险,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在他说话的同时,周围也不断有魔法师和骑士向他发动攻击,却无论是什么样的攻击,都被盖勒斯以毫厘之差轻松躲过。 “……每当我杀掉一个家族内的成员,我也就能更进一步地和福音结合,也就能更详细地获知即将到来的危险。” 盖勒斯轻描淡写地握住一把袭来的长枪——那是一位家族中的骑士向他发动的攻击——并顺势使用怪异的腿技将对方绊倒在地。 身披重甲的骑士摔倒在地后,碍于装备的重力,几乎无法移动,盖勒斯俯下身去按住骑士的头部,用夺来的长枪瞄准面甲的缝隙刺入进去。 骑士的惨叫声和鲜血一起飙出,在双腿无力地抽搐了几下之后,便没了声响。 “啊啊,我这可悲的家族的成员又少了一个,我在福音中看到的未来又增加了……” 盖勒斯张开双臂,露出一脸的陶醉,但是很快,他的表情便出现了一丝僵硬: “嘛啊……有时候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这种就算提前知道了,也躲不开的攻击。” 话还没说完,盖勒斯的脚下就发生了异变。 会客厅的地板上,出现了一圈以盖勒斯为中心,直径约十米的圆形裂痕,随着一阵爆鸣,地板崩裂,盖勒斯随着地板一起坠落了下去。 房间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在他们惊异的目光中,一道穿戴着黑色兜帽装饰的身影在破裂的地板旁边浮现出来——是商会高价雇佣的精英杀手,虽然他的暗算取得成效,但从他一瘸一拐的样子来看,之前也受了不轻的伤。 “咳咳……” 黑衣杀手咳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艰难地向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伯爵小姐说道: “大枢机卿他们已经在下面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我们知道自己是赢不了的,请领主您趁这个机会赶快逃走吧……” 房间内伤势较轻的人们开始行动起来,罗曼主教检查了几位骑士的伤势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而艾瓦尔修女环顾了一下房间内的情况,当她的目光扫过窗边时,顿时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本该在那里的哈达维也早已不在了 —— 现在,庭院中的护卫们正乱做一团:他们都听到了从豪宅中传出的战斗声,但老家主事先已经交代过他们,无论宅邸内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保证庭院内的守备,不得擅离职守。 宅邸内传出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惨叫声一度此起彼伏:很明显对方已经攻入了宅邸,庭院中的防守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对接下来的行动猎友团和骑士们中出现了分歧 骑士们自然是要听从家主的命令,但猎友团的人们却认为这种情况下继续空等无非是在浪费时间罢了,主张应该进入宅中直面敌人。 可惜的是,双方的领袖——武卫骑士和猎友团团长都在宅内,他们并没有能在这种局面下指挥全局的领导者 他们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些人从宅中哭喊着逃出。 那些大多是领主家族中的人,平时这些高高在上的纨绔子弟们或者发出绝望的喊叫朝庭院外冲去,或者抱住护卫们的大腿哭求他们的保护。 他们情绪激动,就算护卫们再三要求他们保持冷静,也没有一个人能正常地开口讲话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终于有一个从草丛中狼狈钻出的身影告知了他们屋内的情况: 哈达维连滚带爬地逃窜出来,一把抓住了一个猎友团同志衣领。 “我们……快点逃吧!” —— “也就是说,领主家的老家主不知道犯了病,想要把自己家族的人全都杀了?” 哈达维的话听上去的确很荒唐,不过还有其他几个从宅中逃出的人为他作证,众人也不得不信了。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要是他真的能利用预言看到一切打向自己的攻击的话,我们不就根本没法碰到他了吗?”“未必吧,商会雇来的杀手不就通过破坏地板摆了他一道吗?只要使出这种就算提前知道也躲避不了的方法就行了。”“那要怎么做啊?一起打过去吗?”“要一起上的话,用弓弩会比较好吧。”“使用幻术系的魔法能骗过预言吗?……好吧,听着就不靠谱……” …… …… ……不对吧 “等、等一下,这不太对吧……这不对吧各位!” 用颤抖的声音打断众人讨论的,是一脸茫然的哈达维。 “嗯?怎么了小子,你有什么新战术吗?” “你们还问怎么了……难道你要去和那个无所不知的怪物战斗吗?那家伙,就连你们老大联手都打不过啊!难道你们还要去和他战斗吗?这很奇怪啊!” 哈达维越说越激动,连气息都紊乱了起来。 他亲眼见识过,会客厅里的众人使用各种各样的武器、魔法、战术、经验,却都伤不到对方分毫,他很清楚,就算把己方的人数增加一倍,也根本不会是盖勒斯的对手。 谁料,众人却都用一副看异类的眼光望向哈达维。 “……那又怎么样?不去战斗的话,你小子该不会是想让我们逃跑吧?别忘了,城外的结界已经成了敌人的工具,我们是根本逃不出城去的!” “但是,那个家伙已经说了啊,只要我们不多管闲事,是不会加害领主家族以外的人的……” “你这家伙!把保护对我等有恩的领主这件事,叫做‘多管闲事’吗!!!” 哈达维被这高昂的怒吼声吓得浑身一震,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 “……但、但是,那家伙是能看穿未来的怪物……伯爵小姐肯定已经没救了,你们现在过去的话,就、就和送死一样……” 哈达维还试图辩解些什么,甚至没察觉到其他人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太蠢了、太愚蠢了,蠢得……简直就像是那个时候…… 哈达维的思绪顿时回到了遥远的过去……直到被叫到名字才回过神来…… ? 在这个时候,会叫到自己名字的人,会是…… “哈达维……你在说些什么啊?” 不愿去想,也不愿去看,但还是忍不住扭过头去…… 在那里的,是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的西莉亚。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哈达维感到自己的喉咙似乎已经干涸了。 “……等,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的啊?”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回头看去:艾瓦尔修女正冷笑着向这边走来,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伯爵小姐以及以罗曼主教为首的数位护卫。 “你不是白天的时候就准备临阵脱逃吗?结果刚巧遇到这位西莉亚小姐,又装出一副伟大的样子折返回来,这幅懦弱到骨子里还不想承认的蠢样还真是令人发笑啊,不过懦夫就是懦夫,就算嘴上不承认,刚才一遇到危险就第一时间跑,未免也太真实了啊。” 艾瓦尔毫不留情的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她每说一句,众人看向哈达维的眼神中的鄙夷就增加一分。 我,不是,我…… 哈达维想要反驳,但张开的嘴却根本说不出任何言语,只能勉强吐出干瘪的“呃”“啊”声。 他颤抖地看向不再作声的西莉亚…… 她的表情……哈达维是见过的…… 失望、悲哀,还有…… 不知为何,哈达维的耳边突然回响起了多年之前,自己的青梅竹马曾向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奇怪的……是你吧?” …… 是吗,就算过去了这么久,就算来到了这个世界…… 奇怪的那个人,依然是我啊…… 在这个瞬间,哈达维失去了意识。 ——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周围已经只剩下罗曼主教一个人了。 “哦,你醒了啊。他们刚刚商量好了战术,已经回到宅邸内去参加战斗了——你既然已经醒来了,那我也要赶紧去帮他们才行——拜拜啦。” 罗曼主教在说话时眼睛完全没有看向哈达维,对于从不发脾气的罗曼来说,这就是表达鄙夷的最直接的方式了。 他单方面结束了对话,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罗曼主教刚转过身去,就被哈达维抓住了手腕,“……我记得,你是会使用魔法的吧……能帮我个忙吗。” 罗曼主教露骨地砸了下嘴,但碍于情面,还是勉强回答了他: “略有涉猎吧,帮什么?” “杀了我。” 啧,遇到点挫折就想寻短见了,果然是懦…… 罗曼主教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但他立刻就明白是自己想错了。 对于常年与信徒交心的他来说,只用看到人的表情,就能明白他的心境。 而现在,说出求死之语的哈达维,其脸上却全无半点绝望之色。 罗曼主教想了想,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劝导之语收了回去,他决定相信自己直觉: “嗯,那好吧。” 第八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100% 英雄诞生概率:??? 第九话 凡人与恶鬼展开厮杀 黛安茵盖勒斯,他绝非不可战胜之人。 现在他身上的伤势就仿佛在印证着这一事实。 他的左臂已经皮开肉绽,右手自腕部以上也已经全部焦黑,上身的衣物已经被烧毁大半,能看到他身上淋漓的血痕,显得颇为恐怖。 但那并不是最可怖的部分。 在他左胸口位置,有着一本摊开的书籍。 并非是通过绳带之类的东西绑住了那本书,而是那本书“就生长在心脏上” 从盖勒斯的胸口伸出了血管融入了书中,书页上绘制出猩红色的文字。 “我必须要夸你们一句……魔力、力量、知识、经验全都是我占压倒性的优势,而且你们的一切战术都会被我洞悉……即便如此,你们还是能让我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害,这份执着,就算我有预言也想象不到啊。” 在他面前,武卫骑士和猎友团团长正握着已经折损的武器吃力地维持着架势,在他们的身后,大枢机卿已经因腹部过量出血而昏倒在地。 “我该说不愧是教会的领导者吗?居然能使用这种级别的治疗魔法,拜他所赐,你们才能这么快地回复战斗力……我从福音中看到这些了,所以才不惜受这些伤,也要第一个解决他。” 正如盖勒斯所说,之前在地下书房中,他已经让这些强者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正是由于大枢机卿的存在,黑衣杀手才能提前恢复过来,并成功暗算到了盖勒斯,让他在即将加害伯爵小姐之际,掉回了地下书房。 不只是黑衣杀手,就连肾脏被捅穿、受到致命伤的武卫骑士也被大枢机卿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回来。 “但是我再也不会给你们这种机会了,说到底,之前的失态,全都是因为我刚和福音融合,对预言的读取还不够娴熟造成的,而现在……我已经不会再犯这种失误了。” 说完,盖勒斯看似随意地吹了一声口哨。 没有任何的咏唱,也没显现出任何魔法阵,仅仅是一声口哨。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支由魔力构筑而成的长矛从盖勒斯胸前的书页中崩射而出。 武卫骑士和猎友团团长立刻做出反应,瞬间就从原地闪避开来。 但盖勒斯攻击的目标并不是他们:长矛轻而易举地贯穿了墙壁,洞射而出,很快,肉体撕裂的声音就从墙外传来,紧随而至的还有一阵凄惨的哭喊。 “刚刚杀的,应该是我的表弟吧……那小子还算挺听话的,没能不带痛苦地杀死他还真是遗憾啊……” 这已经是盖勒斯杀掉的第十二个同胞了,换言之,他和预言的结合已经比最初强化了十二分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也不想滥杀无辜,除我同族以外的人,我都会尽量留手……” 谈笑间,盖勒斯胸前的书页中再次迸射出数根长矛,从房间中贯穿出去,惨叫声不断从墙外传来——恐怕每一根长矛都会带走一位黛安茵家族的人的性命吧。 “我已经从预言中看到了每一个同族所处的位置,只需要从这里射出长枪就足以取他们性命了——这个方法很不错吧,不必见到一堆愚蠢的守卫自寻死,毕竟是我们的家事,要是害了外人性命,我也难免良心不安啊~” 盖勒斯的声音透露着疯狂和愉悦,他已经从预言中看到了自己获胜的未来,已然胜券在握。 “你这家伙还好意思说良心这两个字!” 尖锐而愤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艾瓦尔修女从天花板的破洞中一跃而下,紧随而下的还有西莉亚和猎友团的成员们。 “哦,你们终于下来了啊,”面对突然其来的敌人们,盖勒斯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的神情,甚至还微微露出了笑容,“就和福音预言的一样。” 艾瓦尔皱起眉头,对方能看到未来,就算埋伏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你们没有见到我同族的下场吗?怎么还敢出来的?” 盖勒斯所指的,是刚刚和艾瓦尔等人一起赶回宅中支援的,黛安茵家族的骑士。但还没赶到这里,就被突然射出的长矛取走了性命。 “我才要问你,明明是你的家族的人,你怎么这么狠心下得去手!” 目睹了众多同伴死前的惨状,艾瓦尔修女几乎无法再保持冷静,如果不是和对方的实力差距过大,她已经冲上去和盖勒斯厮杀在一起了。 “家族……家族吗?你是说这个……利用我的生命来解读预言……才得以发迹的家族吗?你是说这些,靠着我献祭人生上才得以过着人上人生活的同族吗!!!” 盖勒斯的表情在一瞬间崩坏,但他很快就回复平静,露出了险恶的微笑: “哦哦,我明白了,你是修女嘛,用各种手段搜刮信徒油水的你们,看到和自己同样行径的人遭遇惨状,自己的代入感也很强是吧~” 艾瓦尔仿佛听到自己脑中传来了弦绷断的声音。 她的身影化作离弦之箭,直冲盖勒斯而去。 …… 当艾瓦尔回过神来,映入自己视野的,是已经破开的天花板。 自己不知何时躺倒在了地上。 糟了,要赶紧站起来才行。 自己刚才用那么快地速度挥刀砍向盖勒斯,结果没碰到对方,自己甚至还摔倒在地 太丢脸了,要赶紧站起来才行…… ……站不起来…… …… 艾瓦尔修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终于理解了,自己的下半身正在头顶上方的这个事实。 —— 哀嚎声和呕吐声同时在周围响起。 喷洒而出的鲜血、散落一地的内脏、被斩成两截的少女…… 面对这幅场景,方才还义愤填膺的护卫们,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意,顿时作鸟兽散。 “啊啊……我早就该这么干的,再怎么展现我的仁慈,反复强调你们只要别管闲事就不会死,你们还是会打着正义的旗号,像蛆虫一样围过来,”盖勒斯嗤笑一声,“但只要找个出头鸟杀鸡儆猴,你们这些废物就该理解自己的斤两了吧~” 如他所言,护卫中不是黛安茵家族的人们,几乎全部都已经丧失了战意,发出惨叫向外逃去。 当然,这之中也有例外。 名为西莉亚的少女,就算被吓得瑟瑟发抖,但仍握紧短剑,对准盖勒斯。 见到她这个样子,就连盖勒斯也忍不住面露惊异之情。 “哦哦……这可真是没有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蠢货在啊,我看看、我看看……哦,原来你也是贵族出身啊,从小就被教育什么责任荣誉之类的,所以才不想逃走啊……” 愚蠢!不过我也不介意再多观察一个少女的腰部截面图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西莉亚顿时感觉身陷冰窟。 ……想、想走、刚才为什么不逃走呢、要赶快逃走才行…… 逃不走……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想、想要活着、想要求饶…… 说不出来,喉咙说不出话来…… 怎么办…… 看着盖勒斯一步步逼向自己,西莉亚的泪水夺眶而出 不要……我刚才为什么要逞强啊……要是……要是和哈达维一起逃走的话就好了…… “……救救我……哈达维……” 西莉亚的余光扫过艾瓦尔修女凄惨的尸体,她明白那就是自己的结局,想到这里,她再也承受不住这份恐怖,失去了意识。 突然,钢铁冲突的巨响在这个空间中炸裂。 猎友团团长和盖勒斯手中的利刃交织在了一起。 “……虽然是个不成器的部下,但好歹也是我们猎友团的人,还请您在动手之前先问问我这团长的意见如何?” “还真是个偏心的团长大人啊……猎友团的人就认真保护,我刚才杀那个修女的时候你就没有反应?还是说——我刚才对那修女下手的时候动作太快,连你都反应不过来了呢?” “咔”的一声,猎友团团长的剑压过了盖勒斯的剑,利用这一难得的一丝优势,猎友团团长猛地将剑抽回,并在瞬息之间从另一个方向斩向盖勒斯。 这一招的名字叫做“月回”,在猎友团团长的手中使出,其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的动态视力,猎友团团长断定,就算盖勒斯提前知道自己会用“月回”这一招,也根本没有防住的手段。 然而—— 被挡下了!? 盖勒斯轻描淡写地吹了一声口哨。 “你是不是在想,你这招剑技超越人类的反应,就算提前告诉对手你会使用这招,你也自信对方绝对防不住?可惜,你太低估福音了。知道对手接下来会使用哪一招剑技?我现在能看到的预言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你的剑会从哪个方向袭来、会在哪一秒钟逼近我的哪一个部位——这些,我全都知道。” 盖勒斯要做的甚至不是格挡,只是单纯的放置:把自己的武器放置在对方的攻击袭来的路线上,这就已经足够了。 而进攻也是同样的道理,只要把武器放在对方的肉体将要处于的位置上…… 随着肉体被切开的声音响起,猎友团团长的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又是一道寒光,这次,武卫骑士从盖勒斯后方向他的心脏位置发动了突刺——这是死角,无论盖勒斯又怎么样的身体能力,他也绝对不可能将手臂扭转到能防御后心位置的程度。 “我不是说了吗……我知道你们会在未来的哪个时候,攻击我身体的那个部位。既然我全都知道,那我只要提前做好准备不就得了。” 在被刺中的那个瞬间,盖勒斯的后背展开了早已布置好的防御魔法阵,把武卫骑士的攻击阻挡而下。 之前的魔法长矛再次迸射而出,贯穿了武卫骑士的腹部,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这位强大的骑士跪倒在地。 “这次我会确确实实做到把你杀死为止的——真是可怜啊,明明只要你上次安安稳稳地被我杀死,就不用再受一次被杀之苦的。” 这次,攻击从盖勒斯的脚下袭来。 在他的双腿之间的地面上,突然掀起了一根细锐的钢丝,眼见就要自上而下地将盖勒斯切成两半。 “原来如此,杀手布置的机关吗?之前使用机关炸地板得手了,就觉得还能再成功一次吗?可惜现在我和福音的融合程度已经比那个时候高出太多了。”早已预见到这次攻击盖勒斯微移一步,便将钢丝踩在了脚下。 结束了。 在场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资本,接下来只要把仅剩的几个黛安茵家族的人杀掉就…… 下一个瞬间,就连盖勒斯也没能反应过来。 一把短剑贯入了他的咽喉。 —— 艾瓦尔修女,在交战之前就开始思考了。 她从没有和福音结合过的经历,但是用常识想想就能明白,所谓的“通晓一切未来”很明显只是吹牛。 这个世界上的人数多达数十亿,而时间更是没有尽头。 如果真能通晓世界上每个人的未来,那知识实在太过繁杂,恐怕会充斥着大脑导致根本没法思考吧。 所以盖勒斯在“读取未来”时,肯定只是选择一部分人的未来去读取的,不可能连千里之外的路人午饭吃什么这种事也进行读取。 虽然不能肯定,但盖勒斯应该是在读取和自己交战时的敌人的未来。 而读取未来的时间也肯定有限度,不可能把敌人死后,他的尸体会在何时下葬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也进行解读的。 这么说来,盖勒斯的读取未来,应该就是指“读取自己敌人活着时的未来“” 思考到这里就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艾瓦尔修女的能力了。 一天一度,她能发动自己的“神迹”——复生。 只要大脑和心脏没有被同时破坏,无论受到了多严重的损伤,她都能在被杀后的几分钟里复生。 这就是盖勒斯的能力最大的漏洞了。 艾瓦尔修女突袭盖勒斯,并被反杀,这些都是她计划好的部分。 只要她死了,盖勒斯就不会再注意她的未来,而复生后的艾瓦尔修女也就成了唯一一个在盖勒斯计划之外的敌人。 她成功了。 在盖勒斯把所有人都打败之后,就是他最疏忽大意的时候。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艾瓦尔的短剑刺入了盖勒斯的脖子。 —— “……为什么……没有血?” 艾瓦尔修女的声音难以控制地颤抖着。 虽然她的短刀的确命中了盖勒斯的脖子,并深深地刺入进去,但并没有如她所想地飚出血来……不,不如说连盖勒斯的皮肤都没有刺破。 “橡肤术,是兽人的法术,可以把皮肤变成高韧性的橡胶状物质。” 对方提前使用了魔法来应对……也就是说,敌人已经预知到了艾瓦尔的攻击。 “你……不应该看到我死了之后,就不再读取我的未来了吗……” “……对啊,在我把你斩杀之后,就没再看过你的未来了,也想不到你会突然复活——但是啊,我自己的未来我还是看得到的啊!”盖勒斯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举起手中的利刃,“我从预言中看到了,在刚刚那个时刻,我的咽喉处会受到短剑的攻击,所以就提前在喉咙处放了橡肤术。” 此刻,艾瓦尔修女彻底失去了一切希望,她到了现在,才终于认清了事实。 打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任何能打倒盖勒斯的希望。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甚至都没有尝试躲开劈来的刀尖:在预知了一切的敌人面前,闪避和格挡根本毫无意义。 盖勒斯已经从福音中看到了自己的胜利,他对预言的结果深信不疑。 所以,当他花了好久才认知到自己被一脚重踹踢翻在地的事实。 …… …… “你干了什么!!!” 过于震惊的盖勒斯,禁不住喊出声来。 他再次检查福音……没有,无论再怎么解读,也看不到自己会被踢中脑袋的预言…… 怎么可能……是福音出错了吗?不,不可能,从古至今,从未听说过会有福音出错的可能。 莫非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把戴安茵家族的人全部杀光的缘故,所以福音才会偶然出错?? 盖勒斯咽了一口口水,这是他和福音结合后,第一次真正地感到危机。 在预言中,本该被自己砍死的艾瓦尔修女,正被罗曼主教搀扶着向外走去,而除他们两人之外…… !!? 在盖勒斯的面前,正站着一个面色阴沉的男性。 盖勒斯从心底升起一丝凉意。 并非是因为这个男人实力超群——从他身上的肌肉形状就能看出,他没有经过专业的剑术训练,至于魔力,更是微弱到根本感受不到——可以说,这是随便一个骑士都能吊打的废物,但是…… 看不到……这个人的未来……不,不如说,预言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别搞笑了,你这家伙……是什么东西啊浑蛋……” 盖勒斯的脸皮抽了抽,他意识到绝对不能让这个人活下去……一个福音无法预言的人,对他来说太致命了。 所幸,这个家伙的战斗能力太差了,就算不依靠预言,自己也有把握使用魔法杀掉他。 打定了注意,盖勒斯眼中光芒大作,他胸前的书页中再次迸射出一把魔力构筑而成的巨大长矛。 这一击的速度极快,对方根本来不及闪躲,长枪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他的胸口。 —— 然而,想象之中血光飞溅的凄惨场景并未出现,魔力长矛贯穿了这个男人之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幅情景,就好像这个男人并没有实体,只是一道虚幻的影像一样。 在盖勒斯震惊的目光中,这个男人第一次开口了。 他带着凄凉而扭曲的笑容,即像是在问盖勒斯,又像是在问这整个世界: “你看……我很奇怪,是吧?” 第九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100% 英雄诞生概率:-100% 第十话 不想成为英雄的少年终究要面对恶龙 “我早就该发现的……”哈达维想道。 这个世界和自己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中世纪的欧洲地区,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这里的数学水平,比起中世纪的欧洲所差太多了,如果不依靠魔法,甚至连数额稍微大一些的乘除运算都无法完成。 不只是计算,冶铁、建筑、机械等一切技术,全都仰仗于魔法。 …… 这里的工程技术,并非是建立在物理化学等理学之上的,而是建立在魔法之上的。 这里,没有理工学,只有魔法工学。 哈达维终于发现了。 这两个世界的文明,是建立在不同的知识之上的 构筑这两个世界的基础,是不一样的。 在我出生的世界,魔法是行不通的。 而我作为那个世界一部分,魔法对我……也是行不通的! 对我来说,物质是守恒的——不可能使用什么治愈魔法,凭空填补上裂开的伤口 能量是守恒的——不可能通过打个响指的做功,就凭空引起爆炸 预言自然也不可能对他生效,因为在他的世界中,完全彻底的预言已经被证明为不可能的事(完全彻底的预言,又叫做拉普拉斯妖,最早由法国数学家拉普拉斯提出:假设有一个恶魔,知道此刻宇宙中所有粒子的位置和运动状态,那这个恶魔就可以完全预知未来会发生的所有事情。但物理学家海森堡在1927年推翻了这个假设,因为“微观粒子的位置和运动状态是无法被同时确定的”) 这些违反了“科学”的力量,对我来说,全都是…… 不!存!在! —— 盖勒斯接连放出数个不同样式的强力魔法,但无一例外,这些魔法都没能伤到对方丝毫。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吗?一个叫哈达维的怪胎罢了……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魔法对我没有作用?别担心,你的魔法没有问题,毕竟——奇怪的是我才对啊~” 看到对方脸上的怪笑,盖勒斯的脸色也越发凝重。 他轻轻一打响指,哈达维脚下立刻燃起了熊熊烈火,就连地面都烧得通红。 在这恐怖的高温之中,哈达维却面不改色 刚才罗曼主教已经试过了几十种魔法,没有任何一种魔法能影响到哈达维。 仿佛是已经对盖勒斯失去了兴趣,他扭过头向一旁救治众人的罗曼主教问道: “西莉亚怎么样了?” “应该是这里面伤势最轻的,好像……只是吓晕了……” “……” 这个瞬间,哈达维的脸上有一丝宽慰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就转过头去,再次盯住盖勒斯。 “我啊,其实早就没什么豪情壮志了……我不想战斗……不想拼命,更不要说去当英雄了……毕竟我早就知道,想逞英雄的话,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但是……” 但是,你们为什么都在逼我啊? 往事一幕幕在哈达维眼前浮现。 西莉亚,还有猎友团的朋友们……当他们得知自己想要逃走时,脸上露出的表情…… 每一张脸,都在向他逼近,每一张脸,都在重复着那句话: “奇怪的……是你才对吧?” ……妈的,不管哪个世界,都特么在逼我啊! 行,既然你们都要逼我,那我也就稍微认真点好了 —— “啊啊,放马过来吧,老头——”一抹骇人的狞笑在哈达维脸上蔓延开来,那已经不是人类的表情了。 “——就用你们最想要的厮杀!!!” 下一秒钟,不同意义上可以被称为怪物的两人在极近的距离下爆发出冲突! 两人都堵上全力挥出重拳,两人都被重拳砸中,两人的口鼻中都抛洒出大量的鲜血 “啧……”盖勒斯踉跄着连退了几步,才终于稳住身形,“这小子,是真的一点魔法都不吃啊……” 盖勒斯在动手之前,使用了相当高级的身体强化魔法,但在他的拳头打中对方的那一刻,他就感到身体中依靠魔法获得的力量完全没能伤到哈达维的身体。 他的鼻孔中传来一阵火辣的痛感,这种感觉,他已经十几年未曾感受过了。 而哈达维同样一脸惨状,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两颗门牙都已经松动,上嘴唇甚至已经失去了知觉。 这家伙……不可貌相啊,看着一副老头的样子,却有如此筋力…… “不过,那又如何!” 哈达维从胸腔中扯出嘶吼,一脚跺向盖勒斯的脚踝。 下一个瞬间,自己下颚骨破裂声音传入哈达维脑,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吐着鲜血向后方瘫倒 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不,在没能保证平衡时就轻率使出踢击的时候,自己就落入下风了…… 而敌人可不会给哈达维喘息的机会,拳风呼啸着袭来,直取他的面门。 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两个怪物再次拉开距离。 “……好架势,”盖勒斯冷声说道,“至少对一个没受过战斗训练的人来说,这架势不错。” “……” 千钧一发之际,哈达维在脸前架起双拳,用原世界中拳击的姿势护住了脸部。 不行……对付不了他。 拳力、敏捷、经验、技术……一切能决定战斗的因素,全都是盖勒斯更占优势,继续空手战的话,恐怕自己一定会输……而哈达维也不会使用任何魔法或兵器,没有任何扭转战局的手段。 “……但是,那又如何啊!!” 再次发出同样的嘶吼,哈达维第三次发起冲击。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哈达维没有鲁莽,他保持住拳击的架势,向对方逼去。 只是,他依旧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 这次,骨头断裂的声音从他的侧肋处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几乎要将他逼疯。 撕裂、折断、崩开…… 诸如此类的词语顿时在哈达维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向他诉说着肋骨的伤势。哈达维禁不住发出哀嚎,却依然维持着护住面部的拳击架势。 “原来如此,倒也算明智,把头部的保护放在第一位吗?” 盖勒斯略一思索,便想出了对策。 他一脚向哈达维的下颚踹去,踢击的威力是拳头不能比拟的,他深信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绝对能打破哈达维的防御。 然而—— 下一个瞬间,视野中,哈达维的身影失踪了。 “!!?”盖勒斯顿时寒毛倒竖。 糟糕,因为他一直在防御,我大意了…… 哈达维深深地俯下身去,一把将盖勒斯拦腰抱住。 刚刚使出踢击的盖勒斯只能用一条腿支撑身体,这就是哈达维最后的机会了,他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对手压倒在地。 冲突爆发后的第三十秒,哈达维将这场厮杀拖入了地面战的阶段。 ——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的呢? 盖勒斯恍惚间,看到了过去的幻影。 他十五岁的那年,在家中遭到了一只四足怪物的袭击。 那只怪物畸形而丑陋,疯狂的魔力萦绕在周身,咆哮着把宅内的侍卫和仆人们撕成碎片。 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宅中,幼小的盖勒斯,被吓得湿了裤身。 纵然他拼命地逃跑,纵然骑士们拼死阻拦,盖勒斯依然被这畸形的怪物扑倒在地。 他感到带着血气的呼吸喷吐到自己的脖子上,生腥的恶臭钻入自己的鼻孔之中 他明白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然而那怪物的眼神中却突然透露出一股迷茫,过了许久,竟然口吐人言。 “孩子……” “!?” 就在这时,一只长枪贯入了这怪物的喉咙,怪物爆发出一阵无声的惨叫后,喷洒出大量象征着生命的红色液体,一头栽倒在地。 “切……疯婆娘……走火入魔了吗?” 杀死这怪物的,是盖勒斯的父亲,他冲着怪物的尸体唾了一口,就转身离开了。 “……” 这段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 继而浮现在盖勒斯脑中的,是自打自己五岁时就不告而别的母亲……还有每次他去询问母亲下落时,都在左拥右抱着不知哪里来的女人的父亲一脸嫌恶的样子。 —— 盖勒斯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糟了! 刚才被扑倒的时候撞到了头部,失去意识了…… 虽然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但这已经足够哈达维压制住他了。 哈达维用全身的重量压住盖勒斯的右臂,头部死死贴住盖勒斯的胸口,右手则乘机掐死了盖勒斯的左手手腕位置,让他动弹不得 “……还真是……又一个好架势啊……” 盖勒斯几次三番地挣扎,却根本脱身不得。 “啊啊,我就知道……你们这里也不会有寝技这种东西吧……” 哈达维的推测是正确。 在这个“用魔法就可以进行计算”的世界,自然不会有人去研究数学。 同样的,在这个“不需任何动作,就可以用魔法放出攻击”的世界,也不会有人去研究如何封住对方行动的寝技。 “……” 盖勒斯咬紧牙关。 如果是别人摆出这种姿势,他只需要从胸口射出魔力的巨矛就可以射穿对方,但魔法对哈达维根本不起效果。 双臂和上身被哈达维以全身气力压住,根本动弹不得,虽然下身双腿可以自由活动,但不管怎么踢动都碰不到哈达维的位置。 “……别白费力气了,地面战中,侧面和上方都是致命的位置,现在这两方同时被我占据,你根本无计可施……” “真是……好手段……利用了自己免疫魔法的特性吗?” 盖勒斯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我要输了吗? 输了之后,我又会怎么样呢? 又是像之前那样,沦为给家族解读福音的工具吗 又是像之前的历代家主一样,沦为衰老而可悲的怪物吗? 又是像我的妈妈那样…… 妈妈…… 明明年轻却如此衰老、明明美丽却如此丑陋的妈妈…… 那只被父亲刺穿了喉咙的怪物,附在盖勒斯的身上,许久许久,一直用那狰狞而温柔的双眼看着他。 “……孩子……我的孩子啊……别哭啊……你不要哭啊……你要站起来,你要赶紧跑……求求你……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害怕妈妈啊 求求你,不要变成妈妈这样啊 母亲或许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弥补这数十年来没能陪伴孩子的遗憾吧,但已经没有时间了,最后的最后,她勉强在丑陋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我爱你,我的孩子。” 盖勒斯待在那里许久许久,直到已经变成怪物的妈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刚才听到的话,真的是这怪物说的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大概只是盖勒斯因为受到太多刺激,对气管中血泡的声音产生了幻听吧 但是,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我也爱你,妈妈……” —— “咕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哦嗷嗷嗷嗷嗷嗷嗷啊嗷嗷嗷嗷哦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哦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盖勒斯的口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嚎,身体再次暴动。 “唔哦!……唔……别白费力气了,你挣脱不了的……你再怎么厉害,也违反不了人体力学!” “啊啊!的确是这样,可惜……你还是算错了一点……”言语间,盖勒斯的声音愈发的疯狂,“因为,魔法并不是只可以用来打击敌人的东西!” 在哈达维意识到情况不对之前,异变就发生了。 盖勒斯再次使用了魔法,他的胸口暴射出一根魔力长矛。 没用的!长矛洞穿了哈达维的身体,却没能对他产生半分影响。 只是,长矛的目标并非是哈达维——而是上方的天花板。 长矛穿过哈达维的身体后,向正上方直射而去,在屋顶发生了爆炸。 一声巨响,破碎的屋顶四散飞落,一块巨石径直朝哈达维背后袭来。 “妈的……你这疯子……” 哈达维心下大骇,立刻解开对盖勒斯的压制,在生死一线之际从巨石下逃开。 可盖勒斯就没这么幸运了,巨石重重地砸到了他的左半身,溅起的血液洒了哈达维一脸。 然而…… “啊啊,果然福音还是能起点作用的,”本应被压成肉酱的盖勒斯却缓缓开口说道,“我从预言中看到了,如果射中那里的话,就能让巨石瞄准你砸下来,又同时只会伤到我的胸口以左……” 言语间,盖勒斯没有任何动作,压住他身体的巨石就化为了粉末,烟雾散去,他左胸前的福音书页缓缓翻动。 “而我的左胸位置,有福音相护,区区一块巨石……咳唔……” 盖勒斯绝非毫发无伤。 虽然福音保护了他的左胸及心脏,但他的左臂早已弯折到了不正常的程度。 “少了一条胳膊……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我知道你在扭打这种战斗方式上造诣比我更深,我不会再大意了。” 盖勒斯再次摆出架势——他的左臂已然无法使用,但他已经从福音中找寻到了一套单手就能打出的拳法,威力一般,但足以战斗。 对此,哈达维的反应是…… “啊啊,也好——那我也再说一遍吧……” 哈达维的伤势也非同小可,他的下颚骨被打碎,肋骨也应该出现了裂痕,在他的人生中从未受过这样的重伤。 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疼痛这种感觉,是神经末端在警告大脑身体面临危险,大脑继而产生恐惧的感觉,指挥身体躲避死亡。 但是,如果有比死亡更让人惧怕的东西呢? “放马过来吧老头!就用你们最想要的厮杀!” 以哈达威的咆哮为信号,两人的身影再次交织在一起。 战势终于进入了终局,地面战的阶段已经结束,现在是该用打击技给这场战事收场了。 —— 挥拳这个动作,是新手和老手差距最大的地方。 未经过训练的新手,第一拳都会凭着本能使用惯用手用侧方向的勾拳打对面的面部,而这正是破绽最大的拳法。 两人拳头相交而过,哈达维的右拳打中了盖勒斯的左脸,但他还没来得及发力,敌人的攻击就呼啸而至,把他的眉骨打开一道可怖的口子。 鲜血淋漓而下,但哈达维没有退缩——他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盖勒斯胸前的书页,用尽全力把自己拉向对方。 “咕哦!” 盖勒斯的面部被哈达维一头砸破。 呼…… 两人的面相都惨不忍睹。 两人的步伐都毫不退缩。 他们都明白,此刻一旦退后半步,就再无前进回来这半步的机会。 两人甚至都没有防御,他们拼命地挥拳,只求能靠气势压倒对方。 重击如雨点般打在对方身上,重击如雨点般落在自己身上。 鲜血从七窍中流出,淤青在周身上蔓延。 两人都坚信,自己会把对方杀死 两人都明白,自己会被对方所杀 以血洗血,以杀止杀! 这里的空气为之震颤 这里的地面留下足陷 无需掩体,遑论殿后 “咕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盖勒斯被压退了半分 哈达维立刻追上半分 他们的面容已然扭曲,拳拳相交之下,早已看不出人形。 他们拳头发麻 他们头晕目眩 他们步履蹒跚 他们继续战着 —— “……奇怪的,是你才对吧?” “求求你,不要变成妈妈这样啊……” 把他们变成怪物的两个女声再次在他们耳边响起,他们一起发出咆哮 盖勒斯再次被压过了毫厘。 他的力量更胜一筹,他的速度毫不逊色,但他却被一再压过——答案很简单,他那老迈的身体在不依靠魔法的状态下,已经难以长时间支撑这种强度的战斗了。 气势上的势均力敌,被这物理上的毫厘之差打破 半分、又半分、再半分 终于,盖勒斯被一拳砸到在地。 但他立刻爬起,当他直起身时,手上已经握紧了一把利刃。 哈达维后退两步,也捡起两把短刀来。 他没有械斗的经验,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无人开口,无需开口。 哈达维没有经验,但盖勒斯也少了一条胳膊,鼻青脸肿的两人早就视线模糊,这种情况下技巧的差距也不再那么难以逾越了。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嗷嗷嗷嗷嗷嗷嗷!” 咆哮声再次在这个空间中炸裂,已经升级的冲突再次在这空间中爆发。 白刃在手,赤水加身。 两人赌上自己的人生而斗,两人也因自己的人生而斗,两人更是在用自己的人生而斗。 以砍抵劈,以斩截刺 这是最愚蠢的决斗,更是最激烈的厮杀 两人的剑技绝不高明,一方青涩鲁莽,一方老迈钝重,但即使是天下最高明的剑客,也绝不想掺和到这场厮杀中来。 没有阴谋,没有诡计,他们嗤笑,他们怒吼,他们嘶喊,他们高嚎。 钢铁撞击的尖锐轰鸣声突然停止,紧随而来的是一阵金属切开肉体的沉闷响声 “……” 盖勒斯一剑刺穿了哈达维的左肩胛骨,但在他继续发力之前,哈达维的短刀也深深扎入了他的掌背。 “……就差一点啊……” 盖勒斯喃喃说道,本来,他只要翻扯剑刃,就能扩大哈达维体内的伤势,但现在…… 虎口位置的肌肉组织被破坏了,在哈达维原来的世界中,那个部位的肌肉被称为“拇收肌”,而拇收肌受损的人,是没有办法收紧大拇指的。 换言之,盖勒斯仅存的一只手臂,也没法握住武器——甚至连握拳都做不到了。 魔法无效,没有武器,也不能挥拳——盖勒斯的败局已定。 …… “但是,那又如何啊!” 其吼嘶哑,其心壮烈 他们的身影最后一次冲突在一起 他们扪心自问,自己是为何拼杀至此。 是为了声名家望? 还是说一己私利? 又抑或美人艳姿? 不,都不是。 他们清楚,自己绝非是为这些肤浅的理由亡命搏杀 他们清楚,对方绝非是为如此庸俗的目的舍生忘死 “啊啊……”两人同时想道,“对面这个混蛋,也一定是和我一样,跨越了命运的重重苦难,才终于君临于此。” 双方无言无语,两人所求所望,彼此了然于胸。 刀剑之鸣与拳脚之舞 人世的福音与命运的哀歌 一幅贯通了两个世界的壮丽画卷,在此迎来了终结。 …… “……” “……” “……这算什么事啊?”哈达维的声音木讷而呆滞,先前的气势已经半点全无。 他们的战斗没能进行到最后,哈达维最后一拳尚未挥出,盖勒斯就一头栽倒在地,连气息都丧失了大半,任谁都看得出,他的生命已是风中残烛。 “你要死了吗……你怎么能死……你不能死啊,老头!” 要是你死的话,这个世界上,不就只剩我一个怪物了吗? 哈达维感到胸中一阵绞痛,和这剧痛相比,身上的伤痕根本不值一提。 见到他这副样子,就连垂垂将死的盖勒斯都用最后的气力挤出苦笑。 ……你在哭些什么啊……我才想哭呢……我都到了这一步,最后的结局……居然是老死…… 盖勒斯胸前的书页最后一次翻动起来,仿佛是屈从于命运一般,他最后的生命依然花费在了解读福音上。 他看到了,自己死后,已经和自己融合的福音也将失去机能……黛安茵家族从此和预言断绝了联系……而他的女儿,也将从这悲哀的命运中解脱出来,过着略有艰难,也饱含希望的一生…… 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在他脸上一闪而逝,哈达维顿时察觉到了什么,抓住已经毫无反应的躯体剧烈摇晃了起来。 “别死啊混蛋!” “接着和我打啊!” “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他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怨声凄厉,如恨如诉。 他就这样沉浸在敌人的逝世中难以自拔,不知过了多久,才被艾瓦尔修女从背后一把抱住。 “够了……已经够了……” “……” 哈达维停下哭喊,但他脸上的悲戚之色却丝毫不减。 他闭上眼睛,僵硬缓慢地抬起头来,许久,才带着哭腔吐出几个字来 “她妈的……” 黛安茵·盖勒斯,这位向着命运发起挑战的勇士,在敌人的痛哭声中寿终正寝。 第十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100% 英雄诞生概率:0% 尾声 战事结束已经一个月多了。 黛安茵伯爵领却依然没有从这场灾难中缓过神来。 领内几大组织的首领全都受了重伤,而领主家族更是死伤惨重,连正常的管理工作都无法进行,城内一度陷入混乱 而在伤员中,此刻过的最惨的,就是因为免疫治愈魔法,而无法在教会进行治疗的哈达维了。 那些青紫瘀伤看似凄惨,草药外敷下还是能稍有缓解,真正让他痛不欲生的,是那些筋骨之伤:他的眉骨、颧骨、下颚、肋骨乃至肩胛骨,或是破裂,或是断折。 在这个使用魔法就能治愈重伤的世界里,自然也不会有人去研究不依靠魔法的骨科手术。 他只能奄奄一息地瘫倒在床,使用木板和绷带固定住胸腔和整个头部,等着骨头自行痊愈。 不知道这个过程具体要持续多久,哈达维只知道,至少半年之内,任何剧烈运动都会加重身上伤势。 房门嘎吱一声推开,西莉亚端着饭盘走了进来。 “哈达维,罗曼主教他们来看你了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饭盘放到床边。 在哈达维解释清楚误会之后,西莉亚已经不再是哈达维的奴隶了,但她仍然固执地坚持要照顾哈达维。 在她身后,罗曼主教和艾瓦尔修女提着礼物走了进来。 “小子,伤怎么样了?” “……” 哈达维却一直沉默,见到他这副样子,罗曼主教有些讶异的扬了扬眉毛: “怎么不说话了,小子?” “……” “……” “……下巴碎了,说话疼,不想搭理男的。” 见到罗曼主教非要问个明白,哈达维也无奈地开口回了一句。 “那我是不是也别和你说话比较好?” 陌生的男声从病床另一侧传来,商会雇佣的黑衣杀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这里。 “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完不成这次任务,”他微微鞠了一躬,把一小袋金币放到了床头,“这是我佣金的一部分……就当是我帮你垫的医药费了。” 见到黑衣杀手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西莉亚一下起了兴趣: “哎哎哎?怎么回事,哈达维起了这么大作用吗?怎么回事啊,我可没听过啊!” “……” 众人面面相觑,三缄其口 战斗结束后,按照哈达维的意思,在场的大家并没有公布他的能力,而是对外宣称,哈达维勇敢迎战盖勒斯,却毫无作用,在关键时刻,一位未留姓名的流浪骑士经过这里,破解了福音,这才打败了盖勒斯。 艾瓦尔修女凑近哈达维,悄悄问道: “这样好吗?不告诉别人。” 哈达维立刻用眼神告知她不要多事。 这么多年以来,他的人生哲学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勿作异类,莫当英雄——即便他之前确实当了,他也想把这一切都当作未曾发生过。 …… 但那真的能当做是未曾发生过吗? 见识过那场战斗的人,都已被这场厮杀所打动。 猎友团团长自从那天开始,就把一切团内事务都托付给了他人,进入深山之中,展开了许久未经的苦修。 武卫骑士陷入深深的罪恶感中,私下里多次去找教会和哈达维反省家族的罪过,听闻最近,他已经前往王都,去向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骑士讨问骑士的真道。 为钱卖命的黑衣杀手,同样被那场厮杀所震撼,主动拿出了大半的佣金,去为这件事善后。 …… 当然,也有哈达维并不知道的事。 教会的大枢机卿,此时此刻,正在阴暗的教会密室里,用食指缓缓地敲着桌子。 “哈达维……是吗……”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吐出只有他一人可以听到的话语。 “……可算是……找到了……” —— 罗曼主教等人告辞后,西莉亚开始为哈达维换敷草药。 “哇……你这也被打得太惨了……都这么多天了,脸还肿成这样子……” 西莉亚的手法十分生涩,草药更换间,常常碰到哈达维的伤口。 “唔嗷……啊哟……啧……” 哈达维接连发出惨叫,见到他这副样子,西莉亚忍不住笑出声来。 “搞什么啊你,明明之前你连那么吓人的敌人都不怕,怎能这么一点小伤就疼成这个样子……” 西莉亚说着说着,突然感到心头一酸,附在了哈达维身上…… “啊啊,这场景还真是温馨浪漫,”哈达维默默想到,“要是她没有压到我受伤的侧肋的话。” “……搞什么啊,明明是我组织着大家去保护领主的,却连打都没打就被吓昏,丢死人了……结果哈达维……你明明之前口口声声要逃走的,却又赶回来了,还打成这个样子……” 哈达维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地方无伤,看他这样子也能明白,他和盖勒斯之间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战斗。 “……那个怪物,随便一两招就把那么多高手打败,你这家伙,明明不会魔法也不会用武器,是怎么和那个怪物战斗到这种程度的啊……” 西莉亚回想起刚刚黑衣杀手的话来,隐约间也察觉到了,哈达维也一定在这场战斗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想不到吧~因为我聪明啊~” “这是什么话!你在说我脑子不好吗!” 西莉亚笑骂一声,连续用手指戳向哈达维的侧腹部,受到突如其来的刺激,哈达维忍不住扭动起身体来 “……再说了,你再聪明也没用啊,最后还不是路过的流浪骑士打败的盖勒斯~” 说着说着,西莉亚突然面带花痴。 “啊啊,流浪骑士啊,感觉很浪漫啊,小时候最喜欢看的绘本,就是流浪骑士打败恶龙救出公主的故事……说起来,很多女孩,从小的梦想,就是能嫁给解救了自己的勇者呢~” 如果哈达维足够冷静的话,他一定能看出此刻西莉亚的表情带着些刻意的挑逗,语气也略显做作,似乎是在故意引诱他一般。 可是,哈达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西莉亚在谈到别的男性时露出这种表情——即便这男性实际上不存在——他就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其实……真正救了你的那个人其实是……”话说到一半,哈达维终于冷静下来,他自嘲地一笑,“……算了,这么荒唐的话,说出来你也不会信的吧……” “我相信你的!” 西莉亚突然打断了哈达维的话。 哈达维讶异地看向她,不知该做何言语。 “无论哈达维你告诉我什么,我现在都会相信你。” 西莉亚紧紧盯住哈达维,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哈达维甚至可以隐约看清她脸上的红晕。 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哈达维感到自己内心的一切都无处遁藏。 …… 那么,至少在这个少女面前,自己要不要试试再做一回英雄试试呢? 一时兴起?情不自禁?还是该叫鬼迷心窍了呢?随便了 在他下定决心开口的那个瞬间,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再次改变。 “我——” 完 死宅死亡进度:0 英雄诞生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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