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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还是我,这次这篇文章是我22年考入体制内,但做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并不适合体制。家里人又不让辞职,工作环境+家庭环境给人带来的压抑的双重产物。 抑郁期间,内心有好多话要说,但有没有东西可以宣泄,于是写小说就成了我唯一发泄负面情绪的工具。 我发现,在人生低谷期的时候,也是创作欲望最高的时候。 现在,我已不再体制内上班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但创作的欲望却降到了最低,、 好了 ,这是我的旧作,应该能完结吧 第一章:家族动乱 雨,洒落人间,如同轻薄的纱帘一般,柔软且细腻。闷热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气味,让人感到无法呼吸。远方浓厚的乌云和渐行渐暗的天空,也预示着这片大陆即将卷入一场重大的动乱。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无法停止,无法反抗,一切生灵将会走上他们该有的宿命。”——《启示录四》 “铛—铛—铛—”沉闷的钟声想起,伴随着几只乌鸦聒噪的叫喊,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驶过,在泥泞的路上留下两道深痕。几个身披黑色外套的人士从马车上下来。伴随着开关车门的声响,为这场清晨的葬礼拉开序幕。只见他们缓缓走向祷告台,随着黑色外套的摆动下,隐约看到里面银色的神官服和胸口若隐若现的齿轮标志。两者揭示了他们的身份——命运神殿神官。 在这片大陆上,命运神殿,作为最大的教会。统治着这片大陆上的绝大多数信仰,没人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关于它的起源,人们众说纷纭,各路版本在吟游诗人的传唱下,更之为其披上的一层迷雾。只有在中央最高神殿的隐蔽书籍中,记载着只言片语的描述。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其的信仰,农夫希望能在次年获得好的收成;平民希望获得命运的垂青,鱼跃龙门,改变自己的阶层;贵族们则希望能继续巩固自己的统治,维护身为贵族的利益。由于命运神殿独特的中立原则。在过去的时间里,迅速成为这片大陆的最大的信仰源,遍布整片大陆。 远处,几个身手麻利的年轻人正在合力抬着一口棺材,里面沉睡着的,正式莱恩斯·塞克的父亲——卡姆·塞克。这位曾经的利卡镇领主,塞克家当代当家,莱恩斯心中的英雄。几天前贵族例行巡查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彻底让莱恩斯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也让塞克家族几度分崩离析。生命又是如此脆弱,不管你生前权倾天下还是富贵万里,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愿命运庇护你,主的孩子。愿你能回归主的怀抱;愿神国没有痛苦。”祷告牧师说罢,左手斜上至肩出,拇指和小指微微弯曲,作出命运教会的标志行手势后,合上右手的圣典。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莱恩斯默默的站在原地,脸上毫无表情。 等到人群完全离开后,他默默的走到父亲的墓碑前,右手缓缓抚摸着墓碑。当手指滑倒:卡姆·塞克男爵,诞生与命运九七四年,故去与命运一零一二年。一向坚强的他终于痛哭了起来。 自从五年前母亲失踪后,年仅八岁的他与父亲相依为命。这些年来,他一直问父亲母亲去了哪里,得到的回答永远是母亲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等到莱恩斯长大后,母亲就会回来。如今,十三岁的莱恩斯隐隐明白母亲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但是内心却一直不肯相信这个结果。 “啊湫”过度的悲伤迅速带走身体的温度,深秋早上的寒冷让年幼的莱恩斯连连打了几个哆嗦,收拾好心情后。莱恩斯向着家族领地走去,现在当务之急的不是悲伤,而是尽快收拾残局,绝不能让塞克家族断送在自己手里。带着复杂的心情,莱恩思走向马车,快马加鞭的朝家族领地赶去。 ··· ··· ··· ··· 另一边,在一处隐蔽的空间中,一个中年人对墙负手而立。消瘦的脸庞和尾部上翘的眉毛散发着肃杀之气,略微鹰钩的鼻子和如同鹰隼的眼神。为这位中年人增添了残忍的气息。在他身后,半跪着三个带着乌鸦面具的人。烛光微微颤动,四人的影子随烛火摆动。尽管面前的中年人听完报告后一言不发,但还是让他们感到心颤。他们不知道寂静会持续多久,尽管后背全是冷汗,但只能维持这份寂静。 “我知道了,下去吧”浓厚的男声响起,打破了永恒的宁静。三位带着乌鸦面具的人士如负释重,匆匆离去。片刻之后,中年男子拿起一份报告,上面赫然写着:卡姆·塞克(保皇派)。利卡小镇男爵(已抹杀)。真实身份有待确定,五年前由于一场意外身负重伤,至今未恢复。妻子身份不明。片刻之后,男子将该份资料放于烛火下,很快,火焰吞噬了纸张,伴着中年男子嘴角裂开的微笑,鲨鱼般锋锐的牙齿在火光下反射着残忍的光泽。 “一即是全,全即是一,一切都会走向他该有的道路。熊熊的火焰将吞噬一切。不过,舞台和演员还未到齐,就让我静静的期待这旷古的巨作吧!”中年男子双手张开,作出拥抱一切的姿态,背后的影子诡异扭曲,散发这不详的气息,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 。。。。。。 。。。。。。 当莱恩斯如火似荼赶到家宅邸时,眼前的火光让他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到处都是仆人们的喊叫声,空气中散发着肉的焦味和呛鼻的浓烟。灼热的空气让莱恩斯剧烈咳嗽。他忍着强烈的不适,在浓烟中寻找着什么。 “老——怀——特!老——怀——特!你在哪里!老怀特!”莱恩斯大声呼叫着,一阵浓烟飘过,差点儿让莱恩斯憋过气去。老怀特是莱恩斯除父母之外最亲的人,作为塞克家族的管家。多年来尽心尽力的为家族服务。据说年轻时是父亲挚友,一起和父亲冒过险。他稳如泰山的性格和一丝不苟的精神。多次为塞克家族渡过难关,也是小莱恩斯视为爷爷的存在。 “少...爷,少...爷,我在这里。” 墙角处,老怀特气弱游丝道。“你没事儿吧!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其它人呢,他们在哪里?”莱恩斯焦急地问道。要知道老怀特可是中阶冒险者,在这个偏远小镇中。能伤到他的人屈指可x数。在莱恩斯的心中,老怀特是无敌的存在,就像一尊战神般守护着塞克家族。 “少...少...爷,我时间不多了,家主在几个月前已经预估道自己会有不测。提前将这个东西交给我。”说着,又有一些血沫吐出。“现。。现在告诉你敌人是谁会徒增你的负担。记住,拿着这个,去家族西南岭的小山丘下。那里,你会知道一切。至于其他人,都...都死...了。”说罢,头一偏,已经没有了呼吸。 “老怀特!老怀特!” 没有立刻接过老怀特交给自己的东西,莱恩斯还在尝试着呼唤着他——那个被他视作爷爷的存在,他心中不相信几天前还其乐融融的家族转眼间就分崩离析。可是无论他怎么卖力呼喊,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过度的悲伤持续不断地袭击的年幼的莱恩斯,终于,不堪重负的他悲伤成疾,晕死了过去。 大火持续的蔓延着,人声杂乱,仆人纷纷四散逃离。火光中,人性百态在此体现的淋漓尽致,平时和蔼可亲的下人们在生死关头丑态百出:互相拉扯的、趁机敛取财物的、嘶吼的,但偏偏没有人理会昏死过去的莱恩斯。偶尔一俩名仆人路过,匆匆瞥了几眼后,慌忙逃离。 火势越来越大,夹杂着浓烟,很快就蔓延到莱恩斯这边,眼看莱恩斯就要葬身于大火之中。突然,老怀特手中的物品发出了金色的光芒,如一道薄薄的屏障,奇迹般将火势阻挡在在外,微弱的金光此刻犹如坚不可摧的战神般,守护着莱恩斯,等待他的苏醒...... ------------------------------------------------------------------------------------------------------------------------------------------------------------------------------------- 第二章 隐藏的秘密 第二天 清晨的鸟鸣夹杂着寒冷的风从领地的北边袭来。昨日整整一天的大火在领地人民的努力下扑灭。为扑灭大火辛苦奋斗一夜的领民零散离去,人们为失去领主而感到悲伤,也为卡姆一家的逝去感到可惜。大火烧毁而形成的废墟抵挡不住凛冽地北风,很快,莱恩斯被寒冷冻醒。 “阿湫——阿湫——阿湫——”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后,莱恩斯坐了起来。 “我...这是?”莱恩斯十分疑惑,自己竟然奇迹般的捡回一条命,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泥土,站了起来。 环顾四周,昔日的宅邸已在大火下成为废墟,四周都是焦黑一片,还有不少不成人形的焦黑物体。举目茫然之下,只有自己这片地区完好无损。 “奇怪...”莱恩斯喃喃自语,当初失去意识的自己应该和周遭相同,理因葬身于火海之中,绝无幸免。可是,只有自己活了下来,这太不寻常了。 尽管现在还很焦急,莱恩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隐隐记得失去意识之前,老怀特似乎要将什么东西递交给自己。老怀特是一个聪明的人,如果这个东西不怎么重要,他也不会拼着性命托付给自己。冷静下来的他,在老怀特四周仔细翻找,终于,在几片衣履下找到了这个物品。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去老怀特说的那个地方。直觉告诉他,当他去了那个地方,他会明白一切。 匆匆安葬好老怀特,莱恩斯收拾好情绪,离开了这个他呆了十三年的地方。此刻,复仇的种子在他内心深处深根。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动,新的传说,就此开启。 ...... ...... 路上,莱克斯看了看老怀特临死前交给自己的东西,齿轮的构造反射出青铜的光芒,与一般齿轮不同,它只有轮轴上只有三个齿槽,仔细观察,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要不是齿间传来的真实的触感。莱恩斯都怀疑自己手上拿着一团空气。 “这个东西是啥?”莱恩斯将手上的齿轮状物品翻来覆去,甚至拿起对着阳光。试图了解它内部的构造。一路上莱恩斯尝试了各种办法,甚至拿牙去咬。除了牙嗑的生疼以外,没有任何的收获。 直到太阳夕斜,莱恩斯才走到西南岭。 “这...这是哪里!”莱恩斯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觉得大吃一惊。 此刻的西南岭,已经和他印象中的地方截然不同。小时候他也路过西南岭,但当时还是白天。西南岭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山丘,除了石头就是石头。他不死心,半夜也悄悄遛出来看过,除了因私自遛出被父亲毒打一顿以外,并无明显不同。此刻,在夕阳的照射下,竟然出现了一个山谷。突然,莱恩斯发现口袋中的齿轮发出了淡淡的金光,随之升空。猛的一闪,化作点点金光消失不见。莱恩斯的脚下,出现了一道光圈。 “#%@¥……!”随着一声叫骂,莱恩斯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随即消失在这片峡谷中。远方的风吹入峡谷,发出呜呜的响声,仿佛在诉说刚刚发生的事。 许久之后,莱恩斯醒来,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干呕起来。眼前是一处封闭的房间,在他正前面是一张书桌。桌上的燃烧的油灯和摊开的书本显示这地的主人似乎刚刚离去。莱恩斯检查了一下全身,除了胳膊出有些擦伤以外并无大碍。 “你来了,我的孩子。”熟悉的声音在莱恩斯耳边响起。 莱恩斯浑身一机灵,大喊到:“父亲!父亲,原来你在这里。” “不,孩子,如果你看到了这段声音,说明我已经遭到不测。听好,时间有限。我简单告诉你我们家族正背负的使命。以及你需要继承的宿命。”声音仍在继续。 “我们家族叫塞克,在家族的密辛中,塞克属于轮回的意思。在这片大陆上无法查到。是被抹去的历史。我们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世界的起源,只不过因为太过于遥远。最终仅仅继承只言片语的记载。想毕你能进入到这里,老怀特给你的东西你也看到了,那是命运的齿轮,其中一个用途是让你能都安全地进出这里。至于其它的功能,则需要你继续探索。现在我将它交给你,今日起,你就是塞克家族九十九代当家。原命运庇佑你 能...... “????,父亲,父亲,你倒是把话说完啊!”前一刻他还在认真的听着,后一刻,只见一道思维波动传来,随之内容戛然而止。这就像在追小说时,正到精彩处,突然就中断了,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也没有,永远不会再有的那种。那种憋屈的感觉,这是我们小莱恩斯当前的感受。只见他气呼呼的跺脚,看也不看随便朝一个地方狠狠踹了一脚。 “咚——!”“噫噫噫...啊啊啊啊啊啊!”莱恩斯抱起脚大叫起来,他踢到了一处铁墩子上。先别论为啥这里有铁墩子,就冲他这时的惨叫和抱着受伤的脚似独脚鸡一样乱跳,隔着屏幕就能感觉到小莱克斯的委屈和无助感。 待到很久之后,右脚的疼通感逐渐减轻。莱恩斯在这地下室四处观看,试图寻找父亲卡姆·塞克留下的东西。突然,脑中疼痛感袭来,一个从旷古传来声音响起:命运的力量无处不在,却又无所不能,它支配万物。我们一族是被抹去的禁忌存在。切忌不要在命运神殿面前使用这股力量,会产生大恐怖。最后,玩弄命运的人终将被命运玩弄,一切生灵都会走向它该有的宿命。 随后,这股声音消失在莱恩斯的脑海中。等莱恩斯缓过劲来,发现身体中多了一股奇怪的力量,同时他发现自己的的精神世界中有一颗倒着的树木,左右躯干各延伸出四个树枝,在树枝的尽头个有一颗奇怪的圆圈。有趣的时,收尾两端也有一个圆。莱恩斯研究了很久都没研究出为啥他精神中的树是倒立生长。但小孩子的天性让他很快忘记了此事。此时的他正被桌台上的纸条吸引。 纸条上写着:亲爱的莱恩斯,如果你看到这里。证明我的留影被触发了,我很可能遭受到不测。现在的你身体瘦弱,虽说有些三脚猫功夫,但也无法面对危险,更别说继承我族宿命。抽屉下有一封信,是我年轻时的好友——也是坎佩斯特理工学院的现任院长「狮心王」莱因哈特·莱昂。把信交给他,他会安排好一切。至于怎么去学院,就是我对你是否能继承我族的第一个考验了... ------爱你的 卡姆·塞克 收好纸条,莱恩斯果然在抽屉立看到了提到的信件。同时也看到了几枚银币。以他对帝国的了解,他家在帝国的南方偏隅地带,上方是坎佩斯特理工学院的落址。期间隔着名为「暗夜星林」的森林。莱恩斯可不想过去被凶兽当成饭后甜点。 “嗯...在莱昂市么,看来,只能考虑传送阵了。”他喃喃道。“可是这种超远程传送阵需要巨额的金币,区区手上的几枚银币简直如同杯水车薪。当务之急是找到如何赚钱的方法。”莱恩斯背着手来回踱步,思考如何能短时间搞到足够支付传送阵的金币... ------------------------------------------------------------------------------------------------------------------------------------------------------------------------------------- PS 当时其实写了不少,大概有三十章的样子,每章在3k-4k不等,多的能达到6k 后来抑郁症好了,就。。。。咕咕咕了。 我也希望能把它写完,尽我力气吧 下面是我写的章节截图
  2. 前段时间想要写的纯纯自嗨向长篇剑与魔法异世界轻小说类型的文,以自己原创的四胞胎儿女和一个算是自己人设的角色写的故事,每次随缘大概两千到三千字之间更新。 目录 吟游诗人——菲利多姆 魔法师——红神真梦 修女圣职者——丽贝菲利 游侠——红神幻实
  3. 米娜桑早安午安and晚安,我是新人帮助小鸡 来sstm也有好久啦,之前在看到论坛有文字区的时候就想过发一些自己写的文章上来,但是却因为懒一直没弄。 今天整理电脑,偶然发现了自己去年架构的一个小说的世界观。本来想写成小说投稿给菠萝包的,但是写了几章感觉自己的文字功底还不到家,有点卡文的样子。 所以我就沿用了这个世界观,把里面的一个配角写成主角,当做一个练笔作品。 尽量做到勤奋更新(但愿自己不要懒癌发作咕咕咕) 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如果有建议之类的就更棒啦 ==================目录====================== 序章 血色苍穹(9月5日更新) 第一章 暴雨梨花(9月5日更新) 第二章 繁星的声音(9月24日更新)
  4. 因为忙着就业和见习期的事,很久没空去写点东西了,最近正好做了个梦,以此为灵感上班摸鱼写了点东西,在领导眼皮子底下摸鱼还是有点刺激的,我也顾不上太多文笔问题了,就当看个乐吧。 然后回来一看呜哇,文区好冷清,连活动都没,其他区我也没去,九周年勋章怕是拿不到了,悲从中来(我装的)总之还是慢悠悠的写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开心 恶魔菇 有那么一天,一个年轻人在自己所住的小区三四楼位置的外墙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生物,这个生物呈圆盘状,直径快有两米,且有一条细细的尾巴,一面是灰色另一面是白色,圆盘的花纹看起来像是菌类一样从圆心放射出一条条丝状物构成的,所以年轻男人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一朵巨大的蘑菇,这件事惊动了科学家,生物学家,以及一大批的记者和好事群众,生物学家认为这是一种新的物种,科学家穿着防护服试图给这个巨大的“菌类”采样,记者和好事群众则围着居民楼不断拍照,这个未知生物已然成了当地的热门话题,为了方便称呼,坊间把它其名为大菌伞。 通过几天的工程,大菌伞成功从居民楼上取下,科学家的分析报告也出来了,确实是一种微生物集团,本身无毒,繁殖速度也非常的快,为了防止它成为入侵物种,大菌伞很快就被控制了起来。 但事与愿违,在决定被控制起来的第二天,实验室里的菌株就死亡分解了,同时在该市上空,有人目击到复数的大菌伞漂浮在空中,最后落在高楼上或者树枝上,就地生根,人们开始慌了,大规模的扑灭运动就此展开,但事与愿违,大菌伞的防火性十分优秀,就算用氧炔焰也无法将其烧毁,只能人工拔下,这样会对建筑物造成损失,所以扑灭运动进行的十分缓慢。 直到有一天,网络上流传起一个视频,在视频中,一株完整的大菌伞落在人户人家的树上,它白色的面垂下一条一条白色的细丝,和面条的粗细差不多,而视频中的内容则是一个人试胆,把那些细丝剪下,拌着佐料吃了下去,然后感想是味道意外的好,在这个视频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也拍摄了类似的视频,于是商家从中闻到了商机,大菌伞的产物被称为菌面,作为食物很快风靡了整个城市,扑灭行动受到了阻碍,不仅如此还有商家研究出了培育的办法,建造出了大菌伞的培育基地,商品化顺利进行,本市的经济得到了快速的发展,于是人们渐渐接受了大菌伞的存在,扑灭运动也不了了之。 但是好景不长,大菌伞陆续在各地出现,依赖菌面进口的城市一瞬间被打回了原样,虽然经济没有发展起来,但是菌面作为食物也深入人心了,因为味道鲜美而且营养价值丰富,保质期也非常长,菌面成了一种新的主食,在此刺激下,大菌伞的培育基地越来越多,甚至一般民众也会在家中私自培育,但是大菌伞只有在一定的高度上才能成活,于是墙上挂着一株甚至几株大菌伞就成了非常常见的现象。 由于大菌伞会遮蔽住阳光,好几株大菌伞又会自然地连在一起,自然的形成了荫凉地带,大菌伞甚至还有自净功能,不用担心脏污,所以有些高楼也会种植一圈大菌伞当做景观,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孩淘气,爬上了自家的窗户,护栏松动,小孩掉了下来,正落在大菌伞上,小孩平安无事,这时人们才发现大菌伞的防震功能也十分优秀,柔软疏松而且防震的特性让他代替了高空的安全措施,于是使用大菌伞的地方越来越多,大菌伞也被誉为新时代的万能道具。 当人们沉浸在大菌伞带来的便利当中时,变化发生了。 一整个街区的大菌伞突然连成一片,把阳光全部遮蔽住,烧毁办不到,想要摘下也因为大面积的大菌伞连成一片使得繁殖速度变得非常快,导致摘多少就长多少,人力24小时不停工作也无法减小一丝面积。 全球都在积极推广大菌伞的使用,大菌伞随处可见,虽然有覆盖整个街区的事件发生,推广的脚步也没有放慢分毫,就连那个街区本身也因为会威胁到大菌伞的推广,成为了违禁词。 大菌伞覆盖住了一个又一个街区,一个又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又一个国家,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大菌伞成了国际性的问题,但想要解决已经太晚了。 终于,在短短一个月内,大菌伞覆盖了整个地球,不仅是陆地,连海面也被完美的覆盖住了,高楼的内部也被大菌伞侵蚀了内部,人类没有了办法,只能移居到大菌伞上,因为没了阳光,自然植物也几乎消亡,没有人再下到大菌伞以下,因为大家都明白,大菌伞下面只剩下死亡和腐烂了,大菌伞之上成为了新的文明。 随着最后一个缺口被大菌伞填上,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每株菌伞上都浮现出了一张巨大而扭曲的笑脸,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笑声,就像是在嘲笑着什么,与此同时,菌伞变硬了,硬到连金刚石也无法把它划开,人类通往下层的机会被彻底封死,没法通往下层,那么菌面也无法获取,而在大菌伞上菌面是唯一的食物。 食物的短缺只是问题的第一步,因为一段时间没吃到菌面,有些人出现了戒断现象,变得偏执疯狂,甚至有暴力倾向,于是战争发生了,大菌伞上首次出现了人类的尸体,这像是新的信号一般,大菌伞上的笑脸发出了越发尖锐且让人不快的笑声,同时笑脸也变得更清晰,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出那是死去的人的脸。 大量的人类在杀人的负罪感和笑声的双重折磨下变得精神失常,战争的形式从有组织有纪律的掠夺变成了完全的混乱和恐怖,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总能听到混合着笑声和惨叫的地狱之声,大菌伞上的人口以飞快的速度减少,但还有少部分人顽强的活了下来。 那么那部分人的结局是怎样呢。他们是在绝望的情况下苟延残喘吗,还是自相残杀到最后一人?嘲讽着人类的大菌伞当然不会给你这么美好的结局,他们剩下的这些人,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大菌伞上的笑脸咬住,直到慢慢的变成大菌伞的养分,在痛苦之中迎来了结局,最后的这些人把大菌伞称为恶魔菇,而这就是恶魔菇给人类带来终结的故事。
  5. 脑袋一拍写的文,请诸位不要大意的看看。 其一 人们为何会彼此争斗呢。 女武神小姐规规矩矩的坐在地上,脑袋里浮现出这个问题。 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身份。 只要带着点点星火的眼神彼此对撞。 就开始了一场战争。 就算是知性神秘的贤者小姐,纯洁无暇的圣女殿下,亦或者带着异域风情远道而来的精灵公主。 也不会有丝毫区别。 “干O娘咧,你个O池O级!” “哈?你TM在贡三小?” “来秀的是不是?信不信我一拳打进你的OO里!” 人与人之间,都会有分歧。 理念不同,会吵。 爱好不同,会吵。 信念不同,也会吵。 本来就是来自于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性格和处事方式,有摩擦也是正常的。 虽然在同一理念的支持下,暂时的结成了小队。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喂,那边那个,不要想着置身事外啊!你也有嫌疑的!” “没错没错!不要一个人在那里装深沉!” 战火终于蔓延了过来。 女武神小姐想着,脑袋里的思绪逐渐清晰。 她右手捏着下巴,左手抱在胸前,昂起头看着眼前的知性神秘的贤者小姐,纯洁无暇的圣女殿下,抑或是带着异域风情的精灵公主。 “屁是猪放的。”
  6. “遗忘与习惯,只有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是一段发生在2011年的都市传说,“我”作为两个不同世界碰撞的受害者 经历了一个有相识,有热血,有恋爱,也有人死掉的夏天…… 目录 第一章:彻夜之雨 彻夜之雨(上)------2楼 彻夜之雨(中)------3楼 7月28日更新 彻夜之雨(下)------4楼 8月1日更新 四弦一声(上)------5楼 8月5日更新 附录 故事中包含血腥、暴力、以及一定程度的成人内容描写,请不满十八岁的读者止步于此。 Q:为什么这篇小说的主题叫《一步之遥》?A:说到头来,这是个充满了各种遗憾的故事。会让人产生“如果当时不这么做会不会更好?”“如果当时下定决心会不会有转机”的感觉,没有好结局,也没有坏结局,大家可以期待的,就是通往最后结局的一步之遥。总之,喜欢的人会看下去的。 Q:超现实主义的故事?A:故事发生在常理的世界和失控的世界之间,有的情节可以用科学去理解,也可以用更加魔幻的角度理解。总之,故事而已,为什么不放轻松点呢? Q:更新频率?A:故事的主干部分其实已经基本完工了(大概70%),一般3-5天为一个周期润色后发表。这是一部用于自己练笔的内容,不满意的地方可能会被推倒重来。如果发生了严重的吃书情况,更新缓慢还请谅解。 Q:原创和转载问题?A:故事内容为原创,仅献给本论坛的读者,谢绝任何形式的转载,二次发表。 Q:同人和二次创作?A:欢迎非OOC的同人创作!
  7. 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忙了一阵子没上线,不知道还有没有熟人记得我 最近写了点东西上来传传,不太记得怎么弄目录和链接了,但是这里还是预留做目录,一楼开始丢小说 不定期更新(大约一周一更?) 目录 第一章 为什么是这样的魔法师 第二章 像漩涡一样迷的女人
  8. 【世界并不温柔。】 万里川未用尽全力拔出钢笔,同时深吸一口气。腐肉的腥臭味涌入鼻腔。孽兽的血自脖颈间喷洒而出,溅在她的胳膊上。那血是黑色的,有如粘稠的影子,附之不去,灼烧着万里川裸露的皮肤。未以左手轻轻拂过孽兽的双眼,想要使其瞑目。然而它面目可怖,绿色的眼珠向外凸出,竟然没有眼睑。万里川未叹息一声,正欲起身,却发现周身自夜幕中浮现出许多对绿色的莹光,皆是孽兽的同类。它们包围了少女,一齐低声嘶吼,声音像是闷雷在喉咙里反复滚动。到这一刻,万里川未终于明白,自己一直都在被往包围圈里驱赶。 “猎狐”——那些家伙躲在幕后,一边打量她们作为商品的价值,一边嗤笑着这么称呼。 【生活总是折磨多于快乐,苦难甚于幸福。背负重担的人们努力前行,却未必能得到应有的回报,反而无端遭遇恶意与不幸。正义时常迟到,以至于美德难彰,劣行常在,良善者无所得,而不义者却逃脱制裁。并且有时候它还要踩在你的脸上,嘲笑你对此无能为力。】 孽兽自黑暗中现身。首先是头颅,它们没有嘴唇,枯黄的尖牙裸露在外,彼此错乱相交,咬着白色的雾气。就连月亮也不忍目睹如此邪恶之物,此刻已然悄悄潜藏进云层之后。孽兽们四肢粗短,躯体瘦长,就像是一只只被剥去了皮肤、血肉裸露在外的大型猎犬。身上长满了鳞片似地大大小小的肉瘤,随着肢爪前迈带动粘连的血肉相互挤压,一层层如波浪般前后起伏。 “来啊。”万里川未小声说。侑还在等着她回家呢!炉边侑,一想起那孩子总是最先想起她的笑容来,那就像晒暖的猫眯着眼睛,翘起了唇角的长胡须。于是万里川自己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但也正是在这样的世界里,让我遇见了你。于是我平生所能够想象的最为英雄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努力活下去。】 彼时同今夜一样暗无星光,月亮亦藏进云幕之后。万里川未在楼宇间仓皇逃命,却因为失血过多,终于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她尽力在半空中调整翅膀,却还是重重摔在了阳台上。在失去意识之前,万里川最后的记忆便是炉边侑露出来的两条尾巴。当时她还在想,这个妖怪看上去不太呆呆的——现在也是,侑在家里总喜欢对着远方发呆,眼睛里亮晶晶的,倒映出无垠的青空。 啧!万里川未啐一口唾沫,反手握紧钢笔,另一只手抓住死去孽兽的前肢,慢慢弓腰起身。那些怪物们发出短促的咆哮,借黑暗的掩护一拥而上。成对的绿色幽光浮动在半空之中,忽明忽暗,融进腥臭的风里。只不过短短一瞬,万里川便仿佛看见孽兽爪尖上的寒光,直指她的鼻尖。死亡扑面而来。 【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很多山川和云想和你一起去看,很多白天与黑夜想同你度过。可惜没有时间了。】 她甩动手中的尸体,狠狠砸中迎面的孽兽。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呜咽。尸体铁棍般的背脊正砸中孽兽的头颅。连带凸出的眼珠,怪物的半张脸都塌进肉里。万里川踏前一步,仿佛身体乘上了夜风。少女手中的钢笔挽了一个花儿,甩落点点黑血,自下而上直直刺进孽兽的咽喉里,继而用力一搅。除非同类,这世界上再难有什么怪物,能够在速度上胜过万里川未。 就像她的姓氏——那是她和炉边侑一起挑选的。“就叫万里川吧。”她抱着侑,两人一起躺倒在电暖气片前,盖着一条毯子。窗外远山苍莽。“我来带着你远飞过万里山川。” 【长话短说吧!】 万里川未反旋过身,腰肢下沉,抬肩将孽兽猛摔过去,顺手收回钢笔。那怪物还没有死透,肢爪仍在拼命挣扎,却和其它扑上来的猎犬撞在一起,被同类的尖牙利爪撕成了碎片。见一击不成,孽兽群向后回跃,面对万里川呲着牙齿,摆出威胁的架势。 粘稠的黑血慢慢顺着她衣服的褶皱汇聚一处,然后便仿佛凝固一般,不再向下滴落。万里川未浑身上下皆沐浴着孽兽的血,看上去既狼狈不堪,又凶狠可怖。 【藏好尾巴和爪子,不管什么样子的你都很漂亮。注意保暖,晚上睡觉的时候盖住肚子。啤酒少喝,一次不许超过两瓶。别再挑食,多吃青菜和水果,但不要馋巧克力,也不要喝牛奶。】 自背后传来尖锐的风声,接着一股孽兽独有的腥臭味便涌了上来。这些生物既邪恶又狡诈,一只猎犬悄悄独自行动,隐去行踪,直到致命的距离发动偷袭。它后肢发力,斜着长大嘴巴,咬向万里川的后颈。眼看爪子就要搭上少女的肩膀。与此同时,万里川未身前的孽兽们也再度猛扑上来 还有什么忘了的吗?她问自己。 近一丈长的漆黑羽翼舒展开来,扫清天地间的秽气。万里川未原地腾空而起。月亮自云层中露面,冷冽的光芒洒在她的翅膀尖上。只见一根根修长的羽毛整齐如一,边缘泛着清亮的光泽,摄人心魄,锐利如刀。少女轻身旋转,划过孽兽的头颅,自半空中将其斩作两断,而黑羽之上滴血未沾。 【还有——】 黑暗里闪过一道火光,继而是一声低沉的闷响。万里川未忽然被什么东西向前推去,然后摔回地面。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扭成一团,少女的喊声被硬生生绞碎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她的下腹被打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脊椎也被子弹打碎。 “LUCKY,一只鸦天狗。” 孽兽们扑向猎物,咬住她的喉咙和四肢。万里川被迫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月光照亮了持枪的来人,同时也是孽兽的主人。这些猎犬负责将猎物驱赶进包围之中,并与之缠斗。“猎狐”是一项优雅的贵族运动,最后由主人亲手射杀猎物乃是规矩。 “我正好想要一条羽毛斗篷。” 羽毛斗篷?这就是她们杀戮的理由吗? 什么啊…… 她有着一双漂亮的绿色眼睛,金发微卷,皮肤白皙,头戴一顶黑色的小圆帽。身上穿着红色大衣和白色裤子的猎装。未第一次看见猎人的真面目——长着和自己同类的脸,甚至还有三分稚气。 她用枪口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万里川的羽毛,鉴赏其色泽与长度,露出满意的表情。 “遭……报应……”寒冷流走万里川的生气。 “报应?”猎人歪着脑袋笑了,棕色皮靴踩在万里川的伤口上:“四百年来我从未见过什么有报应。” 一只孽兽衔住万里川未先前丢掉的手包。对方拿枪口挑着,仔细找了两遍,但没从中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干脆将其甩远。万里川未庆幸自己已经提前丢掉了所有和炉边侑有关的事物。但有件事情还是迟了一步——她本来应该将这句话亲口告诉炉边侑的。 【我爱你。】 一盒化掉的冰淇淋从里面滚了出来,那是万里川未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看见的东西。随后,她的眼睛永远失去了光芒。 万里川未捡走柜台上的冰淇淋,给队伍后面的人让出空位,同时伸手接过找零的硬币。她和炉边侑都喜欢朗姆葡萄干口味,本来想干脆就买两盒好了。可惜囊中实在羞涩,更别提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租房子,找工作,买家具……总而言之,要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开始新的生活,一元钱必须想办法掰作两半花。 喇叭里响起女式电子音,便利店的大门自动朝两侧滑开。万里川捏着冰淇淋,迎面撞上残暑的温浪。今年夏天好像更热了,哪怕已经入秋,走在外面也会出一身汗。 要是早出生一百年就好了。有时候万里川不由得会这样想,以前没有海关,出国也不需要什么证件。不像现在,她和侑提心吊胆好几个月,伪造了一沓材料,才终于办下合法的身份,拿到手两份薄薄的护照,而这过程到了外国还要在经历一遍。而最重要的是,听说以前可没有那些随意猎杀妖怪来取乐的家伙。 万里川出生不久,父母就命丧那些家伙们之手。她们只来得及告诉小万里川一件事:“不要暴露。”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来得及起。未曾短暂地遇见过一次同类,当时是子夜时分,她们藏身于山洞里,点燃一丛篝火。木柴噼里啪啦地在火中作响。同类神色倦怠,双眼内陷,说:“他们藏在人群里,他们藏在阴影里,他们藏在所有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为何行事,但是仿佛全世界都站在他们那一边。而我们只有逃窜。”两人在清晨分离,从此再无音讯。直到现在,她遇见了侑,彼此依偎,着一同度过三年时光,能搞清楚的依旧只有一件事——不要暴露。 但这到明天为止了,明天中午她们就会坐上飞机,到了傍晚便在异国降落,从此再也不回来,。远离恐惧,余生宁静。万里川未捏着找回的硬币,其中有一枚五百日元。毕竟是出生的故土,万里川本想从硬币中间打个孔穿起来,做成纪念。她轻轻掂着五百日元,不行,还是太贵重了些,五日元刚刚好,而且也更有纪念意义。 便利店离炉边侑不远,就快要到家了。她们住在临郊的便宜房子里,虽然离打工的地方很远,但贵在房东并不在意租户的身份是否合法。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在了地平线下,在黑色的群山尽头,深蓝的夜幕压倒最后一片挣扎的红光。建筑背后传来嘎嘎的叫声,有一瞬间万里川未感觉自己看错了,一只乌鸦从阴影中钻出来,在空中盘旋数周后停在树梢上。 乌鸦的眼睛难道是绿色的吗?它歪着脑袋,似乎是在打量万里川。 只是一只乌鸦而已,万里川未把冰淇淋放进手包里。表现的和常人一样,不要暴露,她告诫自己。同时脚下转过一个弯,朝远离炉边侑的方向走去。但万一呢……不能冒险。 嘎! 万里川下意识回头张望,那乌鸦已经不见踪迹,有可能是飞到其它地方去了。 她瞥见家里只关了一半的窗户,光芒透过窗帘晕出来,温暖可亲。未仿佛也闻见了晚饭的香味。这样的话恐怕会化掉……她把冰淇淋放进包里。少女不紧不慢,离家越来越远。她打算绕一大圈,确定方才只是自己在过度紧张。 残阳燃尽,暮色渐浓。沿着长满爬山虎的围墙上坡,再经过两个路口之后,她心底估摸着差不多远了,站定脚步,转身朝来路回望。 一对绿色的眼睛也正看向万里川。它忽地闪了两下,随后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树丛哗啦啦的响声。万里川和侑居住的这作小城市靠近山和河流,有时候会有狐狸或者黄鼠狼闯进来,它会是狐狸或者黄鼠狼吗? 未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删除与侑的一切消息记录——不要暴露。扣掉黏在钥匙上的带有门牌号的布条,撕碎先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侑写给她的采购清单。还有钱包里的合照。万里川把照片卷在香烟外面,然后点燃。夜色里亮起一点微弱的火光,慢慢将两人的回忆焚成青烟。 那对绿色的眼睛没有跟上来,万里川走到路口。果然是想的太多?她刚松下一口气,耳边却传来了“嗬、嗬”的兽响。一团阴影蹲在少女左手边的道路上,眼睛里闪烁着绿色的凶光,上下游弋变换。未的心脏咯噔一下,慢慢沿着墙壁向右走去。 阴影跟在她的身后,脚步无声无息,喉咙里的“嗬”响却越来越大,到最后仿佛已经抵上了少女的后背,只等她一回头,就要咬断她的脖子。 这绝不是山里的野兽。万里川从手包里摸索着,掏出一支钢笔。她拧开笔帽,大拇指扣住鼻尖,传来轻微的锐痛感。能行,能当做武器,她想象着这东西猛地刺进野兽的血管里。力量不是问题,她可不是女孩儿,妖怪不缺乏力量。 但要真的是普通的女孩儿就好了。 万里川未骤然停下脚步,反握钢笔猛地转身。野兽的气息和声音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面前空落落的,仿佛之前都不过是紧张过度的幻觉。数息过后,一辆小汽车同她擦肩而过。汽车前灯扫开一片明亮的区域,随后便又归于黑暗。 “汪!汪汪!!!”不知道是谁家的狗叫了起来。 前方还有路。冷汗顺着万里川未的额头流下,麻烦大了呀,侑,这次要是能回去……啧,少女咂咂嘴,要是能回去,她才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炉边侑呢!万里川顺着道路走下去,她知道就算看不见,那东西也依然在跟着她。 “他们一旦粘上猎物就绝不松口,一天、两天,甚至是一个月。”山洞里的同类曾说。洞口传来呜呜的凤鸣。她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小腹拳头大小的红色伤疤,在跃动的火光下分外可怖。“看看这个,就是我曾放下戒心的后果,只是活下来已经万幸。” 不知不觉间,万里川未已经能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她在河边的道路停下脚步,此地远离居住区,因而人烟稀少。跨过桥梁过去便是山路和森林。夏天最热的时候她曾和侑来过河边一次,同样也是夜晚,河滩上零星有萤火虫飞舞,她们便在其中接吻。 保佑我,侑。万里川咬咬牙,攥紧钢笔,突然跳下河堤,侧身沿着斜坡滑落向下。黑漆漆的孽兽跃出桥梁,仿佛浓稠的阴影粘在它的身上。那怪物直勾勾地盯着未,朝她猛扑过去。 就是这里!万里川用左脚停住下滑的趋势,足下蹬地,看准时机抛出手机,塞住孽兽的嘴巴。那黑暗里诞生的怪物凌空将手机咬成碎片。但与此同时,万里川已经将钢笔深深横刺它的脖子。 明天之后要买一个新手机了,万里川未心想,不过万一自己死在这里,也要确保对方无法从恢复的信息里找到侑的踪迹,只是删除的话,可没有物理毁灭保险。 她的周身浮现出许多对孽兽的形迹,绿光莹莹闪烁。有那么一瞬间,万里川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萤火虫的夏夜。 万一……死掉的话…… 侑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第一次和万里川未相遇——那时候自己和未都还没有合法的身份,更没有姓名。她也没有一个安稳的家,而是偷偷住在无人的空房子里,所有的家具就只有一个缺口的纸箱。每天她就变回猫的模样,钻过栏杆,跳过阳台,回到纸箱里,枕着自己的衣服睡觉。那一天是个安静的夜晚,突然间噗通一声,未就从天上掉了下来。 她用凌乱的羽毛裹住身体,然而羽毛上到处都是血。万里川未背靠墙壁,发白的嘴唇紧绷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侑,似乎要将她钉在地上。“别害怕。”直到炉边侑露出自己的第二条尾巴,让她确信彼此乃是同类,她才放心地昏迷过去。 后来侑才知道万里川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流血过多原本就已经使她浑身冰冷,失去知觉。更别提从空中掉下来还摔断了自己的双翼。但即便如此,未当时也拼命强撑着,坚强,勇毅,绝不坐以待毙,那时她的表情令人既心疼而又感到安心。 炉边侑摇摇脑袋,逐渐清醒过来。她趴在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清凉的夜风潜入进来,吹起米黄色的窗帘,发出啪塔塔的声响。房间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所有的私人物品都被收进了两个行李箱中,大的是白色的,小一点儿的则是粉色的,都贴着黄色的皮卡丘。炉灶上燃着小火,锅里炖着土豆和洋葱,咕嘟嘟地冒泡,等待未归之人。 两份崭新的护照躺在炉边侑眼前的桌子上,那是她们花费了许多心思才办下来的。到了明天,她们就会乘坐飞机离开这个国家,到再不会被人当做猎物随意杀死的地方去。入夜之后气温下降的厉害,炉边侑忘记关上了窗户,她扯紧手边的毯子,蜷缩成温暖的一团。 快回来吧,她想,未。 大概是想写一个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故事。
  9. 第一章:起始 其为永恒之夜,无繁星点缀,无银月悬挂,永不至黎明,亦不返黄昏,不见白昼,群魔乱舞。 在这黑暗之中有一个充满鲜血与尸骸的湖泊,散发着白色幽光的小点在湖的周围漂浮着,一只手从血湖的边缘伸了出来。 手按到地上,另一只手也破开鲜红的湖水伸出来按到地上,用力把水下的身体拉出血湖。 一个赤裸的男性从血湖中爬了出来,他有着漆黑如猛男的头发和琥珀色的瞳孔。 他挣扎着站起来,力量一点点充盈着身躯,血水随着他站立,从他身上落下,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这是哪?” 站起来的男性茫然的看着四周诡异的环境,他有着一身健壮的肌肉,就叫他猛男吧。 猛男环视着四周,自己在一个血湖岸边,湖水上漂浮着肉块和骸骨,看不出过去的姿势,湖的四周漂浮着散发白色幽光的不明存在,往远程看去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脚下的土地没有植物生长,遍布凌乱的岩石,头顶的天空没有繁星,亦无明月。 猛男捡起一块趁手的石头,向着黑暗的荒野走去。 当猛男走出白色幽光笼罩范围时,一些散发着白色幽光的未知生命,简称浮光,飘了过来,环绕在他身边。 猛男略带好奇的伸出手去,却被浮光敏捷的躲过,猛男笑了笑,感觉心情好了一点,在浮光的环绕下,充满勇气的走向黑暗荒野。 血湖在猛男身后渐渐远去,唯有浮光照耀着前路,几个浮光突然离开猛男的周围向左边飞去,猛男定下来,向左边看去。 一个怪异的存在在浮光的照耀下出现在猛男的眼中,它看着像童话故事中的哥布林,类人的外形、淡青色的皮肤、精灵般的尖耳朵、鹰喙般的勾鼻、但鲨鱼般的锯齿尖牙和如利刃般锋利的十指,彰显其并非善类,应是眼睛的地方则完好无损,没有伤口,但也没有眼睛,矮小的怪物四肢着地,勾鼻抽动一下,沉默的爬向猛男。 猛男握紧手中的石块,摆出一个姿势,怪物在接近猛男大约两米时双脚猛然蹬地,向猛男飞扑而去。 猛男不闪不避的举起石块,向前一步,瞄准不断接近的丑陋头颅,用力的砸下去。 凭借手长和优秀的动态视力,猛男成功的砸中怪物的头颅,制止了怪物的飞扑之势,把怪物砸在地上。 怪物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还欲挣扎爬起来,猛男抬起一脚踩在怪物的背上压制住,弯下腰,按住怪物的头,举起沾血的石块,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直至怪物的头颅被彻底砸碎,猛男才放松下来,也不嫌脏,就这么一屁股坐在碎肉血滩上。 在地上坐了一会,恢复体力后,猛男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碎肉,徒手拆开了怪物的尸体,拔出怪物的筋,取出怪物的骨,与染血的石块组合在一起,制成一把筋骨石锤。 “一锤一个。” 猛男挥舞一下筋骨石锤,发出呼呼的破风声,满意的点点头。 第二章:风精灵 猛男提着石锤,环绕的浮光,走在黑暗的荒野上,尽管不知前路何方,亦无目的所在,他笔直的前行的,只要不停下来,总能找到什么的。 不知走了多久,环绕身边的浮光分出一些,向右前方飞去。猛男快步跟上。 不多,数十步,猛男走到一块黑色三棱柱前,浮光在周围环绕着。 猛男围着地上的黑色三棱柱转了一圈,没看出有什么危险性,试着伸出手准备捡起来。 当手指触碰到黑色三棱柱时,三棱柱突然虚化,一股旋风从中涌现。 在三棱柱虚化时便察觉不对,后跳一步的猛男望着旋风,抬起刚刚伸出去的手,看着手上的割伤,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嗯,有点咸。 旋风渐渐平息,尘埃落下,露出一个微小的人形,绿色的长发,绿色的瞳孔,带有尖角的薄翼,不到十厘米的身高,就像是童话中的小精灵,明显不对的是身上缠绕着不祥的黑色气流,双眼无神,有一股死寂的味道。 怪物精灵朝猛男抬起手,有什么眼睛看不到的东西向猛男袭来,是风,有如飞舞的利刃般的疾风。 猛男向前一个翻滚,勉强躲过无形的风之刃,快速弹射起步,扬起手臂,高举石锤向怪物精灵砸去,然而,怪物精灵的速度更快,一股暴风从怪物精灵体内涌出,强大的风压把猛男弹开,怪物精灵张开双臂,做成一个拥抱的姿势,又把双手合在一起,十指交缠,聚集出威力比风之刃更强的风之矛,向猛男射去。 被暴风弹开,飞在半空的猛男来不及躲避,勉强把石锤架到面前以期挡住风矛。 由螺旋气流组成的风矛带着些许空气中的尘埃,在尾后留下扭曲的痕迹,贯穿石锤,削掉猛男的左手大拇指,洞穿猛男左肩,打开一个直径三厘米的空洞。 穿过猛男的风矛带着绞碎的血肉,飞出数十名才猛然爆开,有如夏日盛开的绯红烟花。 跌落在地的猛男发出一声闷哼,快速爬起来,忍住疼痛,把手中失去石头仅剩筋骨的破烂往怪物精灵一扔,冲了上去。 怪物精灵随手发出几道风刃斩开向她袭来的破烂,张开双臂做成一个拥抱的姿势,大气疯狂的向她怀里涌去。 左右移动躲开几道风刃,猛男还在往前冲,猛男已经判断出怪物精灵操作大气的范围了,约在怪物精灵的一米直径之内,每次攻击都是在那个范围内来的,而且风刃也不是完全无形的,风刃经过的尘埃都会被扭曲,在脚踏大地能自由移动时都算不上威胁,值得注意的只有怪物精灵正在聚集的风球,及突进怪物精灵的领域一秒之内就要分出胜负。 三米,怪物精灵收拢双臂,像是在拥抱风球,而风球像是逃离般的飞快离开怪物精灵怀中,向猛男飞去,见此,猛男双臂交叉档在脸前,正面迎上风球。 两米五,风球在接触到猛男的瞬间爆开,无数利刃般的疾风涌出,把猛男笼罩在其中,扬起的尘埃与呼啸的狂风形成了一个直径三米的风之死界,遮蔽了白色幽光。 怪物精灵两手相握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做成祈祷的姿势,一根又一根的风之箭在她身后凝聚着。 沉重的踏步声传入耳中,怪物精灵睁开双眼,一个残破的人形冲出风界正朝她袭来,她抬起手臂,然而太慢了,两者已然不足一米。 猛男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紧盯着怪物精灵,双臂已然残破的近乎骨架,根本抬不起来,他张开下颚,借着冲锋之势,轻轻含住,一拉。 一张血盆大口将她笼罩其中,这就是怪物精灵最后的记忆。 “▁▂▃▄▅▆▇█████” 红宝石的血液飞舞,无头的尸体落下。猛男发出了野兽般的怒吼,最后一口咬碎了口中的头颅。 第三章:莉莉 浮光在猛男身上飞舞着,感觉口中味道不错的猛男正准备嚼嚼咽下去时,残骸化作一股疾风破开了猛男的嘴,他赶紧看向地上的无头尸体 果然,无头的尸体也化作一股疾风,与头颅残骸所化的疾风混在一起化作人形,怪物精灵,复活。 在两股疾风混合时猛男便冲了上来,在疾风刚化作人形时,猛男一个高抬腿,直接把怪物精灵从空中按下来。 “等等!等等!拜托饶我一命!听我解释!” 正准备用力踩死的猛男不由一愣,脚下的精灵死命推着他的脚板,然而力量太小了根本挣脱不开。 “内脏,内脏要爆了,拜托高抬贵脚,饶我一命。” 看着双目突出,小口一张一合,有如缺水的鱼一样的精灵,猛男松了一点力,但没有把她从脚下放出去,弯下腰,仔细一看现在精灵身上完全没了那诡异的黑色气流,但也不能表明她是无害的,想着脚上又用了一点力。 猛男张了张口,感觉口中火辣辣的痛,舌头被割了三四刀,牙齿少了八九颗,朝一边吐了口血水,猛男张口。 “喂,说点什么。” “我是风精灵,莉莉,真的很对不起,刚才袭击你不是我的本意,真的对不起,可以抬一下脚吗?” 风精灵莉莉把一只手从脚下拔出来,举起手说道。 “继续,你来自哪,这是哪里,还有之前的记忆吗?说一下袭击我的原因。” “我来自精灵之乡,这里是哪里,我也不知道,刚才的记忆还完好的保留着,在那黑色气流的缠绕下,那时的我心中只有破坏的欲望,对,什么都想破坏,包括我自己。” 风精灵莉莉边说着边推脚趾把另一手拔了出来。 “拜此所赐,我现在的力量也衰弱到很低的一个程度了,连风都操纵不了,我现在对你是没有威胁的,可以放开我吗?” 把身体拔出来后却怎么都拔不出腿的莉莉抬头望着猛男一脸期待,却又很快两颊泛红的移开视线。 “对淑女绅士一点好吗,我虽然胸部不大,但也算女孩子啊,女孩子就是淑女,男生就是绅士,你们人类不是常说绅士要对淑女温柔一点吗?还是说只有大胸才算淑女?” 莉莉说着抓住两侧胸部往中间靠拢,试图挤出个沟来。 “人类?我是人类吗?” 猛男重复着人类这个词,犹豫了一下还是抬开了脚。 浮光在猛男身上飞舞着,疼痛一点点退去,浮光在治疗猛男,伤势渐渐好转。 “这是什么?微精灵?感觉又不像。” 莉莉伸出手去触碰浮光,却被浮光灵活躲过。 “你……” “嗯嗯。” 莉莉点点头表示自己认真听着,猛男张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 “嗯嗯。” 莉莉点点头表示自己认真听着,猛男纠结着,就下来要做什么,不知道,要带她走吗,带与不带,难以决定。 “算了,我们就此别过吧,希望你不要再被黑色气流缠上。” 猛男说完准备离开,方向,随便选一个就行了。 “哎哎哎!等等,等等。” 刚转身迈出一步,就听到风精灵莉莉在那大喊着,转头看向她。 “能带上我吗?” 莉莉一脸期待的问道。 猛男想了一下,算了,带上她吧,点了点头。 莉莉露出高兴的笑容小跑着冲向猛男,顺着猛男的右腿爬上去了,猛男犹豫了一下,没阻止她。 “轻点,我疼。” 猛男面无表情的说,因为莉莉是抓着猛男身上的伤口往上爬的,有些伤口神经没坏死,敏感的很,要是莉莉刚好按到神经上面,很疼的。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莉莉爬的时候都会看一下再伸手。 “呼,上来了。” 莉莉爬到肩膀上找了个伤口坐下来。 “大个子,你叫什么呀。” 名字?猛男歪了个头,感觉有很多,但又一个也想不起来。 “不知道。” “那我怎么叫你啊,一直叫你大个子吗?要是出现个子比你大怎么办呀。” “随便。” 猛男迈开脚步,骨手扶一下肩上没坐稳的风精灵莉莉,在浮光的环绕下,继续探索着黑暗的荒野。 “我给你起个外号吧。” “可以。” “狂乱,感觉你又疯狂又混乱的,怎样,很贴切吧。” “还行。”
  10. 序章 蔚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阳光洒满树林,微风吹拂着树叶,鸟类悦耳的歌声,无不展示着自然的美丽,与这些自然景物格格不入的是,一个小小的黑色球体在树林中穿梭。 “通行前没有征询领地主人的许可,就在我族的领地上肆无忌惮地游荡 ,你们是不懂礼节吗?赶紧滚出去。” 大地被巨大的阴影所遮蔽,红色的巨龙,降落在黑色球体的前方,化作少女。 她注视着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一个智械族的解析体的出现,代表着一个智械蜂群的到来。虽然她只活了两千年的时光,还是个年幼的孩子,但是她体内流淌着始源的龙血足以证明她出身的高贵和实力的强大。她相信眼前的智械族解析体会知难而退,就像之前所遇到那些低等种族一样。 然而,她失望了。 [警告:本机体正在进行扫描作业,任何对本机体的攻击都将引发反击效应。]机械音的回答从黑球传来,冰冷又毫无意义。 “呵,我居然会对毫无灵魂的废铁浪费口舌,消失吧。”她不由得自嘲了一下,灼热的龙息席卷而来,将沿途的树木掀翻、点燃,刚刚还生机勃勃的森林顿时变成了灼热的火焰地狱,炙烤着里面的一切。 正当少女转头离去时,空间异常的波动让她停了下来。 [嗡嗡嗡嗡嗡———————————————] 一个黑色的环从黑球所在的位置出现,蔓延,扩散,巨大的轰鸣声从中传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个,两个,三个,…,无数的战斗体智械从环中浮现,降临在这火焰的地狱中。 “啧,麻烦了。”蜂群的到来无法回避。 [解析体检测到攻击行为,武库解限,准许反击。] 无数的术式结构从智械个体投映聚合在一起,巨大的,不详的术式图样展现在空中,周围的火焰与其闪耀的光芒相比也黯然失色。红色的光子准心迅速地移动着,最终落在少女的心脏。 [术阵聚合——伪.龙枪,释放。] “你这混——“ 少女的怒吼还没结束,巨大的光枪,尖锐的呼啸,比之前龙息更汹涌的能量,集束于一点,将她所笼罩,火焰熄灭,阴影不在,死寂无声,整个世界被耀眼的光所侵略,霸占,哪怕是一秒的流逝也显得如此漫长。 最终,光域消散了,少女的身影早已不在,只剩下一头身上鳞片布满裂纹的巨龙,她被激怒了,古龙引以为傲,不朽的鳞片,居然被区区废铁的仿品击伤了。 [确认目标存活,继续攻击。] 链接着蜂群中枢的战斗体智械在确认攻击目标的存活后,传达了下一波攻击的指令。 “吾名为伊尔。” 巨龙血色的眼瞳燃烧起来,巨大的灵压将她身旁浮空的战斗体智械压制在地,不能动弹。 “乃火焰与天空的霸者。” 火焰从巨龙伤痕累累的身体中迸发,颜色由淡淡的橙色变成深邃的蓝色,最后变成妖艳的紫色。她临近的一切固体全被升华成淡淡的烟雾。 [检测到高能反应,立即进行术阵充能。] “吾为最终的始源古龙。” 巨大术式纹路在大地上浮现,巨龙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包含着强大的能量,其效力可与世界规则所媲美。 “于吾之生命随行之焰。” 紫色的火焰,于大地喷涌,起源于龙王的火焰,被最终的始源巨龙所继承,被其燃烧的不仅仅是物质,还有灵魂,炙烧之痛,直至死亡,方能解脱。 [术阵聚合——伪.龙枪,大功率释放。] 火焰和光枪,两股巨大的力量碰撞着,撕扯着,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冲天的能量火炬,如此耀眼,与之伴随的,便是巨大的冲击波从火炬中心向周边蔓延,无数生命在不断地消逝。 [机体战损比高于预期估算,改变行进路线,全体撤退。] [术阵聚合——伤害禁止,展开。] 伴随着蜂群中枢这一指令的下达,战场上为数不多的战斗体智械展开防御的术式,逐渐靠拢,迅速地遁入黑色的环中,环体逐渐缩小,消失。 “可恶,即使将真名展现了也不足以全部消灭吗。龙鳞还被击伤了,回去又要被那几个家伙嘲笑了。“伊尔的尾巴重重拍击着地面,以发泄此刻的愤怒。她并不在意龙族领地被刚刚的战斗摧毁了多少,也不在意多少生命因此死去。让她愤怒的,仅仅是自己的龙鳞被击伤,即使很快就能恢复,也对于身为始源古龙的她是奇耻大辱。 伴随一声龙吟,巨龙展开双翼,飞向遥远的彼方,所有龙族的栖息地,世界的顶点——古龙顶。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一系列被波及的无辜亡者。 与此同时,西北方远处的一所矿洞中,一位因为处于矿洞深处而未受波及的人类少年正在焦急地寻找回去的路线,异常的震动和炎热让他不安,他已顾不上好不容易采集到的矿石,现在得马上回去。 等到他返回到村子时,已是半夜。 “爸爸,妈妈,妹妹,你们一定要平…“ 月光洒在村子的废墟上,到处都是焚毁塌陷的房子和烧焦的骨架,眼前的景象犹如人间炼狱。自己的家,也是一片废墟,他咬住嘴,用手拼命地扒拉着废墟,希望能找到一线希望,即使双手被磨出了血,他依旧重复着这机械的动作。 他最终还是失望了… 少年找到了自己亲人那已不成人形的骨骸,他捡起之前送给妹妹的矿石项链,放在手心,紧紧攥着,任凭鲜血流淌,刺痛着他那已经麻木的神经。 他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他要远离这曾经的故乡,永远的伤心地。 三年后… 虚浮在空中的智械中枢要塞中,蜂群中枢正在高速处理着数亿的信息。 [解析体GSS9632型utre1920号,申请调查:灵魂构成。] [同意申请,调查时限:3650天,调查期间请定期进行蜂群链接。] 黑夜中,一个银色的解析体脱离了蜂群,从天空向着陆地坠落,犹如流星一般。 诸王仍在,动乱不止。 高贵者失魂于光,卑劣者窃火于暗。 一个黑暗而又绝望的时代,一个谎言所编织的世界。 一个人,一个种族的悲剧。 由此拉开序幕!
  11. 序章 第一章 嘛,因为闲在家实在是没事情做,想起了三年前的叔叔腿毛,由于以前的旧坑已经进了时空漩涡,所以开个新坑咯。 另外剧情中还有很多很多人物没有名字,所以现在募集人设,可以随意发挥。 在本文里你会看到,飞机坦克大炮大战刀枪棍棒,不知道谁是真主角,花式领便当(大概),阴谋论,无间道,间谍活动,龙傲天但是装逼被打脸,古斯塔夫巨炮,真陆地巡洋舰,战斗力崩坏,吃设定,由于本文原本是发布在下限区的R18文章,这里仅作为排除绝大多数R18因素只推主线剧情的版本,所以只会在下限区那边完结一个大章节时这边才会有对应更新,所以催更请勿在此地催(你以为真有人会来催你?)。 下限区链接见我的签名档位置,这里就不单独放出了。 下面上一个本文编年史,不涉及剧透,如果你有写一个人设加入本文的打算,那么欢迎。 本文一切人物均为虚构且均满18周岁,如有雷同,纯属意外。 另外,人设图和插画正在约稿中………… 以下人设来自游戏“美少女花骑士”人物立绘,嘛,反正不含商业元素,就将就脑补一下吧,只会发一些重要角色,主要角色的立绘我是单独找画师约稿的,应该不存在侵权行为。
  12. 一直在构思的异世界文,中二时期梦想的延续。很喜欢雨果的文章和西方魔幻,可惜只学会了雨果的话多导致有些地方可能会比较啰嗦,希望能多多交流吧。 序幕 第一天 春假过去,预示着暑期即将到来。国境与“大熔炉”距离不远的查伊特王国比其他国家更要炎热,早已经开始进入了盛夏状态。 旧历时,查伊特王国第三军事学院是专门为贵族子弟建立的“乐园”,迈入新历,国王梅尔·查伊特四世发现曾经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们居然超过半数来着那个“乐园”。事后他才知道当时的学院长不仅没有把那些所谓的纨绔子弟供奉起来,为了加强学院的军事实力,他还破格招入了不分种族阶级的各类学生进行了超规格的系统教学,才有了当时王国前方战场的辉煌。 梅尔·查伊特四世因此发布了著名的“旧历宣言”,开始实行绝无仅有的“查伊特模式”。 这是一个以人类为主导但无视种族差异的国家,拥有功绩的人就能获得特权成为贵族,而功绩是权利阶级唯一的象征。如果一个贵族没有在三代国王中挣得功绩,国家就会收回贵族的特权,或者说,贵族会自己上交,因为延续这个名号也是一种耻辱。 一切为了荣耀,一切为了国家,这个完全由民众自我感知荣誉,不分高低贵贱的新查伊特在“旧历宣言”后诞生了。 这个完全靠着荣誉存在的国家,成为了新历九大国之一——南境的霸主,查伊特王国。 查伊特王国第三军事学院坐落于查伊特王国的国都弥尔顿的郊外,由于最开始只是作为贵族子代“乐园”的存在,选址也放在了国王的身边,从现在的角度来看,学院建设的目的似乎还有“人质监狱”的意思,不过现在的弥尔顿军事学院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优秀的综合性学院之一,其中魔工机械、军事理论和精神医学三门学科更是最为顶尖的存在。 由于地理位置的缘由,王国第三军事学院又被称作“弥尔顿军事学院”。其实在实际的占地方面弥尔顿军事学院只有王都的一成不到,还包括与学院占地面积差不多的城市生活区。 弥尔顿军事学院的学制是十年制,学生从入学开始起除了假期和任务基本都在学院里活动。原则上所有学生必须在学院提供的宿舍中生活,由于是王国直接出资,学院的基础设施可以媲美一些大贵族私设的学校。 根据“旧历宣言”的内容,弥尔顿军事学院对于所有阶级、种族和国家的智慧生物开放,对于平民阶级的学生还有优惠政策,按照正常生活水平来算,学院内提供的设施和饮食条件对于平民阶层的花费甚至比在家中还要小很多。这就伴随着比较苛刻的入学要求,但同时也会对没有受到基本教育的平民进行一定的加分。 对于外国的借读生则是要求获得一名有爵位的贵族引荐,通常情况下向任何贵族求助只要能让其本人收到信件,都能获取引荐信从而获得入学资格。也因此,弥尔顿军事学院是除密莫瑞斯中心学院以外种族构成最丰富的的学院。 春假之后,弥尔顿军事学院恢复了平常的教学工作。 “费赛尔,你来回答下一个问题”罗恩教授顿了顿,“旧历战争中为什么王国可以统一并且没有被拥有强大魔法力量的种族入侵?” 这是《查伊特王国史》中“旧历的纷争”中最基础的问题,好好预习的话就是基础题。 克洛伊·费赛尔刚站起来,炼金技术与魔工机械分院同时也是东部校区的院系长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斗篷的人,院系长来倒不是新鲜事,奇怪的后面的那个人。在这个温度下,他还穿着带有毛领的斗篷,怎么看都是北境那些国家的着装。 既然是北境的着装十有八九是斯迪克斯冰妖了。 院系长跟罗恩教授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留下了那个穿着斗篷的人。一向厌恶迟到还被打断了课程的罗恩教授也没露出愠色,而是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示意他把正面转向教室里的各位,说道:“这位是来自斯迪克斯帝国穆尔地的古斯塔夫·穆尔子爵,之后的六年内他将作为我们班级的一员与大家共同学习,至于为什么现在才报道,穆尔你自己解释吧。” 听到了教授的话,古斯塔夫·穆尔也没有摘下兜帽的意思,而是深鞠了一躬:“抱歉各位,我是来自斯迪克斯穆尔地的古斯塔夫·穆尔,本来预计是开学时就会报道的,结果列车途中遇到了一些麻烦,导致延迟了一个月,在此打扰到各位的学习进程了。” “你也介绍一下自己,我也没那么古板” “好的,谢谢罗恩教授。”古斯塔夫又向罗恩教授鞠躬,“我是来自斯迪克斯的斯迪克斯冰妖,因家母身体欠佳,在皇帝陛下的授意下为分担家族管理责任而来学习,我的领地是斯迪克斯接壤妮姆芙王国冰海的重要边塞,杀手组织‘衔尾蛇’也在领地内的深山中建立了总部。一直慕名查伊特王国第三军事学院,于是拜托了贵国的费赛尔公爵得到了介绍信,故此前来学习。” 另人意外的,古斯塔夫的人类通用语说的很好,有记载斯迪克斯帝国的官方语言中包括人类通用语,但是按照穆尔斯地的地理位置应该不会用到人类通用语。 穆尔斯地在世界范围内还有一些名气,它位于北境的斯迪克斯帝国的最北方,据说那里风雪不断,甚至一年中罕有阳光,臭名昭著的“衔尾蛇”也因此藏匿于这片“永冬之地” 不过最感意外的还是克洛伊,在学期开始前父亲费赛尔大公就向克洛伊嘱咐过,穆尔斯地的继承人要作为借读生前往克洛伊所在的学院。大公曾经在抓捕一位来自“衔尾蛇”的杀手时向斯迪克斯发出了求助,最先回应的就是穆尔斯地,据说穆尔伯爵因此还请求了第十一天灾“冻灼之难”的帮助,靠着天灾弟弟格罗普斯将军出手才抓住了那个犯人。无论过程如何,至少那个杀手交到了大公的手中,回报也仅仅是通商许可。 因此,大公曾嘱咐克洛伊等那个领地的继承人来了学院后要多多照顾他,结果直到春假时学院都没有来自斯迪克斯的借读生。 “原来你就是费赛尔大公介绍的那个学生。”罗恩教授微微颔首,“看到那个红头发的女孩了吗?她是费赛尔大公的女儿,克洛伊·费赛尔。你先坐在她的边上,现在开始上课,之后的事情下课再说。” 古斯塔夫老老实实的走向了座位,奇特的外观也吸引了不少目光,但罗恩教授对于课堂纪律的要求也让他们无法继续随心所欲的做出反应。罗恩教授也没管学生们,继续授课。 课程在学生间躁动的情绪中结束了,罗恩教授刚走出教室门,有些好奇的学生已经按耐不住向了克洛伊和古斯塔夫座位。。 贵族学生还在犹豫,外向的平民阶层学生已经围在了古斯塔夫座位附近。面对各种奇怪的问题古斯塔夫倒是也毫不含糊,都是有礼貌而且确切的回答,慢慢的有一些矜持的贵族学生也被吸引了过去,古斯塔夫和克洛伊的座位周围突然成为了教室的中心。 大体上问的都是关于古斯塔夫个人的一些喜好或者对于人类世界的看法,也有一些关于斯迪克斯风土人情的询问,个人信息之类因为还是初次见面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学院外来种族的学生还是有一定的数量,不过斯迪克斯冰妖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从古斯塔夫的回答来看,他来查伊特的目的还是学习军事有关的知识去对付“衔尾蛇”,迟到了半个月是因为查伊特到斯迪克斯的列车就有近一个月的行程,想不到途径的多瑞安和斯维科斯公国因领地问题发生了军事冲突,只能绕道宗德里里克森林,于是多了半个月旅途。 慢慢的熟络以后,一些比较隐私的问题也被问了出来,其中比较令人意外的就是年龄,一般妖精的年龄都是人类的数十倍之久,来学习的妖精年龄也都在七十岁以上,但是古斯塔夫只有十六岁,据他所说斯迪克斯冰妖的成熟年龄和人类差不多。 “那个…穆尔同学,我有一个有些隐私的问题。” 一个细细的声音从角落里面串联出来。 英格丽德·罗塞蒂,是魔工机械研究家族的大小姐,平常她都是很内向的学者型姿态。罗塞蒂要比周围的学生大两岁,据说是因为在家族做国家级的研究推迟了两年入学。 “能回答我尽量都会回答哦。”古斯塔夫亲切的说,“不用在意。” “好,好的。”问题似乎很羞耻,罗塞蒂低下了头来掩盖脸上的红晕,“穆尔同学,已经是领地的继承人了吧?我听说,妖精国家要成为领主必须要有后人传承,穆,穆尔同学应该有婚约者或者妻子?” “嗯,没错。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婚约,不出意外在成年礼之后我就会结婚。” 听到这个消息后男生间都发出了“哇”之类羡慕的声音,女生间则开始了小声的讨论。 听到回答后,罗塞蒂的脸更红了:“那,那个,我听说斯迪克斯冰妖的男性很少,而且,女生之间也可以直接…生孩子。听声音穆尔同学不像男生,语气也是女性口吻,请问,请问穆尔同学和结婚对象都是女孩子吗?” 女生像是自暴自弃一样,说到一半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大。 这个问题一下子镇住了所有人,因为“领地继承人”和“古斯塔夫”这个名字的缘故,大家都默认古斯塔夫是男生了,但是经由那位罗塞蒂这么询问,对于古斯塔夫性别的疑问也渐渐变多了,女生和女生结婚这个消息很劲爆,况且斯迪克斯帝国的皇帝就是女性并且娶了女性做皇后,这个问题很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在一旁一直倾听的克洛伊也将头转向了古斯塔夫,似乎她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不是哦,首先我是男生不是女生。”没有思考古斯塔夫立刻给出了答案,“不过我的婚约对象倒是有些名气,在斯迪克斯也算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比问题无聊,甚至可以说是间接暗示了古斯塔夫未婚妻的身份。这个特殊的插曲让很快教室内又热闹了起来,克洛伊则像是失去兴趣一般又趴回了桌子上。 作为古斯塔夫引荐人的女儿,克洛伊成为了古斯塔夫放学后的向导。古斯塔夫的宿舍已经安排好了,是在男生第三宿舍楼的顶层,第三宿舍的管理和女生第二宿舍的管理合并在了一起,管理人室也空了出来,古斯塔夫就入住进去了。 这个宿舍的管理人室正好是背阴的地方,古斯塔夫因为常年住在“永冬之地”,似乎对阳光非常敏感,这个寝室空了一些,他倒是很满意背阴的位置。 克洛伊和古斯塔夫的学院介绍时间很短暂,除了基础设施以外古斯塔夫最在意的就是食堂,在他急切的希望下克洛伊带着他逛遍了学院所有食堂。两人约定第二天的见面地点后,就回到了各自的宿舍。 在夜幕降临的同时,一双来着另一个位面的眼睛睁开了。 意外和意外 “所以,开始交换情报吧。”古斯塔夫打开了小册子,“但是,我先说。” “你真的是军事领地的继承人吗?”克洛伊也从包里面拿出了资料,“而且你是斯迪克斯人没错吧?” “我不是说过了嘛,穆尔家族同时也斯迪克斯皇帝直属的情报机构。吞拿鱼派:采用来自碧海东部的…唉,不对,不是这个…”古斯塔夫的小册子似乎是食谱,他无视了刚刚的失误,从包中拿出了一沓资料,从中抽出了一张,“咳咳。首先,霍普·巴里是巴里家族的长女,根据家族继承权来看,巴里下一任家主无缘。这就排除是继承方面的问题,剩下最大可能性就是寻仇。在新历1015年巴里家主通过商务合约获取了周边两家族大量的土地和农民,带来的收入已经可以达到了不小的量,但是据说手段不太光彩,利用了一些相关规定的漏洞。我推测如果袭击事件是针对霍普,可能是利益受到损害的领主进行的报复。” “啊?我们的情报冲突了。霍普的舍友霍莉是巴里家族周边的诺兰德家族和伊卡家族所庇佑的农场主肖恩·伊卡的唯一女儿。”克洛伊皱起了眉,“如果想让巴里家族受挫也不会将领地内最好的农场主的女儿搭入报复行动中。” “查伊特人真奇怪啊,军事贵族也会在意农民的性命吗?” “你的话是认真的?”克洛伊叹了口气,“斯迪克斯最近没有战争吗?” “比如’天灾的远征’?”古斯塔夫头也没抬的继续翻阅着资料,“那也是600年前的事了。” 克洛伊托着脸颊,无精打采地说:“查伊特的军事贵族几乎每年都要跟周边起冲突呢。规模不大,但是基本都会有人牺牲在战场上。军人在前线作战,农民就是战事的资本,可以说军事贵族最在意的还是农民。” “也就是说针对的是巴里和霍莉本人的可能性排除了吧?”古斯塔夫的声音里带有了一丝笑意,“按照赌约你输了!接下的行动就全部听我的了!” 克洛伊露出了苦恼的神情,把自己的所有资料推给了古斯塔夫,生气的鼓起了脸。 而古斯塔夫则像是炫耀一般哼起了异域调子的歌。 时间回溯到两天前。 古斯塔夫转学的第二天学院就发出了停课公告,为期一周。 具体原因大家也心知肚明,在昨天夜里女生第四宿舍发生了袭击事件,一个临近主道的寝室发生了爆炸,爆炸余波甚至击伤了路过的学生,不过有意思的是身为寝室主人的两位女生事发时都不在。 本来答应古斯塔夫第二天完成课业后带他去弥尔顿市商业区的克洛伊迟到了两个小时才出现在约定的碰面地点,一脸疲惫的克洛伊迅速把古斯塔夫带到了商业区的一家餐厅中。 “这次爆炸事件牵扯到你的护卫队了吗?”刚点完饮品古斯塔夫开口了。 “你怎么知道?”刚刚还是苦闷表情的克洛伊瞬间变成了惊讶,“我应该没提过护卫队的事吧?” 古斯塔夫像是骄傲一样的抱胸:“哼哼,我们穆尔家族可是世界数一数二的情报性家族哦,关于你的资料我也是收集了一些,学院的护卫队具体运作方式倒是还没弄清楚。” “穆尔家是情报性家族?本来以为是边境重镇的军事贵族呢。”克洛伊抖了一下眉,之后趴在了桌子上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学院一共有五只护卫队,其中三只是三大边境贵族直属的,两只是学院直属。我们家族目前只有我一个人入学,所以费赛尔家的护卫队就直接归我指挥了。 “也就是说,昨天的爆炸事件牵扯到你了,怪不得一直一幅没精神的样子。” “嗯,即使我是学生,护卫队的指挥权倒还在我手里,多少要参与。” “要我帮忙吗?我做情报工作还是挺厉害的。”饮品送了上来,古斯塔夫品尝完之后似乎赞许的点了点头,“能把已知情报分享给我吗?” 经过了一天的相处,古斯塔夫跟克洛伊之间变成了类似于师生一般的朋友关系。克洛伊传授学院的相关知识给予古斯塔夫,古斯塔夫则是积极的询问有关学院和人类的事。 克洛伊身高确实很吃亏,但精致的脸蛋在同龄人也是佼佼者,对于一些拥有特殊癖好的人来说克洛伊正好在好球带,就算拥身高硬伤,克洛伊也有很多追求者,她对自己的作为女性的姿色还是比较自信的。 但古斯塔夫不仅对克洛伊没有兴趣的样子,他甚至对于食物的追求都高过了对克洛伊的兴趣。一天的相处代表不了什么,问题是古斯塔夫夸赞了克洛伊的美貌之后就没任何表示,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他头都不几乎不朝向克洛伊。要不是用词讲究语气还是很诚恳的,克洛伊都怀疑古斯塔夫的赞美是客套话。 “被袭击的寝室是女生第四宿舍一楼的106号寝室,入住学生是霍普·巴里和霍莉,巴里是军事贵族克罗尔·巴里子爵的长女,霍莉是军事贵族伊卡家族所庇护的农场主肖恩·伊卡的女儿。”克洛伊毫无感情的背着情报,“袭击事件发生在新历1018年4月22日晚间7时左右,两个女生当时都不在袭击现场。袭击造成的后果是个人和公共财务损失,并造成第四宿舍外墙体倒塌并有4名路过的学生因此受伤。袭击手段是爆炸类魔法,按爆炸程度和灼烧轨迹还没有推断出具体魔法。对了,事件发生时前后6小时内没有可疑人员的目击报告。” “也就是说不能直接从袭击者的身份入手吗?”古斯塔夫掏出了一个小册子开始记录,“嗯…这样的话我个人倾向于真正的被袭击对象并不是那两个女生。” “受伤的学生都是平民阶层的哦。”克洛伊的饮品也端了上来,她无聊的用勺子搅动冰块,“如果是这种规模的针对性袭击,主目标是普通人也太浪费了。” “也有可能是某些异国贵族伪装成普通人入学,查伊特包容式的人员构成是很多人躲避政治危机的地方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样做效率太低了吧?你怎么样都不认为是直接针对那两个女生的袭击吗?” “怎么看都不应该先武断的认为是直接性的袭击吧?” 两人谁也不肯松口,气氛僵持了下去。 …… 率先打破僵局的还是古斯塔夫:“这样,我们以这件事做一个赌注吧” “…赌什么?” “我已经决定要插手这件事,就赌之后行动的主导权吧。”古斯塔夫还是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两天时间,我们去收集有利于各自观点的情报,之后再汇总进行集中讨论,根据讨论结果来决定胜负。获胜的一方的观点将成为我们俩调查的方向,另一个方向则交给护卫队去调查。” “...那就这样吧。”克洛伊撇了撇嘴,“到时候输了别以是外国人不懂查伊特国情耍赖哦?” “别太自信了,既然你答应了,一言为定,那么两天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 “安啦,就这样了。” 两人之后又聊了很多不相干的事情,临走时古斯塔夫又要了一份之前的饮品,他似乎很中意的样子。 之后,两个人的赌约就以古斯塔夫的胜利而告终。 “好了,克洛伊·费赛尔小姐,之后的行动就听我的了。”古斯塔夫的声音中都透露出一丝得意,“毕竟都是被‘流放’到‘乐园’来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嘛。” 说完古斯塔夫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他也事前调查过克洛伊的一些事情。貌似查伊特王国的边境贵族是会在家族内培养直系子代,克洛伊到弥尔顿来学习绝对不是正常的事。这样的语音或多或少会戳到克洛伊的痛处,古斯塔夫也一下慌了神没了动作只能观察克洛伊。 没想到克洛伊没有愤怒没有痛苦,表情上却是落寞。 从客观来讲,就像是古斯塔夫用恶毒的语言甩了克洛伊。 “那个,呃,克洛伊小姐?”难得古斯塔夫的语气变得唯唯诺诺,“我也,嗯,我也不是故意要…” “没事哦。”克洛伊挤出了失落的微笑,“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弥尔顿吗?” “.……” “果然是不知道啊,有些事要说出来才有用嘛,你也别太在意哦。”克洛伊叹了口气,神情还是那副落寞的样子,“我们费赛尔家族是以对魔法用魔法‘秘术·眼’和对物体用魔法‘解裂’为基础,被国王予以重任镇守西部边境的贵族,上战场是我们家族所有成员必须经历的事,但前提是熟练掌握家传的那两个魔法。” “可能你不信,我也是个天才呢。”克洛伊自嘲的轻笑了一下,“父亲和长兄花了十多年才完全掌握的‘秘术·眼’我只花了4年哦,到现在只有父亲比我更熟练。可是我完全不能掌握‘解裂’,到现在也只能对普通的小型物体起效果。” “边境战场可是千变万化的,前线需要我们家族这样可以针对任何魔法任何先进魔工机械的战士来应对敌军,但是只会一个‘秘术·眼’是不够的,可能一个先进的魔工机械就能要了你的命,所以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姐姐劝说我来弥尔顿,就不用强行练习‘解裂’了。” “你可能不能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呢。”克洛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如果我能顺利从弥尔顿毕业,那么有着费赛尔之名的‘克洛伊’一定会回调家族的驻地。到时候父亲就可以通过自己的手段让我参加几个简单的战场,之后靠着弥尔顿军事学院毕业生和战场上的军功给我争取到一个的爵位安排到费赛尔家的领地周边,这样我就能脱离战场,不用因为无法使用‘解裂’而意外牺牲,可以安稳的过一辈子。” 说到这里,克洛伊的眼眶逐渐泛红了:“我也不是想逃避战场啊,我的家人都在前线为荣耀奋战,我只能因为自己的笨,然后龟缩在他们的后面?不仅不能为国家效力还丢尽了费赛尔家的脸面!” 说完,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啊,那个,克洛伊小姐,我很抱歉听说你的遭遇。”古斯塔夫试探性的开口了,“不过,我可能有办法能让你掌握更多有关‘解裂’的技巧。” “你已经学会‘解裂’了?不可能,你也才16岁,能悟出‘秘术·眼’都很困难。” 克洛伊的情绪还是有些激动。 “你相信妖精的魔法技术吗?”古斯塔夫幽幽的说,“妖精对于魔法理论的理解可是在任何种族之上。” 妖精是被魔法选中的生物,不管是精神力和魔力量妖精在所有智慧生物中都是佼佼者,何况还拥有长久的生命去研究。 “你,真的能做到吗?”克洛伊盯着古斯塔夫被兜帽遮住的脸。 “不是补偿,而是作为朋友的馈赠。”古斯塔夫又恢复了之前轻松的语调,“但不是现在,现在你要履行你的赌约。” “……”真是利益至上啊,克洛伊不禁这样想,但也被古斯塔夫这样快速的转变逗笑了,“那还是听你见解了,毕竟在情报上你还是老手。” “等事情结束后我就帮你解决问题。”古斯塔夫把一张纸递给了克洛伊,“这是我收集到的有关那四个受伤学生的资料,都没有特殊的地方,你有什么看法吗?” 克洛伊快速浏览了情报,的确如古斯塔夫所说,四个人中两个人是外来的借读生,资料也是很普通。国内的更不用说,其中一个人还是费赛尔家的领民。 “...这个,瓦勒迪恩·海德伊··提米西亚。”克洛伊把资料还给了古斯塔夫,“名字很奇怪。” “是吗?我觉得很正常啊。”古斯塔夫说,“我可是懂破碎大陆的人类通用语。” “要不要打个赌?”克洛伊调皮的笑了一下,“要是这个人真的有问题,你就要把帽子摘下来,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能戴上。” “你还敢跟我赌吗?我赢定了。要是这个提米西亚真的有问题的话…”说到一半古斯塔夫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克洛伊挑了一下眉。 “这个人真的有问题。”古斯塔夫的音调都变了,“破碎大陆人类通用语习惯把姓提前,正确的读法应该是‘提米西亚·海德伊·瓦勒迪恩’。” “有什么问题吗?” “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没问题因为从妖精语的角度来说这个名字读起来很顺利。”古斯塔夫语气中变得兴奋起来了,“把中间名和名字连读的话,按照古代海妖语的语序应该是‘Valladian heidi ’。” “等等,你刚刚说的那个词我完全听不懂。”克洛伊表情变了,“还有你为什么连古代海妖语都会啊?” “这个名字的读法应该是Timothy· Valladianheidi.”古斯塔夫声音越来越兴奋,“克洛伊,你听说过“沉溺者之梦”吗?” “是那个第七天灾海妖女王的童话吧?很小的时候听过。” “那你还记得海妖女王丈夫的名字吗?”古斯塔夫没等克洛伊开口就自问自答了,“是‘提米西亚’,也就是说,这个名字不是破碎大陆人类通用语,是古代海妖语。” 听到这克洛伊怔住了,信息量和古怪的古代海妖语已经让她很吃惊了。 “Timothy· Valladianheidi.这个名字意思是‘提米西亚,我的挚爱’。”古斯塔夫说,“能让海妖女王如此记念的第二个提米西亚会是谁呢?” “我想起来了,这个人的国籍是血城科沃尔得。”克洛伊盯着古斯塔夫,“那个童谣里面提到过‘沉溺者’有一个吸血鬼朋友,科沃尔得是除了永夜城最大的吸血鬼聚居地。”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看来有必要去拜访一下这位了。”古斯塔夫站了起来,“ “如果没错的话,找到‘大鱼’了呢。” 有一些设定是在这个世界的人都人尽皆知的所以还没想好怎么融到作品里面去,回头会发一下设定。文章是偷时间写的无法定时更新,不过至少有两章的原稿(原稿写的太烂了,现在看到的都是基本砍了重练的)
  13. 写在前面的话: 第一卷 天际挽歌 序章: 最后的巴哈姆特
  14. 以前写的太监文,一共10章,当然现在我很难回到当时构思了233     序章 龙之子   恳求您,伟大的王。   平原人的夫妻跪在地上。身体枯瘦,肌肤腊黄。   恳求您,荣耀的王。   男人身穿金披风,托着自己的子嗣,沉睡在翡翠摇篮中的幼儿。   请拯救这个孩子,唯一的孩子。   女人套着丝长袍,依靠在男人身旁,抽泣着轻声哀诉。   降临之民过往的庞大帝国,如今残垣遍野。   骄傲不赳的民族,已成过眼云烟。   即将失落的民族啊,汝等单靠她来,难以振兴。   尊贵的王,我等之女,仅求她能过活。活在远离这诅咒与绝望之境。   男女的眼已被土石覆盖,却依旧守护着熟睡的幼儿。   仅此孩童可以保命,那你们又能如何。   自业自得,与风与沙回去凡物的归所。   男女话毕,化为砂石,与西境之风飘回大地怀抱。   只有那翠绿摇篮,在砂土地上,在我身前。   我是索鲁菲奥亚兹的第三子。   我是那遗忘国度的失落之王。   我是沉睡在西境的秋暮暴君。   我目睹了古老者为抢夺领土争斗。   我经历了天降的方舟砸落到大地。   我率领过无数子民与不朽者征战。   我旁观平原与森林之子相互杀戳。   我同样也看到众神之子降临到这片古地。   他们健壮聪慧,容貌秀美。   他们以神之名,在平原上建立了自己的国。   我曾应远方众神,其子民之国将持守千年。   千年过去,世代繁衍,他们的后代却变得骄横且傲慢。   直到霜与火的地底之民崭头露面。   两族征伐,却无胜者。   地底之民与其的联盟,退回自己的国度。   留下疾病漫布,诅咒遍野。唯些许幼童能度过灾,避过难。   将翡翠摇篮搁置在水晶之间。   我点燃烛火,看护孩童,之后再次沉睡。   时过境迁。   当我醒来,海底的民正逐渐上迁,繁衍在已没有诅咒的地面。   她依旧沉睡在翡翠摇篮。   当我醒来,森林与山脉之子重拾过去的辉煌。   她依旧沉睡在翡翠摇篮。   当我醒来,平原人的部族正与野性之子交战。   她依旧沉睡在翡翠摇篮。   当我醒来,巫师的王国正在霜火大军下残喘。   她依旧沉睡在翡翠摇篮。   无亲的幼子啊,你可是在期盼没有血的未来。   即便我的炎能遮遍天际,我的爪能撕裂山峦。   我却无法阻止凡物间的征战。   即便我的知识能让一国无可披敌,他们却依旧会分裂动乱。   我们皆是这古老之地的住民,为生存而站立于此。   所以,无需害怕。   睁开你的眼去观察世界。   张开你的手去感受世界。   迈开你的步去走向世界。   生命无论悠长短暂,对比这世界都如星火瞬燃一般。   快乐,痛苦,兴奋,忧伤。   这都是属于你的,无可比拟的宝贵遗产。   你的烛光即便微小,但融入无数的光中,却能散发出亮眼的闪耀。   我点着自己的烛,用光守护你,直到你能拥有自己的光耀。   我是大地的居民,西境之王,秋暮的暴君,索鲁菲奥亚兹的儿子。   我是夏莱奥提萨斯。     第一章 巫师   “碰坏了吗?”朱丽亚借着冷色的微弱光芒在过道里慢慢走动,她嘟囔着望向眼前漂浮着的东西。   那是个雕刻精巧的小玩具,一只镂空的金属小球。它自顾自地在半空中滚动,没有半点犹豫地往走廊的深处飘去,就好象村庄里的居民用晒干木片编织的空心笼子。   朱丽亚失去了耐心,她已经跟着这个小东西在大宅里晃悠了将进二十分钟。可不但没到莫宁的房间,却似乎跑进了巫师定下的禁区。   正当她想着是不是该甩下那个金属球,自己回头走另条路时,替她照明的光线却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漂浮球拐进了一边的弯角。等到女孩拔腿追进拐角,那东西就好象突然消失了一样,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见鬼……”少女暗骂屋子的设计者,她在这偌大的宅子里绕了大半圈都没见到过几扇窗户,就好象居住在这里的人全都见不得光似的。抱怨归抱怨,朱丽亚还是停住脚步,定了定神以消除突然陷入黑暗的不适感,然后无奈地继续前进,希望能找到那个莫名失踪的漂浮球。   值得庆幸的是,没转过两个弯,她看见了这条同样黑暗悠长的走廊尽头有橘色的光芒在抖动。女孩送了口气,似乎终于回到了有人区域的样子。   就在她抬起脚步时,一抹暗红划过灯火从朱丽亚的视线中闪过。“莫宁?”不过瞬间她就否决了这个念头,那家伙还不至于会穿成这个样子到处跑吧。   虽然在初到这大宅时,巫师就早已警告过什么东西可以碰触、哪些地方又绝对不可以进入,但被好奇心所引领少女却依旧追着红影的方向,站到了陌生的阶梯前。   阶梯盘旋而上,它的终点至少有七八层楼高的样子。朱丽亚有些纳闷地爬着阶梯,她记得在进入大宅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居然有这么高的塔楼。至于为什么会走在这里,倒不是因为刻意去违反屋子主人的规矩,而是那只不久前消失的漂浮球又不知从哪冒出来,在她眼前滚动着飘上了阶梯。   没准是去那家伙房间的另一条路吧,女孩就好象是在自我催眠般这样想着,以掩盖那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心。   在阶梯尽头的平台,一扇华美精致的青铜色大门挡住去路。精雕细琢的罗坎式花纹铺遍大门四周,七个被百合花环绕的少女浮雕铭刻其上。当朱丽亚踏上了最后一阶楼梯,原本引路的漂浮球闪动着冷光,缓缓嵌入了一旁门柱上的凹槽。看似厚重的大门随之打开,无声无息。   映射着光芒的水晶吊灯将光辉撒遍了整个大厅,宛转柔和的舞曲伴随着光回荡在四壁。在这大厅里,灯光、音乐以及奢华的装饰交相映衬着一群身着礼服的女孩。她们有的安坐在银色的茶桌旁,似是在轻声细语有趣的话题。一些静立在巨大的花坛旁,仔细研究着眩目异彩的奇花异卉。更年幼的,则躲藏在无数绒布玩偶堆成的小山后,互相玩闹。   整个大厅静止着,如同一幅完美精致的油画,如同一块脱离了时间洪流的记忆碎片。   “蜡像?”朱丽亚诧异地扫视着大厅的景象,随后她的视线转向了最靠近门边的人偶。   人偶那茶色的波浪长发静静地依附在肩旁,俏皮的蕾丝花边与细小银饰点缀在青翠的礼服上,略微弯曲的嘴角显露出傲娇自信的笑容。   不过最为吸引少女的,是它那同样茶绿异色的双瞳。在那里面,闪烁着与微笑截然相反的冰冷眼神。异样的反差,就仿佛有什么不详的东西潜伏在人偶的躯体里一般。   蓦地,刺痛脊椎的冰冷气息钻进朱丽亚的脑海,一阵阵尖锐的哭泣在她思想里炸开。宛如无数金属物体互相摩擦时发出的刺耳音符。   就象被人用大锤子狠命砸在胸口上,巨大的压抑感把朱丽亚弄得头昏眼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摇摆着脑袋,朱丽亚努力别过头,以求避开那个眼神。   另几个人偶进入了她的视线。坐在它们正中穿着鲜红洋装的那个同样弯着双唇,就像一朵生机勃勃的血色蔷薇。但与那丝毫不符的阴冷气息,却再次将朱丽亚深卷其中。   彻入灵魂的哀号冲击着少女仅存的理智防线,最后朱丽亚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点点光亮在黑暗中亮起。那是直接映射在少女脑海中的图象,是自她出生以来所见到过的最为真实的惨烈画面。无数被凄惨折磨与凌辱的女孩。   数英寸的钢钉被锤入纤细的关节……   泛着绿芒的匕首,在娇小的身躯上刻画着诡异的文字……   无数透明的导管刺进稚嫩的肌肤,流出鲜红血液的同时又被灌入不知名的银色流质……   年幼的孩子被紧缚在高大石台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脏器被逐一取出,抛食给不知名的怪物撕扯吞咽……   暗淡的法纹围绕在牺牲者的身周,将她们的灵魂死死束缚在残破不堪的躯体里……   “啊!”朱丽亚跪在地上颤抖着,在那一刻仿佛她自己代入了画面中的受刑者,在无边际的痛苦中挣扎。就在她快被弄疯时,一股清澈的暖流浸透了她全身,将一切不适全部驱赶了出去。   浑身冒着冷汗的少女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那突如其来的场景好似未曾存在过一般消退的无影无踪。此时徘徊在她耳边的,依旧是那委婉悠扬的悦耳舞曲。   “灵魂……”朱丽亚终于意识到了那潜伏在人偶眼神里的究竟是什么。她拼命抑制着颤抖的身体,嘴里嘟囔着不知所谓的语言。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莫宁!”   少女呼唤着这个奇特的名字,摇晃着站起身子,箭一般冲出大厅。伴随着靴子敲击地面的咚咚声,消失在古宅的阴影之中。   双月是众神在夜晚赐予凡间生命的守护和祝福。但是在每年的这个晚上,无论天气怎样晴朗,银月艾德琳和红月梅耶莎都不会如往常那样出现在空中。数百年来,这片大陆上的人们都称呼这个夜晚为战乱之夜、恶魔的舞踏祭。   相比那些爱操心普通人,纳博的心情到是十分畅快。因为在整整一年里,只有这个时候纳博才能着手构筑他那些心爱的收藏品。那每一件都是他费劲心力寻找材料,竭尽所能去创造与刻画的优异之作。而就在今天,他即将在自己的收藏中添上一件堪称完美的作品,纳博对此很有自信。   披着轻便的居家长袍,巫师迈着优雅的步伐穿过走廊,来到了位于尽头的房间。“完美的,瑰宝。”他自语着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是一个安静坐着的女孩,大约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她套着件鹅黄的长衫,在跃动的灯光下翻动着身前的厚重书籍。长明的灯光洒落在女孩身上,使她看上去像只漂亮的白瓷人偶。   纳博着迷地看着这个孩子,从第一次见到这个流浪女孩时他就察觉到了她的与众不同。   魔法,她的身上每时每刻都围绕着魔法的气息。绝对不属于那些人造物品所散发出的感觉,而是天然的、与生俱来的魔力。身为这个方面的专家,纳博如此坚信。   从那天开始,巫师就被这力量深深吸引,没有其他种族血统的标记,也丝毫没有半点人为导致的因素存在,一个天生被魔法所眷顾的女孩。而这正是他所梦寐以求的。   “纳博先生,午安。”年幼的女孩察觉到了门口的巫师,她看了看桌边的沙漏,放下书起身向他行礼。   纳博点点头,他看见女孩桌上的书堆又有过了变化。每隔几天来到这里,女孩左手边的书堆都会逐渐升高,而右边的则会随之更新成不同的种类。   “这些都看完了?”巫师问。   “基础和感兴趣的部分,只看了。先生。”女孩答道。她的发音有些走调,语法也还有待改进。   巫师没有理会这些,只是怀疑地审视着女孩。他很清楚自己的藏书都是些枯燥的知识和研究笔记,因此他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一个年幼的孩子即便如何早熟,也不太可能拥有这样的学习能力和意志力。更何况在不久前他把两个丫头领回大宅时,她甚至连通用语的基础词汇都认不全。   “词典和介个孩子,帮了很大地忙。”女孩指了指一直摊在旁边的厚书,那是这个大宅所处国家里,贵族子女们学习时所用的拼写词典。   至于女孩口中的孩子,则是个在空中伸着三个手臂打转的菱形魔偶。那原本是巫师用来接待不速之客的道具,不过现在大多数时间被女孩用来当作发音矫正器。   聪明的孩子,简直就是天生的法师。   纳博有些嫉妒地想着,有一瞬间他甚至想更改自己原来的计划。“不,只有那个不行……”轻声否决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想法,巫师不禁为自己居然会有这种念头而感到可笑。   到底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纳博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在这大宅上一任的主人去世开始……三十年,还是五十年?只有那张扭曲变形的脸还印刻在巫师的记忆里。其他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和灼烧般的疼痛,相比起他为了魔法而付出的代价,则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   “纳博先生?”女孩轻喊着巫师。   巫师皱了下眉,提醒自己现在并不是感慨的时候。他走进房间,把手掌贴在女孩的前额上。没有理会女孩惊讶的神情和略微颤抖了下的身体,巫师黯自说着:“爱蕾娅,我的女孩。你将和我一起,迎接永恒。”一声低语飘过,想要挣扎的女孩疲倦地磕上了眼帘,年幼的柔弱躯体无力地依靠在了巫师的身上。   纳博爱怜地抚过淡色的纤细发丝,将失去意识的女孩轻轻地横抱在怀里,就像拥着一块易碎的珍贵宝物。   巫师抱着女孩走到门口,从刚才开始,在脑海里就有一个声音在不挺催促着他。再耗下去,时间就不够了。纳博贴近女孩的脸蛋,感受着她的呼吸。“你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把房间复原。”他对魔偶下令。   一阵剧烈的刺痛唤醒了沉睡中的女孩。她缓缓睁开眼睛,无神地望着青绿色的天花板过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苏醒的爱蕾娅下意识地抬了抬手脚,却发现没能做出任何动作。她转过脑袋,让视线顺着自己的手臂望下去,直到贴近手腕处才停了下来。那是一对不知原料的棕褐色带状束腕,借着房间里阴暗的光线,可以看到它上面刻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案。虽然女孩根本不知道那些字符的含义,但她隐约觉得这些东西除了把她固定在这个石台上外,还有其他的作用。   女孩再次用力抽动手脚,却依旧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试着挣扎了一番后,爱蕾娅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那些捆着她手脚的束带韧性很好,无论她如何缩紧肌肉都没法弄出半点空隙来——其实这个丫头瘦弱的过分,压根没有半点肌肉可言。   爱蕾娅深吸了几口气,尝试着平稳下自己的情绪,幽暗的环境和空气中散发的淡淡腐朽味让她感觉胸闷。随着意识逐渐清醒,四肢的麻木和后背的酸痛感随之而来,爱蕾娅猜测自己在这里被固定成平躺的姿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女孩挪动了几下,让自己全身放松,以使血液能够顺利的流动。没有去理会石桌透过长衫让她背脊发凉的冷意,她眯起眼睛打量着四周。   屋子很大,可以轻松容纳上百个人而不显拥挤,在女孩模糊的记忆里只有宅子入口的大厅才能比得上。不过相比装饰奢华的宴会厅,这里却是空旷的很,除了被摆放在四周排列成奇怪图案的烛台和一个大木架子外,就只剩下些生长的七扭八歪的奇特盆栽被堆在墙角边。在脑袋里回忆了最近的情况,爱蕾娅思索着引起眼前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在否决了几个过于乐观的想法后,女孩露出一丝苦笑,情况糟透了。   “你醒了。”一个声音打断了女孩的思绪。她转过脑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巫师已经出现在了房间里。这正是她刚才所猜想的情形。   纳博也有些惊讶,在他的预计下,女孩至少还得再睡上很长一段时间。原本他是准备在一切安排妥当后才唤醒女孩。不过没有关系,他想了想,把可能性放在了女孩天生的魔法力量上,眼前的情况让他对女孩的兴趣更大了。没有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纳博摇摇头,这么说服自己。   “你很特别。”看到女孩没有反应,巫师又开口了,“你很聪明,而且理智。很难想象,拥有这样表现的,会是一个仅仅五、六岁的孩子。”   “则是夸奖么?”爱蕾娅嘟囔道,似乎只是在说给自己听。她打量着巫师崭新的长袍和他身后钢铁人像手中的大堆物品。   “只是感想而已,也并非没有先例。”巫师发现了女孩的举动,笑着走到了石桌旁,屋子里的蜡烛随着他的脚步逐一点亮。   爱蕾娅把脑袋转回去,再次望着天花板,她现在很讨厌巫师的那张笑脸。“那则算什么?”她又抬了下手,不过只有手肘部分勉强能抬起来一点。   “一种仪式。”巫师将手里的羊皮卷铺上木架,用夹子固定牢靠。他的动作不紧不慢,语音也很平稳,仿佛只是在进行十分轻松的日常工作。不过仔细分辨的话,还是能在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一丝兴奋的气息。“永生的仪式。”整理完毕的巫师一挥手,那只被他充当搬运工的铁魔像便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屋里。每走一步都会发出金属碰撞的嘎吱声。   果然已经到了最糟糕的情况。从纳博的那些典籍里,爱蕾娅就翻阅到过关于永生的记录。所谓的永生,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是无法做到的。因为它违反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触碰到了诸神的权能。如果谁刻意去和世界的规则对着干,那下场会是十分悲惨的,她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不过,假使绕开这个禁区,而单纯地只是延长生命的手段,到是的确存在。但那都不是她所要的。   想到这里,爱蕾娅突然全身发冷:“胡……茱丽亚,你把茱丽亚怎么样了!?”   巫师没有立刻回应女孩的质问,他好整以暇地对铁魔像下了一串命令后,才慢慢俯下身子,贴近女孩漂亮的脸蛋。   “放心,她是必要的工具。我不会轻易地伤害她的。你的姐姐马上就会来这里。要知道,她也是仪式里重要的一部分。”巫师对女孩耳语,爱怜地拨弄着她额前的秀发,就像是陪伴着最心爱的恋人。纳博看着女孩恼怒地样子,轻抚了她略微发红的脸蛋,“真美……”   爱蕾娅也盯着就快贴上她的纳博,她可以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危险的火花。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女孩这么告诉自己。     第二章 初会   “狗崽子!”愤怒的战士扯开咬向他喉咙的牙齿,用战锤狠狠砸烂了眼前的头盖骨。   “那是狼。”一边的男人随口纠正了他的错误。   “废话,俺当然知道!”矮人把战锤交回右手,拍了下链甲表示对眼下生物的不屑,“俺宰过的狼比你见过的狗还多。”不过他随后依旧很有自知之明地牢牢握着树枝。   “也许它们拖儿带口就是来找你报复的。”蹲靠在另一条老树干上的男人把猎弓重新挂回背上,顺手把空了的箭壶砸在一只正想往上扑的灰狼脸上。“我们得再上去一些。”他望了眼把四周团团围住的狼群,转头对着矮人说。   “要上你自己上!”矮人又锤下了一只踩着树干跃上的狼,左手依旧死命地抱着一旁的树干。“俺可不是那些面条似的精灵!”他仰起身望向几乎布满了附近树林的狼群,狠狠往下吐了口唾沫。也许是矮人的动作太大,他脚下的树杈发出了纤维被撕裂的吱呀声。被吓了一大跳的矮人狠命地抱住粗壮的树干,以求把重量分散到别处。而周围的掠食者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纷纷往树下聚集,更有一头甚至开始用鼻子磨蹭起发出声音的老树干。   “斐文!你眼神好,找找那该死的头狼在哪里!”矮人显然有些急了,他对着另颗树上的男子大声喊叫。   “没找到,这里的林子太密了,也许它躲在哪边的树丛里。”爬上了更高处的男人站直身子,眯起眼睛在周围搜寻。“镇务所的人可没说过有这么多狼。”   “哈,是啊!一头公牛大的灰色冬狼。他们压根就没把那东西的崽子们算进去吧!”矮人一边和下面的绿色眼珠瞪着眼,一边发着牢骚。   斐文的目光转向稍远处的空地,大概有十几头狼在那里撕抢着数具尸体,有几只为了争夺食物甚至互相缠斗在一起。两个猎人和四条狗,斐文暗暗数着。他松开一直紧握着腰边匕首的手掌,重新整了整皮手套,感觉自己手心有些出汗。“寇库克,你看见雷纳德往哪走了?”他转头问矮人。   “没见着!”矮人头也没抬,就这么答道,他似乎开始乐衷于瞪眼游戏。   抬头望上看,你会舒服些。不过斐文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想起这个高山上的民族其实有多么擅长登高,现在唯一让那个矮人感觉不适的,其实只是因为他脚下的不是石头而是树枝而已。   也许是找帮手去了,斐文这么想,他是这群人中身手最好的,只是稍微有点死脑筋。随后他开始盘算如果救援来到这里会需要多少时间,“希望会有救援,海涅保佑。”男子碰碰口袋里仅剩一点的肉干和清香草,这么嘟囔道。   “它们在等咱犯困,这些畜牲的耐性好得很。”矮人的声音传来,斐文点点头。不过他依旧不明白为什么会招惹上这么大群狼。何止一群,简直就是一个部落。他这么纳闷着。   不过没一会,斐文就抛开问题,把念头转到当前的麻烦上。“你最长饿过多久肚子?”   “厄……三天,那是坑道被尼莫怪弄塌了,咱有九个人。整整挖了十二天才出来。”寇库克回忆到,于是蹭蹭嘴角后又摸了摸肚子,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况。   “我是四天半,不过有水。你有兴趣打破自己的纪录么?”   “哈!看下面,小子。那都是肉!”发现自己粗壮的身体被老树干架得很牢靠后,寇库克就开始变得像往常那样乐观。“虽然会有点酸。”矮人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斐文也笑了起来,现在他们只能孤立待援,或者等到狼群失去耐性。不过正如矮人所说,这些杂灰毛的畜牲丝毫不缺乏耐心,它们围在树下,不时朝上方呼出低沉的声响,吵得他有些头大。   天色渐渐暗下来,狼群的嚎叫变得更加紧凑。远处的尸骨早就被啃的干干净净,除了地面上的零星红斑,就只剩下几根骨头散落在附近,也分不清是人的还是狗的。   “西北方的兽人也骑狼,不过那些狗仔的个子还要壮。”寇库克用自己的麻布外套擦拭着锤头,两人已经从东方的海峡聊到了西北的草原。矮人用两只手比划出个圆形,“这么大的脑袋。可惜不是被俺干掉的。”他说着摇了摇头,满脸可惜的样子。   “那是草原狼,不过听说很少见。大多数草原上的兽人还是骑马,和库夏人一样从不用马鞍。”斐文边动边答。他松开把自己固定在树干上的皮带,调整成了蹲坐的姿势。   “反正和狼崽子搭上关系的,都不是啥好货。”矮人唾了一口,他扫了眼底下的灰狼,又开始咒骂起远处响个没完的嚎声。   “你可把最北边的领主老爷们一块骂进去了……”斐文说一半就停了下来。继而站起身,远处的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找到头狼了?”矮人停止了擦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是火光。……八个……不,九个。”斐文数到。   “哪里来的倒霉蛋?厄……不像,他们跑的比狼崽子还快。”寇库克没站起来,不过他也伸长了脑袋向远处张望。   森林里狼群的吵杂声传到了他们这里,斐文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紧张,“不是火把,它们太大了。”   “见鬼!那是什么东西!”寇库克眯起眼仔细打量着光源。在黑夜里,他的眼神要比斐文好上许多。“活火!”对着远处眺望的矮人突然大吼。同时,他直起身,右手握紧秘银战锤,左手取下了绑在身后的短柄斧。   “等一下!”斐文也透过树丛望见了地面的场景。他喊叫着阻止眼看就要跳下树枝去拼命的矮人,“它们在烧狼!”这句话喊得他自己都感觉有些别扭。   可惜男人的声音还没到耳边,寇库克就已经踹飞了一头狼崽。发出闷沉落地声的矮人就像一块磐石,把叫的最狠的那头连脑袋一起踩进了泥里。吼着石头一族崇敬的神灵的名字,矮人又挥动起战锤,连敲带踹把首先扑来的两头灰狼砸飞了十多尺远。   趁着矮人吸引住了底下狼崽的注意力,斐文抽出弯刀攀着树枝落到地上。弯刃刀由班塞的工匠用精铁打造,轻薄而锋利,切开眼前不算厚重的灰色皮毛简直是轻松无比。虽然高出寇库克许多,但斐文的行动却比矮人轻便的多。他闪躲开前后扑腾过来的利牙,挥舞起手中的刀刃,劈开阻挡在眼前的狼群。冲刺到矮人身边,斐文接替了他的背后,“到底怎么了?!”对于矮人的行为,除了有些恼火,斐文更愿意相信矮人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干。   矮人扫视着渐成半圆的包围:“是活火。活着的火焰。它们会把咱和这里全都烧成灰的!”   “魔法?”斐文想起镇子里那些关于这片森林的逸闻和传说。   “石头知道!”寇库克砍翻一头试探着伸过脑袋来的野兽,“准备找机会跑,越远越好……”   不过矮人并没有机会再说下去。两头冒着黑烟的灰狼从树丛的另一头跌滚过来,冲散了他们周围的群狼。   随后,一团发散着红光的火球从那里飘了过来。它浮在半空中,没有固定形状,内部的颜色也在不断改换着深浅。不停有火舌被喷射出本体外,把周围变的焦黑,却很神奇的没有引起森林大火。   活火转动着,它喷出更多细小的火焰,快速精准地打击低嚎的灰狼。被烧着的狼转眼间就被点燃,还没发出几声悲鸣就化成了焦炭。   拉着斐文及早闪到树后的矮人双眼通红,用他们民族的语言快速短促地吼了声,不过斐文没有听懂。但他也明白,如果活火要追赶他们,那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那东西太快了,而秋后的树林则根本阻碍不到它。   只一会,十几头灰狼成了死尸。余下的还没跑出几步,也跟着成了烈焰的食粮。活火慢慢飘着,直到几条火柱都对向了寇库克和斐文两人。   矮人单膝跪地,高呼自己先祖的姓名和称号,把战锤挥砸在地面。在突如其来的轰鸣中,他奋力将左手上沾着狼血的利斧投向活火。斧子上的铭文迸发出闪亮的绿芒,它穿过活火,击打在后方的一棵大树上时把人粗的树干炸成了两段。   寇库克喘着粗气站起来,望向空中的烈焰。那东西被矮人的斧子轰出了个大缺口,它逐渐变淡,仿佛用尽了燃料般逐渐消失。   “干掉它了?”斐文问。   “没有,那东西不是这么死的。”矮人的声音有些沮丧:“是那混蛋放过了咱一马。”   斐文打量着周围。狼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见了,四处都是焦味,不过树木倒是几乎没有被点燃。“我们还是快点回镇子的好。”他说。   刚跑到远处,把自己斧头从黑炭堆里扒出来的矮人也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你就捡回了这么个东西?”爱蕾娅叹气摇头,熟练地给眼前的男人缝合伤口,包上银箔。不算太深的伤痕被消毒上药,直接用棉毛绷带包扎。等身边的少女将擦拭血液的麻布全都拿开后,将覆盖伤口的银箔也一并包裹起来。“基本没有感染的迹象,算他走运。”   站在一旁的金发少女没有言语,而是将男子的上身扶坐起来,以方便爱蕾娅处理后腰部的创伤:“谁让他就倒在路口……刚才那是剑伤?”   爱蕾娅把垂下的头发挂回耳后,靠坐在床边利索地清洗着伤口。“还有动物的抓痕和咬伤。真夸张,如果是一般人早该失血过多死了。”   “看上去挺正派的,而且还帅。不像坏人嘛。”朱丽亚身后的影子晃动了下,那是个漂浮在空中的少女,披着波浪般的金发,身着鲜红洋服,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   对于她的评价,爱蕾娅嗤之以鼻:“一个人的善恶优劣可不是写在脸上的。幽灵小姐。”   爱蕾娅的话语让另两个顿了下来。   “你可以看见我了?”半空中的幽灵难以置信地叫到。她甚至飘到女孩的正面,张开一只手在爱蕾娅眼前挥动。   正在整理医护用具的朱丽亚听到这里也抬起头。“你也能看见雪莉了?”她刚说话,手里没捏稳的沾血麻布又撒了一地。   “也就这几天而已。”爱蕾娅把布巾扔进水盆,将剪刀、银线、银针和各式小刀摆回灯芯木的手提箱。“今晚你想吃什么?烤面包、土豆泥和熏肉,如何?”女孩整理下裙摆,双手拎起手提箱把它放到走廊对面的屋子里。   “随便。”弯腰清理完地板后的朱丽亚把垃圾都塞进布口袋时,又想起了什么似得说道:“如果他的仇人找上门来怎么办?”   “那就把他扔出去。另外,也没有随便这道菜。”爱蕾娅端起水盆走出了门,在走廊上顿了一会。这可是个奥弗的骑士呢,她瞥了眼堆在房间一角的男式服装和铠甲。但是她并没有说得更多,有些细微差别让女孩自己都有些吃不准。   目送有些严厉的小管家婆离开,依旧待在房间里的朱丽亚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她抽出靠在墙角的长剑,轻抚着剑刃的锋锐。虽然一眼就能看出已经使用了很久,但持有者依旧将它保养得很好。精炼钢刃在烛光中模糊地反映着女孩的面容,而同样凑着观看的雪莉却没能把自己的影子投射到钢刃上。在靠近手柄的部分,女孩还找到了用花绕字体铭刻在剑身上的细小词汇。朱丽亚一个个字母地尝试着拼读,却发现这不是她们现在所用的语法。   “雪莉,这是什么意思?”她习以为常地询问身后的少女幽灵。   “我看看。”雪莉摆出一副经验老到的样子,背着双手凑到朱丽亚的脑袋边,拼读起那细小的雕纹:“……荣耀,这是奥弗那边的库普兰语,初代奥弗王艾鲁撒姆*弗斯登陛下家乡的语言,守护与荣耀的意思。说到艾鲁撒姆陛下,那可是集优雅、容貌和高贵于一身的男子呢。”   朱丽亚也跟着雪莉的发音小声念叨,不过却没有去在意幽灵正发花痴的样子。她翻动着把长剑转了两圈,又随手空挥了几下。虽然有点重,但平衡感良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对于她这种身高的丫头来说,即便是普通人使用的单手剑也还是太长了些。   这人是个骑士,朱丽亚如此想着,又摆出个自认为较帅的姿势,引得雪莉一阵大笑。不过少女没有去理会幽灵的嘲笑,此时她正沉浸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英雄情节之中。相较大宅里的那柄双手巨剑,显然这才更符合她的胃口。   “你的力气又大了呢。”雪莉眯着眼撑靠在朱丽亚的肩膀上。她看上去已经十三、四岁,就容貌来说俨然比朱丽亚要年长不少,所以这个姿势显得格外不协调。   “我看上去像个怪物么。”朱丽亚停下来,把剑放到一边。幽灵曾告诉过她,这里的普通孩子与她们是如何的不同。   “我也一样。”雪莉把嘴唇贴上金发女孩的额头,轻轻一吻。引得朱丽亚的脸瞬时成了熟透的番茄。   “别闹了!”   朱丽亚轻呵,转身大步冲出房间。离开时顺手拉上房门,发了碰的巨响,也诱发了才刚下楼还没走多远的小管家婆的不满:“姐姐!你想拆房子吗?”   幽灵瞄了眼仍旧安稳地躺在床上的男子后,也窃笑着穿过墙壁,去到了门外。   秋季的寒意在深山中降临地格外早。山脚下,落叶植被渐渐给林子铺上外衣。平常,林中的大小野兽也纷纷开始找寻过冬的食粮,一个个都把自己保养得身肥体胖。这是个狩猎的季节。   爱蕾娅站在略有突出的山石上,大宅就在从她这里往山脚方向的不远处。女孩任由自己那罕见的孔雀蓝长发被吹散,只是自顾着从腰间的布袋里捏出一小搓粉末,抬起手臂轻捻着洒落,让它们随着风飘向低处的森林。   随后她闭上眼,念出一串含义不明的字符。   秋后的风带着女孩的感官在茂密的山岳林地中穿梭,越过流动的小溪,擦过山雀的圆巢,与年初换完毛的几只小狐狸一起奔跑。直到东面山脚与树林交界处一块布满青苔的巨大山石。   爱蕾娅见过那石头,也在巫师的笔记里有过记录。不过她依旧没能搞懂那东西究竟有什么作用,毕竟女孩接触这一方面的时间还太短,何况就记录来看也不是她所关心的那类东西。不过很明显地,爱蕾娅在石头上依旧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阴冷灰暗,让她想起了一段十分不愉快的回忆。   围着那山石绕了个圈,爱蕾娅发现那上面的青苔被蹭去了一大块。她靠近看去,青灰色的石头表面被人刻上了一长串文字和记号。在石头前呆了一会将它们默记下来,她略微记得有在哪里见过这种文字,似乎是某种古老的祭祀祷词,但具体还是得查一下才能知道。   在周遭又转了好一阵,依旧站立在山石上的爱蕾娅才像睡醒般睁开双眼。她皱皱眉,轻咬着下唇。除了那些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外,女孩把发现的可疑线索一一拿出来比较。奇怪杂乱的线索则让她有些心烦,对于还没有在这里安稳地待多久的她们来说,这超出计划的情况让爱蕾娅有些不安,这段时间似乎总有些什么在挑动她的神经,但总是却抓不到头绪。   她看到皮毛焦黑的狼群在森林里游荡,看到高大壮硕的持械男子在砍伐出的空地中扎营,看到他们给被利刃割伤的同伴治疗,看到模糊不定的黑色影子在迷雾的四周环绕。   正这么思考着,爱蕾娅突然感到头昏,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女孩双手支撑着地面,大口地吸着气,她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直到最后还是没能顶住,无力地趴倒在了地面。   这个月第几次了?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暗自回想着当月所发生的事情。似乎比前两年的状况更严重,次数也更频繁了。得出结论后,在心里不得已苦笑。难保几时就这么完蛋了啊……这种倒霉的事情都能让自己接二连三地撞到,女孩不犹感叹自己的运气有多么糟糕。不过现在还不是可以放弃的时候,她用力咬了咬舌头。   过了好一会,无力和不适的感觉渐渐离去,当觉得整条手臂都可以移动时,爱蕾娅便尝试着把手伸进长袍里,拉出了佩带在颈边的项链。   蓝铁石的项链散发着柔和的光,将爱蕾娅整个人都包裹在内。直到女孩撑着臂膀,如同新生孩童般努力地站起来时,它才缓慢散去。   爱蕾娅没有理会沾在袍子和长头发上的尘土,退后了几步依靠在高大的铁人像上喘着气。她抬头看着高大的铁人,感觉踏实了不少。   “我们回去。”他对魔偶下令,“骑士醒了。”     第三章 密谋   斐文的坐骑踢着小步子,满不情愿地载着他踩过马蹄草叶铺成的绿地,往山林深处行走。那是匹斐文好不容易才从镇子里马房处租来的小母马,杂花的栗色皮毛,左眼几乎半瞎,骑手一不注意就会习惯性地往右边拐弯。   不过斐文也没有办法,居住在镇子里的人们似乎对于山脉里的传说十分忌惮,一听说他是要往山林的深处去,便死也不肯将马匹租借给他。旅馆里的老板也认为他是在自寻死路。“寻找那位居住在山林里的魔女?就算是想自杀的人,也不会选这种愚蠢的方法。”那位老人是这么说的。魔女和巫师的传闻早就在这镇子里传遍,即便最大胆的猎户也不敢深入森林上山狩猎。再加上前些日子被那些狼群袭击的人们,现在更是谣言漫天飞。别说是向导,就算想买点东西都不能说自己是上山的,居民们就生怕那些不要命的冒险者惹恼了山里的巫师魔女,连着自己也一起触霉头。另一头,尽管寇库克要求同往,却被斐文以马匹不够的理由回绝掉了。毕竟在他看来,矮人实在没有必要和自己一起冒这种风险。   估量着周围景色,斐文跳下马匹在四周转了一圈,用脚跟蹭开被细雨淋湿的泥土后,露出来几截断裂的白骨。弯腰打量着骨头上的牙印,又抬头对着天上的太阳比划了几下,便抛下骨头拉着母马绕过树木和土堆后继续前进。   距离他再次离开小镇已经过了三天。一天前,斐文就已经到达了他们被狼群袭击的宿营地。在开始,这位经验丰富的斥候轻松地跟随着他想要寻找的踪迹。但倒霉的是没过多久,一场带着更深层寒意的秋雨掩盖掉了大部分踪迹,而且还几乎下了整天。这让斐文颇感为难。于是后一天的行程便只能走走停停,有时甚至不得不在原地绕圈好扩大搜索范围。虽然总算没有跟丢踪迹,但忙乎了整整一天,没有走多少距离不算,不习惯山林地段的母马还把脚跛了。   斐文只能将母马放在了远处,独自往更位密集的山林里行走。直到在一片空地旁找到了破碎的护甲碎片和遗失的剑鞘。包裹着简易金属花纹的剑鞘斐文一眼就能认出,但那明显是被利刃砍坏的锁子甲碎片却更让他忧心。   加快步伐继续前进,没过多久后便再次找到了人烟的痕迹。   一片明显被人为开辟的空地,周围有驻扎时留下的木桩和被刀剑砍断的草丛,空场中间是挖深的篝火坑以及几乎被烧光的沾血麻布碎片。   就在斐文要拾起麻布时,不远处传来的人声进到了他耳朵里。斐文立刻转身钻进旁边的灌木丛,往后跑了十多尺后压低身子潜伏在内,两手摸上了腰际的弯刀和匕首。   “看,又回来了,真见鬼。”越过密密麻麻的枝叶,首先进入斐文视线的是一矮个子男人,他搭拉着破烂斗篷,摇晃起一头卷毛的脑袋不停抱怨。   “闭嘴。”后一个跨出来的男子则要干净利索的多。他的落腮胡须整整齐齐,罩衫内的锁子甲经过仔细保养,露出雕花剑柄的皮革剑鞘也服帖地挂在腰边。   他们两人间隔开着一段距离,互相之间的语气也不怎么友好。矮个子走在前,不停地嘟囔着什么。而后一个男子则扶着剑柄,一边环顾着四周的景象,丝毫没有理会同行者的话语。   “该死的,我们这两天绕到这几回了?”矮个子狠命踢了脚身旁的树桩,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回头,去西面。”另个男人的声音短促有力,他掏出一张羊皮卷对照了周围后,如同下命令般对矮个子如此说道。   “新来的,别以为有老大的话就嚣张!老子凭啥听你的!”矮个子狠狠盯着眼前的男人,咧嘴回骂。   高个的健壮男子冷看他一眼,收起羊皮卷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步走到矮个子身边后,猛然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   被突然袭击的矮个子往后滚了好几圈,直到趴在地上后才勉强反应过来时,折射着阳光的精炼钢剑就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走,或者死。”男人的声音依旧没什么音调,不过这回对方显然明智地选择了服从。   矮个子挣扎着站起来,他的视线从开始就没离开那明晃晃的剑锋。突然,他嗅了嗅鼻子,像是岔开话题般说道:“野人好像来了。”果,狼和熊都不喜欢这种味道。   远处的斐文也闻到了轻微的异味。那是由动物粪便、特殊草药和沾血皮毛混合出来的。虽然味道很轻,但对森林中大多数肉食动物有镇静的效果。   从异样臭味的源头过来一人,身后该跟着头半人多高的灰狼。这人的身材相较高大男子要更为壮硕,却只围着几块动物毛皮和用整块熊皮制成的披风。他脸上涂着数种植物叶茎捣碎后捏成的染料,赤裸的胸口则挂着巨大牙齿和碎骨串成的项链。   野人向持剑的男子吼了几句。他脸上的疤痕从下颚跨过左眼一直延伸到额头,几乎占据了整张左半脸,这使得他本就丑陋的容貌在说话时更显得变形扭曲。   “老鼠,在那边。”野人终于说了句斐文能听懂的语言,不过接下去对方的声音就小了很多,怎么也听不清楚。斐文也不敢往前走,那头灰狼就在附近游荡着,虽然他早有涂上能够干扰猎犬嗅觉的药膏,但他也不敢保证这对狼崽也同样有效。   随着野人抬起他手中的钉锤对着西北面戳戳点点了好一阵,那三人便起身离开了林间空地。只有那头灰狼似乎还不愿意离开,直到野人呵了好几声后,才转头离去。   斐文现在很苦恼,他不知道是应该跟上那些人的脚步,还是离开自己探查。很显然,那三个人都不会是善主,前些日子受到狼群的袭击也许就和他们有关。而从话里看,对方也绝对不单就这么几个,至少有一队人在这片山林里寻找什么。斐文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但先前的情况看来,几乎可以肯定雷纳德有和他们碰上,至于是逃跑了还是被抓了或者是更为糟糕的情况,仅从现在的情报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他打定主意后立刻动身,远远地跟随着那群人的步伐。但没过多久,野人的狼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于是斐文不得不拉开更远的距离,无论从情报还是自己小命的情况来看,他都不想现在就惊扰到那些人。   离得远自然也就容易出状况,没半天工夫,斐文便跟丢了那三个陌生人,根枝繁茂到异常的白桦林让他这样的追踪专家也束手无策。更糟糕的是,他感觉自己不知从何时起便在同一块地方不停打转。不得已,斥候只能止步观望,确定了树冠的生长方向和太阳的角度后才又上路。漫步在林地间过了好一阵子,直到第三次抬腿跳过被树根遮挡的浅水塘时,斐文再次抬头看天,却发现半空中的太阳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不仅如此,原本充满了秋意、生机勃勃的树林也早已安静了下来。空气被凝固,时间被静止,就如同迷徒旅者误入了被沉睡之神笼罩的遗弃古城。   魔女,斐文这么想到。虽然曾在自己国家的首都远远地见过那些由泰兰而来的神秘巫师,但要说到对于这个特殊人群的了解,斐文也只能自认是个白丁。所以,即便人人都知道神秘之地泰兰派遣了巫师进驻在各个国家,但他们的野史故事和负面传闻却依旧遍布了整个大陆,成为了呵止儿童啼闹的最好题材。屠杀城镇的邪巫师霍克雅特,与魔鬼签订契约的黑夜公主,古老巫师王国凡卡的幽灵暴君,还有喜好用孩童血液洗澡的魔女西琳,还有许许多多数都数不清。尽管已经不知道哪些是大陆逸闻哪些才是真正的历史,但这些故事都一股脑地从斐文的记忆里蹦了出来。   必须要找到雷纳德。至不济也要把那块水晶拿回来。斐文打好了最坏的念头,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和人们一样不想与巫师魔女之类搭上任何关系。找到失踪人士,带回镇子后和矮人好好地喝上一杯,是他现在最大的梦想。   “午安。”事实证明,空想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正当斐文这么希望时。细小的人影在如同布景的树丛中间出现,并对他致以问候。   斥候被吓了一跳,猛然转头才发现了那个瘦小的身影。小孩?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那是个矮小的女孩,站直着身子也仅到斐文的腰际。她穿着样式奇特但手工精湛的连身长裙,但不知为何纤细过度的手臂与足踝却裸露着,没有一丝饰物。奇异的孔雀兰色长发垂在腰际,称合着透露出病态白皙的脸蛋。   斐文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好不至于惊扰到她。当然,他也不会问出‘小鬼你是否迷路了’,诸如此类的蠢话。毕竟也有巫师能够轻松改变自己容貌的传言。“你好……唔,您是?”他试探着问到。   “这里的居住者。”孔雀蓝长发的女孩声音很轻,不过却很清晰且悦耳,就像山间叮咚的清泉和树上鸣啼的夜莺。   “您就是这片森林里传说中的巫师?”   “巫师?不,这里没有巫师。”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才回答。   虽然外貌年幼,却语出惊人。斐文很纠结,这里的异常显然和眼前的女孩有关,他甚至准备好了整套与那些传说人物的交流方式,可却没想到对方会一棍子打翻所有的设定。他开始假设那种人物也许并不喜欢诸如此类的称呼。   “也没有魔女。”看见男子欲言又止,女孩补充到。   斐文更郁闷了。   “那请问,您有没有见到过一位穿着铠甲的栗发男子?恩,差不多比我更高一些。”他决定跟着对方的思路走,在自己的头顶比划着。脾气古怪的巫师在传说中十分常见,也许这里的某位格外讨厌别人这么称呼她……或是他。   “穿戴铠甲的,最近到有不少。利刃沾血的,也在外面徘徊。”女孩打量着斐文,依旧一字一停顿地说着,仿佛在仔细斟酌每个单词的潜在含义:“这里的居民纷纷表示,与外来者不太熟络。”   斐文无语,对方简直就是把他所有的问题一股脑全堵死了。   “不用如此介意。斐文*罗兰特。”就在斐文思考着如何从对方嘴里多套点话出来时,女孩微笑着喊出了他的名字。这让他更加吃惊。   “你是否在寻找雷纳德*普洛德尔?那位年轻的骑士。”听到这里斥侯立刻点头。   “那就随我来吧。”女孩转身往林地的一侧走去。“不要离我太远。”等斐文跟上去时,她头也没回地这么叮嘱到。   踏着腐朽树枝和枯烂草叶铺成的小路,没走过多久,两人就离开了茂密的森林,来到了一片建有庄园的开阔平地。   斐文转头望去,背后的白桦林依旧充满着活力,天上的太阳也从头顶突然跳过一截,倾斜地挂在西方。这究竟是魔法的力量还是自然的奇迹,他暗自感慨。   “爱蕾娅小姐,雷纳德他没事吧?”相比好奇心,此刻斐文还是更关心同伴的情况。女孩的名字则是在林中小路时爱蕾娅说出仅有的一句话。   “不算好,也坏不到哪里。”女孩问一句答一句的说话方式让斐文觉得搭不上话,于是只能自觉闭嘴跟在她身后。直到大宅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攀爬着枯黄藤蔓的铁栅栏大门微微开着,在那前面赫然站着与爱蕾娅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不过她穿的米色长袍把整个人都裹得紧紧。她朝斐文点了点头,随后对着给他带路的爱蕾娅抬起左手。斐文身前的爱蕾娅加快了步伐,同时也跟着抬起自己的手臂。仅几步路,两个相同动作的女孩就像镜子的表里般轻轻碰触到一起,刹那间在空气中溅起一丝涟漪。替斐文带路的女孩由两人触碰到的指尖开始逐渐消失,最后在黄昏的阳光下,如同泡沫般飘散在空中。   “欢迎光临,斐文*罗兰特。我是居住在这里的人,你可以称呼我爱蕾娅。”她再次向斐文点头致意,与先前的女孩拥有相同的语音和语调。没有等正在愣神的对方回答,她便又说道:“你的朋友正在这里休息。如果你愿意的话,在等待他醒来之前,可以和我们一起享用晚餐。”   “万分感谢您的慷慨,尊敬的小姐。”终于反应过来的斐文向爱蕾娅行礼,谨慎而又谦卑。他已经认定了对方的巫师身份,而女孩的言行则让他感到庆幸。同时,他也在反省自己的失态,一瞬的走神都会导致任务的失败,男子如此默念着过去的训言。   斐文在女孩的带领下穿过空旷的庭院,前庭的地面由巨大的白色砖石铺成。十二尊由铅灰岩矿制成的雕像被分成四排零散地摆放在宽阔的前庭里,其中两排陈列在通往大宅正门的路边,其余的则靠近围墙一些。斐文只认得靠近大门左侧那尊长着巨大獠牙和尖锐背刺的莫齿兽,和左边最远处的蛇尾鹰身女妖。至于正门前方有着羊角羊蹄和蝠翼的人形雕像,则类似于教会经文中所描述的生活在炼狱里的魔鬼。而和恶魔相对的另一边则是身穿厚重铠甲的六臂巨人。靠近一点的,分别是缠绕在山顶上的独眼巨蛇,狮身鹰首的怪兽则和巨蛇相对。在斐文刚进门的右手边是一只在翅膀上长有利爪的怪鸟。不过还没等他看全,便已在女孩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宅门口。   厚重的门板吱呀着打开,穿过大门通道,外厅的灯火已被点燃,天花板上的绚丽吊灯释放出亮眼的光芒,将偌大的厅堂照射得堪比白昼。习惯了黄昏阳光的斐文刚进入时还颇感不适应,不过就像察觉到客人的想法一般,白光逐渐柔和了下来,让他感觉舒适无比。   客厅分为两层,被后方的开放式阶梯连通。地面上的主层在两边摆放着铁木制的休闲桌椅,全都雕刻着利法克贵族们所喜爱的吊兰花纹,每一把椅子上都铺有厚实的动物毛皮,从红狐狸到棕熊皮样样俱全。在靠近内侧的两角还摆有镶着银边的岑木小柜子。左右墙壁的前各排放着一列青铜高脚灯台,也许是因为吊灯的原因,里面的灯油并没有点燃。被阶梯连通的上层基本就是横在前厅两侧的空中走廊,约有八尺宽,两边的墙上大多挂着奇特的彩画,靠近最内的顶头处还摆有整个上层从阶梯开始就铺上了羊绒地毯,一直往里延伸到走廊的尽头。   “在晚餐前,是否先去探望下您的朋友?”爱蕾娅十分周到地询问。   斐文想都没想就点了头,虽然他现在有自己被眼前的女孩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尽管还没搞清楚对方的目的,不过在神秘的巫师面前,他也实在不敢做出什么大胆的举动。   “请走这边,虽然还没有醒。不过也不至于打搅到他休息。”女孩转了个方向,带着男子上楼后,拐进了一侧的内廊。   斐文跟着女孩时也打量着四周,走廊内的每一扇门都紧紧关着,大多数的门把都挂有小牌子,上面写着他看不懂的方块符号。离开前厅较远处后,吊灯的白光暗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飘浮在空中的发光小球。斐文也没搞清楚这东西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反正它就这么慢悠悠地亮着白光,在女孩的身边缓缓转着。   没过多久,两人在一扇木门前站停,上面同样也挂有写着那种奇怪符号的小牌子。爱蕾娅抬手开门,门把没有动。矮小的丫头顿了会,再次拉了拉门把后,不得已让开一步。“你来开吧……”声音比前面更轻了。   斐文狐疑地望了女孩一眼,大约五、六岁的身高,的确瘦弱的过分,如果门把再高一些,还得踮脚才能够着。虽然很怀疑巫师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不过他还是依言上前,拧了拧门把手,的确有些紧。不过稍一用力,金属门把就随之而开,也没有斐文所想像中魔法闪光之类的特殊效果。他低头看看身边的爱蕾娅,女孩轻咳一声后就钻过他的身边,率先推开木门进入房间里。“请进。”声音的主人这次没有回头。   幽暗的房间被漂浮球点亮,被称呼为雷纳德的男子正盖着毛毯睡在床上,斐文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他伤势。呼吸虽然有些无力但很平稳,伤势控制得很稳定。“他在昨天醒来过一次。”爱蕾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吃了点东西后就又睡着了。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需要的只是休息。”女孩的话和眼前的情况终于让斐文放下了心,于是转身向爱蕾娅行礼,再次表达他的感激。   爱蕾娅没有回应,反到是转向一边墙壁,似乎在倾听着什么。斐文也跟着看过去,不过除了那堆他所熟悉的盔甲和斜靠在墙边的无鞘利刃外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难道她是要我清点雷纳德的物品?斐文这么猜测,但又似乎和女孩的表情对应不起来。正当他想发问时,爱蕾娅突然发话了:“晚餐似乎准备好了,让我们去餐厅吧。”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男子只好跟着女孩的脚步离开了房间,又按照嘱咐顺手带上了门。   抢在前方的女孩拉开身后的斐文几步距离,嘴唇微动,轻声嘟囔着。“他似乎看不见你。”   “……是啊,难得有外人来,真遗憾呢。”身影淡淡的红衣少女飘在爱蕾娅身边,正说着又穿过了一盏油灯,没有受到一丝障碍。   “有事情拜托你。”爱蕾娅轻声说。   “哦?什么?”雪莉很好奇地凑到她身边。   “看住他。”女孩拉了拉袍子,就算经过裁剪,但还是偏长了一些。“一旦有情况就通知我。”   “明白。”幽灵笑道。     第四章 晚餐   招待来客的晚餐时分,对于无论哪个国家或是任何阶层的人来说都是良好的交流场所,只不过喜好奢华的贵族们更喜欢称之为夜宴。   爱蕾娅将斐文送到位于右侧内廊的房间,并叮嘱他梳洗完毕即可跟随漂浮球前往餐厅。   分配给斐文的房间依旧没有窗户,不过因为墙壁刷有白色涂料,所以当油灯被点燃后整个房间依旧明亮。单人床和桌椅上都铺有白色的麻布,桌子上压着一盆水还放着了毛巾。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件供客人使用的黑羊绒斗篷。旅途劳顿的男子对于能够获得这样的待遇已经十分满意,不过他现在也没空去讲究这些。很难想像那个小孩容貌的巫师为何会对待他们如此热情,这显然与先前镇子里的传言并不相符。   正用毛刷掸去外套尘土的斐文这么想着,他怀疑巫师是否在算计什么,只是情报太少实在找不出头绪。在晚餐中打探一下吧,打定主意后便重新把外套披上,用清水洗了把脸。临出门前解下了系在皮带上的刀鞘和齿刃匕首扔到墙角边的衣柜里。转身想走时却又停了下来,最终还是拾起匕首,连套一起将它挂在腰际,然后再次套上宽敞的外衣。就算巫师有对他监视那也无所谓,打着这样的主意斐文来到了走廊。金属编织的小球依旧飘在空中,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恩……去餐厅。”男子尝试着对它下达命令。   正在上下轻晃着的小球停了下来,稍稍一顿后便往中厅飘去,不快也不慢。   斐文跟着漂浮球来到餐厅时,爱蕾娅已经开始用餐,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她对面还坐着另一位金色短发的少女。原本以为巫师的私人居所里并没有别人,而那个少女看上去显然也不是仆人的样子。   漂浮球飞到了餐桌中间的银烛台上,停在了本该摆放蜡烛的位置。巫师女孩也转过身,向斐文一摆手:“请坐。”   斐文向两人行礼,而对面的金发少女也微微点头向他致意。和贵族们的习惯不同,主桌的正面没摆上椅子,两名女孩各自坐在正座的两侧,而另一只空椅子则被放在金发女孩一侧。既然没有摆放其他位置,斐文便无须思考地来到了爱蕾娅的对面,入座。   餐桌上的菜谱还算丰盛,已被切成小块的熏肉,大碟装的土豆凉菜沙拉,蘑菇炖野鸡,一盆打有鸡蛋和菜叶的清汤以及长条白面包和几只苹果……没有酒。   “抱歉,我们没有喝酒的习惯。”金发女孩向斐文解释。她的声音也很好听,不过相较爱蕾娅的清冽,这个稍微年长些的女孩要更富有一丝磁性的沙哑。   饮用各种清淡的佐餐酒是这里居民的习俗,除开小孩的话即便是女性也不例外。不过当斐文关注到两个女孩的身形时,又突然觉得很正常——光从体型来看,完全就还是小孩子啊。最后,斐文还是没有尝到酒类,而是获得了一大杯苹果汁。   有人开启了话头,后面的话题便很容易地扯出来了,在交谈中,斐文知道了金发女孩叫朱丽亚,被爱蕾娅称为姐姐。不过她似乎并不喜欢那个称呼的样子,也许是不是亲生姐妹吧,斐文这么推测,不过那两人在容貌上的确有些神似。   “那么,阁下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附近的呢?”爱蕾娅说道。   来了。斐文停下了语言,搬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您知道,我们身为佣兵,出现在哪里都是正常的——只要那里需要我们。”   “所以,是受了某人的委托么?”爱蕾娅点头,又随口问了句。   “是啊,林歌镇公所原本委托我们对付森林里的一头灰毛狼,不过我们却反被狼群袭击,还死了好几个猎手。”斐文耸肩,摆出一脸遗憾的样子。   “哦,这倒是听说过。”爱蕾娅把面包沾在自己的汤盘里,把它弄软后又夹了块熏肉进去。“那么另一群还在森林里晃悠的人,也是镇里人雇佣的喽?”   “应该不是吧,我从没听他们提起过。可能是寻宝人也说不定。”在上午找到的锁甲碎片里,斐文就很奇怪,撞上狼群的雷纳德为什么还能和那群人起冲突。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些家伙与四处袭击人的狼群有什么关联,而那个涂着草药的野人显然最可疑。但他实在吃不准对方的目的,无论强盗还是寻宝人都有可能。前者可能是路过的盗贼团伙,后者则是专挑有遗迹或传闻的地方出没的窃贼,无论哪个都是不是善茬。不过还有一种情况则更糟糕,如果对方是盯上了自己这边的某个人或某件东西,那恐怕是最紧迫的状况了。于是斐文把这种可能性排列在另两者之前,看来需要特别关注。   听完对面的话,爱蕾娅再次点头。虽然对方把那些不速之客的来因扯到她的头上让她有些不爽,不过自己的确也不能否认这种可能。还真是麻烦呐,蓝发的女孩在心里抱怨。要不要亮出杀手锏呢,女孩这么想着,不过随后又放弃了这个念头,现在还没到必须摊牌的地步。   “罗兰特先生是利法克人吗?”看见爱蕾娅的眼神瞥向一边,朱丽亚收到信号后立刻扯开话题。   “不,我和雷纳德都是奥弗人。”斐文很诚实,其实他估计这种事情也瞒不过巫师。   “骑士王国啊,真是伟大又浪漫的国度呢。罗兰特先生也是骑士吗?”朱丽亚学着正飘在桌子上空的雪莉的动作,做出期待的摸样。   “呵呵,骑士的审核是很严格的,我可没那个本事。还有,叫我斐文就好,亲爱的小姐。”斐文笑着摇头。是啊,我这种人怎么可能当得上骑士……   “审核?”朱丽亚又换了个好奇的姿势,当然也是照抄雪莉的。不过从语调就可以听出,她自己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   “除开骑术、剑术、枪术等等考核内容不论,光是性格,资历和家史的审查就足以刷掉一大批人了。诚实、谦逊、充满荣耀。虽然成为骑士几乎是大多数男孩子的梦想,但真正成功的却屈指可数呢。不过也有破格受封的例子。”斐文一边扯着面包,一边顺口说着。这种东西对于童年时同样有这种梦想的他来说自然是信手捏来。   “就是那种有特殊功绩的例子吗?”   “这是最普遍的。其中最有名的当属一百年前的铁骑士艾利乌特*罗曼阁下。他在年轻时虽然战绩佼勇,却因为自己父亲的污名而屡次提名失败。恩,上一代的罗曼是个背信弃义的可怜虫。所以,虽然艾利乌特阁下曾在竞技场上轻松击败过青骑士费尔南德爵士、赤红闪电贝肯拉爵士、双头剑金戴尔爵士等许多当时的著名骑士,但审核委员会却依旧无法通过关于他的批准。”   “这真糟糕……他们怎么能如此对待这样一位勇士?”朱丽亚皱着眉头满脸怜惜,似乎那位屡受挫折的年轻勇士正站在她的面前。   “亲爱的小姐,即便一直混杂在铜屑里,但真正的金币总是会发光的。那就要说到德科尔*奥兹曼伯爵叛变所引发的隆水河战役。战争打响后,罗曼阁下以流浪雇佣兵的身份加入勤王军。在接连几次的战斗中创下了连续击败三十一位对方骑士的伟大战绩。战后,当时的奥弗国王布林司登三世陛下亲自授书将其册封为银带。而他不屈不挠的精神和对国王的忠诚,更让他获得了铁骑士这个荣誉的称号。”   其实只是当时的王室需要树立个正面典范罢了。斐文最后在心里加了一句,只不过当然没必要在故事中披露出来。   “那,雷纳德*普洛德尔先生是骑士么?”爱蕾娅提问,她刚才也很仔细地在听故事。   “……不,他也不是。”斐文楞了下,摇手说道。至少现在不是。   “是吗。”爱蕾娅没有多问,而是起身离开坐席。“用餐完毕后可以跟着小东西回您的房间或是在周围散步。但请不要离开它的引导范围擅自走动。否则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就这样简单一句话便彻底打消了斐文的好奇心。   等客人离开,朱丽亚清理完餐具后便去了三楼的卧房。推开厚实的木门,爱蕾娅早已扑在了房间中央宽大的书桌上。“明天开始换你做饭了。”金发的女孩刚打开门,边说边往里走。   房间里,五只漂浮球在天花板下转动,让华丽的青铜吊灯彻底成了摆设。一面墙壁被整个做成书架,各色封皮的书籍占满了全部空挡。旁边的墙壁钉着张一人长半人高的羊皮地图,微微泛黄但勾画清晰,许多地方都标注有长串的小字。在书架和地图相接的拐角一架小梯子被随手搁放在那里,红棕色的木把手被磨得铮亮。去掉这些,整个房间就只剩下一张顶蓬大床和两只矮小的木柜。连张多余的椅子都没有。   “感想如何?”埋首在书卷堆中的爱蕾娅头也没抬,正往羊皮纸上誊录着面前书中的内容。   “哪些感想?”朱丽亚把拖鞋一踢,躺倒在桌边的大床上伸了个懒腰。在哎呦了一声后又翻起身,从床单底下抽出皮革封面的厚书扔回桌面。   爱蕾娅的鹅毛笔杆依旧动得飞快,不时对着书本上比照一番后又在笔记上删删划划。过了会,她才接着说道:“当然是客人的。”   “看来是个好人啊。”随手抱过巨大的枕头,把脑袋整个埋了进去,结果便只能发出闷沉的声音。“真要说起来,林子里的那些家伙才可疑吧。”   “那些人已经不需要计算在内了。”爱蕾娅摇着头,把笔插进墨水瓶。“问题是这里的两个人。他们的身份、品格和目的究竟如何。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你就不能学着去相信别人吗?”朱丽亚无力地发着牢骚:“自从到这里以后,我觉得你有点神经过敏了。”   “巫师的例子还没让你学乖么。”合上书本,把它放到了左手边的书堆最上层。又转向了稍远处另一本摊开的书籍。   朱丽亚翻了个身,曲起身子侧躺在天鹅绒的松软被窝上。过了好一会才又发出声音:“那只是小部分而已吧。况且还有雪莉盯着他们。”   爱蕾娅皱了皱眉,她跳下椅子走到床边,伸手抽走了朱丽亚怀中的枕头。   “干吗?”朱丽亚颇为不满对方的行为,带着抱怨的腔调,懒洋洋地睁开眼,却发现孔雀蓝的长发都垂在自己的身边。   “我是谁?”爱蕾娅盯着朱丽亚淡金色的眼瞳,一字一顿地问到。她两手撑着床面,双膝跪在床沿,把朱丽亚置于自己的阴影之下。   “你是……爱蕾娅。”朱丽亚楞了会,才缓缓地说。女孩的脸贴得她很近,就连呼出的气息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是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对朱丽亚来说,虽然熟悉却又很陌生。   “那你是谁?”爱蕾娅捏起一缕金发,轻轻捻着。   “朱丽亚。”这次没有出神,很快地回答了出来。   “我们现在的年龄?”凑得更近了,她的声音仿佛在朱丽亚的耳边不停徘徊。   “你七岁。我九岁。应该是这样……”   “我们的关系?”   “……别闹了!”朱丽亚猛地起身,推开了压在她身前的女孩。   爱蕾娅被推开好几步,直到背靠书桌后才堪堪停住。她拍拍长袍,把头发重新撩到耳后,才重新转眼看向已经坐起了身子的金发少女:“现在明白了?”   “……”朱丽亚没有出声,只是带着埋怨的眼神,用沉默表示着抗议。   “现在的我们对于这个社会来说,是毫无抵抗能力的存在。不客气地说,别提隔壁那两个来历不明的佣兵,即使随便来两个成年人都能要了我们的性命。我可没兴趣用自己的小命去赌别人的人格。是啊,如果运气好些的话,的确不至于丢掉性命。也可能是奴隶、祭品、童养媳、雏妓……谁知道呢。”   “我明白。随便你吧。”朱丽亚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妥协了。她又倒回了床上,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你是不是连雪莉也不相信。”   爱蕾娅语塞,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她至少救过你的命……”   “你这人总是这样。不坦率。”朱丽亚斥道,又随手抄起个枕头砸向正呆立在桌边的爱蕾娅。“大概也只有我受得了你吧。”   被砸个正着的爱蕾娅愣了好一会后反而笑了起来,她弯腰拾起枕头,一个后仰倒在宽大的木椅上。然后学着朱丽亚把脑袋凑到了羽毛枕头里。“也许这就是命。”   房间沉默了下来,两个女孩静静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只剩下几个小球依旧按照着命令在半空中徘徊。   朱丽亚把推开女孩的那只手凑到眼前。那家伙,是她轻得过分还是我太用力?对了,刚才她身上的香味。是草药的味道吗?女孩暗暗地念叨着,突然又想起爱蕾娅蹭在她面前时的模样。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种样子啊。朱丽亚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爱蕾娅把枕头当做靠垫塞到背后,从堆满书卷的桌子后面伸出脑袋。这是她垫在椅子上的第四个枕头,否则就凭她的身高只有跪在椅子上才能正常使用这个宽大的铁木书桌。   朱丽亚摆摆手,没有答话。   爱蕾娅也没继续问,而是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细小的银色链子放到桌面上。“我没法复原这个。”爱蕾娅又伸手到颈后,解下了自己佩戴着的项链,把它们并排放在一起。   两条细链子都是由银丝拈成数缕后再穿梭编成,拥有着相同的细长三角形手工花纹。只是在正前的挂坠上,爱蕾娅的那条还镶有如同女孩小指甲大的碧蓝色薄片宝石。而另一条,则空空如也,只剩下块镶嵌用的银底座光秃秃地挂在那里。   “那东西,我是无所谓啦。”朱丽亚到是没什么大反应,对爱蕾娅的话语并不怎么在意。   爱蕾娅缓缓转动着手中的蓝铁石。在漂浮球的光芒下蓝色宝石表面的轻微刻痕被折射出来,那是一串通用语字母。“爱蕾娅。”女孩拼读出来。   “不要忘记我们的长期目标。”朱丽亚突然坐直了身体,正色说道。   “当然。”放下项链,爱蕾娅回答。“不过大前提是……”   “是活下去。”朱丽亚接过她的话,扶着床沿站起来:“虽然是可以利用的道具,但是你太在乎这些东西了。它们虽然有用,但并不是必须的。”她说着又指了指并排在桌上的银项链。   “是吗?我不觉得。”爱蕾娅望着项链,眼睛里有些迷茫。她揉了揉眼,有些疲倦地依靠在椅背上。   “你想得太多了。”朱丽亚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肩膀。“今天早点休息吧,别把身体累坏了。”   爱蕾娅回应了一声,即没肯定也没有反对。随着朱丽亚离开的声音逐渐消失,她依旧提着自己那串银项链,透过切割成棱的蓝铁石折射着柔和的白光。“烦……”爱蕾娅突然觉得光芒有些刺眼,一挥手,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了黑暗中。 朱丽亚轻迈着步子穿过幽暗的走廊,黑夜的拥抱没有给她带来一丝困扰。伸手推开门,铰链摩擦的尖锐吵杂声被夜晚的寂静放大了无数倍。银色月光自天空而来,把女孩的身影映射在古老地板上。她深吸一口略带潮湿的凉气,离开了大宅的庇护。“已经第四个冬天了。” 庭院很开阔并且干净,道路都用棕色鹅卵石铺成,两边的草坪花坛则生长着应景的植被,没有人为加工的痕迹,完全充满了自然的气息。这里是朱丽亚最喜欢待的地方,也是这座死气沉沉的庄园里唯一能让她感到轻松的环境。 庭院的三面是复古的巴特拉风格大宅,北方一直往里走原本该是别馆和马厩,不过自朱丽亚来到这里开始就从没见它们被使用过。 天空中,属于深秋的星辰在银月艾德琳的月光下显得有些黯淡,不过即便如此也依旧能够清楚地看到密密麻麻点缀在黑幕上的繁星。而午夜过后,当暗红少女——红月梅耶拉取代它的姐妹升起时,整个天穹的星辰都将在酒红色的光芒下绽放出最亮眼的光芒。 “北面有秋天最亮眼的寒猫座,环绕在它周围的十八颗星星是远古巨蛇乔甘多。在西方逐渐下降的是茶具座和狮鹫座,东面的蝴蝶座旁边是财富之神的黄金左手和即将带来寒冬的冰雪之女。在中间有太阳神的日冕星和战争女王琉斯的大剑,在大剑旁边是止息之王的星星,它虽然是最黯淡的却会永远悬挂在我们头顶。再往边上是终末看守者的守望星,还有我们永远都看不见的灰影女神的居城安瓦隆。”雪莉手提裙摆,踮着贵族步伐轻巧地走到朱丽亚身边。 望着天空的少女回过神:“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客人睡着了啊。”雪莉停在朱丽亚的身边,如此说道。 “哦……” 雪莉转头看向朱丽亚,金色短发的女孩依旧对着天空呆呆地出神。幽灵伸出手想拉拉朱丽亚的衣袖,却凭空穿过了女孩的手臂捞了个空。雪莉嘟嘟嘴,一闪身飘到了半空中,遮挡在朱丽亚眼前:“想家了吗?” “啊……没……”朱丽亚移开视线,支吾地发着不明含义的声音。 “看这边啊。”雪莉抬手指向天空,发现朱丽亚的视线顺着自己指着的方向望去后,她又在两个星星间来回划了好几下。“据说从太阳神的日冕星开始往乔甘多的眼睛一直走,就是正北的方向。因为这两颗星星是永远挂在天空的,所以旅人们经常是把它们当作指路的道标哦。在古时候,人们出征时也有向日冕星祈祷,以期盼能够安然回家的传统呢。” “回家啊,我们连家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朱丽亚苦笑着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失落与忧伤。 雪莉托起她的脸颊,轻声安慰道:“只要还在这片星空下,只要还能好好地活着,总能够找到自己的家啊。” 朱丽亚楞住了,她缓缓握上雪莉的双手,尽管她和幽灵一样根本触碰不到对方。就这样过了好一会,朱丽亚才反应过来似得眨眨眼,退开几步后叹着气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这么说?”雪莉背着双手停到更高处的空中,云纱般的洋服长裙在繁星的衬托下无风自舞。 朱丽亚张张嘴,却没有出声。 雪莉的笑容很甜,她用食指缠绕着自己垂下的卷曲金发,抬头思考了会后才指着自己的眼睛对地面上的朱丽亚说到:“你看,我的眼睛已经无法反映出这个世界的景色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止息之王阁下没有把我召唤他的身旁,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有这么一天到来。所以即便我忘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究竟属于哪个家族,是否还有家人。这些对于不属于这里的我来说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朱丽亚不信,但她没能说出口。于是她从衣服侧袋里掏出只金属小球。它和大宅里用来照明和引路的漂浮球样子相同,外壳是黄铜色的金属枝条编织而成,只是空荡的中间没有了能够发光的核心,在一侧还有被擦碰损坏的凹陷。 雪莉下降到朱丽亚身边,用手指触弄着她手掌中损坏的漂浮球:“只要你愿意带着它,我就能跟随在你身旁。这里,就是我的容身之所。”     第五章 苏醒   当爱蕾娅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周围依旧一片漆黑。她低声念叨了两个词语,房间即刻被灯光点亮。望向眼前的书桌,夹杂在纸卷中的金属沙漏正好翻了个身,一个小玻璃珠从沙漏旁的盒子里滚了出来,停到银托盘中,这是第四个。   "早上好……"女孩哈欠着同自己打招呼。就在她伸懒腰时,原本裹在身上的厚毛毯顺势掉到了膝盖上。一阵凉意降临,爱蕾娅立刻又把褐色的毯子裹上,整个人缩进大椅子里,享受着羽毛枕头和羊绒毯子带来的温暖。   她来过了啊。爱蕾娅咧咧嘴,没想到自己居然睡得这么熟。虽然想到今天轮到自己做饭,但迷糊的睡意和柔软的枕头却把她牢牢地钉在倾斜到适当角度的靠背椅上。就这样磨蹭了好一会,才终于渐渐清醒过来,于是爱蕾娅挣扎着爬离了充满了诱惑力的大椅子。   腰有些酸。切,小孩子哪来的腰啊。活动着筋骨的女孩还不忘用老掉牙的词句在脑海里自言自语。   四周没有窗户的大宅走道颇为阴暗但却不显潮湿,排布在墙壁两侧的长明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它们随着屋外太阳升起的角度逐渐变亮,最后逐渐让整个走道变得如同白昼。   "An sho……"刚出房间的爱蕾娅听到声音后停下脚步,让手持毛掸的白色人影穿过她的身旁。随后又有两个白影子漂了过来,其中一个拎着水桶,还挂上了两块抹布,另一个则托着大堆清洁剂和打蜡刷。它们的上半身都是年轻少女的模样,下身却如同淡薄的云雾般没有固定的形状。   "An sho."刚才穿过的影子窜出没多远后又掉头转了回来,只到爱蕾娅胸口的它抬起脑袋,用单一的纯灰色眼睛望向站定在门口的女孩。其余两个也跟在它身后停下来,似乎在等爱蕾娅为它们让开房间的入口。   "艾柔拉。"爱蕾娅轻声念了个单词,伸出右手用食指轻触了下最前方人形的额头。随后,就像同时收到了命令般,三个小妖精般的白色人形齐齐转头飘进了走廊深处。   目送它们离去,爱蕾娅走出房间后关上了门。随之停在走廊上想了想,又对着门板凭空划了几道字符,等一道法纹出现在门板上后才转头离开。   等爱蕾娅洗漱完毕来到厨房,朱丽亚已经裹着围裙把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燕麦粥从锅里盛到银盘中。   "今天刮的什么风,这么有兴致?"爱蕾娅惊讶地看着比她高出半个脑袋的女孩忙东忙西,她所知道的朱丽亚应该是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会干家事的类型才对。   "等你的话,病号都要饿死了。"朱丽亚把五只鸡蛋打进平底锅,然后把厨具一股脑地塞进爱蕾娅手里,"接下来交给你了。我先把粥端去。"   随着朱丽亚风一般地消失在走廊里,年幼的蓝发女孩楞了半天:"发什么疯。难道是恋爱了不成?"当这念头和几个画面闪过脑海后,又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冷颤。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爱蕾娅在心中自我批判,不过话说回来,那人醒来得比预期要早不少啊。正在这么念叨着的爱蕾娅突然对锅里的煎鸡蛋狠狠地戳了几下,仿佛那些鸡蛋是她仇人一样。"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讨厌的鸡蛋……"   太阳爬升,正当爱蕾娅烦恼着怎么一次性地把装满煎蛋和面包的盆子端到餐厅去时,斐文恰好走进厨房。   "抱歉了,早餐刚准备好。"爱蕾娅语气不太好,她向来在早上有低血压。   "唔,我可以帮忙吗?"斐文的精神就好得多,仔细看他,不单外衣经过了仔细的清理,头发和胡子也修整得干干净净。这让斥候整个人看上去都清爽了不少,至少不再是刚从树林里走出来时那会灰头土脸的样子。   "那麻烦把盆子端到餐厅去。"女孩乐得轻松,丝毫不讲究什么来者是客的传统,把整锅燕麦粥和大块黑麦面包全塞到了斐文怀里。而她自己就端起一盘煎蛋,带头往餐厅走去。   "普洛德尔先生身体如何?"餐桌上,爱蕾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充满关心。不过她那话音几乎没有声调起伏,让人听着就感觉完全是在尴尬时胡乱寻找的话题。   "感谢您的关心。雷纳德今早醒来后精神很好。"斐文停下手中的勺子,正色后如此说道。   "哦。"爱蕾娅点头,继续埋首燕麦粥。   两人冷场,直到朱丽亚端着见底的粥盘再次下楼回到餐桌旁。   "你不吃吗?"女孩指指还剩下好多的煎蛋。   "我早晨已经吃过了。"朱丽亚帮着爱蕾娅收拾起餐具,把无事可干的斐文晾在一旁。"斐文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先去雷纳德先生那里。他似乎有什么话想和您说。"朱丽亚传话给斐文,同时给了他一罐饮用水带到伤者的房间里去。   等到斐文和带领着他的漂浮球离开,爱蕾娅才开口:"那个人伤势怎么样?" "好得很。你都看到了,食欲也不错。" 朱丽亚把银盘子放进大盆里,把宽松的袖子又往上撩了撩。她的衣服类似于男士的便服长衫,两摆很长,在袖边有着束口,不过袖子依旧宽大。虽然女孩一头齐耳金发显得颇为干练,但男士的衣装和她这种年纪的身材还有脸蛋实在不怎么般配。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调皮小鬼,身上洋装每天都要换个样的雪莉曾这么嘲笑过朱丽亚。   "那他醒来后有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没有。只是相比第一次醒来时要更冷静些了。问一句答一句,而且还老用些听都听不懂的敬语。怎么说都不顶用,简直就像块木头。"朱丽亚回忆过后忿忿道。   爱蕾娅皱起眉头,她想到了前一天晚上雷纳德·普洛德尔刚苏醒过来时拽着她的手大呼某个女性名字的情形。   "那你能确定他们的身份了?"   "对方不承认,我们又不能硬逼他们说。雪莉也对奥弗的贵族家系不熟悉,这事暂时还没法子解决。"   朱丽亚夺过对方手里的餐具和自己这边的堆在一起,"那你不如去看看他们如何。光在这里也没法臆测出什么来。"她又看看还没清理干净的桌子,"当然,你的工期得再往后推一天。"   目送爱蕾娅离开,朱丽亚抄起一旁的抹布:"贵族啊,真是个笑话。……如果白影们不会打破盘子该有多好。"   喃喃自语的女孩走出餐厅,在那正座方向的墙上,挂着幅左黄右绿的双色旌旗,一艘被装在瓶子里的三桅帆船被描画其上。   在内廊的房间里,斐文正努力从脑袋里搜刮雷纳德提供的人物形象,在和记忆里的容貌一一比对后他终于宣告放弃。   "没听说过。光是每年固定前往红堡的骑士就超过五百,何况里基克特伯爵和法朗亲王的态度也不明确。那个人我也在森林里见过,但即便如你所说以前见过他,也没法确定到底是哪边派来的人。"   "审判厅。"雷纳德声音低沉,虽然受伤却不显虚弱。他披着外衣,看上去比斐文要壮硕许多,栗红色的卷发,眼睛如同碧蓝湖泊。 斐文想都没想,便立刻否决了他的看法:"不可能。无论对方的势力如何,审判厅都由赫伦希德大团长、菲伦·罗朗敦侯爵以及霍尔明珂特家的金蔷薇伯爵把持。他们都是坚定的中立派,而除开黑剑王陛下以外,其他人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雷纳德不语,只是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空白墙壁。   于是他又安慰道:"你放心,我们来利法克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么。"   "我不明白,他们想要的这个究竟是什么东西。"雷纳德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块透明色的不规则晶体,约有成年人两个指节的大小。那晶体被切割出无数细小棱面,却没有折射出半点光芒,就像正在贪婪吸水的海绵。   没等斐文给出反应,他就又握起拳,捏紧了晶体,"我想今天离开这里。"他如此说道。   "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吗?"斐文对他喊。   "我们会给这家的主人带来麻烦。"   "问题是别说盔甲,现在就是一把剑都能压垮你。你还想走路?"斐文嗤之以鼻,他在昨天晚上见过雷纳德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缝合,但没有几个月的休养想要愈合简直是痴人说梦。   "何况,你现在已经添麻烦了。"一阵不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开口的爱蕾娅正冷眼看着屋里的两人,她换了件淡色长袍,脑后的长发也用丝带束成了马尾。两个白影正顶着一堆衣服跟在女孩身后。   雷纳德起身向她行礼,却被斐文压住肩膀,只得重新坐回床上。   爱蕾娅瞥了眼雷纳德握拳的右手,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伤者就要有伤者的样子。还是你想外面的人们流言说,我这里连一个伤患都无法庇护?"   动弹不了的雷纳德只得将单手置于胸前,略微低头。"万分抱歉,尊贵的小姐。" "叫我爱蕾娅就可以了。"女孩从白影怀里的衣衫中拿出两套放到桌上。"这是处理家事的云雾妖精。"当她发现两个男人注意到影子的时候,就随口解释道。 女孩带来的是内外两套绒布衬衣,折叠整齐,用料考究,在外衣的胸口上还用金线缝着兰花图案。"您自己的衣物恐怕是用不了了。"爱蕾娅如此说道,雷纳德的上衣早在处理伤口时就被她剪了布条。"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该称呼您骑士大人好,还是尊贵的爵爷更合适一些?"   "爱蕾娅小姐,请直接叫我雷纳德就好。在下……已经不是骑士了。"   果然是这样。爱蕾娅转向一旁的斐文:"虽然我无意插手贵国的私务,不过仅仅只是几日休养的话,还是不成问题的。"   斐文点点头,尽管他依旧提防着这个容貌过分年幼的巫师,但他同样不认为现在就和雷纳德离开能有什么好处可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局面。雷纳德的伤势限制了两人的行动,而森林里还有更棘手的对头在搜寻着他们,而巫师这里却又有点友善过了头。想到这里,他开了口:"爱蕾娅小姐,请原谅我的无理。冒昧地问一下,您的姓氏是?"   "普拉迪诺。"爱蕾娅皱皱眉,还是说了出来。   她似乎并不喜欢自己的姓氏,也许和她那个姐姐有关。利法克是个新兴国度,这里的贵族追求时尚与个性,所以他们家族的纹章除了遵守基本规矩外,往往花样各异,而那些奇怪的家徽更是层出不穷,经常让各国的纹章官们大摇其头。斐文对利法克贵族的了解仅限于那些出名的王公权贵,所以也无法分辨这个普拉迪诺究竟是什么来头。但即便是个没落的家族,如果他们中的某一员成为了巫师,那这个家族怎么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吧。   等爱蕾娅离去,斐文才问:"你对这两个普拉迪诺了解多少?"   "不清楚。"   "瓶中船的纹章我从未听说过,只有两个人的庄园更是诡异。利法克人和塞茵人总是喜欢搞出这种奇怪的东西。"斐文抱怨。   "你不该如此议论普拉迪诺小姐。"雷纳德制止了斐文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起伏平稳,似乎永远都处于同一个状态。   斐文笑笑,伸手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好吧,兄弟。虽然没学过你们那套,但至少这些还用不着你来说教。"说着,便站起身。"出去逛逛总不会对贵族小姐们失礼吧?"   "克制自己的言语,保持自己的举止。"雷纳德轻念奥弗骑士的训条。   斥候耸肩,摇着头出了门。 白天的庭院看上去宽阔许多,原本翠绿的草皮渐渐发黄,长在花坛旁的秋枫则在充满寒意的空气中更显绚紫与殷红。落满枫叶的地上,金发的女孩正如舞蹈般挥动着一柄纤细的刺剑。斐文饶有兴致地靠在墙边,观看起朱丽亚的表演。 那是把颇长的击刺剑,由宽及窄的三角剑身整体镀银,半圆护手上有着漂亮的镂空花纹,在软黑皮革的剑柄尾处还镶了三颗红宝石。虽然和女孩的漂亮摸样很合称,但这东西显然更应该挂在墙上做装饰才对。斐文这么想。不过女孩的身形到是让他有些意外,速度很快,刺击的力量也拿捏地很精准,没有半分多余。她的动作没有什么招式可言,单单只是简单的刺出然后收回,应该没有经过正统的学习。 有素质,但缺乏经验。他在心里评价。   "啊……斐文先生。"朱丽亚也看到了墙角的斐文,她停了下来,有些尴尬地把剑摆到身后。   斐文拍拍手,对女孩的动作表示赞赏:"很不错。"   "它太轻了。"朱丽亚反到是对这剑不太满意,抬手把它挥了挥:"一折就断。" 这个丫头在想些什么?斐文感到不可思议,对于这些贵族小姐来说所谓的剑术也就是拿着细剑戳戳草人罢了。其中的大多数甚至连剑锋都不会磨开,只能称为玩具而已。而朱丽亚手中的三角锥刺剑即便让已经成年的大小姐们来使用都嫌重了。这丫头却嫌它还不够牢靠,她该不会真的想学男人们动刀拼剑吧。斐文对眼前的女孩提起了兴趣。 "女性的力量偏小,不太适合用那些更重的武器。"他斟酌着说道:"而且,也有不少民族偏好使用轻型的刀剑。比如库夏人的马革刀就不比您手上的这个重多少,还有翡翠海对面的波兹米克人则用轻便的灰铁打造武器,虽然易折却更易于上手。" 朱利亚侧耳倾听着对方的话,不时透露出期待与向往的神情。刚等斐文说罢,她就感叹:"你懂得真多。" 斐文笑道:"也只是听别人提起过罢了。" "那我曾听说有人可以用这样的刺剑贯穿树干也是真的吗?" "这到没听说过。"他想了想:"不过关于神之利剑法卡特爵士的传闻里,的确有他曾使用仪仗剑连续刺穿数名重铠士兵的说法。" 朱丽亚低头看看自己手里。就连这种货色也可以吗?她想着,转身面对不远处的一棵白桦树。它被栽下还没几年,树干很细,只比斐文的手臂粗些。女孩屏气凝神,左脚踏地人影窜出。等她停下来时,树干上多了道浅白色的擦痕。 "果然不行啊。"女孩把剑尖在地面上划着,对斐文苦笑。 斐文也被这个有趣的丫头逗乐了,他低头打量了女孩后又对着树干比照了几眼:"力量用得很不错,但是准心欠缺了点。出手的时机也还稍有偏差。不过已经很优秀了……在这样的年龄来说。"斐文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朱丽亚表情的变化。情况与料想的差不多,在前几句时女孩显得颇为受教,当他说到最后时则明显有些不满与焦躁。 "普拉迪诺小姐为什么会对这些感兴趣呢?"见朱丽亚楞在身旁,斐文又试探地问了一句。 女孩听见斐文的声音后才突然回过神来,匆匆回答到:"只是感兴趣吧。" 红色和枯黄色的树叶在风中沙沙做响,女孩牢牢握着剑柄的手显得有些苍白。这个孩子应该是正在贵族教师的指导下提着裙角学习礼仪,或是坐在乐器前练习演奏的年纪啊。斐文暗自想道。 "对了,我还没问呢。朱丽亚小姐是如何会遇到受伤的雷纳德的?"感觉气氛有些凝重,斐文又扯开话题。并且他也对这事很感兴趣,而雷纳德在他问起时则表示已经记不起来了。 "我去镇子上采购时正好遇上的。那时候他就倒在白桦林外。"朱丽亚把刺剑扔到一旁,比了个昏倒的手势。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斐文笑笑,向这位勇敢救人的大小姐表示敬意。 "姐姐。" 爱蕾娅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斐文回头,却没看见印象中那个小小瘦瘦的身影。正奇怪时,朱丽亚似乎明白了他的疑惑,指了指斜上空,一只伸着三条臂膀的黄铜色金属体正停在那里。"三臂。"她说道。 朱丽亚口中那个叫三臂的东西造型很奇特,它的本体是个刻满密密麻麻符文的倒立四方锥体,名副其实的三条手臂从棱面中伸出,缓缓摆动,仿佛在维持着身体的平衡。而爱蕾娅的声音就是从它身体里面发出来的。 有了漂浮球的前车之鉴,斐文对这东西到是并不感到惊奇,只在奇怪那声音究竟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有空的话到我房间来一下。"爱蕾娅的声音说道。等朱丽亚出声回答后,三臂转了几圈,又飘回了白色岩石建造的大宅里。 "真是个有趣的东西。"斐文向朱丽亚耸耸肩。他这几天的奇怪经历比出生以来加起来的还要多。究竟是魔法这东西太奇特,还是该说巫师们的脑袋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呢。 庭院又只剩下男子一个人。斐文闲待着感叹这片庄园的人实在太少,甚至已经不能用人丁稀薄来形容了。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朱丽亚放在花坛上的银刺剑,于是便随手拾了起来。观察了下剑尖,还是有开过锋的。平衡性不错,也比他想象中要更重一些,可能是在锻造中掺入了西尼亚产的钢。随手甩了几个剑花,手感还过得去,他估摸着这东西产自莱恩的威尔坦斯堡。正当斐文在猜测银刺剑的价值时,他一眼瞄到了那棵被朱丽亚当靶子的白桦树。 踱着步子来到树前,又用手摸了摸被女孩刺出的裂口。虽然不是很深,也只有半寸长,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已经是难以置信的好成绩了。 斐文摸摸鼻子,侧身往后退了两步。深吸一口气后,将银剑竖置于胸前。秋风吹过,又是一片树叶飘下。斥候猛然发力,从脚至腿再到腰最后是上身直到肩膀,整个人化成一道银影。 随着一阵闷声响起,斐文咋了咋嘴。银刺剑被他扎进树干约莫两英寸深,树干上还被钉了片树叶。用力把剑拔出来,顶端的锋刃上已经有了被折弯的迹象。"果然刺不穿啊。"斐文自言自语。 "An sho……" 斐文回头,娇俏矮小的云雾妖精正张着灰眼睛盯着他,更准确地说是盯着他手里的银刺剑。看到了妖精提着的垃圾桶,斐文摸摸脑袋:"这个也要丢掉吗?"这时候,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两个女孩在某些事情上一定要亲力亲为了。巫师也不是万能的啊,男子如此感叹。     第六章 恶意   斯托曼一手靠放在剑柄上,望着自己眼前的尸体。那是个躺在地上的男子,双手被牛筋编成的带子绑在背后,全身像虾子一样蜷曲着。他的身材偏瘦眉宇较宽,原本白色皮肤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皱了皱眉头,斯托曼蹲下身子,拎着尸体的头发抬起他的脑袋看了两眼。眼眶迸裂,鼻梁被打断,左耳也被撕出一道大口子,正不停地往外冒血。才死没多久。   “谁允许你们杀他的?”他扔下尸体,站起身向周围的几个人质问。   没有人说话,除了空地中的篝火偶尔发出木柴爆裂的劈啪声。   西面正在落下的太阳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属于白天的蔚蓝天幕早已转成深色,半空中银月的身影正渐渐变得清晰。火焰把斯托曼的影子投射到营地一旁低矮的大石头边。在那里,有四个人正借着篝火的光靠在石头上赌骰子,剩下的几个要么还侧在树边打盹或者正就着烈酒嚼肉干。   这群白痴,放跑了最重要的人不算,还弄死了好不容易才抓住的线人。如果这些废物当时能再拖延一点时间,至少撑到他自己赶到,那现在就完全不需要待在这个又湿又冷的破地方了。全都下地狱去吧,斯托曼在心里暗骂。   不过即便如此希望,但他还是压下了快要爆发的怒气,现在还得用到这些废物。他对自己这么叮嘱着,抬腿走到那几个围在一起的人身边。黑影盖住了临时的石头赌盘,不过那四人却像完全没注意到似的依旧互相吐着粗口。忍无可忍的斯托曼哐地拔出长剑往石头上刺去。一阵轻响,原本还在滚动的骰子连带旁边作为赌资的银币一块被砍成了两半。   “谁杀这人的?”他冷冷地问。   石头旁的人抬头望着他,却都没有说话。分散在空地四周的家伙也纷纷把视线转移到他们这里。   “天知道。”靠在棵白桦树边的男子抬起了头,他带着一脸不可否置的表情耸耸肩。“野人的狼崽子在抓到他时就咬断了他的手,那时我就说这家伙活不长啦。”   斯托曼转过头,说话的那人头发杂乱个子消瘦,眼眶不但微微泛黑而且有些外突,就好象一直没睡醒的样子。这群人似乎喜欢称呼他'瘦猴'。"那这伤呢?"他又问。   “摔的。”瘦猴转动手里的匕首:“瞧着山路崎岖不平的,咱和您可不一样,一个岔心就会把脚扭了。对吧,我亲爱的爵爷?”他的声音怪腔怪调,边说还不忘把眼睛往上翻,装出一副扭了脚后的疼痛样子。引得其他人一阵哄笑。   斯托曼没有接着理会他,而是转眼扫向另几个人。躺在树下的那个高大男人声音特别响亮,他剃着光头,皮肤黑里泛红,在这样的深秋依旧裸露着粗壮的手臂。巴撒人,这群苟活在海上的渣滓,斯托曼在心里骂道。   他曾于这些出生在船上,自称海之民的家伙交过手。他们是与奥弗王国争夺领地的失败者的后裔,有很多生来就成了海盗。大部分巴撒人都聚集在匕伤群岛,经常袭击来往于奥弗的船只,更甚者还会登陆上岸,掠夺周围的村落小镇。金钱、女人、食物和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是这些海盗的目标,而被袭击的地方只会剩下一片烧焦的废墟。   “呦,赤头,爵士老爷看你不舒服啦。”原本蹲着赌骰子的几人站了起来,纷纷围道斯托曼身后,其中一个人喊到。“你不是上了爵爷的老婆吧?”于是又带起一片讥笑。   “太多啦,俺可不记得了。破蹄子的女人们都长差不多哈。”被喊作‘赤头'的男人爬起身,抽出背后的阔剑用衣服擦拭了几下后又重新扎到了泥地上。   “骑士老爷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一手撑着剑柄,背靠在树干上。抓了抓脑袋,过了一会后才终于想到了似得喊出声来:“哦,老子要和你决斗。为了金子!对吧?”   滚回你的海底去吧。斯托曼彻底放弃了和他们谈的想法,有的时候狗崽就是得好好教训后才会听话。   “人家老爷们打架是要丢手套的,你哪来的白手套啊。”斯托曼身后那个棕灰色头发的人大笑。还不忘把碎裂的牛骨骰子扔到身旁的人面前。   灰毛身边的人提着把刃口泛锈,且坑洼不齐的斧头,一手还捏着被砍成两半的银币。“灰毛,把你的底裤借给赤头用用吧。完了老子还要把银子儿给赢回来。”他踢开碎骰子,瞪了眼斯托曼后冷笑着打趣。   “海老鼠的崽子我可杀过不少,也不介意再多一个。”斯托曼咬牙狠狠地说。“不要忘记,你们只是一群狗。”   他那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让附近的人都板下了脸。   “杀了他!”不知谁先喊了句。   “杀了他!”“杀了他!”第二和第三个人跟着喊。   喊声越来越响,直到赤头推开锈斧头和灰毛走进人圈,把手上的剑一挥。“那就让俺陪老爷来次公平的……决斗。”他如此宣称。   巴撒人似乎在这群家伙中很有权威,营地里所有的人听言后就渐渐后退,散成一个大圈,只留下赤头和斯托曼两人面对面站在中间。四周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的灰狼还在断断续续地呼嚎。"妈的,吵死了!"锈斧头抱怨。   “应该直接剁碎了他。”有人在旁边轻声嘟囔,引到几声附和。   斯托曼瞟了眼那里,两个他不太熟悉的瘦高个,还有那个前几天跟着他的矮子。该死的家伙,他在心里暗骂,是这混蛋在煽动他们,还把重要的人质杀了。他忍着怒气,声音就像拼了命才从牙缝里钻出来一样:“鬣狗知道这件事吗?”   赤头脸上露出不满,语气也凶狠了不少:“别提他!这里现在听我的。”   “很好。”斯托曼露出冷笑,双手持握剑柄,树起剑锋对准了眼前的巴撒人。狼的确会这么叫,在快要死人时。“就让我看看你们这些海耗子又长了多大能耐。”   皮肤泛红的巴撒人率先发难,他迈开宽大的步伐,三两步就冲到了对手面前。沉重锐利的阔剑横向挥出,准备在一招间就分出胜负。   男子抬剑格挡,却几乎没有用劲,而是侧过身借着对方的力气顺势退出数步远。等他停下来时,依旧是那副立剑在胸前的姿势。   “宰了他!”周围响起一阵叫好喊声。他们都认准了赤头更胜斯托曼一筹。"别把那宝贝锁子甲砍坏啦!"锈斧头的喊声最大,随后被其他人一阵嘲笑。   一群蠢货,都把我当作只会吃喝等死的没落贵族么。斯托曼就算正对着准备发动下轮攻势的巴撒人,也还没忘用眼角看一眼周围。九个人围着他们,只有那个瘦猴退了出去,现在正靠在石头边带着副笑脸注视里面。这个家伙有问题,他心想。   就在这时,赤头再次蓄势扑了过来。原本颇重的厚背阔剑被他使得就像把轻匕首。剑刃带着风压划过斯托曼的身旁,连续的挥击虽然把对方逼得一步步后退,却没几下是真正碰到他过。周围的人开始咒骂,从男子本人一直问候到他的祖先。直到他闪避稍迟,白色的罩衫被划出一道口子为止,他们才发出一阵满意的呼喊。   “骑士老爷,这么快就软啦?!”赤头带着一脸狞笑由上至下挥出猛击。   众人期待中鲜血乱喷的场面并没有发生,随着金属撞击的鸣脆声响,巴撒人的剑刃给牢牢地定格在对手的头顶上。接下去无论赤头如何施力,却总是无法再次撼动分毫。   斯托曼厌烦了这种游戏,他现在已经对周围的情况了如指掌。太看高他们了,难怪这群家伙连普洛德尔一小会都留不住。“下地狱去后悔吧,渣滓。”男子双手抬剑横档在身前,如同喃喃自语般说道。他的短发整齐依旧,丝毫没有因为躲闪而变得凌乱。“没有人可以侮辱奥弗的骑士。没有!”他声音虽轻,但对面的巴撒人还是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伴随着话音落下,斯托曼扭身侧步卸开赤头的阔剑。在对方压根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反手挥出,在他健壮的手臂上撕出一道大口子。   赤头被自己的力气往前冲过两步才转身提剑,但还没等他摆好防御姿势,奥弗骑士的凌厉攻势便接踵而来。侧劈,横砍,直刺,斯托曼几乎没用什么技巧就把巴撒人压得连连后退。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赤头脸上那被海盐侵蚀后由烈日晒出的一道道皱纹,还有那布满汗珠的丑陋面孔上显露出的恐惧表情。而在他们周围,除了瘦猴不见了踪影外,其他人全都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只会傻楞。废物。斯托曼没兴趣再观察下去,他抬脚踹在巴撒人膝盖上,趁着对方分神的工夫架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阔剑,两手轻轻一挥便割断了对方的脖子,干净利索。   尸体软软地卧倒在地上,血从只剩半截连着的脖颈处噗噗地往外冒。骑士拎起巴撒人的披风,用它擦去了黏附在钢剑上的血迹。“还有谁想来?”他的声音平稳,一点也没有适才大幅度运动过的样子。“或者一起上?”   狼群的呼嚎不知几时停了下来,整个营地仅响着奥弗骑士玩笑般的话音,当他的声音落下后,便只剩几声急促的呼吸从围成一圈的人群中发出。   啪,啪,啪……鼓掌声从营地边的树林中传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那里。   “eyn oling gildo.真是场精彩的决斗。”拍手的男人从树阴中走了出来,他先说了句发音标准的法朗古语,那是奥弗骑士们在操演结束后互相致意的敬句。男人将近三十,相貌干净衣衫整洁,但却没有什么能让人记忆深刻的特征。他穿着轻皮甲,外面套了件浅色罩衫,两柄小臂长的牛皮剑鞘牢靠地别在腰间,灰色麻布裤子下面则是一双高筒软底的红鹿皮靴。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鬣狗。”斯托曼哼着鼻音吐出对方的名字。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对方点头称是,不过却刻意加重了开头那个词的读音。“毕竟提早处理完了事情。而且我可是很关心手下的这群小家伙们的。对吧?”   鬣狗说着,踢了脚巴撒人的尸体,“灰毛、短腿,把这些东西处理掉。扔在这里真是碍眼。”   被喊到的两个人像得到赦令一样,飞快地跑出来把尸体搬到了远处的林子里去。稍矮的那个就算正拖着尸体,也不忘把手伸到死人的衣兜里去掏钱币。   天幕终于完全成了黑色,血的味道在秋风下渐渐淡去,空地上似乎又恢复了平静。“那这个怎么办?”斯托曼指指稍远处那个线人的尸体。几只追着血腥跑过来的灰狼正对着它又咬又拖,不过没多久后便被随后跟来的野人斥开,退回了林子里。“随便它们去吧,该死的狼崽子。还有你的那群蠢货。”骑士骂道。   鬣狗咧嘴笑起来,他走到骑士身边,“斯托曼先生,这您就尽管放心。毕竟目标还在这里,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我们在这儿待了好几天,连野人的狼崽子都被这里给搞得昏头转向。怕是有什么人在帮着他。”原本不见人影的瘦猴此时出现在鬣狗身后,低头对他说道。   果然是他搞的鬼。拿我当剑使,来铲除不安分家伙吗?斯托曼又一次在心里暗骂,这事情还没完。   “放心,我亲爱的大人。”鬣狗吊儿郎当地跺步到篝火边,从那里的包裹处掏出块肉干嚼了起来。“再稍等一会,咱们的合作人就快要到了。呸,真咸。瘦猴,有酒吗?拿出来让咱们和大人一起暖暖身子。”   斯托曼没有理会鬣狗递来的肉干,不过鬣狗话里提到的合作人到是提起了他的兴趣。“黑袍子?”   “对。”鬣狗接过手下递来的酒袋,灌了几口后才接着说道,“我不是说了咱们那里的事情都解决了吗。所以他不来也没道理吧。哦,看看,都已经来了。”   随着鬣狗的视线,骑士也看见了在黑夜中的影子。那人从南方的树林中走出来,戴着兜帽,黑长袍子把他整个人都融在夜色中。原本还拖着尸体的灰狼在他出现后纷纷低下头,发出呜的声响,而野人则再次出现在营地,默默地坐到了火光与黑夜交际的角落。   巫师。鬣狗的手下也纷纷露出畏惧的表情。纵然他们敢面对骑士的利剑,却也没有胆子去接触那种神秘而又可怕的力量。   不,斯托曼哼了一声,是一群不懂什么叫死心的古神追随者。   “欢迎回来,尊敬的大人。”鬣狗起身,穿过骑士身边迎了过去。他的脚步轻快,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杜克温,你能解决这里的麻烦么。”骑士没有打招呼,直接开口询问。   黑袍子拉下兜帽,露出一副苍老的面孔。他走到死人的身前,灰狼全都后退为其让开空位。老者蹲下身子,伸出干巴巴的左手覆在尸体的额头上。过了一会,他才重新站了起来,捏着手腕上镶满了金薄片的链子,抖动着灰白的眉毛,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当然……死人,也会说话。”   远处的锈斧头望着黑袍老者的金手链出了神,被鬣狗狠狠瞪了眼后,瘦猴立刻猛踹了他一脚。   “那现在我们要找的人呢?”斯托曼再次开口。   “就在这里。”老者再次轻轻点头,伸手点向山脉的深处。   “可咱们早把那里翻了个遍,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鬣狗的一个手下在远处嘟囔。   “有人在帮他?”鬣狗想了想,问道。   “是的。”   “谁?”   杜克温顿了顿,然后再次把兜帽带了上去,遮住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魔女。”   ~~~~~~~~~~~~~~~~~~~~~~~~~~~~~~~~~~~~~~~~   ~~~~~~~~~~~~~~~~~~~~~~~~~~~~~~~~~~~~~~~~   夕阳下,整座森青庄园布满了金秋果成熟的清香。由翡翠海而来的潮湿海风将它们吹得滚圆饱满,晶莹剔透。   “约翰。约翰?……真是的,跑哪去了?”   阿希莉缇左顾右盼着她那漂亮的脸蛋,在玻璃暖亭中边喊边搜寻着。亭子很大,四周与天顶由玻璃与金属打造,而其内部则被青翠的挂帘帷幔覆盖。利法克的工匠们以白翠石为底座,用镀银铜杆搭建框架,将数百盆吊兰悬挂在半空。以金与银线为镶边的纤细绿叶与藤蔓攀爬横垂,在温暖的玻璃房子中组成了一座小型迷宫。   女孩坐到迷宫中央的椅子上,微微喘着气的同时依旧不忘搜寻她要找的影子。金色的余辉透过透明天棚洒落和叶蔓壁障落到地上,斑斑勃勃。阿希莉缇喜欢这种感觉,小时候父亲曾抱着她和兄长在若大的地图上指指点点。虽然她已经不记得父亲当时说的是什么,但当顽皮的哥哥将地图连同被单和窗帘都烧得如这地面一样到处是焦黑斑点后,父亲却奇迹似得没有大发雷霆,这让她到现在都有些想不明白。   同样的,她也喜欢躲在这片绿幕后面观察屋外,整座庄园内,唯有这里的繁密枝叶给予了她厚实的防护和难得的安全感。在西密里堡,她能够喊出任何一个值勤站岗的骑士的名字,闭上眼睛也能细数每一条窄小的通道,即便闯祸后也可以在城堡里躲上大半天而不被父亲派出的下人抓住。而在这里,能够属于她的地方只有这片翠绿屏障,但它们太脆弱了,不像自己家里那厚重的墙壁能阻挡视线和格开声音。   当女孩再次起身时,暖房另一头传来的轻微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约翰?”女孩轻呼这个名字,拨开吊兰枝叶从架子间的空隙中穿了过去。房间的尽头是一片圆形的花圃,满满种着各种颜色的蝴蝶兰,粉红、淡紫、蔚蓝、鹅黄,不过最多的依旧是无暇的白色。阿里菲因不知道这片花圃之前种植的是什么,不过她却知道这里之所以现在会种下这些兰花,是自己的原因。温瑞尔亲王在带着她参观庄园时,就曾自豪地告诉她,他们种下了符合她名字的花朵,符合奥弗的白凤蝶这个名字的花朵。   这些吊兰和蝴蝶兰只能待在棚子里,一旦温度或湿度稍有偏低便会死去。阿希莉缇想起了路德学士后来给她介绍这片花圃时的话语。西密里堡的城墙就不会,父亲曾说过它已经耸立了近千年,无论风吹还是雨淋。   正当女孩想着,花丛里传来的叫声拉回了她的念头。“果然在这里。”阿希莉缇蹲下身子,伸出手从各种颜色铺成的地毯里抱出了一只黑色的小猫。“你又挖坑。”女孩望了望猫咪的爪子,上面都沾满了沙泥。黑猫望着花圃,用力扭动身子,似乎不甘心地想再回到那里。阿希莉缇拍拍它的脚爪,掸去松软的泥土后露出了白色绒毛。“还不死心,整个园子都被你挖得到处是坑啦。回头得让莎丽给你洗澡。”她有些生气地拎起小猫的脖子,和它面对面地训斥道。   黑猫也盯着阿希莉缇,煤球般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女孩正想继续说教,却转眼望见玻璃亭子外路过的人影。于是便从花丛中探出脑袋,对着路人打量了一番。“维朗宁·范格奥森子爵?”她依稀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在宴会上见过几面,职务是利法克王的内务官。虽然知道很失礼,但阿希莉缇并不怎么喜欢这类利法克人,他们戴着扎有辫子的假发,身上抹满香水,成天穿着紧身猎裤和有着长长后摆的花俏礼服。有的甚至还往脸上抹白石粉,女孩一想到那几个前卫的利法克年轻贵族跑来向她献殷勤时的情形就觉得好笑。相比之下,她更欣赏那些成年后便争相加入军队服役,即便在宴会时也身着军装的鲁格斯小伙子们。目送内务官搭上马车,阿希莉缇才站起身子,匆匆跑回了远处那栋白玉色外墙的大宅子。   窜进装修华丽的厅堂,女孩蹭蹭地直接跑上了三楼顶层里路德学士的房间,没有理会侍女们在看见她挂了一身叶子后惊叫的模样,反正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的公主,你又去抓约翰了?”戴着金边眼镜的老人笑着问道。   阿希莉缇吐吐舌头,一边把黑猫放到茶几上,一边用手拍着自己的衣裙。路德学士自从她出生前便已经辅佐黑剑王了,所以面对这个笑容可掬的老人,白凤蝶公主向来是没什么能隐瞒的。而路德学士却也从没训斥过她,因为他知道,当这个漂亮公主想家时,往往只会做三件事,发呆打滚抓约翰。   老人放下笔,起身招呼屋外的侍从去准备浴室和毛巾。“莱恩有句老话,猫若其主。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该把打扫地板的佣人派到别的地方,好让他们发挥更大的作用。”路德学士打量了女孩一番后,又忍不住打趣起来。   “可我觉得范格奥森子爵穿的那种长摆礼服,就是一直在拖地板嘛。”女孩说着,在脑海里勾勒出一群贵族们拖着拖把到处走路的画面,随后自己被逗得咯咯窃笑。   路德学士笑着轻敲了她的脑袋:“不可以随便质疑他人的习惯。这是一种尊重。”   “知道的啦,玛雅伯爵夫人也总是这样训诫我。”公主抱着脑袋,想起了以前的生活。在记忆里,即便是那个严肃到不苟言笑的礼仪教师,现在想起来也是如此地可爱。   “伯爵夫人当初可被你气得不轻。”学士摇着头,又随口问到:“你看见范格奥森子爵了?”   阿希莉缇点点头,说出了她见到对方时的情况。“是来邀请我们参加宴会么?”   “恩。是关于两个月后新历节的庆典。”路德学士回到座位上,又提起了那支长长的鹅绒笔。听见阿希莉缇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后,他又接着说道,“不过我拒绝了。”   “啊?”逗着猫的女孩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为什么?我们待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搞……外交么?”   路德看着女孩的样子,顿时感到一股心酸。不过他随后定了定神,问道:“你在这里待了一年多,有没有和哪些贵族孩子比较聊得来?”   女孩想了想。“那些小姐们总是谈论哪个男孩如何英俊高贵啦,哪个贵族在授封前是卖鱼的啦。而那些男的……”她说到这里撇撇嘴,“只有那个德里弗伦撒家的安德列还算是比较像个男人。”   “安德列·德里弗伦撒吗?的确是个很有精神的年轻人。”路德学士摸着胡子点点头。“那王室里的人呢?”   “利法克国王只有一个小婴儿,而那两个亲王殿下……”看着路德学士一脸奇怪的表情,阿希莉缇突然感到一阵恐惧,她想到了某些传闻,虽然对她这样的女孩来说,这几乎是必定会到来的事情。“父王难道想……”   “傻丫头,瞎想什么呢。”学士也看出了女孩的想法,出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要说的是,我们之所以不参加新历节宴会,是因为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奥弗了。”   女孩的眼睛显然亮了起来,在拉着学士的袖子确认好几次之后大呼一声,兴高采烈地往浴室跑去。   路德学士叹了口气,把压在书本下面的信封放到了抽屉里,背靠在椅子上揉着眼睛。可怜的孩子啊,如果不是利法克王室没有合适的人选,恐怕她一辈子就要待在这异乡国度了。曾今自己亲眼看着他们加冕的五贤王纷纷老去,而他们的子女却没几个成样子。利法克王夭折了两个儿子,现在这个小王子都还没学会走路。鲁格斯皇帝只有一个儿子,人虽然聪明但身体却病弱得不成样子。诺司王甚至没留下子嗣便早早逝去,由他那平庸的弟弟接过了北地的权杖。而莱恩王虽然有四个儿子,却一个个不成体统,做梦都想着他们老爹头上那顶王冠。至于奥弗的黑剑之王,他的二儿子作为骑士邑从死在了四年前的那场战争里,身为王储的大儿子却又横出了这么档横祸。   学士又看了眼抽屉里的信,上面敲着奥弗王家的封漆印章图案。棕灰色的牛皮信封安静地躺着,似乎它带来的仅仅是篇普通的家书。老人颤抖着满是皱纹的手抚摩了那只信封上的印章,当我从泰兰离开去到奥弗后,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提卡依丝特,传承知识与启迪智慧的女神啊,如果可以,请给这片大地更多的安宁吧。他在心里喊道。三十年,对于这些个国度来说实在太短暂了啊,至少请再赐给这片大地下一代的五贤王吧。   老人平息良久,随后才吃力地伸手,摇响了桌上的铃铛:“请奥多兰爵士来。”他如此对下人吩咐道。   窗外,夕阳落下,夜幕降临。     第七章 利刃   古老高大的白桦枝叶繁茂,遮蔽天日。低矮新生的则横枝纷乱,阻人视线。行人们只能用手拨开干枯的枝叶,低声的咒骂伴随着“沙沙”响声一刻都没有停过。   斯托曼从泥坑里拔出左腿,迈步跟上在队首开道的黑色影子。鬣狗走在人群中间,他的手下全都待在骑士后面。地面潮湿,水塘散布,似乎是前几天的雨水全都积聚在了这片白桦林里。干枯掉的泥浆沾满了行人们的靴子和长裤,唯有最前方杜克温的袍子依旧是深邃的黑色,仿佛将污渍全都吸进了无底的深渊。   路过一片低矮的树枝丛,骑士将手中的树枝抬起来验了验,发现它的缺口与头顶白桦细枝的伤口刚好吻合。可这是他在上午从相似的地方摘下来的。又绕回来了,他听见身后有人在轻声嘟囔,鬣狗的手下似乎已经不再愿意继续走动,他们也觉得自己是在树林里兜圈子。斯托曼望着前面,杜克温依旧那个样子,抬着衰老的步子坚定地往前走。天知道他的神是不是在指引他。骑士加快几步走到黑袍老人的身旁,低声说道:“你确定路是对的?”   对方没有停下,只是点点头,再次抬手拉了拉兜帽:“不要被假象迷惑了眼睛。”   斯托曼听言转身扫了眼周围。他没看出周围能有什么假象,踩踏在泥地的声音,敲打在树干的感觉,还有冰冷潮湿的空气,这全都是货真价实能够感觉到的。除非我们现在都是在做梦,他想。   “巫师想要混淆别人的感觉,不一定是让对方感到疲倦和困惑。”黑袍子出声,他的声音还是又轻又细,好像随时都会断气。“让人们头脑明晰,悄悄引导他们走向自己认为是正确的道路。但往往只要在细节上做些小变动,就能让对方自以为是地跟着巫师们的安排走下去。”他又喘了几口气,才接着说下去。“结果,人们到死都会以为是按照自己的判断行事,却不知自己早已落入了他人安排的圈套。”   “我只想知道还有多久能离开这儿。”斯托曼拎起自己的斗篷,跨过水塘。他抬起头,明明感觉已经走了很长时间,太阳却只往西偏下了一点点。“如果需要在这里过夜,得先找块好点的地方。”   “很快。在黑夜来临之前。”杜克温低头穿过低矮繁密的树丛,其他人也不得不加快速度跟上去。   “没人愿意待在这鬼地方。”灰毛在后面抱怨,虽然很轻但依旧落到了斯托曼的耳朵里。他原本梳理整齐的杂灰褐头发被到处乱刮的枝条弄得像个鸟窝,起满绒球的羊毛斗篷粘上了成打的莽草种子,皮靴子也一深一浅地沾着灰泥浆,到是和他那同样纷乱的脑袋相映成趣。   鬣狗的手下纷纷赞同,不过因为杜克温的原因,还是没有人大声说话,也没人敢站出来反驳黑袍子的权威。他们害怕巫师、害怕巫术,恐惧自小就听过无数遍的故事传闻,无论真假。鬣狗依旧不声不响任由手下发着牢骚,似乎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样子,在这群人中除了杜克温以外也只有他没被弄脏外套。斯托曼不喜欢他,就如同外号一样,这个男人狡猾而又卑劣。他行走在暗巷,经常为贵族们干那些龌龊的勾当,从威吓竞争对头到清理怀上了私生子的低贱妓女。只要出得起钱,他谁都能杀。无论领主还是平民、老妪还是婴儿——当然不会留下任何足以惹上麻烦的线索。贵族们厌恶鬣狗这种人,但偏偏有时候却非得用到他,佣兵们鄙视这个男人,却又害怕他手上的刀刃,就连鬣狗自己的手下也畏惧他。斯托曼捏了捏剑柄,奥弗骑士的武器随时都保持在可以出鞘的状态,他并不害怕这个男人,但也没兴趣和他对上。   天不知不觉暗了下来,等到众人纷纷抬起头时,他们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片闹鬼般的白桦林。斯托曼踩上了碎石子铺成的小路,看见灰毛和锈斧头几人都悄悄地抹去额头的冷汗。他们在害怕?但这才是刚刚开始。骑士跟随小道的方向望去,那通往山脚的尽头隐约耸立着一幢灰白的建筑,和即将入冬的山体相融在一起,不细看甚至有些难以分辨。   踩着棱角石子缓缓走进,众人眼里的大宅简直破旧不堪,墙面剥落藤蔓枯萎,窗框腐朽铁栏锈浊。“魔女的住所?和故事里到是挺般配的。”鬣狗隔开栏杆打量着庭院里满地都是的枯黄杂草。   “解释一下,杜克温。”斯托曼有些不悦,他可不愿意在绕了那么大个圈子后,收获的只是幢传说中会闹鬼的空房子。   黑袍子站立在庄园的铁门前,尽管大门已经倒下了一边,他却没有迈进庭院半步。“这里的主人,似乎不欢迎我们。”   “这也是假象?”鬣狗用剑柄戳戳锈栏杆,蹭下不少黄褐色的铁末。   “这是你的职责。”骑士说道。他有自信,但并不盲目。   杜克温掏出把粉末,撒在了庄园的门口。“如果出发,会是在明早。”老人盯着那些粉末好一会后,才用轻颤的语音说道。   鬣狗听完,就转身招呼手下安营扎寨。虽然旅人们往往会借住废弃的旧宅,但现在他们可没那个胆量。即便如此,鬣狗的手下们也把营地建得远离庄园和树林,他们都认为离那些东西越远越好……   屋外在夜幕下逐渐陷入沉眠,尽管大宅内的走道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亮,却还是响起了步履与地板的击踏声,脚步沉稳没有半点凌乱,它缓缓而上,迈过台阶飘向走廊内部,消逝在破旧的大厅中。   用来建造内廊的砖石在时间的流动中化为粉末,飘洒在碎裂的地板上。墙上花饰积满灰尘,周围的木门大都半掩半开,有些上面挂有异样字体的铭牌,却因为锈渍而无法辨识。只有在尽头的房门微微打开,从缝隙中透露出橘色的光芒。   爱蕾娅揉着眼睛,背靠着比她人还高大的椅子。油灯的光亮将她的影子映射在墙面上,随着火焰的摇晃轻微颤动。女孩的周围堆满了厚重的书籍,比平常还要多得多,一如用纸张和羊皮搭砌的城堡。   木门无风自开,被惊扰到的女孩抬起脑袋,皱着眉头望向正前方被打开的房门和空无一人的漆黑走廊。“这就是阁下礼仪吗?不请自来的客人。”她双手交叉,搁到桌面上,对着黑洞洞的门口大声说道。   影子从烛光与黑暗的交缝中突现而出,先是好像一团黑雾在空中弥漫徘徊,接着逐渐定型后缓缓落地凝固成人影的形状。“为我突如其来的拜访表示歉意。尊敬的女士。”杜克温的声音从黑袍子里传出,虽然言语如此,话音里却不带半点歉意。   “说出你的来意。黑影中的访客。”爱蕾娅打量着对方,随即换了个姿势,一手撑着脸颊,发出满不在乎的声音。   “为了两名来自奥弗的旅人。”   “奥弗人。”女孩重复了他的话后笑了笑。“要找寻旅人,又为何来到我这罕无人烟的地方?往东南方的鹿铃镇才是连接利法克和奥弗两国的交通站点。”   “一切皆是吾神的引导。”杜克温的轻声说,用左手在额头的地方点了几下,不过因为光线颇为黯淡,爱蕾娅没怎么看清他的手势,但也注意到藏在宽阔衣袖下那条镶满金箔片的链子。“一切皆是吾神的意志。”他停下来后,又如此说道。   女孩掩嘴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她才想起对方存在般地慢慢说着:“阁下是在向我传教么?虽然我不信仰新神,但也没想过朝拜远古众神。当然,如果只是关于神祗们赐予的智慧和知识,我到是很有兴趣和阁下探讨交流。”   “请将那两人交付给吾神。”   “如果我不愿意。或者说我又从没见过你的话中人呢?”爱蕾娅调笑道。   “我只想寻回自己所有之物,尊敬的女士。”古神追随者的声音冷淡了下来,他的长袍融合在黑影之中,墙壁上的影子们翻滚起来,变成了咆哮恶狼的形状,龇着利牙张开巨口将整个房间吞嚼而下。灯火随之熄灭,黑暗顿时笼罩了整间房屋将空间变成相同的颜色,只有杜克温袍子的形状被勾勒在这片阴影中。   “他们是无耻的盗匪,抢夺吾神赐予的智慧与财富。他们是贪得无厌的寻宝者,偷窃本该属于吾神的祭品!”他对着黑暗厉声控诉,“触犯神灵者不应受到庇护,触怒神灵者必将受到惩罚!知识的追求者,利法克荣耀的贵族,请将罪犯交还吾神,吾神定将给于其公正的审判。”   伴随老人的声音落下,七只漂浮球在黑暗中纷纷显现,缓缓旋转着落到老人的前方,整个房间被重新点亮。“漂亮的演说。”爱蕾娅的话音响起。在漂浮球环绕成圆形的中心,女孩正好整以暇地安坐在那张大椅子上,巨大的铁人像如同卫兵般耸立于不远处的角落。爱蕾娅轻敲着书桌上的玻璃装饰,原本围绕在她身周的书籍全都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幅瓶中船的纹章旗高高悬挂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只希望您能了解我的苦衷。”老人友好地点头,又伸手在胸前划了划,这次爱蕾娅看清了他左腕上那条几乎嵌进肉里的链子。   她想了想,探开手对着周围划了一圈后摇头说道:“我了解您的想法。不过您看,这里哪有您所说的旅者,或者是窃贼?大家都是如此真诚,而无论泰兰还是神殿山也都未曾为难过远古追随者。”但前提是他们别干出太过分的事情来,爱蕾娅心想。“当然,您可以慢慢描述那些人的特征和模样,也可以谈谈您正在找寻的那件东西。兴许我能帮上点什么忙。请坐。”她往一旁铺满毛皮的椅子指了指。   杜克温没有动,只是依旧站在那里,来到这个房间后就未曾移动过一下。他很清楚巫师拥有自己所需要的情报,甚至那两个人可能就在这个女人的手里。但他也明白对方是这片庄园真正的主人,掌控着此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缕空气。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在巫师的地头调起事端,即便他有神明的眷顾。而另一边,泰兰和侍奉新神的神殿山虽然对外号称并不阻碍人们追随远古众神,但对古神的教派和朝拜者却始终给予着高度的关注。杜克温还不清楚对方和泰兰有着多大的联系,而泰兰的那群巫师喜欢管‘闲事’也是出了名的,他可不乐意自己的计划被那群家伙横插一脚。此刻他更倾向对方只是个独立的巫师家族,因为无论从对方的家徽和谈吐来看的确如此。   女孩静等对方的回答,直到书桌边缘那个金属小盒子再次倾斜。透明的小玻璃珠沿着银丝编成的管道打着圈滚动而下,来到底部的托盘里轻轻撞在另一颗玻璃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神喻石。它本该是献给吾神的祭品。”老人下定决心一般终于开口,仿佛做出了大步的退让。   爱蕾娅用手指敲着额头,边思考着边说道:“好像……有听说过。”过了好久,她才抬起头,随手打了个响指,一本厚重的书籍从墙角边的书架上飞到她身边。抬手拍去上面的灰尘,封面上露出几行暗红色的漂亮手写文字。“真凑巧,我这里果然也有这东西。可惜只是在书籍上。”爱蕾娅指向书中的一段,随后又从身旁的抽屉里抽出张枫叶书签夹到页面上。“菲兹路德水晶,由凡卡巫师制造的实验品,用途未知,暂无标本……恩,又是凡卡。看来我们的会面还真是凑巧。”女孩对照着书籍念完后摇摇头,把它重新推到桌子上。   “它不过是仿造吾神的赐予。关于它的一切,吾神了若指掌。”杜克温的脸显然阴了下去。他如同背诵教典般喃喃说着:“我受指引来此,世上一切事皆不离吾神之眼。”   得了吧,爱蕾娅腹诽,就连我都知道远古众神在新神到来之前就早已不再显现,这中间的空白期可不是上千年能够填满的。菲兹路德水晶是黑袍子的目标之一,这不容否定,但女孩不认为对方会单单只为了这个而来。除非这东西对他来说有着更为重要的作用,就好像他话中所说,而偏偏也正是她所感兴趣的。   “这是个有趣的东西。”爱蕾娅随口下了定论,仿佛对它并不感兴趣。她仔细盯着对方,一字一顿地说道:“先不去谈论水晶究竟来源于谁。那两个所谓的窃贼,您准备如何寻找?他们只是在森林里到还好办,但假使他们真如您的神明所指,偷跑进了山洞里,那我劝您还是放弃搜索比较好。再显眼的逃亡者一旦躲进这儿的山里,那即便是我也无法精确地寻找到他们。您来时应该见过我身后的这片山岭,它是霜火之民挖掘的堡垒,无数裂缝和洞窟贯穿其中,山涧的道路更是四通八达。而它的上空被古老的异形术法保护,即使是最明锐的苍鹰也会飞得晕头转向。至于通道往地底深入了多少,则根本没有人知道。自从千年以来,无数探险者深入山里,期待能找寻到直通霜火之民老家的通道,结果却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所以我才来此寻求帮助。”   女孩又揉揉眼,仿佛已经觉得疲倦。她招了招手,三臂从天花板上降落到她面前。“能够给予帮助的,我自然不会吝啬。但是唯有这片迷宫般的山岭实在是令人无能为力。当然,您如果执意入内,我也不会阻拦,就如同之前无数的人们那样。”   “那样。希望女士能够给予我的同伴放通道路,不再阻拦他们。”杜克温的身子又再次溶化,渐渐与黑影混成一体。   “可以。”   就在爱蕾娅回答完了之后,老人和所有的黑影骤然消失,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房间内的油灯再次亮起来,爱蕾娅望着跳动的灯芯,它从傍晚就点燃着,到现在也没有熄灭过,细小的橘色火苗偶尔抖动一下,就像拥有生命般。   女孩深深吐了口气,真是个可怕的家伙。她双手捂着脸,感觉指尖和手臂依旧有些颤抖。黑袍子的确掌握着神喻石的秘密,而斐文和雷纳德肯定还隐瞒了些什么,至于白桦林边的那群人则和他们另有隔阂。爱蕾娅默默地嘟囔着,想到这里她又捏紧拳头,早就提醒了她这件事情应该交给自己处理,可是现在弄成这样,缺乏了更多回旋的余地。“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女孩自言自语。   清晨来临,冷洌的山风吹得人浑身发抖。斯托曼如往常那样板着脸,眼神坚定精神依旧。鬣狗的手下收拾起行装,满脸疲倦,他们晚上显然都没休息好。自山巅而来的夜风刮了整夜,就像鬼魅的低语不停在旅人们耳边徘徊,而两只振翅低飞而过的夜鹰更是差点引起骚乱。更糟糕的是,大清早杜克温回来吩咐几句后便又不知了踪影,据他自己说是深入山谷里追踪普洛德尔等人去了。骑士不怎么相信这个老人,甚至相较鬣狗更犹之不及。但他依旧要按照命令行事,何况现在所处的境遇是黑袍子的领域,他无力干涉。   “白转了几天,然后咱们就这么夹着尾巴回去?”鬣狗的声音从骑士身后传来。话音未到,口哨先至。无论清晨黑夜,他总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用口哨掩去自己那轻声无息的脚步。   “杜克温是权威。关于这个方面。”   “您就不怕那位大人独个儿享受成果?”   骑士把披风的皮扣拉紧,紧紧束住了罩衫,让它掩盖住腰下露出的锁甲裙摆。“你几时担心过雇主不付报酬?”他反问。   鬣狗笑了起来。“是啊,老爷们总是会心甘情愿地付钱。请允许我为自己的失礼而道歉。亲爱的爵爷。”他弯腰行礼后才继续对着一旁瘦猴说道,“等下便如杜克温先生所说,我们启程离开这里。往西南方与野人汇合。”   斯托曼点头。其实即便黑袍子不提出这个建议,再不用几天他们也得折返离开。储存的清水和干粮已经没剩多少,即将入冬的山林里溪流已经断脉,野兽早就躲藏了起来,那匹迷途的跛脚母马也被他们吃了个干净,而白桦林里那些水洼根本没人会有胆量去喝。如瘦猴早上所说,虽然这里有晨露,雨量也并不缺乏,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毕竟不是搞生存训练。   “黑袍子说笔直穿过去吗?”众人来到那片白桦林外,鬼怪爪牙般的树枝迷宫依旧和来时没什么区别,只有条被腐朽枯叶覆盖的林间小道歪歪扭扭地深入林子里。鬣狗努力地分辨着那条小路的走向,“好像是在嘲笑咱们呢。”虽然杜克温保证过山林里的巫师不再会为难他们,但这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没底。   “那边是远路哦。”清澈的童音在远处响起。他们惊讶地发现一个小小的人影正从破旧庄园的方向往自己这边走来。   她留着气势从未见过的孔雀蓝长发,披风是昂贵的金羽天鹅绒,一手拎着轻便的灯芯木手提箱。这就是杜克温的保证?斯托曼心想。   女孩抬手压着乱舞的头发,声音被风带到人们耳边:“主人让我引导各位离开哦。”   “主人?”斯托曼剑柄上的手松了松,问道。   “就是你们口中的巫师啊,或者说魔女啊。”女孩双手拎着小提箱,小跑着来到他们面前。“进入林地后要跟着我走噢,否则迷路就麻烦啦。”她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却不失朝气。   哼着不知名字的曲调,她对着阻挡在身前的枯萎树枝挥起手。“让开宽敞的道路。这是命令。”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正当话音落下,空气立刻扭曲起来,海市蜃楼般的场景过后,人们才发现另一条幽暗的小道就这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叔叔们请走这边呦。”女孩依旧用那种奇特的音调唱着,还不忘向小路里指了指。   鬣狗的手下面面相觑,却没人抬脚前进。“出发吗?我的大人。”鬣狗眯着眼睛问道。   斯托曼没有多想,领头走到女孩身旁。“请带路,小姐。”他向女孩敬礼致意。   瘦猴略有不安地站在鬣狗身旁:“可以相信这个小丫头吗?”   “你对这位小小姐怎么看?”鬣狗饶有兴趣地问道。   “很成熟的小鬼。”男子想了想,轻声说。   “知道梅卡萝的戏曲吗?”鬣狗又问。在对方摇头后才又继续说:“在一百年之前,莱恩曾不允许十四岁以下的小鬼登上舞台,于是那些戏子们不得不为了这个法令更改节目。只有一个叫梅卡萝的女人,她让自己的手下穿戴小孩的服装,学习小孩的动作和语气在舞台上亮相。”   瘦猴依旧没有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这个小鬼与其说她成熟……”鬣狗咋咋嘴,也跟着队伍前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走进了小道,“到不如说那是大人假扮小孩子的眼神啊。”     第八章 小径   朱丽亚拎着提灯带头走在黑不见底的隧道中,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这条狭长的地道,一个步伐沉重、一个轻快流畅、一个虚弱但坚毅。三人都披着羊绒斗篷,女孩还背着比她更高更大的包裹。爱蕾娅曾在出发前提醒过要注意保暖,但她们依旧低估了这个时节里山洞中的低温。冷得一点也不正常,她哆嗦了几下后喃喃自语。当感觉到微弱的气流擦着耳鬓而过时,女孩停了下来,把灯举到头顶,对照着岩石的纹路仔细揣摩后,灯又被换到另只手上。“这边。”她对斐文和雷纳德说道。   那个方向洞口的岩石纵深狭窄、忽高忽低,除了朱丽亚能够轻松穿过,两个男人必须得低下头弯着腰才能勉强通行。当他们进到里面,才发现是片开辟的阔地。一缕阳光从头顶斜斜射下,照在崖壁高处,勾画出天与地的分界领。石壁下隆起着一摊摊碎石堆,排成行地分布在阔地的两旁,有八九个之多。“这是坟墓?”斐文数着它们的数量,有些不安地问。虽然不清楚它们属于谁,但下意识地觉得和眼前的女孩有关系。   “对。”朱丽亚走到其中一个前,双手合起,以作祈祷。   “这种地方可不适合存放遗体。”斐文摸摸洞窟岩壁上的青苔,虽然空气在这里变得干燥,但还是有不少攀附在角落里。   “这些孩子的遗体,连蛆虫都不屑去碰。”女孩有些伤感地拍拍那冰冷的石头,才又转向他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虽然在地下白天黑夜没什么区别。”   两个大男人到是很听从她这个丫头的安排,随便就原地坐了下来。斐文掏出水袋浅尝两口,雷纳德则乘机拔出挂在腰间的利剑用沙砖打磨。   “你们干这行的都是剑不离手的么?”朱丽亚注意到了雷纳德的举动,把提灯的火候拧到最小放在突起的石阶上,又把背包扔到地面,发出金属碰撞的“哐当”声响。她的力气让他们都感到惊奇,背着原属于雷纳德的行李走了整整半天都不见喘气,就象传说中神圣鲁格斯帝国的开国皇帝那般天生神力。   “这是他们那种人的坏习惯而已。”斐文代替没有开口的雷纳德说。“总是好象随时准备和别人动刀拼剑一样。”   “奥弗的骑士随时保持着警惕,但并不好战。”雷纳德开口纠正斐文的错误,语气一如背诵经典。“而且,本就卷刃的剑在格斗时更容易损坏。”   斥候向着女孩耸耸肩,“你看,他就是这个样子。”引得朱丽亚一阵轻笑。   “好吧,我的小小姐,现在能不能说说。为什么从大清早就拉着我们出来,一直逛到现在?”斐文坐直身子。   “我以为你们都能想到。”   “大概的……的确能猜到一些。但听您说明白,总比把问题憋在心里强吧。”他笑笑,一边的雷纳德也侧耳倾听。   “简单来说,就是和雷纳德先生起冲突的那群人已经找到我们这里来了。而且带领他们的人比较麻烦,如果你们还在那里的话,实在不太好处理。”女孩边说边从脑海里挑选着词句。并没有提及她当时坚持否决爱蕾娅的决定,两个人甚至还为此吵了一架。她觉得隐瞒着这些会更好,因为这事让她觉得自己变得更像个小孩子。朱丽亚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变得如此冲动,好象以前和现在的她完全是独立开的两个人。难道这就是那些家伙所说的惩罚?还是我们必须要经历的业?她为自己独断的行为懊恼,甚至没有向爱蕾娅道歉便带着斐文他们离开了庄园,而现在爱蕾娅则肯定留在庄园里为她的冲动善后。   我这样做真的对么?就在朱丽亚这么问着自己的时候,两只半透明的手臂从她脑后探了出来,挂在她肩膀上。“说过多少次别这样闹了。”她压低声音对身后的影子嘟囔,幸好三个人分开得比较远,否则这样安静的环境下,雷纳德他们非听得清清楚楚不可。   “这可不是对辛苦探路的人该说的话哦。”雪梨调皮地用脸蛋蹭着朱丽亚的耳朵,“你妹妹有没有说过,你生气的样子特别可爱。”   “没事情就回球里待着去。”朱丽亚咬着牙对她发狠,却又不敢大声,怕被对面的两人听见。她的威胁显然对幽灵没什么效果,在又捏又揉地调笑了好一阵后,雪梨才满足似地消失在了女孩的口袋里。   “你确定还记得路吗?”虽然人影消失,但雪梨的声音还回荡在朱丽亚的耳边。   “走过两次,基本上还是有记忆的。”   幽灵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在慢吞吞地说:“我们能够出去,走到天空的怀抱。可惜她们却永远都不能了。”   朱丽亚清楚雪梨说的是谁。她把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那只残缺的漂浮球:“我不知道她们的灵魂是否已经回归了神明的身旁。但是至少她们安息在这里了,不用再受到那种所谓永生的折磨。”唯有这句话她说得响亮,即便稍远出的斐文和雷纳德也听得一清二楚。但朱丽亚此刻也没兴趣去理会他们会由此而想到些什么。   晚餐过后,他们便分别躺在岩壁的角落下,盖着斗篷和衣而睡。曲折的通道阻挡了来自地底的诡异寒冷,虽然头顶露天,但这片不知被谁被开辟出来的小小山涧溪谷却比方圆几十英里内的任何地方都要暖活。   少女进入了梦中,那个陌生却又熟悉的梦。   灰黑的天,赤红的火。人们在呼喊奔跑,玻璃碎裂爆炸,与远处而来的呼鸣声混杂在一起。   好烫。她眼看着自己的手臂被火舌灼成焦黑,冒泡的血水从伤口里不停往外涌,然后淌到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火焰攀附在四周到处都是的水泥柱和石块废墟上,就如同燃烧着的铁笼子,而她则像只被困在中央,动弹不得、无路可走的野兽。   我不想死!女孩大喊着想要逃跑。但火烧穿了她的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呜咽。烟熏瞎了她的眼睛,找寻不到哪有退路。灼热撕裂了她的肺腔,每次呼吸都带来无比疼痛。在迷茫中,远处有高声洪亮的男子声对着她呼喊,向她跑来,似乎触手可及。朱丽亚拼命地抬起自己那条血臂,它却在与对方的触碰之间化成了飞灰。   火焰更烈,灼烧她的全身。她清醒地明白,自己在下一刻就会化为灰烬。但却又不甘心,退路就在面前,只需那么一点点……   我不想死!   你还有一只手啊。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就像母亲的低咛环绕在婴孩的脑海。对啊,我还有一只手!只要伸出去就能得救。你只要扔掉手里的东西,就能得救,声音美妙无比,她甚至已经可以看到求生的通道正向自己敞开……对,只要扔下去就可以,只要扔下去……   ……不行!   朱丽亚翻过身醒来,眼前是一线天空,漆黑但安详,仅有个黑影从那上空一掠而过。灰爪夜鹰,她想拧亮鲸油灯,但还没伸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白天的路途还要用到。那对凶猛的夫妻在陡峭的山壁上筑巢,也唯有它们敢在这片山脉周围飞行。朱丽亚曾仔细观察过这对夜鹰的作息,黄昏离巢前往森林,直到黎明才会飞会那片岩壁。它们去年刚送走了一个孩子,现在应该是赶着回去保护新生的雏鸟。   雏鸟有父母保护,而我们却可能在这里和别人以命相搏。朱丽亚扯扯衣领,感到胸口一阵阴凉。内衣已经被汗水浸透,浑身都是皮肤粘贴着细绒内衣的潮湿和燥热感。汗味和头发上的草药味混合在一起,这些味道只有她自己能闻出来,和梦一样,是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你醒了。”空气被神秘的力量扭曲,淡淡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前,却不是雪梨。   “你怎么来了?”朱丽亚瞄了眼不远处黑暗里的两个人,悄声说。   “替你们守夜啊。”蓝发女孩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抱腿蹲坐在半空中。“就算这里再怎么安全,你神经也太大条了一点吧。”   “这里有多太平可是你说的。”朱丽亚不满。“我看见了夜鹰,它们平日里不该这时候回巢。那群人是不是已经到附近了?”   爱蕾娅的幻象顿了顿,微微点头。“他们刚离开白桦林,疲倦、恐慌、缺乏勇气。”   “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家伙是不是也在。”朱丽亚捏起拳头,“把他们留在这里,我回去……”   还没说完,爱蕾娅就打断了她的话语:“其实大家都和夜鹰一样。我们固然紧张,但他们也未必坦然自得。”   “你在安慰我。”   “事实而已,我们和对方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他们也在尽量避免和这片山林中的传说发生冲突。”   “你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朱丽亚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向来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爱蕾娅肯定。说着,她的幻象渐渐消散,“如果没出差错的话,对方会在早晨进山追你们。虽然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有多大本事,但明天最好尽早离开。”   就在她即将完全消散之即,女孩伸出手想挽留她,“那个……早上的事,对不起。”   “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空气回归透明,只留下一句轻笑回荡在山涧……   到了早晨,朱丽亚被说话声吵醒。抬头已经可以清楚看到碎棉花般的白云,山谷底部却还是过分阴暗。女孩头脑发涨,昨晚的梦依旧在脑子里回荡,直到用清水漱口后,冰凉的感觉总算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把羊绒斗篷重新批到背上,又从当作枕头的包裹里抽出清香草递给斐文和雷纳德,随后自己也在嘴里嚼碎两根。回忆起来,第一个梦像往常那样清晰,是她最不想碰触的那部分经历,但似乎和过去的又有所不同。而第二个梦则迷迷糊糊,连内容都不记得了。   “有人说梦是记忆,有人说梦是预言,也有人说梦是欲望。反正学士和神官们众说纷纭,人人都认为自己有理。大概只有神明才知道真假。”启程后的路上,斐文听朱丽亚谈到早晨迷糊的梦时,摸着脑袋嘟囔。“反正我是不信。要说起来,我还梦到过自己在金币堆上打滚咧。”   他们的行程很急,朱丽亚并没有忘记爱蕾娅带来的警告。通道向地下蔓延,连行人都能感觉得到。岩石的基层也愈加厚重,色泽更深,似乎接近了某处矿脉。走了许久,直到往下的感觉消失,隧道才宽阔起来,回音逐渐响亮,每踏下一步都会溅起灰尘。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斐文好奇地打量四周,鲸油燃烧的光只照亮了他们身边几步,对于离开周围稍远的,便无能为力。“这墙壁是人工开凿出来的。”雷纳德说,“难以想象,深山里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工程。”   “这里过去可热闹着呢。”朱丽亚把提灯放矮,让光线的范围照射到墙壁的角落。在那散落着一堆腐蚀到不成样子的盔甲,他们仔细猜摸,却分辨不出这东西属于哪个时代。“菲拉西尼战争。或者说光复战争,你们是这么称呼的吧。”说着她又把光线指向另一方,那边是尊石像,摆出半蹲着的样子,但即便如此也高出斐文半个身子。它长着昆虫肢节那样的臂膀和腿,披有厚重甲壳,四条上肢锋锐如矛,头脑的部分则突出两根粗短触角。怪物的模样栩栩如生,还有柄同样材质的石斧横在它身上,斧刃深深嵌入腰间,至少就斐文和雷纳德来看是类似腰的位置。   “丁革剌。”雷纳德用力捏了捏皮革剑柄,低声念。   “你见过?”   “三年前。在塔拉沙漠碰到过。”   “你参加过伊汀格尔讨伐战?”她以为只有被遣送的犯罪者和无处可走的流浪汉才会加入守备西南荒地的军队。   雷纳德点头,随口描述起他的经历。“当时神圣鲁格司和奥弗以及利法克都响应了神殿山的号召。联军分别穿过灰岭山脉和迷失草原进入图卡荒地。神圣鲁格司的席恩伯爵带领鲁格司军团为先锋,奥弗骑士与来自各地的自由骑手位于侧翼,利法克步兵和护卫队走在最后。虽然有当地的米沙人做向导,但在进入沙漠边境时,依旧受到过这些东西的袭击。它们能潜藏在沙砾里,从人们的脚底暴起袭击,十几只聚群往往就能冲破上百人的队伍。而且那种甲壳坚硬得堪比铁板,一些利法克的枪兵把枪折了都没能贯穿它们。听说图隆坦大公专门训练过对付它们的部队。”   “那些不过狩猎季节的小打小闹罢了。听说光复战争时期,这种东西可是成千上万地在地上到处跑。”斐文卷着食指和中指在怪物胳臂上敲敲,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也是巫师们干的吧。”   “她是这么说的。我可没见过这种活着的大虫子,也不想见。”她引导着灯光照射到另几只相同模样的怪物身上,“这几只风化的比较严重,但也看不出什么外伤。”   “银锻带的拉文爵士后来建议:让士兵用斧头劈开甲壳,然后用烧红的枪尖就着缝隙刺进去。但仍旧得重复几十次才能真正杀死它们,那种焦味真是让人作呕。”斐文捏捏鼻子。“随后他们便把那十多具尸体全烧了,也就从泰兰跟来的学士从甲壳上刮走了点粉末。”   “指挥官不是会保留战利品么?”   “那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战绩。况且那次所谓的讨伐,也不过是剿灭了荒山野岭里几个不安分的蛮人部落而已。除了开始的几只,真正的霜火民连鬼影子都没见到过。反到是鲁格斯人的凯隆城被那个什么草原之王趁机烧了个干净。”   凯隆城……所谓的宿命起点啊。地面上的腐朽金属头盔被朱丽亚一脚踢飞,砸到石头怪物身上,变成碎屑。火连续烧了十多天,焦黑的城墙上挂满头颅,乌鸦盘旋在尸体旁啄食腐肉,这些景象深深印刻在她心里,数年过去依旧难以忘怀。如果不是那个老马贩,恐怕自己的脑袋也会被钉在墙头上喂鸟吧。   她终于想起了凌晨那个梦,就如三年前的遭遇。那是个炎热的秋天,太阳像火球一样挂在天上。她们拖着年幼身躯,躲在满是草刺的树丛里,身上被划开的伤口火辣辣地痛。三个人就这样在树丛里爬动,以求避开棕色皮肤的高大兽人和骑着马匹带有獒犬的草原人。她清楚记得那些人的样子,兽人经常把骨头编织成网挂在腰边,而骑马弯弓的马民则喜欢戴着人耳朵串成的项链。他们用火把点燃周围任何能燃烧的东西,在犬吠和马啸声中哈哈大笑。当他们往朱丽亚的藏身处来时,躲在稍远处的老马贩大叫着往远处逃去,随后被几箭射倒在地。他在死前还不停地用方言诅咒他们,直到其中一个草原人手起刀落砍下他的脑袋。   他们将老马贩的头挂在鞍后,把尸体留给乌鸦,朱丽亚从头到尾注视着一切,虽然害怕却没法转开自己的视线。叫不出名的飞虫在伤口周围飞舞,丝丝搔痒掺杂在疼痛里刺激着神经。但她更在意手心里的汗水,潮湿黏稠,分不出是自己的,还是身旁蓝发女孩的。她抿抿嘴,握紧身边女孩的小手,试图摆出更坚毅表情,却发现对方也是同样严肃地望着自己。女孩轻轻把食指压在干燥开裂的唇前,完全不像如此幼年该有的成熟冷静,她会意地眨眨眼。   “回神喽。”   雪梨的话语打破了回忆。朱丽亚停下脚步,把目光转向前方的隧道里。怎么总想到这些,难道真的老了。如此暗自揣摩后,她看看手里的提灯,油脂降低了三成。出发前加过一次油,今天走得比较快,看来也差不多该到了。地底的景色一成不变,很容易混淆人的时间概念。想到这里她又从衣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眯起眼就着火光比照上面的字符。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对处理过的反光油纸颇不适应,何况上面的字还写得歪歪扭扭,三字一涂五字一改。“她几时能像记笔记那样给别人写便条就好了。”女孩轻声对身旁的幽灵抱怨。   “你妹妹最近似乎特别忙呢。”雪梨眨眨眼,思忖道。“她要干什么连你也没告诉么?”   “我当然知道。”朱丽亚有些负气地撇嘴。   把地图塞回兜里,又抬手示意让斐文提着油灯。“我们到了。”她对身后两人宣布。   雷纳德没有做声。斥候则悄悄把手探到刀柄上,有些怀疑地环顾四周:“这里?”   “大门。”她大声地肯定。   朱丽亚将雷纳德的行李摆到地上,只留下自己那个细长包裹,抬脚迈入黑暗中。斐文立刻跟上,尽量让灯光的边缘能够跟随在女孩身后。女孩走得挺快,似乎很熟悉这里的环境,斥候得迈着小快步才能追上。没出多远,光又重新照回她身上。朱丽亚正站在前方的巨大石壁下,探着只手覆在上面。它古老毛糙,上有无数横条花纹,与隧道中的其余石壁表面结合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这就是大门?”斐文好奇地问,又用手敲敲它,没有丝毫异样的声响,“那该有多厚。”   “好象叫山岩苔,比一般的城墙更厚些。”朱丽亚想了想,“一种古老的……生命。”   斐文又用刀背敲敲女孩口中的地苔,却只发出金属擦出的“哐哐”响,和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石头一样的生命?”   雷纳德也跟了上来,用手敲敲面前的墙壁后摇头。“像琴娜说得那样,我们不了解的东西太多了。”   “我只关心这玩意怎么打开。”斐文借着火光左右瞄了几眼,也没找到类似机关的东西。   朱丽亚阻止了他的动作。“你们稍微退后两步。”她说着解开了那用皮带绑扎在背后的包裹。棕色的小牛皮被她揭开,里面露出的赫然是一把亮眼的利刃。那剑直立起来要和斐文差不多高,利刃反射着橘色火光,剑身瘦长,剑柄前还有段未开锋的握把。   “塔拉巨剑。”雷纳德的声音里也有了波动,“要用到这东西吗?”   朱丽亚点头,两手握紧剑柄,挥舞木棒似得对着眼前的半空横扫几下。“一般的东西对它不太够用。”她的动作让两个大人楞了好一会。   “又是魔法……”斐文半天只憋出这么半句话来。这种巨剑破坏力强大,即便在巨剑家族中也是佼佼者。它在光复战争时期被古人设计出来,用以对抗霜火之民那坚固的外壳和锋锐的利爪。但正因为如此强悍,随之而来的重量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使用它的人不仅要拥有强壮的体魄,更得经过长期训练才行。现今无论是国王的卫队还是民间雇佣兵,几乎没人会去用这种华而不实的武器。   没人喜欢当怪物。朱丽亚的自语只有雪梨才勉强听得清楚。   热身完毕。她把巨剑抬过头顶,用力踏出一脚,溅起陈年尘土。巨剑映射光芒划出的圆弧撞击在山岩苔上,却并没有迸发出本该有的撞击和火花。眼尖的斐文看见在那瞬间地苔被砍出了道大口子,但随后周围又像变成流质般将伤口覆盖了起来。“奇特。”他对雷纳德悄声说。雷纳德也略微点头。   “还不够!”朱丽亚借力迈出另只脚,往一边侧过身子,将剑柄翻转后全部交付给左手,右手握上了那段被漆黑的未开锋剑刃。她像使用长矛一样将巨剑用力插进了远古地苔的内部后抽身而退,只留着剑柄还露在外面。“打开吧。”她喘了口气,轻声说。   巨剑周围的山岩苔渐渐由土黄变成淡灰,最后化成粉末飘落而下,形成了个刚够一人弯腰能过的通道。而塔拉巨剑也随之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要多大力气才能造成这种效果?还是魔法?”斐文试探着问。   朱丽亚拍拍飘到自己头上的地苔碎屑。“和力量没有太大关系啦。魔法么……有点类似吧。”她支吾着回头拾起包裹,又将地上有些钝口的剑重新系到背后。“要快点过去,否则等会通道就重新长上了。”   他们跟着女孩低头弯腰,踏着灰白的粉末穿过通道,留下一串纷杂的脚印。等再直起腰来,眼前已经又是一片开阔。头顶上,发光地苔的幽暗蓝光照耀着整个通道,即便没有油灯也能望到远处。他们惊讶眼前的情景:遍地都是石像,人的和怪物的、完整的和残缺的全都混杂在一起。最近那群是十几名全身武装,手持剑盾正与怪物砍杀的骑士,他们脚下是无数碎裂的肢体躯干。稍远处是与拿着刀与斧,围攻落单怪物的士兵,他们穿有长裙锁甲,外套硬皮铠。更远些是列队整齐的战斧手,他们大都张口呐喊,似乎正在等待后方鼓手的信号准备冲锋。所有的地上人和霜火之民全都被定格在了那瞬间,即便是数百年后的现在,这一幕依旧让两名超越了时空的观众目瞪口呆。   “欢迎来到失落的古战场。”朱丽亚拧灭灯火,对他们说道。     第九章 权贵   当他们离开地底,群星已经覆满天幕。远方偶尔传来阴魂不散的狼嚎,断断续续,似是在耳旁又像在天边。夜里,朱丽亚安排雷纳德休息,由自己与斐文轮流值哨。等到了白天,他们穿梭在森林的庇护下,避开有狼群呼嚎的方向,不停往外走去。   过了三天,他们才离开茂密的林子,期间只能食用银纸包裹的冷熏肉和干巴巴的面饼。朱丽亚担心火光会遭来狼群,而斐文也心事重重地沉默不语,自他将旅途的目的地改为鹿铃镇后便一直如此。虽然女孩好奇他在忌惮什么,但此时更担心留在大宅里的爱蕾娅。自从那天裂隙下的对话后,她们就没有再联系。   对方是那样的暴徒。那家伙会不会有危险?朱丽亚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想法,不让它往更糟糕的方向偏去。他比我聪明,也比我理智。不会去干冒险的事情。她如此安抚自己。即便如此,女孩依旧想要立刻回到对方身边,并为自己过去的幼稚行为而感到懊恼。   往镇子的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原本一天能走完的行程,因为伤口刚愈的雷纳德,而不得不拖延到第二天。他们将营地扎在路边的开阔空地上,盖着毯子浅浅入眠。就是这样的夜晚,值哨中半睡半醒的朱丽亚被雪梨用尖锐叫声吵醒。   幽灵狠命敲着朱丽亚的肩膀,可惜每一下都是落空。“狼!周围有狼!”她在女孩耳边大喊,声音颤抖,就和普通女孩见着那些猛兽时没啥两样。   “轻点……”朱丽亚捂着耳朵抱怨,不过当听清对方说的内容后,睡意立刻消逝。“多少?在哪边?”她起身去推一旁的斐文和雷纳德。他们显然都比朱丽亚警觉地多,只是摇了摇便立刻从梦中醒来。   “好象是在那边。”朱丽亚指向雪梨示意的方向。他们侧耳倾听,却没有发现有何异常。   “你确定?”斐文皱皱眉头。不过随后便有阵阵轻微的悉嗦声传入他耳里。“不像是狼的。”他静静分辨,上过油的刀锋从皮鞘中滑出,没有半点声响,同时在心里祈祷和前几次一样能够别用上它。   “我看见好几十只!”雪梨在朱丽亚身后探出头嘟囔,只是两个男人听不见。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了远方林子里的红光闪动。那是火把的光,自然不可能是狼的。随后他们又听到了吆喝声和哨子声,还有猎犬的狂啸。   “好象是狩猎队。”朱丽亚猜测。   “贵国有夜间狩猎的习俗?”雷纳德好奇地问。   朱丽亚无语,她用眼角瞥瞥雪梨,对方也默默摇头。“大概吧……”   斐文默点火把的数量,远方大多数的光点渐渐形成了包围圈,逐渐缩小,似乎已经把猎物卷入囊中。剩下的游荡在周围,其中一支正往他们这里来。“那些人发现咱们了。”他出声提醒两人。   马蹄声由远及近,过来的是三名骑手。他们的马匹精壮,利刃旁身,穿着羊毛衫外套软皮甲,背后挂有深色披风。前面的那个年纪很轻,不仅相貌英俊,胸前还别着彩色饰带。后面两个则朴实地多,一人举着火把,另个马鞍边挂着牵狗的绳索。   斐文皱着眉头,把弯刀放回鞘中,手却没有离开握柄。借着火光他清楚看到那些人软皮甲上的纹章。“铁面具……碰到大人物了啊。”他挪到朱丽亚身边,轻声地说:“你认识他们么?”朱丽亚泯嘴。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长,而且鲜少出门,根本不可能认识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我是班顿·冈里特,三河湾领主德里弗伦撒公爵的卫队长。”年轻爵士勒马停在路旁,自报身份,向三人点头致意。他的声音清晰冷冽,略有绕舌,是标准的德兰腔。“请问你们是从哪里来?到哪儿去?”   “我是朱丽亚……朱丽亚·普拉迪诺。”朱丽亚硬着头皮走上一步,不顾雪梨在身后“淑女”“礼仪”的叮嘱声,只向他点了点头。“我们从林歌镇来,准备去前面的鹿铃镇。”   “这里离镇子并不算远。”年轻人扫了眼他们,由朱丽亚出面答话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我的朋友被狼袭击,受了伤。”朱丽亚指指雷纳德。   “难道林歌镇那里的人没有提醒你们路上的危险?”   “我们需要购置过冬的火烛。大家都怕像去年那样,积雪先于冬季的脚步而来。”   班顿爵士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下来。“那种天气的确糟糕,希望今年不会如此。”他说着,跳下马匹走到她跟前。“你们运气还算不错。最近这里闹狼祸,有许多行人受到袭击而丧命。”   “海涅保佑。我们运气的确很好。”朱丽亚拼命回想着爱蕾娅给她补习的神明知识。   年轻的骑士对她弯腰行礼:“勇敢的小姐,如果您愿意,可以去我们的营地休息。公爵大人会保证所有行人的安全。”   朱丽亚楞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儿周围很危险,凶恶的野狼到处都是。即使您的朋友多么优秀,碰上狼群也危险得很。”说着他又瞥了眼后面的两人。“何况我们也准备明天启程去鹿铃镇,想来不会影响您的旅程。”   对方把话说到这份上,朱丽亚只得点头答应,她可不想和这种大人物翻脸。“那就麻烦您了。”   班顿爵士挥挥手,他身后的两人便跳下马匹。其中一人询问过后,将雷纳德扶上马匹。另一个人则将火把和行李交托给斐文,与他共乘一骑。而班顿爵士则牵马走到朱丽亚身前,“您会骑马么?……那么失礼了。”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抬手将还在发呆的女孩抱了起来,扶她侧身座在鞍上,随后自己才翻身上马。“我们回营地。公爵大人想必已经在发牢骚了。”他把后半截缰绳交给朱丽亚握住,微笑着对她打趣。   马儿慢跑起来。朱丽亚对这种横坐的姿势特别不适应,觉得在别人看来自己就是个蜷曲在帅哥怀里的小丫头。但她又不敢动弹,即便拥有二十多年的记忆,但这毕竟是她头一次骑马。于是女孩只得偷偷把视线望上瞄,班顿爵士那张还略带稚气的脸正注视着前方,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行动。什么吗,虽然不像爱蕾娅所说那种油头粉面的青年,但根本还只是个装成熟的小鬼。她在暗地里腹诽,完全忘记了自己相比对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没过一会,她的注意力便被吹拂在脸庞的微风吸引了。她喜欢这种乘骑带来的速度感,马蹄的‘啼哒’声就好象能把自己带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虽然只是慢跑,但没过多久他们便到达了班顿爵士所说的营地。朱丽亚先是见到挂在帐顶的旗帜,然后才是几个夜幕下的白色大营帐。接着她看到了两个正在站岗卫兵,另有几个则围在营地中间的篝火边烤一只野鹿。剩下的人要么在牵引马匹,有的正出入营帐,还有几个在处理稍远处的狼尸。   三骑进入营地,班顿爵士微笑着同每个人打招呼。待到营帐区域前,他们纷纷下马。尽管朱丽亚满脸不愿意,最后还是乖乖地被年轻骑士抱下马鞍——在整个营地的士兵面前。最好祈祷你的剑术和骑术一样好。她狠狠地想,当然也仅仅只是想而已。   原本以为事情已经这么了解,但出忽意料地,他们被引见给了班顿爵士口中的安德列·德里弗伦撒公爵。迈着忐忑不安的步子,朱丽亚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进到了营地中央那个最大的白漆帐篷。   帐篷里边挂满图彩各异的针织壁毯,燃烧着的硕大碳盆摆放在中央,使整个帐篷暖意盎然。而那位三河湾的主人就坐在铺着毛皮的折叠椅子上,一个看上去比班顿爵士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班顿爵士站在他左手旁,另一边是个胡须已经花白的老骑士。在他们身后是私人里帐和挂着厚披风的衣架,架子上还站着只灰白毛色的猎鹰。   朱丽亚弯腰鞠躬,虽然没见过这位大人物,但她也知道对方是普拉迪诺家族名义上的领主。“很荣幸见到您,尊敬的公爵大人。”   “欢迎光临。”他声音很轻,勉强够朱丽亚听清楚。一边说着,一边还在用小刀剥食榛子。   朱丽亚边应,边憋着句子。她实在不擅长与这类高高在上的人物打交道。“对于您给予的帮助。我们感到万分的感激。”   “真是个有趣的女孩。普拉迪诺,一个值得怀念的名字。”等女孩说完,他笑了起来,原本就不算大的眼睛此时眯得更小。在看到朱丽亚奇怪的表情后,他才继续说道。“三年前我们曾经见过次,你和你的小妹妹。”   “抱歉……我不记得……”听到他这么说后,朱丽亚尝试着回想那段时间的经历。她记得当时正被纳博从利法克的西境带到这里,也路经不少城镇,但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大贵族。想来只是在旅途上偶然遇到过他。   “不用在意,那时候你还小。”安德列公爵摆摆手,把小刀扔回桌面上,转头对那位老爵士说道:“塞尔玛爵士,看来这时间真有如圣河流水。那时她大概都没眼前的桌子高,而我老爹也还都没把这头痛的爵位扔给我咧。”   “所以说,只有时间和神明才是最公正的。”老爵士点点头,回答道。   神明只有对你们这些信徒才是公正的!   “说起来,你父亲近来可好?”安德列公爵突然又回转头问她。   朱丽亚一楞,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所指的父亲是谁。“他……父亲在两年前过世了。”匕首撕裂肌肉和骨头,扎进巫师胸口的那种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她手上。她晃了晃身子,左肩上早已愈合的伤口仿佛又在隐隐作痛。   “噢,请不要伤心。帕特,请小姐坐下来谈。”班顿爵士收到指令,扶着有些出神的女孩坐到一旁搬来的椅子上。   “是个坏消息。虽然和普拉迪诺男爵没见过几次,唔,纳博·普拉迪诺对吧?但我就一直认为别去碰那类奇怪的药品和怪物内脏比较好。”安德列惋惜地摇头,出声安慰她。“既然已经过去了,就别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谢谢……”朱丽亚扶着额头,尽量不让他们发现自己的表情有什么异样。   “为什么我这两年都没有收到纳博·普拉迪诺男爵过世的报告?”把正在‘伤心’的女孩暂晾一边,他又转头询问塞尔玛爵士,语气颇为不满。   “大人,如果没有从对方领地来的消息,我们也不会知道有这事。毕竟这是下属封邑的内部事物。”   “普拉迪诺家族总是这个样子,闷在自己的领地里一语不发。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更是管都不管,想来其他人都快忘记了这里还是一块有主之地了吧。”   “大人……”朱丽亚无话可说,她知道自己对于这个家族的了解恐怕还不如眼前的这位年轻大领主。   安德列两手一摊,又笑了起来。“算啦。现在抱怨这些也没用处。如果我没记错,纳博·普拉迪诺并没有兄弟姐妹,也未登记过合法继承人。你们家族还真是奇特。漂亮的小小姐,你有兄长或者姐姐么?”   朱丽亚摇头。   “继承爵位和领地的话,得去高阳城办理一些必要的手续。当然,我完全可以作为公证人,证明你的继承权。这是你的权利,也是义务。”最后,他如此强调。   “对不起,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朱丽亚不顾礼仪地打断了他的话,她努力让声音听来更充满惊恐。在其他人看来,眼前这个女孩内心里原有的勇气已经被悲伤和恐惧所取代,她轻轻颤抖的样子就好象一只无助的雏鸟正在风雨中悲鸣。   “抱歉。你好好休息一晚,有空我们再慢慢谈。”发现自己都在做无用功后,安德列只得耸耸肩,对塞尔玛爵士说道:“爵士,带普拉迪诺小姐去休息。为她和她朋友准备最好的帐篷和食物。”   等到老爵士领着发抖女孩离开,安德列公爵抬起两脚搁在桌子上,把两条椅子腿翘在半空中。“帕特,你们狩猎队收获如何?”   “差不多二十头狼,大人。”   “还是没有狼崽?”   “是的。大人。”   “私下的时候,把‘大人’去掉。”他有些不耐烦地抱怨。   “那么在执行公务的时候,请把‘帕特’去掉,大人。”班顿·冈里特爵士一板一眼地回敬。   “怕了你了。”安德列笑了起来,又在椅子上来回晃了几下。“那就等波特把狼皮扒下来后分给下面人吧。”   “有两条灰色毛皮的质量很不错,你不留着?听说多洛丝·米怀英特小姐和米里安·安卡德小姐一直在期待您的战利品啊。”   安德列听到后,脸上露出一丝讽刺。“恐怕是她们的老爹想要吧。”说到这里,他语气又转:“只要留一条好点的就够。剩下的全都分掉,这几年的冬天真是越来越难过了。老卡德也提起过他老婆总抱怨连条好点的地毯都没有。”   “好的。”班顿点头,“那条剩下的打包送给哪位小姐?”   “让波特作成两副手套,你亲自送到普拉迪诺家的小小姐那里去。”   “时间恐怕有点紧,你很照顾普拉迪诺小姐呢。”班顿把用火炉暖好的酒壶端到桌子上,又从桌子下翻出两只银杯。   “不急,有的是时间。”安德列给自己倒满红酒,把酒壶递给班顿。“其实我更惊讶纳博·普拉迪诺居然死得那么早。”   “的确让人惊讶。”   “对吧,这可真希奇。属下的贵族死了,领主却完全不知道。”他又大声笑起来,仿佛对这事丝毫不在意。“看来鸟儿们吃得太饱,飞不起来也唱不动歌了啊。”   “普拉迪诺家族向来不属于特里德的管辖范围。”   “只是害怕罢了。高阳城里有多少妓院几家赌场,我看他是清清楚楚。”安德列喝了口酒后哼道。“这二十年来他吃得也够肥了,去拜图隆坦大公的西北军那儿运动运动也好,刮掉点油水有益健康。”   “听说希恩大人正准备启程返回西北。”班顿想了想,如此回答。   “那就让希恩大人回去时捎上他,顺便替我转告大人,国境边经常有强盗杀人越货,路上千万小心。”   “明白了。听说那里经常有旅队遭到袭击。”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什么似得问道:“那么,你还准备收养普拉迪诺小姐么?”   “我们的好纳博都已经死了。这个女孩也必须得继承爵位和领地,哪来的领养可言。而且,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呦,虽然以前只匆匆见过她们一眼,但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安德列低头思索着,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你觉得她和小费南顿般配么?”   “听说你弟弟正心仪维斯康汀家的二小姐。”   “那个小混蛋总是给我找麻烦。”他轻声骂道。   “您的兄长,维尔特大人在世时也经常这样形容您。……况且,普拉迪诺小姐应该还没到适婚年龄。”   安德列撇撇嘴。“最多也就三、四年而已。你想想,两个相互心仪的年轻人私定终生,这可是多么浪漫的故事啊。”   “其实……”班顿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等安德列把目光转向他之后才开口继续说道,“你自己不也没结婚么。”   三河湾的公爵大人坐直了身子,对着正站在桌边的下属直皱眉头。“帕特,我好伤心。难道你也认为我是那种为了利益,连十岁不到的小丫头都会下手的死变态吗?”   班顿爵士保持着笔直的站资,他也低头打量着自己的上司——眉宇颇宽,神情自信,从小锻炼出的优异体格包裹在丝绸猎装和银线披风里,一举一动中都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洒脱与活力。更难得的是,他无论地位、学识还是武艺皆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堪称全利法克最炙手可热的未婚青年。自从班顿·冈里特作为上一代德里弗伦撒公爵的养子后,便与其一同玩耍、学习、成长的安德列·德里弗伦撒,就是这样一个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男子。想到这里,他终于动了动嘴唇:“的确如此,大人。”   离开营帐,当朱丽亚抬起头时,发现银月已经降到了地平。火堆旁的大胡子侍卫正翻转着鹿肉,用刷子给它涂抹蜂蜜,随后又撒上胡椒和藏红花碎末。油脂渗出纤维滴在火里发出劈啪的声响,和烤肉的香位一起飘散在整个营地。两旁的帐子里传出侍卫的笑骂和歌唱声,与偶尔划过天空的白鸦啼鸣称和相应。   朱丽亚被老爵士带到营地内部的帐篷里。这儿已经收拾干净并点燃了碳盆,针织壁毯、天鹅绒被褥、铺着丝绸床垫的黑羊绒地铺纷纷放置整齐,靠里的小柜子上从青铜镜到银茶具样样齐全。他们什么时候弄好的?朱丽亚觉得从这个帐篷似乎早已准备就绪,只待有人住进来而已。   “是否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塞尔玛爵士很礼貌地问,话音与他的眉毛和皱纹同样硬朗。   这也有点太奢侈了。“不。公爵大人真是好客。能受到这样的接待,我受宠若惊。”已经渐渐习惯这种交际辞令的女孩抽泣两声后才轻声回答。悄悄扫了周围一圈,朱丽亚惊讶于那位年轻公爵的奢侈,而脑袋中的疑问也越来越大了。她从刚才就一直在脑袋里翻转着安德列公爵先前的话题。   老爵士留下几句恭维便转身离开,随后斐文与雷纳德在一名侍卫的带领下来到这里,他们还带来一盆冒着热气的鹿肉,周围点缀着各式果脯和蔬菜沙拉。   “那位大人还真是准备周到。”待侍卫离开后,斐文从柜子旁拎出一瓶调制酒。   “总觉得他有点热情过度。”朱丽亚轻声嘟囔。   斥候晃晃酒瓶,用匕首挑开软木塞替朱丽亚斟上半杯。“血红蔷薇。在发酵时就掺入迷栀花粉,再用宾特甜山泉酿造。清香醇厚且酒劲不高,最为贵妇人们所偏爱。”   “我们恐怕在鹿铃镇就要分别了。”雷纳德接过斐文的话,向她鞠躬。他的左手依旧紧紧握着,仿佛其中有无可取代的稀世珍宝。“无法报答您的恩情,真是愧疚。”   “那是举手之劳。”他们在提防我,也不知道我和那个安德列谈了什么。她想澄清一切,但如果刻意去解释,反而会引起更大的误解。朱丽亚感到胸闷,但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年轻公爵的行为的确怪异,而且也不可否认自己帮助他们时亦存有私心。如果是那家伙的话会怎么做?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过分依赖爱蕾娅了。究竟是谁在逃避现实,女孩再次在心里谴责自己。   敷衍几句后,两个男人前后离开。只留下女孩一个人在奢华的帐篷里发呆。她叉起块鹿肉放到嘴里,却如同嚼蜡。于是放下银叉,端起酒杯一口饮下,原本的佳酿却只剩下幽酸苦涩在味蕾回荡。我在忧郁什么啊。朱丽亚咬咬牙,把手放到衣兜里握紧漂浮球,在心里轻呼幽灵的姓名。   “你有什么可烦恼的?”朦胧的少女影象环抱住朱丽亚的身躯,她凑在她的耳边轻轻问。   女孩没有如往常般挣扎,而是放松身子任由幽灵的双手环绕在自己的脖颈。“很多。那个安德列公爵的目的。斐文他们在想什么。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危险客人。还有那家伙现在的安全……”   “因为自己付出诚意却得不到理解所苦恼?”   “无所谓理解。我还没天真到认为这是个和平美好的世界。”   雪梨笑起来,锤了几下她的肩膀。“如果是那位英俊的公爵大人。那假设成是他喜欢你也无所谓哦。”   “那我宁可相信他是被女人甩了,所以才跑出来找乐子。”朱丽亚抬手敲敲自己的脑门,思索着近两年来翻看书本的记忆。“从翡翠海北岸到尖叫河南滩,这国家大半个东境都是他家的领地,何苦跑到这种破地方来安营扎寨?”   “所以才说他的目标是你啊。”幽灵调笑到。她的话音才刚过半,就被外面响起的走调歌声打断,接着又传来讥笑叫骂和塞尔玛爵士的怒声呵斥。   朱丽亚拉开帘子探出脑袋,看了好一会才又转回椅子。“那也太抬举我了。一个小小的封邑贵族,怎么可能让那样的大人物看得上眼。除非他深知普拉迪诺家的底细……”说到这里她又感到一阵后怕。   “德里弗伦撒公爵看上去不像坏人。”   “好人坏人又不会写在脸上。”发现雪梨正怪笑地注视着自己后,她才想起爱蕾娅在早前也说过同样的话。立场不同,连得到的结果也不同吗。   幽灵飘到半空,在帐顶慢慢游荡。“看来你学到不少。要我去听听公爵大人的想法吗?”   “这主意不错……尽量小心点,如果他真的了解普拉迪诺家族的话,应该会有防范。”她想了想后又补充到。     第十章 路途   这是个好日子,贝利图斯三世的小王子安稳地度过了出生后的第一年,迎来了他的周岁。在利法克首都居民的欢呼声中,铁城堡与金吊兰宫之间的开阔地上搭建起了宽阔的比武场。广场旁,银鸢旗飞舞在最高空,其余上百面图案各异的旗帜围绕着它随风飘扬。众多旗帜的主人,来自各地的门阀贵族纷纷着奉上精美华贵的献礼,歌手和诗人们则争抢着为这个王国未来的君王赞美歌唱。更多全副武装的骑士则在擂台旁摩拳擦掌,在号角声中轮流踏入赛场。而这次庆典的主人,那年幼的小王子,则正在奶妈的怀抱里安稳沉眠,由父母替他接下来自诸侯的祝福和誓言。   阿希莉缇端坐在侧台的沙发上,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她的周围是来自各个权贵豪族的夫人和小姐,她们正摇着羽毛扇,轻声交换对场下骑士们的看法和意见,不时传出阵阵媚笑。虽然早已习惯,但利法克风格的紧身衣裙还是让她胸口颇为难受,何况耳边还不停回荡着那些贵妇们尖细的轻语和笑闹。于是她只能把注意力摆到眼前的比赛场,以求分散憋在心里的那股闷气。   擂台上,两名来自正统家族的骑士正持着利剑来回攻守,衣摆翻滚,剑影交错。这种演戏一般的剑术比武有什么好看的。靠在松软的沙发上,阿希莉缇一边努力地打消着瞌睡的念头,一边默默在心里讥讽。即将回家的消息让她兴奋了几晚都没睡好觉,似乎醒来一睁眼就已经回到西密里堡那厚重砖石垒砌的房间,称和着彩色玻璃照在墙面上的光影,王兄们正抱着糖果和玩具为她庆祝顺利归来。   女孩不知不觉笑了起来,直到台下的惊呼打断了她的思路。身边那些小姐们兴奋的尖叫声也随之而来,吵得她耳膜刺痛。再度转眼望向台下,身穿白底镶金盔甲的骑士已经搅开了对手的配剑,把剑刃抵在了那人的喉前。待到裁判的旗帜挥起,他便举起一只手宣誓胜利,然后对着女宾们的看台幽雅地行礼。这行为惹得贵族小姐们又是一阵激动,她们每个人都猛摇扇子,仿佛那位骑士是将胜利的荣耀献给了自己。   败者垂头丧气地下台,获胜的年轻人也随之摘下头盔,向着国王座位的方向单膝下跪。他容貌俊美肌肤白皙,长发犹如滚动的流金,眼睛碧蓝纯净,就像沉眠在湖底的蓝宝石。英柯特·弗朗士,阿希莉缇记得他的名字,安博城领主弗朗士公爵的第三个儿子。   “英柯特·弗朗士爵士剑术非凡、英勇过人。经陛下裁决,获得剑术大赛冠军。”正台上,贝利图斯三世身边一身白衣的潘扬爵士走上前台,如此大声宣布。   “英柯特大人真是太帅了。您不觉得吗,公主殿下?”纳林家的小姐兴奋地说到,阿希莉缇转眼就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红晕,并听到那带着喘息的鼻音。两人的年纪差不多大,虽然纳林小姐性格还算开朗,但她总觉得与这位小姐缺乏足够的谈资。   阿希莉缇轻轻点头,没有发表任何言论,每次和别人话不投机时,她就这样装矜持来蒙混过关。敷衍一番后,女孩把视线从英柯特爵士转到利法克国王的首席白衣骑士身上。虽然年轻爵士勇夺剑术比赛冠军和枪术比赛的亚军,但以潘扬爵士为首的十多名白袍卫士全都没有参加这次比赛。所以他才能如此轻松地取得如此的佳绩,就像谁把早已把比赛过程全都打点完毕了。一场精彩的戏剧,阿希莉缇又想起了在自己家乡举办的骑士比武,那是金铁的碰撞和力量与技巧的交锋,与眼前的擂台分属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在女孩陷入回忆时,大会的司仪已经走进擂台,为冠军献上花冠,并为他挂上代表荣誉和奖赏的金丝带,但英柯特爵士却依旧没有站起来。等到观众席纷纷骚动起来后,他才大声向贝利图斯三世许愿,请求白袍加身,成为国王的护卫骑士。   他的要求吸引了包括阿希莉缇在内所有人的注意,身为比赛主持的潘扬爵士站出来呵斥他的无礼和贪心。年轻骑士则以信念和忠诚为由分毫不让。在人们陷入交头接耳的忙乱时,贝利图斯三世及时出面了。“我很高兴,王国内拥有这样忠诚并勇敢的年轻人。”他宽宏大量地原谅了英柯特·弗朗士的无礼行径,并对年轻骑士的忠诚和技艺赞许一番后破格允许其披上白袍。最后的戏码是新白衣骑士向国王宣誓,并得到授勋披风和刻有三叶吊兰饰纹的银剑。接着便是观众们为国王和新白袍欢呼。一切都好象戏剧故事里那样令人兴奋,足够人们在茶余饭后谈上好几年。   “可惜德里弗伦撒公爵大人不在首都。否则,这两位优秀的男士走在一起。哦,那可真是让人兴奋到晕倒的场景。”阿希莉缇另一边的柯德兰家小姐眨着眼睛猛摇扇子,她两颊绯红,几乎已经完全抛去了羞涩的外衣。   “那你们更支持谁?”阿希莉缇正起身子,用扇子敲敲沙发扶手,故意问了一句。   “公主殿下,您真是残忍。用任何词汇来赞扬他们都毫不过分,我可真是难以在他们之中做出选择。”周围注意到她们谈话几名小姐也纷纷露出难以抉择的表情,害得阿希莉缇只能把笑声硬憋在肚子里。直到现在,她才突然觉得这些漂亮花朵般的大小姐们也有可爱的地方。   这时,一名中年骑士来到阿希莉缇的身边,等周围的小姐们识趣地把目光转向赛场后,轻声向她说了几句。阿希莉缇明白,离开的时候终于到了。她把目光投向正席,扫过年轻貌美的新王后和被酒色掏空了的贝利图斯三世,最后一次看了眼那个充满了生命力的年幼王子——他刚被授勋后的喧哗吵醒,正伸着小手对台下比划,兴奋地发出‘依呀’的童音。向在这个国家唯一带给过她快乐的小生命默默道别后,阿希莉缇转身离开了席位。   人们的欢呼声越过围墙,连赛场远处的奥多兰·班勒斯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带着手下的两名侍卫等侯在路口旁,注视着人满为患的广场和比赛场的方向,直到霍克守卫着公主的马车出现在视线里,才放下口气。   奥多兰爵士与他的手下全副武装,带领着公主的马车来到郊外。等候他们的队伍停靠在荒地边,使节团成员早已按照路德学士的指示穿上了朴素的衣装。不仅是侍卫与马夫,骑士们也为坐骑褪去了光鲜的马衫,并给自己罩上厚重的麻衣以掩去亮鲜的盔甲。   马车停到一旁,奥多兰爵士跳下坐骑,把缰绳交给走来的侍卫。“路德大人已经准备好了。”他听了侍卫的禀报,对着正从车窗往外望的女孩说道。   阿希莉缇听得出中年骑士声音里的疲倦,所以也只是微微点头,没有给予更多吩咐。其实无须禀报,她在马车未停时便已看见了队伍中的老学士,和他身边那个没见过的身影。那人穿着朴素,草织的宽沿帽把大半张脸都盖在阴影下,就像往来在各地之间的旅行商人。此刻他正向着身边的旧马车指指点点,随后又低头对路德学士说了些什么,而老人在思索一番后才微微摇头。   等到阿希莉缇在侍卫的搀扶下走出本属于利法克王家的马车,那边的人似乎才算是完成了交谈。压着帽檐的旅商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交给老学士,向他致意道别后转身走向阿希莉缇这边。   郊外的秋风压弯了半人高的杂草,也吹开了来那人高竖着的衣领。直到这时,阿希莉缇才算看清对方遮蔽在阴影下的脸。她怎么都没想到,打扮成这样的人居然是贝利图斯三世的亲弟弟,那个说话轻佻并且绯闻不断的温瑞尔亲王。“温……”还没等到女孩叫出声,打扮成旅商模样的中年男人便已与她擦身而过。一瞬间她注意到布满他下巴的杂乱胡子,和身上散发出的马粪与汗臭混合出来的味道。与记忆里的形象大相径庭,阿希莉缇甚至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祝您旅途愉快,亲爱的殿下。”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坦而深沉,半点也不似利法克中西部人那种高调的卷舌音。等她转过头去,温瑞尔亲王已经摘下帽子,踏上了阿希莉缇来时的马车。随着他的吩咐,老车夫拉起缰绳架车离开,但却不是市集或城堡的方向。   阿希莉缇很好奇对方打扮成这副模样的原因,目送被拿下奥弗王家徽章的马车渐渐远去后,便提起礼裙的长摆往老人那里走去。   “……德朗爵士会继续留驻,直到查出布兰奇·卡津的行踪。我们的行程还是不变,依照原定的计划走就是。”   女孩走近,听到路德学士如此对奥多兰·班勒斯吩咐。老人显然早就注意到了阿希莉缇,但却没有如往常那样停下手边的事物来关照她,直到与骑士队长谈话完毕。阿希莉缇静静地等着,待奥多兰爵士对她行礼并离开后,老学士才转过头来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我记得有说过不能把猫带走,我的殿下。”老人先开口说道。   “可把它放在那里就没人照顾它了。会变成野猫,然后被人欺负。”阿希莉缇心虚地嘟嘟嘴,原本她以为能够瞒过老人,偷偷地把约翰带上路。   路德为这个有点我行我素的公主头痛,揉了揉眼睛之后才慢慢说道:“所以我才建议把它托付给别人抚养……算了,说这些也没用。如果你执意要带上它,那就得自己照顾。我们的行程很急,不能让它成为麻烦。”   “那当然。”阿希莉缇兴奋地吸了两口气,在心里为自己取得的一次小小胜利而欢呼。不过她又想起了那个疑惑,于是随口问道。“刚才那个人是温瑞尔亲王吗?”   “对。他来为我们送别,并附赠了一些小小的礼物和建议。”路德学士肯定地回答。   “建议?”   “关于行程路线的,以及相关领地的消息。最近利法克东西部都不太平。夏季干旱,冬天酷寒,野兽到处肆虐。”   “这好象和我们都没什么关系……”阿希莉缇轻声提出自己的意见,在她看来,野兽根本无法对训练有素的奥弗骑士造成影响。   “的确如此。”老人首先表示了赞同。“但是粮食和种物歉收将导致贫穷和饥荒,那些交不起税赋的农民将不得不卖掉自己的土地,然后无处可住。虽然领主们会雇佣其中的一部分来打点农田,但大多数人都会成为流民,辗转往其他的地方。如果没有人能接纳他们,那饥饿将充斥人心,他们就有可能抢劫、偷盗,甚至更糟糕。”   “贝利图斯陛下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吧?”阿希莉缇难以置信,她从未听说过在五贤王的年代,还会发生这种事情。这与她所接触到的世界截然不同。   “我的殿下,您应该明白。无论利法克还是奥弗,国王都无法插手贵族领地内的事物。安置这些流亡者费时费力,而且投入的资金往往很难得到回报,所以领主们都不太愿意花费大力气去整治。好一些的会搞个难民营,组织他们自力更生。有的就干脆禁止他们进入自己的领地。”看到女孩有些混乱的眼神,路德学士停止了解说。“当然,这都不是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阿希莉缇努力地消化着老人的话语,但效果并不显著。她以前偶尔会去偷听父亲的会议,却不知道路德学士在辅佐父亲执政时是否也面对过这种问题。但和她聊天时,老学士却多是讲些故事或者寓言,从未如此详细地与她谈起过这些事情。她决定把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缓了缓神后换了个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上路?”   “如果你现在就回到你的马车上。那我的答案是,很快。”   女孩吐了吐舌头,再次拎起群摆往后走去。而老人则皱着更深的眉头,叹了口气后爬进身边堆满文件的旧车厢里。   马车只有两辆,而拉着棕红车厢的马儿阿希莉缇也熟悉地很。抬手摸了摸其中一匹她亲手喂过燕麦的母马,女孩仿佛觉得家门已近在咫尺。   “啊,抱歉。公主殿下。”车后探出个年轻男孩的脑袋。男孩和阿希莉缇年纪差不多,是奥多兰爵士的侄子和邑从,直到最近因为人手问题,才被奥多兰爵士派来阿希莉缇这边帮忙。他边说,边把一大包行李往车后架上堆。好不容易完事后,才拍着手跑到面前,为女孩打开车门。   “不是在使馆里就整理完了么?”阿希莉缇没有上车,而是开口询问。   “那个……是您的猫,它从笼子里逃出来。追它的时候不小心撞散的……”男孩摸着脑袋,尴尬地回答。“我速度很快,应该没有被人发现。”楞了一会后他又出声补充。   “路德大人早就知道啦。”阿希莉缇撇嘴。发现对方满脸紧张的表情后,她说道:“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同意我带着约翰了。”   “约翰……”男孩嘟囔着这个名字,一直藏在身后的手抽搐了几下。   “阿伯尔,你为什么把手藏在背后?”发现了对方的怪异,女孩好奇地问道。   “没,没什么。”男孩面露尴尬。   “伸出来。”   阿伯尔踌躇了好一会,才慢慢把手探到女孩的眼前。一把拉过他的手,阿希莉缇才发现他的手指、手背甚至手腕都印上了不少红色血印。想来这位年轻的骑士邑从在抓约翰时吃了不少苦头。“我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这么灵活。”看到女孩一脸憋笑的表情,阿伯尔收回手,为自己的伤口辩解。   阿希莉缇深吸口气,才算是压下了笑意。“你可是未来的骑士哎,怎么连抓只猫都弄得这么狼狈。”镇静下来后,她粗着喉咙,模仿奥多兰爵士的语气教训道。   “从没听说过有抓猫这项训练。”阿伯尔反驳,“无论猎犬还是猎鹰都很听我的话,就是这只猫实在太野了,老想着往草丛里钻。”   “不会吧。我有好好调教过它的!”阿希莉缇突然想起了路德学士说的那句'猫若其主',不由感到一阵心虚。“是你的动作太粗暴了。没看见它现在已经很听话了吗?”   阿伯尔怀疑地望向车厢里的猫笼,正抬着脑袋的约翰对他示威似得打了个哈欠。少年下意识地又把两手藏到背后。“不觉得……而且,它明明是只母猫,名字为什么却叫约翰?”   “我是参考铁锤卫士安斯大人的故事给它取的名字。”女孩得意地仰起头,为能想出源自那位女英雄典故的名字而感到自豪。说到这里,她又拉起阿伯尔的手,仔细看了看伤口:“我这里有路德大人给的伤药,涂一点会好得很快。”   “不……不用了,我抹过口水。等会,不,立刻就好了……”男孩脸红地想抽回手,却没敢太用力,结果还是被紧紧捏住。   “少废话,上车来。等罗莉打完水回来就该出发了。”阿希莉缇少有地在别人面前展示出强势的一面,拽着骑士邑从的衣领直接上了马车。把少年安顿在座位上,女孩转身就找到了把整块柚木中间镂空而成的小罐子。用力拧开后,一股淡淡的甜味飘了出来。这是路德学士早年特意为调皮公主调制的药膏,伴随着她从小到大,虽然现在已经很少有机会用到了,不过她还是习惯性地带了一罐在身边。“虽然闻起来有点甜,但千万不能吃哦。”用小银勺为少年涂抹着伤口,阿希莉缇特意叮嘱。发现对方不怎么在意,她又补充道:“那种味道绝对会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手上抹完药膏后,她注意到男孩小臂上原本被袖子掩盖住的淤青。“这里怎么也有?”   “这里不用。”阿伯尔把手抽了回去,侧着身子挪到离猫笼最远的位置后,才拉下袖子遮住右臂的伤痕。“和鹦哥练习时弄伤的,因为一个不该有的失误。奥多兰大人说如果是在战场上,不仅是这只手,恐怕我连性命都已经没有了。”   阿希莉缇点点头,她记得那个被叫做‘鹦哥’的侍卫是个老练的战士。‘鹦哥’总喜欢重复别人说过的话,导致大家都只喊这个外号,结果连他的真名到底是什么都几乎没人记得了。   “如果赢他的话,奥多兰大人就会允许我用真剑了。”少年失望地说。“他虽然赞扬过我的剑术,但依旧只让我用木剑练习。那些利法克的骑士邑从明明水平不如我,却能早早地使用真剑对练。”   “那样说来,这个所谓的测试你还是没能通过喽?”   阿伯尔扬扬受伤的手:“等回到奥弗还有一次机会。不过作为这次失误的惩罚,往后的十天里我都不能用右手做任何事情。……除了抓那只猫。”   “如果被奥多兰大人知道这件事,你恐怕又会受罚吧?”阿希莉缇试探着问。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她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密的。不过下回测试你就一定要成功哦。”话虽然这么说,但她依旧不认为仅仅十三岁的阿伯尔能真正打赢‘鹦哥’那种经验丰富的战士。   少年用力点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我一定要成为父亲和奥多兰叔叔那样受人尊敬的骑士。”   车外传来的喊叫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大嗓门的侍卫正提醒着同伴赶快准备出发。接着阿希莉缇的侍女和车夫马丁也提着水桶回到了马车边。“我得回奥多兰大人那里,否则又得受罚了。”阿伯尔向少女行礼后转身溜出了马车。   两骑轻便的快马和经验老到的侍卫领队,奥多兰爵士与另两位骑士带领着剩余的侍卫保护着马车缓缓出发。驻于利法克一年多的使节团终于完成了使命,启程返回奥弗。相较到来时的庞大队伍与受到的热情欢迎,如今则只剩下的秋后的无力阳光和在风中摇摆的芒草为他们送行。   阿希莉缇拉开木制的车窗,让空气流进车厢里。几片被碾碎的枯黄草叶也飘了进来,伴随着车厢的摇动和车轮车辙的吱呀声,晃晃悠悠地停落到女孩的裙子上。瞄了眼已经靠在座位上打起瞌睡的罗莉,阿希莉缇把视线转向窗外。离开新临汾城越来越远,这座庞大的城市也渐渐地模糊起来。象征着王权的白城堡依旧孤傲地耸立在山坡上,如同利法克的国王一样俯视着山脚下贵族们的宅邸和别墅。金吊兰宫则在山坡的另一侧,它的下方是广场、市集和平民的住房,码头坐落在稍远的翡翠河边,贫民窟就如形似影地伴随在旁。唯有新神们的神殿被建造在北方的小山上,默默地观望着这座城市的景象。   望向另一方,阿希莉缇只能看见延伸至远方的商道和此起彼伏的丘陵,以及点缀在视线尽头的树林和冒着纤细炊烟的村落。使节团默默地往东部的领地前进,只有偶尔飞过的乌鸦为安静的荒野带来几声嘶哑的啼鸣。
  15. 设定部分: 今天也是幽灵鲨值班,端庄的站立在博士的面前,突然医疗部来了一条消息,“博士,有一个先遣队救回来的女孩!请速来!” 听闻后,博士立马前去,电梯哐当哐当的运行着,打开电梯门的一刻,正好碰见华法林推着一个女孩前往急救室。博士立马让道,可是看见这一幕的幽灵鲨确是吓得大惊失色,随后博士和华法林一起去了急救室,但幽灵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开初 “今天也是忙碌的一天啊!话说幽灵鲨还没来工作吗“博士问到凯尔西,凯尔西说:“今天已经是幽灵鲨第14天没来了,她好像说是自己生病了,不接受任何人的探病,话说你工作为什么要我来泡茶?” 博士嘲笑道:“人家幽灵鲨当初可是老早就在办公室里面天天泡着茶等我呢!你好歹是今天的值班人,泡个茶而已,就这么多事情,没让你处理我的格兰单子就算不错了“ 凯尔西气笑到:”那你就喝你的茶去吧,我还得去看看那个救回来的少女呢,告辞!”随手把茶摔在了桌上,博士:“真是,多大点气,你这泡的茶还没有人家幽灵鲨泡的好呢,人家幽灵鲨的茶可是有美少女的口香,你的顶多就算老女人的味道,呵” 晚上,博士也是半死不活的下班.迷迷糊糊的走向自己的卧室,看到了幽灵鲨端着一杯茶,微笑的站在博士房间口前。“博士,累了吧,来喝口茶吧,刚刚泡的.,博士二话不说的跑上前去,嘻嘻笑到:“还是你的茶有香味,别人的茶我都喝不惯”,然后一口闷了。 喝完之后,博士便晕晕乎乎的倒了,幽灵鲨二话不说便是抡起博士,把他抬进了房间, 笑眯眯的把博士放到了床上后,亲了博士一口,说到:“谢谢你的协助了,博士❤,你的智慧一定能帮助我的族群壮大的.” 三 第二天,博士晕晕乎乎的来到办公室,摸着脑袋说到.昨天晚上银灰真是的,说我逊,自己没喝几次就醉了,还是我一个人喝的,哎,没意思.“ ,叮叮叮,博士,我进来了。 “啊,请进“,打开办公室门的那一刻,博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白袍版本的幽灵鲨, 博士咽了口口水,“怎么了,幽灵鲨,这么久过去了,你是不是好点了,要不要再休息休息“ 幽灵鲨笑道:哎呀,博士你可真会担心,我可是你的专属秘书,我怎么好意思天天卧床呢。博士,我这就为你去泡茶,你等等。“ 博士笑咪咪的说:还是你的茶有味道,别的我都喝不管.幽灵鲨听到后赶忙用长袖捂着自己的脸帮博士倒茶,“别这么说,为你工作是我的荣幸.”然后,幽灵鲨把茶送到了博士面前,笑着说:“快喝吧,茶要冷了.” “喝,怎么能不喝,喝茶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博士说完便打算举杯就喝. 突然:急促的声音打破了这美好的时光,“请所有a级人员来到C急救室,重复,请所有a级人员来到C急救室” “这老女人,打扰我饮茶了”博士暗念到。“你的茶我等下来喝,麻烦你先等等吧”。 等博士走后,幽灵鲨脸色难看,啧了一句. 四 1959年1月8日 “咋地了,整天要我出马,你们这些医疗组的有啥用哦!”博士推开了C急救室的大门说到。但凯尔西却不同于以往,对博士说到 “博士,这是上次那个救回来的女孩的照影图片,你看看” 博士接过片子,突然沉默了下来,问道凯尔西:“这个孩子还清醒吗,他为什么血液源石浓度这么高却全身没有任何源石突变的痕迹” 凯尔西接着说:“那个孩子自从脱离了生命危险后,一直在暗念一个地方:“伊比利亚” 就是这里,凯尔西拿出地图,点点了位于地图边上的一个岛屿 博士看了在坐的医疗干员,“有谁知道这里吗” 在坐的医疗干员都摇了摇头. “那把上次行动的干员都叫到A区,我要开会”博士说到 经历过上次营救的干员依次来到了A区 分别是:蓝毒,米格鲁,芬和深海色 五 1959年1月9日 博士端庄的坐在讲桌上,问到上次参与行动的干员 “上次你们行动的目的是什么”,深海色回答到:“是我的梦,我的助手在梦里说在伊比利亚的海里能找到根治源石病的方法,所以是我申请的行动” 对于根治源石病这种话,博士已经是听到几百次了,每次罗德岛行动的目的不是为了进行遏制源石病就是为了找到治疗源石病的方法.不过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好,下一个”博士不耐烦的说. 然后博士问向蓝毒,但蓝毒却回答了一句:“您还是不知道为好” 博士接着问道:“那你们两位呢” 芬回答到:“是米格鲁说有海的,硬拉我去的.” 看到询问无望,博士接下一句 “那那个救回来的少女是怎么回事,能细说下吗” 米格鲁回答道“是我看见的,当时我看到她被海水冲上陆地,我去急救她的时候顺便拿随手携带的“血液源石浓度测量纸”测量,发现浓度高的离谱,于是我给带回来看能不能救一救“了 在随后,博士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然后散会了. 六 1959年4月6日 今天的罗德岛外面天气雷声隆隆,医疗组的每个人心情交杂 今天阿米娅的血液源石浓度已经严重超标,如果换血能维持生命的话,阿米娅下辈子都都在病床上昏迷度过了.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凯尔西气愤的敲打桌子”你们这些人就没有什么好办法吗,阿米娅要死了!” 所有的人的脸上都挂着难看的眼神.博士也是. 突然凯尔西带着哭腔打了下博士的脑袋,“你个摸鱼佬,你就不能想办法救救她吗” 博士不敢回答,生怕下一句会让凯尔西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哭起来 博士抱着凯尔西说到:“别怕我会想办法,你去休息吧” 博士回到了房间,偷偷的哭了起来 在博士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幽灵鲨却请了假,今天没来上班 下班后,博士晕晕乎乎的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幽灵鲨像往常一样端着一杯热乎乎的茶站在博士门口 “累了吧,博士,喝口茶吧” 幽灵鲨笑眯眯的说到 可博士哪有心情喝茶呢,准备无视幽灵鲨的话语进入房间 “喝了它,我就告诉你怎么救阿米娅” 幽灵鲨说到 博士二话不说拿起茶杯喝了下去,“我喝了,你说吧” 幽灵鲨靠近博士的耳根说到,“那个孩子,还记得吗,那个从海边来的孩子,虽然血液源石浓度非常高,但是她却没有受到源石的突变” 博士目瞪口呆的看着幽灵鲨,然后晕睡了过去 七 1959年4月7日 第二天,博士单方面的偷偷执行了幽灵鲨的建议,对阿米娅注入那个少女的血 虽然把阿米娅从濒临死亡的关口上救了回来 … 但注射后,阿米娅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依旧很危险,且口里一直念叨着:“解药”和“”伊比利亚“两个字 想要救阿米娅,但是靠换血是无法救回来的,于是博士准备死马当成活马医,对于博士来说,阿米娅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他不能容许源石病夺取自己所爱人的性命 可是,在行动前,凯尔西让博士犯了难 凯尔西坚持不允许博士去那个地方,或者说凯尔西害怕那个地方… 博士气不过凯尔西,准备一个人孤身前往. 一开始博士偷偷的准备好行李准备离开,但是被幽灵鲨逮了个正着 幽灵鲨听后带着哭腔请求博士别去,但由于博士的强硬态度,幽灵鲨还是允许了 但是走的时候必须得带着她,不然她就报告凯尔西 博士嗷不过幽灵鲨,没办法的将她一起前去 但这一切都被狮蝎看在了眼里 八 1959年4月15日 今天博士的依旧没有来上班,本应该是探讨如何救治阿米娅的会议就他一个人缺了席 凯尔西大骂道:“这个摸鱼佬,又在睡觉,不等了,我们先开会” 等散会后,凯尔西气冲冲的来到了博士的办公室 铛铛铛,凯尔西气愤的敲打着博士的房间“你是不是又昨天晚上打电动了,还装睡,等我进来有你好看!“ 可是任由凯尔西敲打博士的房门,就是不见博士开门 没办法,博士拥有和凯尔西一样的最高权限,凯尔西的磁卡无法开门 凯尔西一气之下,喊来了森ruan,让她用大丑撞开了门 … 可是等凯尔西进去之后,映入凯尔西眼里的是空荡荡的房间和桌子上的便条 便条上面写着“对不起,希希,我去找救阿米娅的解药了“ 凯尔西看后大怒,气冲冲的跑向了监控室. “好你个小子,敢偷偷跑出去“凯尔西一遍念叨一边翻看录像,直到她看到了博士和幽灵鲨两人偷偷的离开了罗德岛,消失在了摄像头中 那一刻,凯尔西一个人瘫坐在椅子上,默默的哭了起来 九 1959年4月16日 博士如愿的和幽灵鲨来到了伊比利亚,下车后,映入博士眼帘的是巨大的教堂和分散却又破败的渔村 准备向当地人打听消息的博士却突然被钟声打断 教堂的铃铛,铛铛铛,的有节奏的响着 在这里的人们刚刚还在工作却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连小孩都停下了玩耍,统统跑去教堂 “来吧,博士,这可是每日不能少了的祈祷哦“幽灵啥说到 本应是博士带路的他却被幽灵鲨带着走向了教堂 进入教堂的那一刻,博士看到了和幽灵鲨房间里面一样的神像,不过和这里破败的村落不同的是,它好像是被特意照顾的,连灰尘都不曾落在雕像上一样 “来吧,各位,虔诚的祈祷吧,你的愿望就会实现“站在上面的主教说到. 站在门口的博士目睹着一切,看着教堂中间的人们双手合十,默默念着什么 而与此同时,幽灵鲨也开始跪拜了起来,和他们一起默念 10,9,8 一股声音虽然从博士脑海传来,但来不及反应的片刻 7,6,5,4 声音的倒数也然逼近,博士就要大喊的时候,幽灵鲨突然起来亲向了博士,搞得博士突然不能呼吸一样 3,2,1 倒计时结束 门外突然天空变暗 大海裹挟着一切似的,将这片小村落吃了似的 而几天后,这片村落的人们回归了正常,但博士和幽灵鲨却人间消失了一样 十 1960年 1月16日 今天已经是博士消失的第1年了,凯尔西派出去的5支搜索队依旧没有博士的任何音讯 虽然阿米娅自从博士离开后生命体征逐渐正常,但阿米娅却一直没有任何苏醒的前兆 阿米娅的事情先搁置一边 对于凯尔西来说,博士和阿米娅就像她的家人一样,虽然整天打打骂骂博士,但越是珍视越是不敢直言 凯尔西知道,但凯尔西不敢相信,博士是去了那个地方 因为“伊比利亚“是神的领域,是万万不可去的,传说那片海域有着奇怪的生物会将人拖下海,但是凯尔西知道,那不是传说,那是事实. … 突然先遣队传来消息 “狮蝎在伊比利亚的海滩上被发现,虽然呼吸很微弱,但心脏似乎还在跳动“ 十一 这一消息传到了凯尔西的耳中,她立马组织医疗组进行急救 在急救狮蝎的过程中,狮蝎用尽全身力的说到:“凯医生,救救博士,他在海里“ 凯尔西关心的说到:“你先别乱说话,你现在还很危险,我先为你进行血液渗析,等你好了我们再慢慢说吧“ 手术后,凯尔西面如死灰,一个人开着水龙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是啊,仿佛就在昨天一样“凯尔西听着水声想起来那次探查 那也是一次源石病的照例出访,当时博士还没从石棺里面苏醒,对于凯尔西来说,这个世界总是残酷的,每个人都在想办法活下去,突然教堂钟声响起 所有的人都往教堂走去,而老人都扔下拐杖向教堂爬去,所有的人都着了魔 凯尔西看着这一切,突然老人说到,快去教堂,不然会被丢下的,凯尔西好奇的问老人 怎么了,但老人却不理她,艰难的爬向教堂 突然天色变暗,海里似乎有巨蛇一样,朝海岸袭来,凯尔西大惊失色,立马背起老人向教堂跑去,可是还是迟了一步,她被大海吞噬了 她看见了一个红衣女子,自称斯卡蒂,她能让她活下去,但代价是一个人的生命 凯尔西处于半清醒状态,艰难的说到,我想活下去 斯卡蒂一笑:“是吗,那代价是你背上的人如何“ 而一阵光芒过后,凯尔西在此陷入昏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海水呛醒,望着身边的一切才知道自己是被冲到了海岸上,可是背上的老人却化作了枯骨,凯尔西吓了一跳,但更让凯尔西吓一跳的是,自己手上的源石结晶居然掉了,本来以为自己要截断的手臂居然恢复了 这让凯尔西陷入沉思,于是凯尔西一直在对伊比利亚有着研究,而在经过漫长的岁月里面,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这片海域里面有伊比利亚的“神“,他们能让一个人长命百岁,但代价是一个人的生命,就像那个老年人一样 自己正是因为牺牲了那个老年人才能在那次海啸中活下来. 但也就意味着,博士随时可能会被当成祭品给牺牲掉. 十二 凯尔西知道,但凯尔西别无他选,对于凯尔西来说,博士就是家人,博士能为了阿米娅去赴汤蹈火,自己也能为了博士去赴汤蹈火,想到这里,凯尔西立马号召罗德岛各层干员,准备营救博士. 那一刻,罗德岛进入了紧急状态 这支紧急小队由凯尔西率领的罗德岛精英部队组成,而这次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博士救回来 走之前,凯尔西走到了阿米娅的床前,摸了摸阿米娅的头,微微的说到:“如果这次能回来,就感谢感谢博士吧,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说罢,由凯尔西率领的罗德岛精英部队正式出发,而罗德岛精英部队出发也代表着罗德岛的上层人员减半,实力大减 凯尔西依照狮蝎的情报来到了伊比利亚,这里和狮蝎描述的一样,萧瑟,悲凉,但却神秘 随后教堂的钟声响起,凯尔西示意大家立马前往教堂 进入教堂后,凯尔西带上了潜水装置等待着海水的到来…. 然后没过多久,海水来临,但海水却有生命一样,漫灌入凯尔西的潜水面罩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凯尔西醒来,自己被海水带入到了一个神庙中 可当凯尔西喊着随行的队员时,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她,她知道,他们可能都被海水冲散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出路,博士可能等不了 凯尔西推开大门,看到了一尊神像和一个怪异的生物 怪异的生物说到:“你有什么愿望,一物换一物,说之前你要想好了“ 而凯尔西早有预料,大呵道:“多说无益,把我的博士还给我!“ 那个怪异的生物砸碎了神像,从里面拖出博士,说到,“是他吗,如果想换回他,你能支付什么“ 一开始凯尔西并不相信,但直到怪异的生物摘下了博士的面罩,凯尔西这才相信 但凯尔西无论怎么呼应博士的名字,博士都没有任何反应 那个怪异的生物说到,他支付了自己的生命去挽救了一个叫“阿米娅“的女孩,我成全他了,你想要什么 听到这里的凯尔西立马愣住了 见凯尔西不信,怪异的生物将博士扔向了凯尔西 凯尔西摸了摸博士的心脏,他的确是死了,这是具冰冷的尸体 ------------------------------------------------------------------------------- 十三 凯尔西此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大哭起来,而这种痛苦又转变为愤怒,她打算要和这个奇怪的生物拼死到底,可是这个生物却强的离谱 它一次次的防下了凯尔西的攻击,再加倍奉还 凯尔西不敌,眼见马上要牺牲的时候 一个声音打断了这场战斗. “停下来吧!她没有支付任何的代价,你不能夺走她任何东西“ 凯尔西筋疲力尽大抬头,看见了一个红衣女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凯尔西看向了红衣女子,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上却毫无力气 见凯尔西没事,红衣女子便打算走 “慢着!“凯尔西大喊着,你为什么又要救我,斯卡蒂 红衣女子转身说到:”因为我们是用灵魂交换灵魂的,你没有获得任何东西的话,我也不会从你着拿走任何东西” “那,那博士呢,他能活过来吗”凯尔西开始呜咽着说到 斯卡蒂笑着说到:“能哦,只要有足够的筹码,我们就能实现一切愿望” “那,那我的生命呢”凯尔西说 “不不不,那还远远不够,博士可是承载着很多生命的人,他灵魂的价格可是很昂贵的” 是啊,凯尔西也心知肚明,博士在上罗德岛就已经是巴别塔的恶灵了,他曾经在夺取生命 而作为罗德岛的博士却又在拯救生命,他太昂贵了 “要不这样吧,我只要罗德岛的半数生命,怎么样” 斯卡蒂笑着说到 “不行,这绝对不行,你不能这样,他们的生命是他们的,你不能拿走” “是吗?”斯卡蒂笑着说到,那我问问他们的意见咯? 十四 与此同时,罗德岛上 一开始被救上来的少女变成了凯尔希的模样,在岛上进行投票 现在,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少女是否痊愈,因为大家都比往常更加繁忙. 茫然无措的大家还以为凯尔希回来了,纷纷问凯尔希有没有找到博士 “大家!博士现在需要帮助!有没有人愿意站出来的,此次可能会献出生命,但我需要50个人帮助我找回博士”变成凯尔希的少女说到 只见到大家纷纷站了出来,“我来,我来!”的声音接连不断 而随着这个凯尔希的脚步他们来到了伊比利亚教堂里面 随后,斯卡蒂打开了凯尔希所在的教堂大门,再次变成了凯尔希的模样,对外面喊道 :“各位!你们真的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吗!“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但是很快却安静了下来, “我愿意“干员A说到 “我也愿意“干员B也说到 接连不断的声音袭来,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不畏的表情 是啊,他们都是被博士所救,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把命还给博士罢了 斯卡蒂笑着说到:“谢谢勇士们,你们的愿望马上就能实现“ 接着,下面的干员开始纷纷倒地,而博士的心跳开始渐渐复苏 “如何“,斯卡蒂说到,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凯尔希轻蔑笑了一声,对博士轻轻的说到:“再见了,摸鱼佬“ 接着凯尔希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我愿意用我的一切让时间回到最初,我们罗德岛的困难会自己解决,我不会再牺牲任何人了” 对于这个回答,斯卡蒂很满意,那么我就用你的一切作为代价吧 说着一道强光闪过,凯尔希微笑着深吻博士 十五 时间又回到了最初,博士也还是在办公室里面打着瞌睡 依旧还是幽灵鲨为博士沏茶 “叮叮叮,博士,请来A区开会”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哎呀!阿米娅又要我去开会了”博士念叨着,就和某个老太婆一样 说罢,博士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因为博士和其他的人不一样,斯卡蒂保留了博士的记忆,让博士记得这一切 但在这里,也只有博士记得,因为这是凯尔希恳求斯卡蒂为博士留下的记忆 但也许有一天,博士还是会去往那个教堂吧 ======================================= 设定部分: 打算引入的部分:
  16. 入戏比较慢,如果有大佬或者各位看官看完有什么意见或者点评的话可以在帖子里面回复,谢谢大家。 ------------------------------------------------------------------------------------------------------------------------------------ 1.死亡后才开始 天朝,京都市。 夜深人静,天上的乌云绵延不绝,窸窸窣窣的雨点不断敲打着空无一人的大街。 哐当,一栋高层建筑的天台的门被顶了开来,一个二十左右岁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大约一米八的身高,一身的职业西装革履,搭上脸上的一副高度数的近视镜,一身上班族必备装备。 他身体清瘦,皮肤略有些苍白,虽然人到中年但是脸上依然带着一些稚气,此刻他的整个面容十分呆滞,眼神空洞吓人,透露不出一丝生气。 冒着风雨,男子向前走着,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走了没几步,一个声音突兀的在男子的身旁响了起来。那竟然不是人的声音。 “咕咕咕,咕咕咕” 男子听到声音,停下了脚步,他身旁是一个大笼子,虽然笼子很大,但是里面只有一个东西。 那是一只俊美,壮硕的白鸽,浑身的羽毛虽然有些暗淡,但是遮掩不住底色的纯白。看来刚才发出声音的正是这只鸽子。 虽然天上还下着雨,但是笼子上面并没有任何的遮挡,那只白鸽躲在笼子的一个角落里,正缩成一团,冰冷的雨点打在鸽子的身上,它在不断的发着抖。 男子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缩在角落里的白鸽,眼中带出一抹怒色。 “真是败类啊,这么不好的天气都不给你遮盖一下,早说了,你这和主人不好的。再这么下去,你迟早要生病死掉的啊!白羽。”男子压抑住怒火,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自己的西装,罩在了笼子上面面。 咕咕咕,被唤作白羽的鸽子似乎听懂了般叫了几声。 “怎么了?她们。。。两个。。。死了。。。”男子和白羽说着说着便哭了下来。 白羽闻言看向了刚刚男子放下的那一团东西,那是两只穿着衣服的猫咪,一只纯白,一只纯黑。 “怎么,她们就死了呢。”白羽咕咕大叫着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悲伤。虽然是咕咕声,但是听在男子耳朵里确实实实在在的语言。 因为他与周围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他可以听懂任何动物的话,那是因为他小时候的一桩奇遇。 “。。。。。”男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完全没发出任何声音,滚烫的泪水无法抑制的从他的眼中涌了出来。 “阿泽,别难过了,她们。。。”白羽想安慰一下男子,但是却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她们。。。她们。。。她。。。”被叫做阿泽的男子声音沙哑的从嘴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就又再也发不出任何其他的声音了。只是直直的看着身边的两居尸体出神。 时间回到30分钟前,男子所住的楼房里,一楼。 外面下着大雨,路上已经是没有多少行人。 一个男子撑着伞走进了一楼的大厅,身上除了头发基本已经湿透了,雨水正顺着黑色的西装躺在干净的地面上,留下一串的水迹。 保安坐在保安室的椅子里,正听着广播,沉浸在带颜色的段子中一脸的猥琐。 一听有动静,赶紧站了起来。 透过玻璃向外看去,并没有什么外人,居然是白泽,保安满是胡茬的脸抽动了一下,泛起了不悦之色,小声嘟囔道。“他nn的,成天加班也没看你买个车,还白领,我看还不如我这个保安!” 恨恨的做回到椅子上,保安又开始享受起了他的愉快时光,翘着腿,轻哼着。 这个叫白泽的男子便是刚刚站在天台的那个人,他是一个独居的白领,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了,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后经人资助,他上了学,从那以后他就十分的刻苦,但是因为他天生不是很聪明,学习成绩一直不是很好,高考时成绩也不是很理想,白泽只考中了一个专科学校。上专科学校时在他身上发生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最后他得到了一种异于常人的能力,他能听懂任何动物的语言。 从此他了解了动物们的生活。 他了解了带着挤奶器时奶牛心里发出的阵阵悲鸣,他知道了母鸡在被拿走蛋时的悲痛欲绝,他铭记了猪在被宰杀时内心深处的恐惧,他知道了被关在动物园笼子里的猩猩的苦闷和忧郁。 慢慢的,他理解了各种动物的心情,深深的爱上了它们,但是同时也怨恨起了伤害,奴役,它们的人类。 毕业后,白泽找了一个工作,经过多年奋斗当上了白领,但是他周围没有任何的男性朋友,也没有交任何的女朋友,因为他经过多年的与动物相处,他已经对人类有些失望透顶,性子变得有些孤僻了起来。他不再愿意和人交流,除了在心里深深的藏着那个多年前的美丽身影外,他的心里已再装不下任何一个人。。。 电梯前,白泽收起伞,甩了甩身上的雨水,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不多时,电梯来了,白泽走了进去。电梯门缓缓的关闭,白泽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贴身放着的笔记本电脑,仔细的看了起来。 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淋到雨水后,才又小心翼翼的塞回了包里。 微微叹了一口气,白泽脸上闪过一丝惆怅的神色。拉好包的拉链,白泽又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了一小瓶精致的小鱼干,上面点缀着一些精美的装饰。 ”晶晶,兰兰,今天你们过生日,老公给你们买了好吃的,还订了蛋糕呦,希望你们开心呀。”手握着小鱼干,白泽一扫刚才的惆怅,眼神里充满幸福的自言自语道。 又在怀里摸索了一番,白泽拿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他和两只猫的照片。 这两只猫叫做晶晶,兰兰,是两只小母猫。她们是白泽在五年前的今天收养的流浪猫。 当时两只小猫得了很重的病,藏在路边的草丛里,奄奄一息。白泽下班回家时,恰巧听见了她们的谈话,才救了她们。那时她们被自己的主人虐待了,被逼的走投无路才想办法才逃了出来的,当时她们几乎遍体鳞伤,并且很多伤口有些发炎了,作为动物,她们只能是默默的等死了。 毫不犹豫的抱起她们,白泽就开始想办法救治她们因为当时时间已经很晚了,白泽带着她们几乎是找遍了全城,才终于找见了一家开门的宠物医院。经过紧急的处理,她们的病情勉强算是稳定了一点,没合眼的陪了她们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白泽在第一时间把她们送到了城里最好的宠物医院去继续接受治疗。 经过前前后后两周时间的治疗,她们这才是完全的康复。在此期间虽然足足花掉了白泽三个月的薪水,但是他依然没有感到任何的心痛。因为这是两条鲜活而宝贵的生命,远比没有生命的rmb要珍贵。 把她们兴高采烈的带回家,白泽把她们安置在早已准备好的窝里,从此他们三个“人”生活在了一起。 一晃,到今天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白泽早已把她们当成了自己的爱人,并且就在一年前他在家里精心的准备了一个婚礼,从此三个人正式的变成了夫妻。 地咚,电梯的响声把白泽从往事中拉了回来。哗啦,电梯门打开了,白泽刚想往外走,一个男子从外面神色匆匆的奔进了电梯,几乎差一点就撞到白泽。 男子一身外卖员的衣服,手里拎着一个蛋糕,才刚一进电梯就飞快的按下了关闭电梯的按钮,根本没管有没有人要下电梯。也不管白泽有没有出去。 白泽看着他的背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哐啷啷,电梯门关闭了。外卖员刚想想去按23楼的按钮,却发现按键正亮着,这才回头看了看白泽,说道:“你也到23楼?”脸上没有一丝歉意,糙里糙气的说道。 白泽一怔,刚刚不是23楼?还好没下去。一看电梯的液晶板,原来这是13楼。 打量了男子一下,白泽这才发现他手里拎着个蛋糕。蛋糕三层的,上面的装饰十分的考究,但是没有印上任何文字,只是在上面画着一些用各色巧克力做的猫爪印。 “给我吧,我就是白先生,是我订的蛋糕,你给我就好了。”白泽冷冷的对外卖员说道。 “啊,原来您就是白先生啊,我刚刚真是没想到,我这就要超时了,刚才走错了楼层,还真是耽误了您的宝贵时间,希望您不要介意,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您给个五星好评。”男子一反刚才不和善的态度,陪笑着说道。 白泽冷冷一笑,从依旧表情谄媚的外卖员手里接过蛋糕,心里不禁大感恶心。 看白泽没说话,男子又是笑着解释和恭维了几句,生怕这个冷面大爷坏了自己的评价。 “嗯,知道啦!给你好评。。。”白泽为了不再让外卖员那谄媚恶心的话语再在自己耳边作响,赶紧应付了一句。 地咚,电梯终于到了23楼,电梯门打开了,男子赶紧恭敬的让到一边,笑看着白泽。 白泽没有理他,拎着蛋糕,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电梯。 “真是坏了老子的好心情,他nn的,真是没有节操和下线啊。”心里想着,白泽一边走着,一边狠狠的甩了甩头,仿佛想把刚刚的不愉快甩掉一般。 转过走廊的拐角,自己家的门出现在眼前。一想到打开门就能看见满眼期待的晶晶和兰兰,白泽心里顿时暖暖的,快步向前走去。 走到门边,白泽刚要拿出钥匙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家边正射出一缕光,似乎大门是开着的。 白泽心里一紧,飞快的撞开门,一片狼藉的景象出现在眼前。散落一地的文件,翻的乱起八糟的箱子,满地的鲜血和破碎的各种物件。 白泽的瞳孔急剧收缩,不要命般的冲进了自己的卧室,最不想看到的情景出现在眼前。 晶晶和兰兰,躺在血泊里,身上的毛都散落了一地,满身的伤,两个窝已经是被人砸的稀巴烂。三个人的照片散落一地,付满了血污。被自己藏在箱子里的神秘礼物,也是被打的粉碎。 晶。。晶。。。兰。。兰。。。 哐当当,白泽瘫软在了地上。定做的三层蛋糕,摔在地上,不成样子。 白泽浑身抽搐着,虽然他心里悲伤但是眼中没有眼泪,想嘶吼但是自己却不出任何声音,颤抖着向前慢慢的爬了几米,白泽用颤抖的双手捧起了他的挚爱,抚摸着她们的脸,亲了亲她们有些扭曲的脸庞。 是谁伤害了他的挚爱,又是为了些什么,白泽自己编并不清楚,现在他也根本不想去想这些。深深的悲痛冲击着他的心房,哽咽了两声,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30分钟后,也就是现在,白泽住所的天台。 “阿泽,别哭了,我很担心你啊。”白羽的声音又从笼子的角落里传来。 “嗯,没事,不用担心我,小羽。我会保重的。”白泽回道,语气很是和缓,但是眼神中却是充满了绝望和悲伤。 又和小羽聊了几句话,白泽拉了拉笼子上的衣服,挡住了小羽的视线。向天台的边缘走去。 “我在边上放放风,你别担心阿!”白泽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小羽难过的低下了头,知道再是劝说也是没用,便不再言语。 站在天台边缘,双手捧着晶晶和兰兰的遗体,雨水混合着泪水顺着他略显苍白的脸颊不停流淌下来。 “啊。。。!”白泽声嘶力竭的大吼了起来。此时的心情完全没法用语言表达,只能悲痛欲绝的嘶吼着。 滴嘟滴嘟,他的手机响了,一下,白泽完全没有理会。 “泽哥,你别想不开啊,我们就是这种命,你什么也改变不了的,我感觉我现在挺好的,有地方住,有吃的,不怕被别的动物欺负,虽然不能常飞,但还是不错的!”小羽在笼子里宽慰了白泽几句但是话说的很没有底气,似乎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失去了自由,其他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白泽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嘴角微微的颤抖着。 小羽听了白泽的话,眼神晦暗了下来,把头埋在翅膀下面,默默的留起了泪水。 滴嘟滴嘟,白泽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一直响nm,真tm是烦死了!! 白泽怒气冲冲的从上衣兜里拽出了手机。 “潘多拉的魔盒已确定主人,请许下你的愿望!”一个悠扬的女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去nm的魔盒,又tm是流氓软件,骗钱的小广告。 “我xx要杀光所有混蛋!所有没良心的败类!所有衣冠禽兽!”白泽气急败坏的把手机放到嘴边大喊着说着,紧接着恶狠狠的一把把手机摔在了地上。在巨力的冲击下,手机瞬间变得粉碎。 嘟嘟嘟,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虚无缥缈的妖艳女声手。“愿望已确认,匹配完成!” 现在白泽的子女已经被悲痛充满了,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异装。他把脚向前挪了挪,半只脚伸到了楼外。此时下面因为他刚才的动静早已围了不少的人,抬头向上张望着。 拿出兜里的小鱼干,白泽一个接一个的把他们扔了向楼下,嘴里不停的轻声诉说着他和她们俩的往事。一幕幕往事在他脑海中闪过。 偷着带着她们俩去看电影,抱着她们俩去爬山,搂着她们俩安心的睡觉,蹬着脚踏车让她俩坐在车里去兜风,偷偷的背着店家教她俩一起去弹自己买不起的钢琴,彻夜不眠的给她俩讲述自己的往事,三人坐在地上一起开心的吃烛光晚餐。。。。。。 随着回忆的结束,白泽的小鱼干也丢光了,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瓶子,又望了望怀中的晶晶和兰兰,他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 此时晶晶,兰兰现在正穿着当初她们三个婚礼时的婚纱,这套婚纱是白泽画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一点点独自做完的。 笑着用手抚了抚,穿着婚纱的她俩,又在她俩的额头亲了一下,白泽轻声说道 “小晶,小兰,别急,我这就去陪你们,咱们还是会在一起的!” 没有任何犹豫的向前走出一步,白泽一头从楼顶栽了下去,引得地面上的人传来阵阵的尖叫。 耳畔的风越来越大,白泽回顾着这一生,一个窈窕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又是微微一笑,白泽闭上了双眼,用胳膊紧紧搂起了晶晶和兰兰,好像很是怕周围的风雨对她们俩造成伤害。 “柳若璃,希望咱们下辈子能有缘分吧!” 轰隆一声响,白泽撞到了地面,周围的人群赶紧向外散去,有些已经掩住了脸,地上一片的血肉模糊。 同一时间,大洋彼岸,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丽女子,穿着一身高开叉的低胸旗袍,坐在一张桌子前,手里摆弄着一个与她极不相称的男款手机。 那个男款手机的屏幕上此时是一个墨黑色的匣子,上面画着一张诡异的魔鬼的脸。 箱子上篆刻着一行血红色的文字,pandora's box(潘多拉魔盒)。 看了那个匣子一眼,女子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绣眉紧促,脸上表情无比的痛苦。 良久女子啪的把手机拍在了桌子上,轻声呢喃了一句,“潘多拉?那就让我们开始吧,哼!!!” 说话的同时一股杀气在她的眼睛深处涌动着。。。 未完待续
  17. 警告:以下内容不适合不适合阅读本文的读者阅读,请在斟酌自己是否有能力斟酌自己是否有能力斟酌自己的接受能力后根据斟酌的结果斟酌自己的接受能力并根据斟酌后的结果谨慎斟酌并阅读本文。 本文系对凯尔特神话相关文本的二次创作,建议与原文配合阅读。 ===================正文的分鸽线===================== 君主立宪制国家B国的名义君主亚瑟在一场不涉及主权争端的特别军事行动中被F国俘虏,F国众望所归的民主国王希望处决亚瑟,但因为F国已经取消了死刑,法院没有受到该舆论影响。F国国王受限于法律文书与民意诉求的双重压力,希望对亚瑟特赦,但条件是解答人类社会之终极难题:一名基因型为XX的一般人类在达到生理学上一般意义的成年后所普遍希望获得的是什么? 亚瑟根据双方协商一致的答题规则向场外观众求助,但所有随行的被俘人员均是基因型为XY的人类,这种情况的出现当然也不是因为亚瑟对XX基因的人类存在歧视而是一种令人遗憾的巧合,总之如果仅由这些基因型为XY的人类得出答案,将会是一种XY基因型对XX基因型的歧视,亚瑟没有采纳他们的任何意见。 这时,亚瑟获悉在没有受到人类活动破坏的自然森林中,有一位因为保护个人隐私而不知其基因型的人类存在,因为其自称“女巫”,亚瑟也称其为女巫,但并未预设其心理与生理性别。这位女巫自称能够回答世界上的一切问题,但是会要求难以实现并且对于世界上绝大多数群体具有冒犯性的回报。亚瑟尊重其作为个体工商户的自主经营权,所以以不具有任何特殊情绪的心理状态向女巫提出了这个问题。 女巫出于一般经营者的善意与亚瑟达成了为亚瑟提供解答问题服务的合意,同时因为对爱与自由的追求而向亚瑟提出希望与亚瑟手下的一位同样因为为保护其个人隐私和安全的社交距离而不知其真实生理与心理性别的骑士加温结婚。 亚瑟以一种和蔼但严肃的方式拒绝了女巫,因为女巫正要求他干涉他人的婚姻自由,这实在是一种难以实现并且对于世界上绝大多数群体具有冒犯性的要求。 加温在不以窃听等违法方式得知此事后,通过正常的民事途径向女巫传达了建立恋爱关系的意思——因为未经恰当的恋爱过程就建立婚姻关系是对对方的一种不尊重。而加温同意与女巫建立恋爱关系也并非因为其希望通过满足女巫的要求以为与亲密关系无关的亚瑟排忧解难,而是出于人类本性中对爱和陪伴的强烈渴望和对女巫人格与精神的深刻认同。 在一段恰当到足以使加温与女巫充分认识双方的物质与精神条件的恋爱期后,加温与女巫在双方自愿达成一致并对婚前及婚后财产作出了妥善处置后正式确定了婚姻关系。出于人道主义考量和对人类自由的尊重,F国国王为仍处于俘虏状态下的加温筹办了其与女巫的婚礼。 在婚礼上,女巫对自愿参加婚礼的来客说明: “一名基因型为XX的一般人类在达到生理学上一般意义的成年后所普遍希望获得的是主宰自己的命运。” 因为女巫自愿进行了基因检测并公开了其基因型为XX的结果,其作为一名基因型为XX的女性有权称自己在一般意义上成年后希望获得的是主宰自己的命运,出于对人类自由意志的尊重,虽然女巫作为个体不能代表整体,但仅在其个人范围内其对F国国王的提问给出了足以使人信服的答案。所以经过民主表决,F国国王宣布了对亚瑟的特赦决定。 婚礼上,女巫没有迎合社会对人的外观的自主性的压迫而没有按照F国社会的常见审美观念整理相应的仪容,并做出了不同于F国文明中在用餐时的一般礼仪的动作,但出于人类应有的包容性和对人类文明多样性的尊重,与会来宾(含亚瑟)及加温均未对此有任何异议。 新婚之夜,来宾及亚瑟均没有以任何物理或精神方式干扰加温与女巫的婚后生活。而虽然结婚并不当然导致双方产生配合繁衍的义务,但加温与女巫仍然自愿达成一致同意在尊重后代意见的前提下进行双方均同意并进行了必要的准备和防护工作的繁衍行为。 此时,女巫却表现出了符合F国社会的常见审美观念的外貌,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因为长期受压迫而从被压迫者转化成了压迫者,而是出于女巫自己的自由意志下作出的不对外界社会有任何干涉或影响的自由选择。 女巫对加温说: “我在一天的时间里,一半是不符合F国社会的常见审美观念的一般人类,一半是符合F国社会的常见审美观念的一般人类,加温,你想我白天或是夜晚是哪一面呢?” 加温回答: “一个人的着装和外貌均是其个人自由,即使是亲密关系中的另一半也无权干涉。因此,我不能对你的选择发表任何意见,这是出于我对你自由意志和个人人格的尊重,而不是因为我对你的忽视和冷暴力而形成的沉默。” 女巫热泪盈眶:“我选择白天夜晚都是不符合F国社会的常见审美观念的一般人类,因为这是我天然的权利!” 听到这个故事的所有人都热烈地就本文所展现的多元化和包容性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因为他们都会做出和文中的加温一样的回应——毕竟这是一个正确的故事。
  18. 标题乱起的,本来打算写很多再说起标题的事情。试试水,更新随缘,大家随意点评。 小说中涉及的人物和组织均为虚构,但都有历史原型。如果和现实里的重名,那纯属个人翻译问题(大概吧)。很多地方都是把英文按照发音空耳成中文。 第一章 1.1 开始的葬礼 “七库施塔,神的恩典不能讨价还价。” 初春的骤雨,更为这位灰衣修士斩钉截铁的话语增添了几分寒意。 “可是,教士大人,我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求您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老妇人的声声哀怨,也无法解封这位灰衣修士冷若冰霜的面庞:“我爱莫能助。按教会所说的,只愿你的丈夫在炼狱里受苦时,能多体恤你的苦衷吧。您要知道,属灵的事是难做的,要充满苦难和试探。” 尽管车外雷电轰鸣,大雨倾盆,热闹非常,可车内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众人面面相觑,时不时地抬头瞥着那修帽下阴沉的脸。伴随着一阵阵“蛀虫”的叫骂声,修士倒自顾自地走到了尸体旁,双腿盘起,微闭双眼,缓缓地坐在了尸体旁念起了经文。飞舞的银铃和十字架叮呤咣啷,仿佛随意地用弥撒时的圣具驱逐田间的乌鸦。和一脸漠然的修士不同,坐在他后面的灰衣女士正单腿跪地地蹲着,用眼睛紧紧地搜索着谩骂声的源头,仿佛下一秒就要一个箭步刺出去,砍下出言不逊者的头颅。就像是驯兽师和猛兽的组合,众人很快就在死亡的威压下渐渐沉默。除了老妇人间断的啜泣声还在提醒着大家,尸体可不能一直躺在车上腐败。 “别那么冲动。这里没有敌人,只有在思盼得到那造物主恩典而悲恸的人。”修士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还是从车上微妙的气氛中感到了违和感。修士冰冷不屑的话语比任何火星都更热烈,瞬间引爆了了车厢的另一边:“既然如此,至善之神的仆人,你就这么践行仁慈的吗!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不就行了,滚去侍奉玛门(注:伊述教里的恶魔,掌管财富。伊述曾经指出“贪图财富就等于背叛神”)去吧!” 眼见车厢的角落,坐着一位身着黑白红三色罩袍的金发年轻少女,她闪亮的臂甲在阴暗的车内显得格外耀眼,不觉间已经雨过天晴。“就七库施塔,我还以为要多少钱呢!这些全都给你,可真是发财了啊你!”她随手甩出一个袋子,朝着修士的脸上扔去。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这个袋子却已经牢牢地攥在了灰衣女士的手里。 “不要冲动,两位。”修士立刻起身拉住了灰衣女士伸向腰间的手,阻止了一场可能的决斗。就在众人以为有关丧失祷告的事情就此结束的时候,修士斩钉截铁的话语却把争执引向了新的阶段:“小姐,赎罪的费用只能由亲人支付,这是教会的规定。” 车厢里瞬间炸开了锅,那些因为灰衣女士凶恶眼神而噤若寒蝉的乘客,都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愤怒眼神射向了修士罩袍下阴暗的脸。在辱骂声即将爆发之前,他先一步蹲在尸体身旁,把一只写满经文的桦木手镯戴在了其略微发硬的右手上。“所以,这次只能算姑娘把钱无条件地送给了老妇人,而我只是正常地从死者亲属的手中收取。” 看起来,这种“拙劣”解释谁都说服不了,乘客眼中的怒火依旧熊熊燃烧。金发少女立刻发难,指着修士的脸骂道:“什么狗屁神的仆人,你就是吸血的跳蚤,掠夺的蝗虫!收个钱还这么冠冕堂皇,真有出息。”众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怒骂着修士的无耻和教会贪婪的本性,仿佛晚了一步,刚才嘴边酝酿好污言秽语就会被别人抢了先。 眼看着群情激愤,修士并没有理会任何人的辱骂,只是在灰衣女士耳旁呢喃了几句,取走了她手中的钱袋,便转过身,抽出了一块库施塔银币,然后把钱袋递给了老妇人:“现在大家的意见比较大,不太适合进行祭祷。这样,老人家,前面就是坦普特城,进城到教会门口后说找丹尼尔,也就是我。恐怕你要多等我一会,不过我总归会在黄昏前完成祭祷和下葬的。我先拿走一块库施塔作为押金,后面的费用等仪式完成再说。我们就先下车了。”说完,灰衣女士拉起了车门处的帘子,而修士转身就要消失在午间的暖阳之中。 “等下,你要是跑了怎么办!”少女三步并两步地穿过人群,走向车门,想要拽住正要出门的修士。尽管此时,比阳光更闪耀的是灰衣女士腰间的弯刀,少女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 “我跑不了,斯特兰家的小女儿。你如果不信,可以和我们一起同行,不然下午就在教堂那里等我们。”说完,修士打量着地上的水洼,随后一个箭步跳下了车。“记住,下午在坦普特的教堂。”说话间,他转过身把仍处在警戒状态的灰衣女士抱了下来。 被突然叫出了身份,少女显得有些吃惊,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是罩袍上的家徽出卖了自己。至少证明修士至少是有一定见识的人,对百里之外的贵族家族也了如指掌。尽管有些许不安,少女还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除了老妇人对女孩的连声感谢,车上的其他人都保持着沉默,时不时还用诡异的眼神上下扫量着少女。毕竟没有人能想到贵族家的女儿,居然也要在冒险者们混杂的都市混迹。直到牛车驶入坦普特城,车上依旧无人言语。 “送佛送到西,我就陪老人家你等他着吧,反正刚才也没几步路,估计很快就到了。”被称为斯特兰家小女儿的少女,正心不在焉地打量着摊放地上的尸体和裹尸布,对着老妇人喃喃说道。 “真是太感谢您了,好心的大人,主伊述在上,一定会庇佑您的。”老妇人颤抖地从怀中掏出了钱袋,塞给了少女。“大人,您还是拿着吧,为了我们这种平民不值得。我在这里乞讨就好了,您再等到教士大人讨回那一块钱后就不用管我们了。” 少女没有拒绝,也没有接过推过来的钱袋。她只是直直地盯向远方,等待着地平线出现几个骑着马的身影:“那个修士快到了,我刚才通告过城防的士兵,他们已经派人去迎接了,况且我们在城门已经排了挺久的队了。我想要到了,是要到……”在少女还在自顾自嘀咕的时候,远处的人群已经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 “他来了,感谢主伊述(注:伊述教主神的子位格,有「他说」的意思,代表其宣讲的内容非常重要)。”老妇人面向丈夫的尸体,双手合十地虔诚祈祷着,不知道是在感谢神还是他的丈夫的庇佑。 “倒也是守点信用。”少女紧紧地盯着骑马缓步前来的修士和灰衣女士,就怕下一秒他们再次消失在阳光之中。 “先把死者抬到墓地吧。”下马后的修士直挺挺走向教会两旁站着的侍祭,从怀中掏出一份羊皮纸,丝毫不理会紧盯着他的少女和妇人。“我是新到任的丹尼尔神父,鲁波安主教应该提到过我。”言毕,那些身着黑服的少年少女便走过来抬走了尸体,搀扶着老妇人起身离开。 看着逐渐远走的妇人和神职人员,少女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但在质询的话出口前,嘴边却漏出了嘲讽的言语:“我说,你居然真的是这里的神职人员……也是,像你这么迂腐的,当骗子怕不是得饿死。”少女仔细地打量着摘下兜帽的神父,大概不到三十岁的样貌,暗红褐色的头发因为被雨打湿的缘故,顺从地塌在额前,像一块巨大的烧伤疤痕。还没回过身,少女的眼前突然闪出一个灰色的身影。她下意识地架起手防御,没想到下腹突然感到一阵酥麻。抬头一看,是一个短发的女性,以及那标志性的凶恶眼神。 “这一拳只是警告。你穿了盔甲,不会受到什么伤害。”还没等她挥拳反击,眼前那灰色身影已经躲到了一边,伺机准备着下次进攻。瞬间明白了实力的悬殊,少女只好做出防御姿势,不敢移走吸附在灰衣女士身上的目光。 “不要紧张,这只是善意的提醒,行动可能比语言管用,还请你多多见谅。另外,这里可不是克拉维亚,你需要学会尊重,小姑娘。”名为丹尼尔的神父轻轻拍了拍灰衣女士的肩膀,后者立刻解除了攻击姿态,站到了神父的身后。“我叫丹尼尔,是刚上任的神父。这位是我的侍从,艾麦顿拉。我认识你的父亲,斯特兰伯爵亚瑟提,也知道他离家出走的小女儿。” 少女全然回忆不起家里聚会曾招待过这样的一位神秘神父,只好将信将疑地站回普通状态,对他重新打量起来。“那我也不用仔细介绍自己了,我是弗里德姆,我自己起的名字。我们曾经见过吗?” “几乎见过,只是我的记性比较好,所以到今天还没有遗忘。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你将来要在这个城市探险,估计我们还少不了要见面。”丹尼尔神父缓缓地走到了自称弗里德姆的少女面前,轻轻地比划了一个十字:“不要让老妇人等的太急了,我们还是先回到葬礼仪式吧。” 三人前后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沉默地走向了教会傍边的墓地。简单的仪式后,老妇人在弗里德姆的默许下,把剩下的六枚银币补全给了丹尼尔神父。神父接过几枚银币,掏出了腰包里剩下的那一枚,轻轻放在在手心里,然后斜过手来,银币一股脑地落进了他们脚边的水坑里。噗通噗通,泥水四溅。而在少女和老妇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和艾麦顿拉已经心有灵犀般地转身离开了。边走,边有喃喃的男声传出:“听说雨后的泥地里,可以捡到一些他人遗落的财物,这可能就是神赐下的财富吧。” 虽然不知道丹尼尔神父用心为何,但是弗里德姆明白这七个银币他肯定是不要了。眼看着两人渐行渐远,她只好悻悻地捡起掉落在水中的银币,哭笑不得地向老妇人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我们之前认识,所以他免除了这次的费用?那些侍奉神的人头脑总是琢磨不透。这些钱你就拿着吧。”不过老妇人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接受这份善意,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真是个怪人。”弗里德姆盯着高耸的教堂顶端,自言自语地走向城市另一侧的镇长工会。不过只要不是父亲派来监视自己的爪牙,倒也无伤大雅,反正自己是绝对不会妥协,和那个毛皮贩子所罗巴伯成亲的。
  19. 前言 谨以此文,献给月亮上的魔女。她留在水中的倒影吸引着迷茫的少年徘徊追逐,为他从异世界的幻影中取出了故事的文献。 谨以此文,献给创造塔纳托斯世界的魔王大人。 感谢她们为本文做出的贡献。 正文 《炎之陆记事》 一、 第一纪元282年,虞烈王十九年。炎之陆第一个王朝走到了末期。原本的“天下共主”虞朝王室,在近三百年统治后,失去了原本的号召力。有六位诸侯代替虞朝天子相继召开盟会。而在征讨封国徐国的过程中,虞烈王被徐国大夫射中肩膀,王室联军大败,天子威严扫地。 过了三十年。第一纪元312年,虞安王七年。西方诸侯宋文公卿士杜氏,超过卿士的规格,僭越使用天子仪仗,作八佾舞在庭前表演。自此过去的礼乐法规崩塌,天下的诸侯们以谋略与武力争锋。 同年,曾经的中原霸主郑国,郑灵公在位时有五卿干预政事。分别为杜武子,霍简子,卫明子,田桓子,楚丘康。其中杜武子为执政,霍氏依附杜武子,卫氏,田氏,楚丘氏三家势力较为弱小。 最初,杜武子想要以杜宣作为继承人,杜氏族人杜晦说:“不如杜晗。”杜武子问他原因,杜晦回答说: “杜宣有六样超人的长处,却有一项短处。长发垂髫,身长俊美是他的一项长处;精于御射,披坚执锐是第二项长处;通晓音律,才艺双全是第三样长处;善于言辞巧辩是第四样长处;文章华美是第五样长处;性格坚毅,能谋善断是第六样长处。但在此之外,杜宣待人刻薄,很不仁厚。如果他以六样长处去压服他人,行不仁不义之事,长此以往,谁能与他和睦相处?必定会给杜氏带来灾祸!如果立杜宣为继承人,那么杜氏一定会灭亡。” 杜武子不听。杜晦请求离开杜氏,另立辅家,为杜氏小宗。杜武子同意了。 同年。楚丘氏人丁日渐稀少,楚丘康只有一个女儿,名叫楚丘灵,十一岁,容貌极美。有国人少年在桥上见过楚丘灵后,每日等在桥上盼望再见,以至于洪水来时,仍抱住桥墩,不肯离去,最终淹死。 楚丘灵听说后,割下一束头发,在桥上烧毁以祭。前往观视的国人几乎让河流断绝。其美丽可见一斑。 楚丘康非常疼爱自己的女儿,想要立为继承人。 一日,楚丘康召楚丘灵问话,说:“我想要派一位家臣去管理禹城,你觉得应该派谁去?” 楚丘灵叩拜后问:“您是希望让禹城作为楚丘氏的保障之地,还是希望在那里搜刮财富,以充实府库?”楚丘康说:“作为保障。”楚丘灵说:“那应该派陆黄羊去。” 楚丘康疑惑地问:“陆黄羊做你的老师的时候,你不是讨厌他事事苛责与你,太过严格。为什么你要推荐你不喜欢的人呢?” 楚丘灵再拜,回答说:“父亲问我要推荐谁去管理禹城,而不是问我讨厌谁。我听说,国人门户之间,对待自己亲爱的孩子才会严厉管教,对门外毫无瓜葛的孩子反而亲昵宽厚。陆黄羊严格教我是爱我的表现。并且,以我的观察来看,陆黄羊为人正直,待人宽厚,农忙期间,陆黄羊帮助国人运送农具,避让挑担的农夫,来上课时总是一身尘土。如此爱惜民力,我认为他是能管理好禹城的人。” 楚丘康觉得她说得对,于是派陆黄羊去管理禹城。 陆黄羊少算禹城户数,摊薄赋税,勤于水利农事,三年使禹城户数涨了一倍,国人传颂楚丘氏的贤明。 楚丘康因此对其他家臣说:“论考察人才,我不如我的女儿。” 第一纪元317年,虞安王十三年。杜武子去世,杜怀子杜宣当政。 杜怀子与卫文子、田景子在明台宴饮。 席间,杜怀子戏弄卫文子容貌俊美,像个女人;嘲弄卫文子的家臣甄虎身材矮小,并让田景子为他斟酒。卫文子气得脸色发白,田景子没有拒绝斟酒,却也变了脸色。 杜怀子的家臣宣庆听闻此事,就询问杜怀子:“您为何要这么做?” 杜怀子说:“国君势弱,虽说五卿听命于国君,但祭祀由国君,政令出自五卿,郑国的上下尊卑已经颠倒。杜氏为五卿之首,霍氏依附于我,卫氏,田氏以及楚丘氏三卿必会靠拢来对付我。如今卫文子志大才疏,田景子心思深沉而优柔寡断,楚丘康年纪大了,只有一个女儿,去世后楚丘氏必定乱政。我要在楚丘康尚未与卫氏、田氏联合之时,看看卫文子与田景子敢不敢不听从我的命令。人的生死灾祸取决于我,我的命令之下,谁敢兴风作浪。” 宣庆说:“这可不妥。《典》说:‘人三番五次犯下的错误,它的危害不会摆在明面上,应该在它没有表现的时候就提防。贤德的人谨慎处事,所以不会招致大祸’。现在主公一次宴会,就得罪了人家的主君和家臣,说‘谁敢兴风作浪’,而不去提防。这样的态度恐怕不妥吧。蚂蚁、蜜蜂、蚊子都能害人,何况是卫氏、田氏的家主、家宰呢?” 杜怀子不听。 同年。杜怀子向卫文子索要土地,卫文子不想给。甄虎进言说:“杜宣为人贪婪好色,又刚愎自用,如果我们不满足他的要求,他一定会兴兵讨伐我们。现在霍氏依附于杜氏,这不是对我们有利的选择。但我们答应了他,他一定不会满足,再去向别人要地。这样,我们就能免于灾祸了。” 卫文子说:“好主意。”于是派遣使者给了杜怀子一个一万户的封地。 果然,杜怀子大喜,又向田景子要地。田景子不想给。 家宰陈信问:“为什么不给呢?”田景子说:“杜氏无缘无故要地,给他是资助敌人,所以不想给。” 陈信说:“杜宣无缘无故索要土地,必定会引来其他大夫的警惕;而我们给杜宣土地,会助长他的傲慢。我听说杜宣垂涎楚丘氏女美色已久,而楚丘大夫将不久于人世,杜宣定然会有所动作。我还听闻楚丘氏女有发掘人才的能力,在国人中享有美誉。如果杜宣趁楚丘大夫病逝期间,强娶楚丘氏女,定然会招致楚丘氏的同仇敌忾,压过楚丘氏女继承家业的乱政。 “《虞书》上说:‘要将首先引起祸乱的人诛杀’,而《典》又说:‘要击败敌人,就必须先听从他;要夺取别人的利益,就要先给他一些好处’。主公不如先答应杜宣。如果杜宣仍不满足,真如我所说对楚丘氏下手,甚至发兵讨伐,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可以借此团结卫氏,楚丘氏。杜宣骄傲而轻敌,我们警惕而亲善;杜氏的命运不会长久了。主公请暂时忍耐,答应杜宣的要求,让他骄傲自大,然后选择盟友。何必现在就做杜宣的靶子呢?” 田景子说:“对。”于是也派使者去送给杜宣一个一万户的封地。 杜怀子获得两个万户的封地,日渐骄纵。恰逢楚丘康病逝,楚丘氏因楚丘灵继承家业而政令混乱,人心思动。杜怀子派使者前往楚丘氏,索要青、漆两个万户的封邑,以及楚丘灵为妾室。杜怀子写了一封言词轻薄的信,借此动摇楚丘氏的威信。 杜怀子的使者到了楚丘氏,在堂上递交了言词轻薄的书信,并羞辱楚丘灵,引来楚丘氏家臣的不满。 楚丘灵厉声斥责杜怀子的使者: “我们过去与杜氏友好,并力同心,为国君效力。先父与杜武子在位时,郑国向西扩张了二百里土地,在淮水畔大败陈国,杀死的带甲之士有五万人。得胜归来之时,先父为杜武子驾车,送武子带着俘虏的陈国大将献给国君,将所有的功劳归于杜武子。 “有家臣不满,进言说:‘您和杜武子同是上卿,为何得胜归来,只有杜武子向国君祝贺?’家父说:‘杜武子是郑国执政,年高有德,国家大事都要依赖他。而我尚且年轻,要尊重长者。更何况,我与他同为上卿,如果勠力同心,那么郑国就会兴旺。反之郑国会受到损害。所以我辞去一点微不足道的功劳,请杜武子向国君祝贺,使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密。’ “先父的教训言犹在耳。杜武子仁厚有德,他执政时,五卿虽有嫌隙,但大家共同为国家效力,郑国版图扩张,周边国家来朝见的有二十余个,不乏吴国、宋国这样的大国。现在杜宣继承家业,他不是一个仁厚善良之辈,骄纵轻慢,嫉妒比他更有才德的人。卫文子貌美而有才气,杜宣就讽刺他是个女人,羞辱他的家宰;田景子深谋远虑,性情宽厚,他就利用田景子的仁德,让他在宴会上为自己斟酒。将国之重臣贬低至此,和他的仆役有什么区别。卿士都听到了这些话,因此痛心疾首,来亲近楚丘氏。” 楚丘灵环顾堂上家臣,然后对杜怀子的使者厉声说: “先父刚刚过去,趁丧兴兵,是为不仁!强逼献土,是为不义!国有外敌而起衅卿士,是为不智!毁去往日亲善,霸占楚丘氏,是为不信!派使者致信,言辞轻慢,是为不礼! “这样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的人来执掌杜氏,我看杜氏的灭亡不会太远了!回去告诉杜宣,让他好好思考自己的过错,收回自己的无礼条件。而为了寻求友好,杜氏如果愿意为国,怜悯楚丘氏,与卿士友善,那正是我的愿望,就可以安定国家,不至于使国家动乱。但如果杜宣执迷不悟,就告诉他,虎女岂能嫁给犬子,让他好自为之!” 杜怀子的使者羞愧而出。自此后,楚丘氏家臣对楚丘灵愈发信服,国人同仇敌忾,原本动乱的政事被迅速平定。 使者将楚丘灵的话告知杜怀子后,杜怀子勃然大怒。率领霍、卫、田三家的军队去攻打楚丘氏。 楚丘灵兵败出逃。 楚丘灵问随从:“我能逃到哪里去呢?”随从说:“不如去甘城,甘城离得最近,城墙高大且完备。”楚丘灵说:“百姓精疲力尽地修完了城墙,又让他们为我作战,谁能和我同心呢?”随从又说:“可以去长阳城,那里府库充实,够用一年。”楚丘灵说:“搜刮民脂民膏才能让府库充实,谁能和我同心?还是去禹城吧。先父曾大力经营,而老师陆黄羊又待民宽厚,那里的人民一定能和我同舟共济。” 于是楚丘灵来到禹城。 杜宣,霍襄子,卫文子,田景子四家围困禹城,掘开凌河,引水灌城。整座城市都被淹没,灶台、床榻都被浸湿倒塌,居民只能把铁锅吊在房梁上,垒土烧火做饭。四处青蛙滋生。如此围困数月,人民没有背叛的意思。 杜宣巡视禹城水势,卫文子驾车,田景子站在右边护卫。杜宣看着被水淹没的禹城,说:“我今天才知道水可以使人灭亡。” 卫文子用胳膊碰了一下田景子,田景子也偷偷踩了一下卫文子的脚。因为洛水能淹没卫氏的都城沃城,祁水能淹没田氏的都城上田。 杜宣的谋士景非说:“我看卫文子,田景子两家一定会反叛。”杜宣问其原因。 景非回答: “卫氏、田氏两家的势力不急我们和霍氏联合。以人之常情而论,两家应联合楚丘氏一起对付我们,不然我们消灭了楚丘氏,卫氏与田氏也会灭亡。我们约定四家将楚丘氏的土地分割,现在禹城的城墙将要倒塌,城内因为饥饿在路边倒毙的人不知多少,破城指日可待了。霍襄子早喜不自胜,卫文子、田景子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卫文子还面带忧色,这不是要反叛是什么?” 第二天,杜宣把景非的话告诉卫文子、田景子。 卫文子、田景子二人说:“这是小人离间我们关系,为楚丘氏游说的话语,让您怀疑我们两家放松对楚丘氏的进攻。不然的话,我们两家岂不是放着早晚能到手的土地不要,去干忤逆与您的,危险且不可能成功的事吗?” 两人走后,景非来见杜宣,说:“主公为什么把我的话告诉他们两个人?” 杜宣惊奇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景非说:“我看他们两人认真地看我,又急匆匆地离去,恐怕是因为知道我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杜宣仍不听。于是景非请求让他出使南方吴国。 当是时。 四家军队围困禹城,楚丘灵让出宫室给老弱幼小的国人居住,自己与守城的将士居住在城头,因此军民齐心,外敌不能攻克。 但围困日久,城内军民疲惫。而城外有勇士执锐器在日夜巡逻,城内派出向外求援的使者都被杀死。 就在城墙将要因为浸水而倒塌,城池要被攻破,楚丘氏将要灭亡的时候。 一个有着奇异能力的人,前来请求见楚丘灵。 他自称“偏济苍生”——引倒悬。 二、 引倒悬,不知道是哪里的人,也不知道具体的姓氏,过去禹城都没有了解他的人,只知道自称“偏济苍生”。 他到来时,背着用草编织成的袋子,装有黑白两色的棋子,和一个白发白衣的少女行走在水面上。禹城的居民都很惊异,纷纷说:“这是上天派来拯救楚丘氏的使者,杜氏的命运不会长久了。” 引倒悬来到城头,面见楚丘灵。 引倒悬问:“城内的居民苦于战火,如果牺牲您一个人就能减少国人的苦难,您为什么不做呢?” 楚丘灵说:“如果牺牲我个人的性命,能换得国家安定,我是不会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杜宣为人骄傲而不仁厚,将卿士视作奴仆,国君视作坟墓中干枯的白骨。如果我投降,杜氏吞并楚丘氏后,杜氏实力增长,就再没人能反抗杜宣了。他必定会推翻国君,向天子请封诸侯,对外发动战争。 “郑国西面是陈国,与我国有四世姻亲,却被五万甲士的仇怨盖过,他们的士兵睡觉都枕着盾牌和长矛,在等待向我们复仇。东面是宋国,那是有一万辆战车的大国,宋襄公曾召开盟会,为东方霸主,如今的国君不喜好珠宝美玉,偏爱土地和杰出的人才,一国君臣都在伺机攻占他国的领土。南面有怀揣二心的诸侯小国,北面极寒冰原有年年南下劫掠的部落族群。国家的边境没有安宁,又要再兴兵戈,一旦有些微的挫折,就会招致周边国家一同的进攻,致使国家灭亡,国人成为奴隶。我纵使牺牲生命,也不能让杜宣得逞。” 引倒悬问:“那您要凭借什么击败杜宣,取得胜利呢?” 楚丘灵说:“大大小小的案件,交给有能力的官员处理,辨明实情,再一一决断,以此取信于民。减轻赋税,减少农夫的无偿劳动,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耕种,粮食填满窖藏。虽然我的德行还有很多不足,但只要有一位使者带我的信物去其他封地,便能召集国人,与杜氏决战。” 引倒悬说:“尽到了身为卿士的职责,使国人民众对您信任,可以凭借这些与杜氏打一仗了。如果您需要一位送信的使者,我可以做到。但现在还不到使民众赴死的地步。” 楚丘灵下拜行礼,说:“请您教我击败敌人的办法。” 引倒悬说:“我听人说:‘一片树叶遮住眼睛,就看不见高大的祁山;两个耳朵被黄豆塞住,就听不见震震雷霆’。如今,杜氏被攻破禹城,灭亡楚丘氏的巨大利益蒙蔽了眼睛,连周边国家窥伺国土的祸患都看不到,恐怕对于身边不与他同心同德的卫氏、田氏,他们在杜宣耳边的密谋也听不到了。请您将信物交给我,我愿意去游说卫氏、田氏反叛杜氏,如果不能成功,再去您的封地征召国人。” 楚丘灵再次下拜行礼,说:“一切都听您的。” 引倒悬从草袋子中拿出一颗白色的棋子,交给楚丘灵,说:“如果天上有星星坠落,这颗棋子破碎,那就是事情成了。请您立即带领军队出城作战,袭击杜氏的中军营地。” 当晚。引倒悬踏着水波,穿越围困禹城的凌河,来到联军的营地。 他潜入营地,见到了卫文子,田景子。 引倒悬对卫氏、田氏的家主说:“我听人说:‘失去了嘴唇,牙齿就要经受寒冷’。如果楚丘氏灭亡了,卫氏、田氏两家觉得自己自己能够幸免于难吗?” 卫文子,田景子看过楚丘灵的信物之后,对引倒悬恭敬地说:“我们心里也知道事情会这样。但杜氏家族势力太大,霍氏依附于他,更有强大的将领统帅军队,我们害怕事情会泄露出去,给我们带来灭亡的灾祸。” 引倒悬说:“计谋出自我家主公的口中,落入两位的耳朵,怎么会泄露出去?两位有什么忧虑的,不妨说出来。如果我家主公能够满足,便请卫氏、田氏两家与楚丘氏并肩作战;如果做不到,那便是上天眷顾杜氏,楚丘氏即便败亡,也没有怨言。” 卫文子看向田景子,田景子略微思量之后,对引倒悬说: “我们所忧虑的,是杜氏的三位将军:杜谦、长鱼伯和百越子。杜谦是杜宣的族弟,对杜氏忠心耿耿,另外两人是他的结义兄弟,外出同乘一辆马车,就寝共卧一张凉席。凡是杜氏有什么赏赐,都是三人共同分享。这三位将军每一个人的勇气和武力,都胜过单纯的数万人的军队。 “杜谦执掌杜氏从国君那里得来的斧钺,据说是上古时代的精灵遗留下来的宝物,一斧头就劈开山岳,使凌河改道,围困禹城,都是他的功劳。 “长鱼伯祖上是虞穆王驾车追赶太阳,向西巡游时的护卫,是上古精灵和人相结合剩下的孩子,他的血脉有着奇特的力量。听京城守藏室的老先生说,长鱼伯和他的祖先长得非常相似,他的力大无穷,也许就是继承了祖先的力量。五年前,有恶龙在三江汇流的地方掀风作浪,沿岸的土地都被淹没受灾。长鱼伯下水与恶龙搏斗,顺着河流转战数千里,徒手掐死恶龙,闻名天下。 “百越子与杜谦、长鱼伯齐名,并不是因为有什么闻名的事迹,而是杜谦和长鱼伯有所争执,动手打架的时候,将两个人怒火平息的总是百越子。百越子最出名的,是他统率军队的能力。去年,他带领五千军队,向西征讨徐国。徐国是有一千辆战车的大国,却被夺去百里土地,割去两座城池,甲士死伤万人。临近的单国和隋国都吓得俯首称臣。” 田景子说:“有他们三个人在,加上霍襄子也有忠心的家臣统帅军队,我们难以违逆杜宣。如果楚丘氏能够除去这三个人,我们两家愿意帮助楚丘氏,使国人得到平安。” 引倒悬同意了这件事,并交给卫文子和田景子一颗黑色棋子,对他们说: “三天后的夜晚,如果两位看到天上有星星坠落,棋子破碎,而杜宣派人来急匆匆地召集两委出发作战,那就是三位将军死了,到了我们三家并肩作战的时候。请你们立刻杀死杜宣的使者,袭击杜宣的后军,烧毁粮草,同时阻拦霍氏的援助。我家主君会带领军队从正面袭击杜氏的中军营地,千万不要背弃我们之间的约定。” 卫文子和田景子向引倒悬拱手行礼:“都听先生您的。” 引倒悬离开了卫文子和田景子的营帐。 三天后,夜空中有彗星撞击两轮月亮。外围绕心旋转的蓝色月亮挡住了彗星的碰撞,中央的血红月亮安然无恙。那一个晚上,天空的星星如雨坠落,落入大海,不知道下落。 那天夜里,卫文子率领军队袭击杜氏后军,烧毁了杜氏、霍氏的粮草。田景子率领军队袭击凌河大堤,掘开堤岸,使河水改道,反过来淹没霍氏与杜氏的营地,使他们前军与后军无法相互照应。 杜宣率领的军队因为应对水灾而发生混乱,而统帅军队的三位大将杜谦、长鱼伯和百越子却在营地中被人摘走了头颅,尸体显然经过战斗的抵抗,握着刀剑,死得不明不白。 此时,楚丘灵率领军队从禹城中杀出,杜氏的军队无法抵抗,节节败退。卫氏、田氏的军队乘机从两翼夹击,杜氏的军队覆灭,只有霍襄子见到失败不可挽回,带领败军逃向了陈国。 楚丘氏、卫氏、田氏三家灭亡了杜氏后,瓜分了杜氏的封地。楚丘灵割下了杜宣的头颅,涂上油漆后作为饮酒的礼器。 三年后。第一纪元320年,虞安王十六年。 郑国的最后一位国君,郑灵公死了。他的孩子过早夭折,没有继承的人。于是,楚丘灵、卫文子、田景子三位卿士向天子请求,将他们三人封为诸侯,获得了同意。 这一年。卫文子将自己的姓氏作为国名,称卫文候。田景子建立仲国,称仲景候。楚丘灵建立盛国,追封自己的父亲为盛庄候。 同年,封为诸侯的礼仪结束后。楚丘灵将都城迁到了禹城,拜请引倒悬为上卿。与她共同统治楚丘氏。 这一年,楚丘灵十九岁。 没有人知道引倒悬的岁数。三年前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和三年前相比,没有丝毫的变化。 当年和他一同来到禹城的白衣少女,已经没人知道下落了。 三、 第一纪元317年,虞安王十三年。杜氏灭亡,只有杜晦建立的小宗辅氏幸免。 楚丘氏、卫氏、田氏三家瓜分了杜氏、霍氏的土地。在短暂的时间内,迎来和平,稳固各自新获得的土地。 此时。楚丘氏封地有设立宗庙的大都九座,没有设立宗庙的大城二十六座,下辖城邑无数,民众百万,统辖着数千里的地域。 在楚丘氏封地上生活的国人用着四种不同的方言,两种文字,互相之间难以交流。往往两座相隔十里的城池,因为语言不通,使得其中的居民直到老死也不相互往来。国人老幼共同住在一起,五代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也不分居,在宗族之间私斗时作战勇敢,但召集来与外敌作战,就表现得非常怯懦。在各地,宗族的私刑要比国家的法律更有威信,积累的弊病深重非常。 楚丘灵想要更改祖先定下的法律,稳定楚丘氏。她召见引倒悬,向他征询变更法令 的意见。 引倒悬和她说了很长时间。楚丘灵一边听一边打瞌睡,等引倒悬离开后,对身边的侍女王琴说:“我没想到他是个言辞空洞而没有意义,喜欢夸夸其谈的人。” 王琴用楚丘灵的原话责备引倒悬。引倒悬回答:“我用上古君王贤德,让民众休养生息的方法劝说主君,看来她不能领会。” 第二天,引倒悬觐见楚丘灵,说了另外一番治理国家的道理。等他离去后,楚丘灵又对侍女责备引倒悬。王琴将楚丘灵的话转告引倒悬后,引倒悬说:“我用虞朝开国天子,虞武王及其后的摄政的虞文公,以编订礼法,分而治之的方法劝说主君,看来她也不能理会。这样,我就知道明天要对她说什么了。” 第三天,引倒悬觐见楚丘灵。这一次楚丘灵一边听一边点头,露出赞同的神情。引倒悬回去后,楚丘灵对侍女说:“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我可以听听他对法令的看法了。”王琴将楚丘灵的话告诉引倒悬,引倒悬说:“我用过去六位诸侯代替天子召开盟会,称霸一时的方法劝说主君,看样子她听进去了。” 于是,引倒悬又见到了楚丘灵。楚丘灵听得非常入神,不自觉地移动膝盖,凑到引倒悬的身边。谈了好几天都不觉得厌倦。疲惫了就靠在引倒悬的身边休息,渴了就让侍从送来食物,和引倒悬分享。等引倒悬说完了治理国家的道理,楚丘灵虽然脸色疲惫,但神采奕奕,说:“我今天才知道治理国家的方法!” 王琴问他:“您和主君说了什么,怎么这次主君听了您的看法?” 引倒悬回答: “我劝主君用上古君王的办法,建立上古精灵时代,以及虞武王那样的盛世。但是主君说:‘那样建立盛世的时间太长了,我继承卿位执掌楚丘氏,已经让楚丘氏动荡不稳。我等不了。’于是我用富国强兵的办法劝说她,她非常高兴。只是,这样的方法还有缺陷,不能和上古君王,虞武王、文公的德行相媲美了。” 楚丘灵拜请引倒悬做上大夫,作为家臣的首位,编订新的法令。 为了使民众畏惧律法,国家安定。引倒悬下令:每十户家庭编成一什,五户家庭编成一伍,互相监视检举,一户家庭有人触犯法律,十户家庭要连带处以不同的罪罚。不告发奸恶的人,处以拦腰斩断的刑罚,告发奸恶的与斩敌首级受到同样的奖赏,隐藏奸恶的人与投降敌人同样的惩罚。 为了瓦解大的家族,是普通的国人有成为贵族,获取封地的机会。引倒悬下令:一家有两个以上的成年男人却不分居的,赋税加倍。有军功的人,各按标准升爵受赏;为私事斗殴的,按情节轻重分别处以大小不同的刑罚。致力于农业生产,让粮食丰收、布帛增产的免除自身的劳役或赋税。因从事工商业及懒惰而贫穷的,把他们的妻子全都没收为官奴。王族里没有军功的,不能列入家族的名册。明确尊卑官爵等级,各按等级差别占有土地、房产,家臣奴婢的衣裳、服饰,按各家官爵等级决定。有军功的显赫荣耀,没有军功的即使很富有也不能彰显荣耀。 陆黄羊听说了这些法令,在朝堂上和引倒悬辩论。 陆黄羊说:“古代的圣人不改变民俗,来教导国人百姓,聪明的人不改变祖先定下的法律,治理国家。顺应民风民俗来教导国人,不费力就能成功;沿袭成法而治理国家,官吏习惯而百姓安定,从来如此。现在上大夫破坏民俗和过去的法令,国民不能在短时间内习惯,一定会使国家陷入动荡。请您收回新的法令。 引倒悬反问:“从来如此,那就对吗?” 陆黄羊哑口无言。 引倒悬说:“办事犹豫不决就不会成功。新的法令已经颁布,如果我们早上颁布命令,到了晚上就收回,这样如何取信于国人民众?过去,我们缺少对百姓的教导,不能和百姓谋划新的法令的创始,但我们可以和百姓们们共享变法成功的欢乐。《典》说:‘探讨最高道德的人不与世俗合流,成就大业的人不与一般人共谋。’因此,圣人只要能够使国家强盛,就不必沿用旧的成法;只要能够利于百姓,就不必遵循旧的礼制。” 楚丘灵说赞同引倒悬:“先生说得好!” 陆黄羊又说:“没有百倍的利益,就不能改变过去的法令;没有十倍的功效,就不能更换旧有的机制。仿效过去的法律没有过失,遵循旧有的礼制来治理国家就不会出偏差。您如今凭什么说新的法律能给国人、楚丘氏带来利益呢?” 引倒悬说:“治理国家没有一成不变的办法,有利于国家就不仿效旧法度。所以虞武王不沿袭上古精灵时代、那些君王制定的法律而能一统天下,精灵末代的君王,不更换旧有的礼制,因为缺乏应对而灭亡在魔王降临的时候。因此,反对旧法的人不能非难,而沿袭旧礼的人不值得赞扬。” 楚丘灵说:“您说的太对了。一切都按照先生说的来做。” 新法在民间施行了整一年,国人到国都说新法不方便的人数以千计。正当这时,楚丘灵的叔叔,楚丘光触犯了新法。引倒悬说:“新法不能顺利推行,是因为上层的人触犯它。”就依照新法,以在脸上刺字的刑罚处罚楚丘光。第二天,楚丘氏的国人就都遵照新法执行了。 又两年。第一纪元320年,虞安王十六年。 郑国的最后一位国君,郑灵公死了。他的孩子过早夭折,没有继承的人。于是,楚丘灵、卫文子、田景子三位卿士向天子请求,将他们三人封为诸侯,获得了同意。 这一年。卫文子将自己的姓氏作为国名,称卫文候。田景子建立仲国,称仲景候。楚丘灵建立盛国,追封自己的父亲为盛庄候。 同年,封为诸侯的礼仪结束后。楚丘灵将都城迁到了禹城,拜请引倒悬为上卿。与她共同统治楚丘氏。 五年后。 第一纪元325年,虞安王二十一年。 杜宣的家臣宣庆为了替主君报仇,带着杜氏留下的斧钺,阉割了自己,化妆成杜氏的罪人奴隶,潜入盛国宫室中打扫厕所。 一天,楚丘灵前来如厕。宣庆埋伏在厕所外,打算趁楚丘灵没有防备的时候,砍下她的头颅,让她在腥臭中死去。楚丘灵走出厕所,被宣庆偷袭,受了致命的重伤。 就在宫室中的护卫来不及赶到的时候,天空中忽然有一道白虹贯穿太阳,引倒悬出现在楚丘灵身边,用法术治好楚丘灵,擒下了宣庆。 所有的家臣都认为要杀了宣庆。楚丘灵叹息道:“杜宣死了就没有后人,这个人还要为杜宣报仇,他是个义士。还是放他走吧,我以后小心躲避他就是了。” 于是释放了宣庆。 宣庆仍然不死心。他给自己的身体涂上生漆,使皮肤溃烂,化装成一个癞疮病人,又吞下火炭,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嘶哑。他在街上乞讨,连过去的妻子都认不出他。过去的朋友偶然认出了他,抱着他哭泣,说:“以你的才干,投奔楚丘氏一定能身居高位。那时你为所欲为,使楚丘氏政令混乱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这样残害自己?” 宣庆说:“我如果委身楚丘氏,再去刺杀楚丘灵,就是怀有二心。我现在这样刺杀,虽然艰难,但我就是要让全天下怀有二心的人惭愧自责,不得安宁。” 一天。楚丘灵乘坐马车出行,引倒悬驾车。宣庆埋伏在他们必须经过的桥梁下刺杀,不敌引倒悬,再次被擒拿。这一次楚丘灵没有再放走宣庆,她脱下了自己的外氅,放在地上让宣庆刺了三剑,作为他效忠杜宣的证明。宣庆刺了三剑后,向杜氏封地所在的东方下拜,然后自杀了。 楚丘灵厚葬了宣庆,下令照顾宣庆的妻子和儿子。 又五年。第一纪元330年,虞宣王二年。 楚丘灵二十九岁。引倒悬侍奉她、推行新法的第十三个年头。 盛国百姓对于新法都非常赞同。路上没有人拾别人丢的东西为己有,山林里也没了盗贼,家家富裕充足。国人勇于为国家打仗,不敢为私利争斗,乡村、城镇社会秩序安定。盛国民心收归在楚丘灵一人。 当初说新法不方便的盛国百姓又有来说法令方便的,引倒悬说:“这都是扰乱教化的人”,于是把他们全部迁到边疆去。此后,百姓再没人敢议论新法了。 同年。 卫文候的侄子,公子介入赘楚丘氏,成为了楚丘灵的丈夫。 四、 楚丘灵将引倒悬作为国师,每次经过他的居住的草庐,都要下车对草庐行礼。大陆四方很多贤德的人都来依附她。 一天。楚丘灵在宫廷召开宴会,忽然下起了雨。楚丘灵便暂停了宴会。 左右的家臣问她:“您为什么停止宴会?”楚丘灵说:“我和山野的猎人约好了要一起打猎,现在下雨,恐怕不能成行了。我得去告诉他这件事。”于是由引倒悬驾车,前往禹城外的乡下,告诉猎人停止打猎,再回来继续宴会。 第一纪元328年,虞安王二十四年。 因为领土边界的纠纷,卫文候兴兵攻打仲国。卫文候派遣使者来盛国见楚丘灵,请求借调军队和道路,去进攻仲国。楚丘灵对使者说:“我们和仲国是如兄弟一样亲爱的国家,不敢向贵国借调军队和道路。” 不久后,仲国也派来使者,请求盛国协助进攻卫国。楚丘灵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了。 两国使者回到自己的国家后,卫文候与仲景候勃然大怒,向对方派遣使者,希望一同进攻盛国,因此得知了盛国对两国的和睦态度。两国都派遣使者来朝拜盛国。 于是,盛国逐渐成为中央三国之首,没有国家敢来挑衅它。 卫国派遣的使者是卫文候的侄子,公子介。 公子介身姿俊美英武,相较于叔父更胜一筹,手持白玉的时候,肌肤的颜色和白玉几乎融在一起。驾车出行的时候,城市中围观的妇女将瓜果投向他的车架,将车都丢满了。 公子介不仅外貌美丽,还有着过人的力量,能拉开百斤的弓,一箭射死猛虎。他很擅长言辞,出使各国,面对各国君主不卑不亢,将自己的使命完成。 公子介来到盛国,觐见楚丘灵。原本的雄辩言辞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朝堂上半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到随从的人偷偷拉他的衣角才想起下拜行礼。离开时,脚下鞋子的屐齿在门槛上磕断都没有发现,因而摔下了宫廷台阶。 回国后,公子介向卫文候请求入赘盛国。卫文候没有同意。 同年,陈国发兵攻打卫国,攻下三座城池,杀死卫军两万。盛国发兵协助卫国防御,引倒悬统帅军队,陆黄羊主持国政。变法没有受到影响。 七月,仲国发兵协助卫国防御。 十一月,引倒悬任联军统帅。卫、盛、仲三国联军击败陈国军队,杀死士兵七万。夺回卫国的城市,又向西攻占了三百里的土地。卫氏将夺回的三座城市献给盛国、仲国。三家平分了陈国的土地。 第一纪元329年,虞宣王初年。 一月,北方的游牧部落褐羊氏南下,进攻虞朝京城。天子发出救援的命令,却没有诸侯响应。 二月,京畿外城被攻破。 同月。楚丘灵召开盟会,卫国与仲国响应。三家结成联军救援王室,在京畿大败褐羊氏,向北驱逐褐羊氏数千里,杀死士兵十万。天子将北方的土地封给了这三个国家。 七月,陈国向北进攻游牧部落。击败鹘鸟氏、褐羊氏,扩大了五百里的国土。 九月,宋国向北进攻,大败。 十一月。卫文候、仲景候、楚丘灵与宋国的国君宋明候在盛国的国都,禹城举行相互尊称对方为王的仪式。天子派来使节,向四位国君赏赐油炸的贡肉,承认了他们的王位。 于是,虞朝天子再无丝毫威信可言。炎之陆诞生了新的君王。 卫国有卫文王,仲国为仲景王,宋国为宋明王。盛国楚丘灵认为自己的德行不够,追封自己的父亲为盛庄王,在国内仅称自己为“君”。 四国相王,公子介随卫文王参加了仪式。仪式结束后,公子介对卫文王说:“盛国的主君明白自己的才德不足以称王,仍自称为君。如今四国相互尊称对方的主君为王,如果我们不看到自己的缺陷,心安理得地坐上王位,一定会招惹灾祸。请让我入赘盛国,加深两国之间的联系。” 卫文王没有同意。 第一纪元330年,虞宣王二年。 南方的吴国主君听说四国相王,认为他们不配称王。于是自称吴王,兴兵十五万讨伐卫国。一月之内攻陷了五座城市,杀死士兵五万。 同时,陈国国君陈惠候邀请吴王,在陈国与吴国交界的焉支山相王。吴王欣然应允。天子也派使者赐下了油炸的贡肉。称陈惠王,吴襄王。 陈惠王迎娶了吴襄王的妹妹。他们约定,陈惠王发兵十万进攻仲国,吴襄王继续进攻卫国。两国在盛国与卫国、仲国的交界会师。 二月。吴国攻陷卫国陪都尚城。卫文王向盛国、仲国求援。盛国发兵五万协助,引倒悬推荐柳出愚统帅军队。仲国没有回复。 四月,陈国发兵十万进攻仲国。一月攻下四座城市,杀死士兵四万。仲国向盛国求援。 五月,盛国发兵三万协助仲国,引倒悬推荐宣庆的儿子,宣枢统帅军队。 七月。宋国撕毁盟约,发兵五万进攻盛国。引倒悬带领两万军队迎战宋军,宋军全军覆没。当月,引倒悬率军援助卫国,大败吴国,杀死士兵七万。 十月。引倒悬率领三国联军大败陈国,杀死士兵三万。 陈国元气大伤,此后十年不能再整编军队作战。陈国的小孩夜晚哭泣,只要听到引倒悬的名字就会停止。 卫国被攻下五座城市,失去了一千里的封地,卫文候直到死也没能夺回。仲国失去四座城市,六百里封地,与陈国结为姻亲,努力修复亲善的关系,维持和平。 吴国虽然战死了大量的士兵,但扩张了土地,便停止进攻。南方的小诸侯国都像吴国朝拜。 盛国带领三国联军击败了外敌入侵,陈国,宋国和吴国都派遣使者来和盛国交好。国内旧的贵族,被从战争中诞生的新贵族所取代,势力逐步瓦解。楚丘灵的声望达到了顶峰,彻底掌控了盛国的权利。 尽管三国联军取得了胜利。但仲国没有派兵援助卫国,并在战争结束后与陈国修复关系的举动,使得三国之间的关系破裂。此时,公子介再次提出入赘盛国,使得两国之间更加亲密。 十一月。卫文公最终同意了,派遣使者到了盛国。 使者到了盛国,面见楚丘灵后。楚丘灵独自离开宫廷,当天夜里不知所踪,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没有人知道楚丘灵去了哪里。 十二月。公子介入赘盛国。只有简单地宴会庆祝他和楚丘灵成为夫妻。 第一纪元332年,虞宣王四年,七月。 楚丘灵的女儿出生。取名为心。 这一年,楚丘灵三十一岁。拜请引倒悬作为自己女儿的老师。 仍没有人知道引倒悬的岁数。他的脸庞也和当年一样,岁月留不下一丝痕迹。 只有发丝中多了白雪的颜色,仿佛一夜之间,夏日禹城中下了场雪,只落在他的身上。 五、 第一纪元341年,虞宣王十三年。 新法推行的第二十四个年头。楚丘灵变更官职爵位。将臣民的爵位分为十四级,设置相邦作为所有官位的首领,同时设置左右丞相,作为相邦的副手。她拜请引倒悬作为相邦,陆黄羊作为左丞相,董狐作为右丞相。协助管理国家,推行法令。 引倒悬在禹城开设学宫,开设工、农、医、兵、商及百家杂学的学科。收集天下的书籍,收藏在百尺高的高楼中。学宫的规格超过了王宫,并且向其他的城市,开设规模更小的国学堂,招揽优秀的人才。 官员韩暨向楚丘灵上书指责引倒悬,认为他有轻视国君,豢养自己势力反叛的想法。 楚丘灵问:“你觉得盛国有哪些宝物?” 韩暨说:“去年,有农夫在洛水畔救了一条受了伤的红色大蛇。第二天大蛇衔来十二颗珍珠作为报答。每一颗都有五寸的直径,发出的光芒可以照亮十二辆大车。宋国愿意用五座大城来换取一颗珠子。这是我国的珍宝。” 楚丘灵说:“珍宝不能给国民提供饮食,不能代替士兵上阵杀敌,只能引来盗贼的窥视。如果不从农夫手中购买,那么农夫的性命就危险了。这不算是什么珍宝。” 韩暨说:“我国有险峻而稳固的山河,洛水隔绝宋国,寒山隔绝陈国,使他们的军队无法轻易进犯。这是我国的珍宝。” 楚丘灵说:“国宝在于仁德的政策,而不在于山河的险固。我看《典》上说,上古精灵时代的君王们,有着隔断天空的高山作为屏障,四面大海无比广阔,还有精灵制作的天空之城为他们庇护。但魔王出现后,便将大陆撕裂成两块,间隔万里,使精灵衰退,过去所有的国家都灭亡了。这是他们被安慰的环境所迷惑,不去想如何进取,施行仁德的政策导致的。这才有后来虞武王驱逐恶魔,广播仁政,建立虞朝的事情。” 楚丘灵说:“我对珍宝的看法和你不一样。朝堂上有一位大臣叫柳出愚,我派他率领军队抵御陈国,使陈国十万大军不能移动寸步。有一位将军叫宣枢,我派他带领军队防备吴国,连骄傲的吴国人都不敢到南边的澄雨湖打鱼。有一位大臣叫凌墨,我派他去管理西北方的越州城,有九千户的人民从仲国和宋国投奔到我国。左右丞相,陆黄羊处理政务,使国人没有怨怼,董狐负责决断大小的事务,使将军与官员没有疑惑。更不要说相邦引倒悬,领军出征没有一次失败,为我国扩张了数千里土地;他编订法令使国家稳定,国人信服,周边的诸侯没有不派使者来向我们朝拜的。这些大臣们,每一个都是光耀千里,有他们在,我们的国家就有天险屏障,哪里是珠宝所能相比的?现在引倒悬设置学宫,为我招揽天下有才德的人,他们的居所当然应该超过我的,怎么是对我不忠诚呢?” 韩暨听了非常惭愧,回家后自杀了。 楚丘灵厚葬了韩暨,赡养他的妻子和儿子。将他的儿子送入了学宫学习。 楚丘灵的女儿,楚丘心九岁了。她的容貌比母亲更加美丽,在河边行走的时候,总有游动的鱼群偷偷跟随,但是她回头去看时,游鱼又害羞得潜入水中,不见踪影。 楚丘心乘车外出,遇到引倒悬在路边行走,于是命令停下车队,下车拜伏在路边,向引倒悬行礼。引倒悬没有回礼。 楚丘心大怒。回到宫室后,引倒悬来教她读书,她故意把引倒悬晾在书房,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躲在宫室外的花坛中偷偷观察引倒悬的反应。 引倒悬在书房中佁然不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从口袋中拿出棋子和自己下棋,一直从上午到吃午饭的时候。 楚丘心腹中饥饿,忍不住走出花坛,怒气冲冲地走到引倒悬面前。 楚丘心问:“先生,请问是富贵的人能对贫贱的人骄傲,还是贫贱的人能对富贵的人骄傲!” 引倒悬说:“当然是贫贱的人能对富贵的人骄傲,富贵的人哪里敢对贫贱的人骄傲。” 楚丘心更加生气,抢走引倒悬手中的棋子,扔出书房。然后问:“您这是什么道理!” 引倒悬说:“即便身为国君,一旦骄傲就会使国家灭亡,卿士骄傲就会失去封地。失去国家的人,没有听说还能被以国君的身份礼遇对待的;失去封地的人,没有听说谁还把他当做一家之主的。至于贫贱的游士,如果说的话没人听,遇到不合心意的事,穿上鞋子就离开了。到哪里都是贫贱,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呢?” 楚丘心听了浑身战栗,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跑出宫室,将引倒悬的棋子捡了回来,恭敬地放好。她趴在引倒悬的大腿上,抱着引倒悬,痛哭着向他请罪:“那些都是我胡乱说的,请您收回您说的话!” 引倒悬慌忙后退向楚丘心下拜请罪,楚丘心没有接受。直到傍晚楚丘灵和侍女来到,安慰楚丘心,她才停止哭泣。 引倒悬收回了自己的话,与楚丘心重归于好。 此后,楚丘心愈发倚仗引倒悬,每天清晨乘车前往引倒悬的草庐中,趴在门前等待引倒悬醒来,请他和自己一同乘车前往宫室处理事务。楚丘心亲自为引倒悬准备饭食,侍奉引倒悬饮食,捧着引倒悬的木屐等在朝堂外,等他处理完事务后,将捂暖和的鞋子为他穿上。乘车送引倒悬回到住处,两次下拜行礼,不敢抬头,用膝盖后退离开。 引倒悬受不了楚丘心的扰乱,又心疼她的做法,难以责怪。只好远远看到她就绕路躲开。每天晚上穿着官员的服装,在凳子上和衣睡觉,天不亮就出门来到宫室,开始处理政务。散朝后,先进入侧室,然后走小路偷偷离开。只有教导楚丘心读书学问的时候,才会堂堂正正进入宫室,与她相见。 楚丘心因为见不到引倒悬,每天吃不下饭,夜晚哭泣不止,日渐消瘦,衣服的腰带越来越宽松。走路的时候没有力气,随风摇晃,国人一时为她倾倒。禹城中模仿她走路的女子数以千计。 引倒悬没有办法。只好进入宫室,向楚丘心下拜请罪,发誓自己不会离开盛国。楚丘心才恢复原来的样子。 一年后。 第一纪元342年,虞宣王十四年。 公子介来到盛国十二年。入赘楚丘氏后,他没有获得任何官职,只能待在宫室之中。和楚丘灵一个月才能见到一次,楚丘心出生后,两个人的交往仅限于共同饮食,互相向对方祝酒,希望神灵保佑健康。 此时引倒悬主持国政,公子介认为自己的才德超过引倒悬,而自己的女儿喜欢引倒悬,要远远超过自己,因此心中不满。他买通宫室守藏室的官员,盗走了上古时期精灵的斧钺。 自从宣庆刺杀失败后,斧钺被楚丘灵缴获,和杜宣的头颅放在一起。公子介得到斧钺之后,叫来自己的死士扮作侍从,去见楚丘灵。 当时,楚丘心送引倒悬离开宫室,刚好来见母亲。在楚丘灵祝酒的时候,公子介的死士拔出斧钺,砍向楚丘灵。楚丘心撞开楚丘灵,替她受了刺杀。因为死士的力量不够,斧钺只贯穿了楚丘心的腑脏。她没有立即死去。 楚丘灵被吓呆了。公子介指使死士杀死楚丘灵,正在要动手的时候,宫室被彗星击毁,引倒悬从天空坠下,挡住了死士刺杀,徒手拧下了死士的头颅,踩断了公子介的四肢。救下了楚丘灵。 楚丘心流血过多,引倒悬到来时已经奄奄一息,难以挽救她的生命。引倒悬用法术将楚丘心用冰封住,召集军队保护楚丘灵,然后一手提着死士的头颅,一手提着公子介,离开了宫室。 当夜,引倒悬南下,向着卫国走去。 他一夜走了一千五百里的路程,经过三十座城池,将城市的城墙击毁,将城门撞破,数万军队不能让他的脚步放缓。 凌晨,引倒悬来到卫国宫室。将熟睡的卫文王从床上扔了下去。把死士的头颅放在他面前,亲手撕下了公子介的四肢,然后掐死了他,离开卫国宫室,返回盛国。宫廷外的军队不敢阻拦。 此后,卫文王得了癔症。每次出宫巡视,后边都要跟着数以百计的车辆,车上都是顶盔贯甲的卫士,让身强力壮的人做贴身护卫,持矛操戟的人紧靠他的车架随行护卫。这些防卫缺少一样,就不敢出门。 睡觉也要数千士兵在宫室外巡逻。卫文候不敢躺着睡觉,只能用一个圆形的木头当做枕头,抱着宝剑和衣而眠。一有动静就立刻醒来,拔剑就刺,因此死去的侍从不知道有多少。 公子介死去,盛国与卫国交恶,三国联盟破裂。 卫国与吴国修复关系,仲国和陈国、宋国互相派使节联合。五国在吴国都城订立盟约,组建联军,相约共同讨伐盛国。 这一年,楚丘灵四十一岁。 遭遇了丈夫刺杀自己,女儿生死未卜,国家遭受五国联军共同讨伐,似乎将要崩溃。 引倒悬回到盛国的时候,他看到了在城外等待自己的楚丘灵。满头白发,容颜衰老。 而在楚丘灵眼中,来人的样子一如初见。 只是这个她以为永远不会立刻衰老、天下无敌并会一直无敌下去的男人,眉眼间多了很多疲惫。 六、 第一纪元342年,虞宣王十四年。 十三月。 公子介指使人刺杀楚丘灵,伤楚丘心。楚丘心濒死。刺客被引倒悬所杀,公子介被引倒悬擒拿。 引倒悬带着刺客头颅和公子介南下。一夜越过数千里路途,往返于盛国与卫国之间,攻破的城池有三十座,数万军队不能阻挡。卫文王被称作一时的雄主,却被他如同提着刚出生的小孩一样从床上拿起,摔在地上。杀死公子介如同杀鸡,血液溅了卫文王满身,惨叫声十里之外都能隐约听见。 从此引倒悬声名大震,所有国家的君主都害怕卫文王的遭遇,即便有重重甲士保卫,也日夜不得安宁。只好私下里联合起来,组成联军,想要消灭盛国。 引倒悬回到盛国后,拼尽所有的法术拯救楚丘心。据说一夜之间头发灰白,脸色变成了琥珀一样的黄色,连行走都无法自己完成,离开楚丘心的房间时,是由楚丘灵搀扶。 听说了引倒悬身体受损的消息,正在召开盟会的诸侯们都相互祝贺。他们相互约定,尊吴襄王为盟主,从盛国的四面出兵。 而在此时。 逃奔到陈国的霍襄子,从乡间找到了长鱼伯的弟弟,长鱼仲。 长鱼仲的勇武用更胜于他的哥哥,在山下跺跺脚,整座高山都要随之动摇,落石滚滚。两只手能掀起万斤的巨石,背负着一天行走百里的路程,也不流汗。 长鱼仲因为杀人,带着母亲和妹妹逃到了陈国,以屠宰猪羊维生。 霍襄子逃到陈国后,经常寻访有奇特力量的人,希望能杀死楚丘灵和引倒悬,给杜宣报仇。有人告诉他长鱼伯的弟弟长鱼仲躲在屠夫之间,来躲避仇恨。于是霍襄子多次登门拜访,请到了长鱼仲的母亲,为她设置酒宴,向她敬酒祝她身体健康。最后拿出了十斤黄金,希望作为礼物,送给长鱼仲的母亲。 长鱼仲并不认识霍襄子,觉得很奇怪,于是坚决推辞了黄金。他带着霍襄子带偏僻的地方,小声说:“我虽然有老母亲需要赡养,家里贫穷,但以屠宰维生还算是能够支持生计,早晚给母亲买一些松脆可口的点心,给母亲的供养还算完备。我不敢接受您的馈赠。” 霍襄子说:“我有仇人,但是在列国之间到处寻访,都没能找到能为我报仇的人。我私下听说您很重义气,又很有能力。所以献上黄金,希望作为供养您母亲大人一点粗粮的费用,也能够跟您交个朋友,哪里敢有别的索求和指望!” 长鱼仲说:“我有罪责背在身上,所以逃离故乡,在这市场上做个屠夫,只是希望借此奉养老母亲;老母亲在世,我不敢对别人以身相许。”于是坚决拒绝了霍襄子的馈赠。 霍襄子虽然没能送出黄金,但是尽到了宾主相见的礼节,告辞离去了。 过了很久,长鱼仲的母亲去世。 长鱼仲安葬了母亲后,直到丧服期满,他对自己的妹妹说:“唉呀!我不过是一个背负责罪责的人,拿着刀杀猪宰狗,而霍襄子曾经是诸侯的卿相,他却不辞劳苦,委屈身分和我结交。我对待他的情谊实在太浅薄太微不足道,没有什么大的功劳,可以和他对我的恩情相抵,而霍襄子献上十斤黄金为母亲祝寿,我虽然没有接受,可是这件事说明他是特别了解我啊。贤德的人因为于一点小的仇恨,把我这个处于偏僻的穷困屠夫视为亲信,我怎么能一味地默不作声,就此完事了呢!况且以前来邀请我,我只是因为母亲在世,才没有答应。而今母亲享尽天年,我该要为了解我的人出力了。” 于是长鱼仲拿起屠刀,来到了霍襄子的住处。 长鱼仲对霍襄子行礼,然后说:“以前所以没答应您的邀请,仅仅是因为母亲在世;如今母亲已享尽天年。您要报复的仇人是谁?让我来办这件事吧!” 霍襄子将楚丘氏击破杜氏,以及长鱼伯可能死于引倒悬之手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长鱼仲。 霍襄子说:“楚丘灵是盛国国君,引倒悬是盛国的相邦,楚丘灵的老师。如今盛国正在最强盛的时候,他们居住的地方一定士兵防卫严密。如今承蒙您不嫌弃我,应允下来,请增加车骑壮士作为您的助手。” 长鱼仲说:“盛国与陈国,中间距离不太远。如今刺杀盛国的国君和相邦,在这种情势下不能去很多人,人多了难免发生意外,发生意外就会走漏消息,走漏消息,那就等于整个盛国的人与您为仇,这难道不是太危险了吗?我有两位很要好的朋友,他们都是有着上古精灵血脉的人,让我们三个人去为您做这件事。” 长鱼仲与两位朋友约好,将要去刺杀楚丘灵和引倒悬的时候。五个国家结盟,相约攻打盛国。但是因为有引倒悬在,即便听说了他身体受损的消息,也没有国君敢去挑衅引倒悬。于是,霍襄子推荐了长鱼仲。以五国联军的名义,向引倒悬约战,地点在仲国、陈国、盛国与卫国四国的交界处,黔谷关。 五国联军在黔谷关内,等待引倒悬死去就进攻盛国。 盛国受到战约,引倒悬请求赴战,楚丘灵不准。就这样连续请求了三次,楚丘灵才同意。 楚丘灵将自己遇刺,楚丘心重伤濒死的消息告诉了国人。国人群情激奋,妻子劝丈夫上阵立功,老父亲劝儿子保家卫国,兄弟之间相互鼓励,各自携带兵器前往参军。 楚丘灵派遣凌墨带领三万军队向东防御宋国,派宣枢带领三万军队进攻吴国腹地,派柳出愚带领三万军队进攻仲国,派韩无忌带领三万军队进攻卫国。自己亲自率领十万军队,陈兵黔谷关外,等待约战的结果。 第一纪元343年,虞宣王十五年。 二月三日。五国联军和楚丘灵来到黔谷关,方双约定,各自的军队退开百里,等待这一战的结果。 四日。引倒悬来到黔谷关赴战。 下午。长鱼仲和他的两位朋友:吴累,侠舟来到黔谷关。 当夜,天空有流星坠落,砸在黔谷关。发出的碰撞声在百里外都使人心惊胆战,不得安睡。 五日。黔谷关与附近数十里的山川被夷为平地。五国联军和楚丘灵不得不各自率领军队,再退百里。 六日。大地震动,以黔谷关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裂开。其中有数条长达二百里的裂口,蔓延到双方军队的营地,不得不再退军五十里。黔谷关周围几座城市的居民睡觉都会被震到床下,城墙也随之倒塌。 七日。震动停止。没有人敢前往黔谷关查看。 楚丘灵亲自带领军队前往。翻过因为战斗而变成废墟的山川,骤然凸起的平地,绕开裂谷。在付出了很大的伤亡后,楚丘灵赶到了黔谷关。 她看到引倒悬站在一片空地上。四周是无数的陨石砸成的大坑。 在他面前的地上有三具无头的尸体。一个妆容精美的女人趴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哭泣得极为伤心。 当楚丘灵走过去以后,那个女人抬起头,对她和引倒悬说: “你们杀的这个人,叫长鱼仲!他过去没有和你们为敌,只是因为老母亲在世,我不肯出嫁。如今他的母亲已经过世,而我之前骗他要出嫁,他才会答应和你们作战!是霍襄子将他从低贱的行业中发现,真诚地和他结交,我哥哥除了偿还恩情还能怎么办啊!好男儿可以为了解自己的人去死,好女子会为自己爱慕的人梳妆打扮。如今我的哥哥为了赏识他霍襄子死在你手上,我未来要为谁梳妆打扮啊!” 于是,女人趴在无头的尸体上,大喊三声“天哪”,就口吐鲜血,因为伤心过度而死去了。 引倒悬收殓了尸体,和楚丘灵一起返回。 楚丘灵率领军队,以引倒悬作为主将冲锋。五国联军被黔谷关的战斗吓破了胆,看到引倒悬带领军队冲来,纷纷丢下兵器逃跑,然后被赶上的盛国军队杀死。这一战从早晨打到深夜,盛国军队追击了三十里,以十万计数的败军在道路两旁横尸,流淌的血液可以使盾牌漂浮。 五国联军战败,又被四面出击的盛国军队袭击,只好纷纷割让土地城池,向盛国请求和平。大的诸侯国派遣使者表示臣服,小的诸侯国送来人质,前来朝拜盛国。 盛国乘着胜利,割取其他国家的土地,重新划分山河的区域,使国土扩大了一倍。此后很多年都在整顿国家的内政,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九月。引倒悬救治楚丘心失败,只好将楚丘心冰封,一点一点修补她受伤的身体,希望未来有人能够治愈她。 第一纪元345年,虞宣王十七年。 引倒悬改革赋税制度,丈量全国土地,鼓励开荒。同时,下令贵族必须将自己的土地分给自己的所有子女。若没有后人,就会把土地收归国有。禁止将土地私人买卖。 第一纪元347年,虞宣王十九年。五位楚丘氏有封地的宗亲不满变法,起兵反叛。被诛杀。同年,仲景王死去。 第一纪元355年,虞元王二年。宋国、仲国攻打卫国。卫国向吴国求援。 虞元王三年。吴国发兵援助。宋国、仲国大败,宋国被割去三座城池。 第一纪元360年,虞元王七年。陈国和仲国进攻吴国。割去五座城池。同年,卫文王死去。 第一纪元371年,虞元王十八年。 虞元王封楚丘灵作为诸侯之长,举行盟会。各国诸侯都排遣使节向楚丘灵祝贺。 楚丘灵命令董狐率领军队,在寒泽与天子的军队会和,前往朝见天子。 第一纪元372年,虞元王十九年。 楚丘灵将南方苍、淤地区的十五座城池封给引倒悬作为封地。因为引倒悬曾自称“偏济苍生”,受封苍地,于是被人称为“苍君”。因此离开了禹城。 同年。 禹城有人拿着十两黄金,在街上找人算卦,说:“我是苍君手下的人,苍君变更法令使国家富强,如今国君没有继承人,那什么时候该苍君登上大位呢?”算卦的人恐惧,不敢收下黄金,那个人就走了。 七月。左丞相洛为娶了楚丘氏的女人做妻子,又嫉妒引倒悬,因此向楚丘灵说:“引倒悬在国家的威望太大了,国人都只知道他的名字,而不知道国君的名字。现在大街上出现了算卦问引倒悬何时登上大位的人,我看他离作乱不远了。” 这一年,楚丘灵七十岁。 她的双眼已经浑浊,曾经美丽的脸庞已经干瘪,肌肤皱起,容颜不再。连从座位上站起都做不到,需要人服侍着洗漱如厕。 烛光里的左丞相的影子,在她的眼里模糊不清,但那个数十年不曾变过、一直青春的男人的身影,她却看得清清楚楚,仿佛他就在身边。 楚丘灵看了看左丞相,又看了看明亮的烛光。然后问: “要怎么办?” 结、 左丞相洛为对楚丘灵进言:“引倒悬是一位杰出的人才,但我担心他对您会有不臣的想法,不如我们先试探一下。让一位楚丘氏的女子嫁给引倒悬做妻子,如果他拒绝了,那就是对您怀有二心。” 楚丘灵同意了这件事。于是让洛为从楚丘氏中选了一位貌美的女子,送去苍地。洛为指使楚丘氏的女子羞辱引倒悬。 楚丘氏的女子到了苍地之后,见到引倒悬,在会客的厅堂中责难羞辱他。语气非常难听,在座的宾客都忍不住按住剑柄,对女子怒目而视。而引倒悬平心静气,两眼并不去看楚丘氏女子,只等她骂完之后,写了一封信,辞退了婚事,让楚丘氏的女子将信带给楚丘灵。 楚丘灵收到信后,看到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询问赐婚是否是她的意思。楚丘灵想了一天一夜,没有上朝。 第二天,楚丘灵写了回信,派使者交给引倒悬。引倒悬收到信后,上面只写了两个字,“不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时,一个叫王晗的人来见引倒悬。 引倒悬说:“您是杰出的人才,能和您交个朋友吗?” 王晗说:“鄙人不敢奢望。我曾经在《典》上看到:‘推荐贤能,受到人民拥戴的人才会有人才前来投奔;聚集不肖之徒,即使是能成就王业的人,他的命运也不会长久。’鄙人没有什么才干,所以不敢从命。鄙人还看到过这样的说法:‘不该占有的职位而占有它,这叫做贪恋高位;不该享有的名声而享有它,这叫做贪恋名声。’鄙人要是接受了您的情谊,恐怕那就是鄙人既贪位又贪名了。所以不敢从命。” 引倒悬问:“您是不满意我在盛国推行的政令吗?” 王晗说:“一千个随声附合的人比不上一个人的正义直言。希望您允许鄙人对您直陈自己的意见。” 引倒悬说:“请您说吧。” 王晗说:“楚丘氏的先祖楚丘胜曾经侍奉公子露,随他在外流亡十九年,直到公子露回到郑国,成为郑惠公,他就当上了执政。他出任郑国执政六七年,向东讨伐过宋国,一次出兵救芼国。在境内施行德政教化,北方的少数民族前来朝见。很多有德行的人才听到这种情形,都前来敲门投奔。在楚丘胜担任执政期间,他劳累不坐车,酷暑炎热不打伞,走遍郑国,为国君搜罗人才。当年郑惠公设立三军五卿,在挑选人才时,郑惠公请楚丘胜担任五卿之一,楚丘胜不同意,认为自己才疏学浅,并向郑惠公推荐合适的栋梁。后来五卿当中的四位,杜方、卫决、霍执、田常都是出自楚丘胜的推荐。他活着的时候,不用随从的车辆,不带武装防卫,他的功名载于史册,藏于府库,他的德行施教于后代。楚丘胜死的时候,郑国不论男女都痛哭流涕,连小孩子也不唱歌谣,正在舂米的人也因悲哀而不发出相应的呼声。这就是他的德行啊。 “而到了楚丘胜的儿子,楚丘回的时代。他二十岁担任执政,处理政务不可以说不勤勉,郑国在他执政期间改革法令,对外扩张,成为霸主。但郑惠公过世后,继位的郑灵公政令昏庸,草菅人命,认为楚丘回执掌大权,限制自己太多,就派刺客刺杀楚丘回。楚丘回被逼逃离郑国。等到郑灵公被臣子杀死,楚丘回重归郑国,迎立郑平公,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杀死郑灵公亲近的谄谀的臣子,专擅郑国国政,因此其他的卿士没有和楚丘氏和亲的,其他臣子也恐惧厌恶他。所以,楚丘回一死,楚丘氏就被其他卿士围攻,几乎灭亡。只有盛庄王的祖父被卫氏的卫武子偷偷藏了起来,在很多年后复兴了楚丘氏。 “现如今,您拒绝了国君的赐婚,断绝了与楚丘氏的联系。而且您还杀死了那么多楚丘氏的贵族。国君没有后人,只有一个女儿,还被您冰封起来。宗室没有支持您的人。更何况,您现在的威望全部来自国君的支持,还有您无双的武力。《典》上说:‘凭靠施德的昌盛,凭靠武力的灭亡。’您的处境就好象早晨的露水,很快就会消亡一样危险,国君如果对您产生疑虑,您还打算安度晚年吗?您为什么不把苍、淤的封地交还国君,到偏僻荒远的地方退隐,劝国君重用那些隐居山林的贤才,赡养老人,抚育孤儿,使父兄相互敬重,依功序爵,尊崇有德之士,这样才可以稍保平安。您要是贪图苍、淤地区的富有,以独揽盛国的政教为荣宠,聚集百姓的怨恨,国君一旦不再信任您,盛国所要拘捕您的人难道能少吗?您丧身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 引倒悬说:“您认为我是贪图苍淤的富有,才离开朝廷的吗?” 王晗说:“愿意听您的原因。” 引倒悬说:“苍淤地区是从吴国割取来的。这里的人民缺少教化,不能识别文字,十里的土地上可以听到四种不同的语言。如果是其他人来到这里,必定会沿袭苍淤地区过去的民俗,难以施用盛国的法律。既然苍淤地区可以沿袭陈规旧俗,那么盛国原本的陈旧的法律,是不是还能再捡起来用呢?我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典》上说:‘不通过教育,告诉人民他们应该怎么做,就用法律诛杀犯法的人,这样的政策可以说是暴虐’。所以我到苍淤地区来,不取用民众的财富,将收取的税收作为开设学宫的费用,教成年的人如何耕种,教导小孩遵守法律,研习文书,照顾老人,这样过去十年,就能让苍淤地区的人民归复盛国。即便吴国再来攻占,也不能得到这里的民心。” 王晗听了以后很久都没有做声。他对引倒悬下拜两次,恭敬地说:“乡野间粗鄙的人,不能理解道德高尚的人的志向。请您不要责怪鄙人的罪过。但是这样的话,您要如何保全自己呢?” 引倒悬说:“国君要臣子去死,臣子不得不去死。” 王晗走下作为,在堂下对引倒悬下拜行礼,说:“请您做我的老师。” 引倒悬搀扶起王晗,说:“我的才德浅薄,不敢做老师,愿意和您交个朋友。如果您未来有机会,当盛国有危难的时候,请您一定要帮帮盛国。” 第一纪元377年,虞元王二十四年。 引倒悬长久不来禹城朝见楚丘灵。楚丘灵的伯父,楚丘成上书引倒悬谋反。楚丘灵以治疗楚丘心的名义,让引倒悬来到禹城。等引倒悬进入宫城,楚丘成带领楚丘氏的宗亲,以及死士六十多人围杀引倒悬。 在引倒悬要出手的时候,他看到楚丘灵坐在高台上,便大声问:“是你要杀死我么?”楚丘灵没有说话,于是引倒悬自杀了。 引倒悬死。楚丘氏的人想要将他的尸体用五匹马拉着分裂。就在楚丘成要碰到尸体的时候,一位白衣白发的少女踩着宝剑从天而降,杀死楚丘成。她拔剑杀死了所有参与刺杀的楚丘氏宗亲,只留下楚丘灵,带着引倒悬的尸体离去。 引倒悬死了之后,盛国各地出现了楚丘氏宗亲的动乱,被宣枢带领军队平定。仲国和宋国、陈国进攻盛国,被凌墨击退,反而被割去七座城池,不得不派遣人质前来朝拜。 楚丘灵下令诛杀洛为。从苍淤地区征召王晗作为左丞相。三年后,王晗做了相邦。 引倒悬虽然死了,但盛国依旧沿用他的法律。楚丘灵下令不准国人怀念引倒悬,但是偷偷祭祀他的人仍然数以万计。 第一纪元403年,虞宣王九年。 楚丘灵活到了第一百个年头。她将要死去,但是她没有其他孩子。楚丘氏的亲人要么被她杀死,要么被她流放。只有一座冰雕,冰封着一个身体被修复后,再也没醒来的女儿陪伴着她。 在一个冬日,她觉得自己马上要死去的时候。 楚丘灵预感到了什么,她驱散了宫室中所有的侍女,只留她一个人待在床榻上。 一个白衣白发的少女,从禹城东门走入,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穿着青衣的高大男人。他们在白雪上行走,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有见过引倒悬的老人,说那个男人长得和引倒悬一模一样。只是头发不是灰白,而是如夜色的黑暗深邃。 两人穿过城市,进入宫室,来到楚丘灵的面前。 少女说这个男人可以治愈楚丘心,但是楚丘灵必须让楚丘心作为楚丘氏的继承人。楚丘灵答应了。 于是这个男人打开了引倒悬的冰封,让楚丘心复活。在这一天夜里,楚丘灵招来王晗、宣枢等大臣,宣布楚丘心作为盛国的新国君,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再往后,就不是她和引倒悬的故事了。 在一个新的百年之中,白发白衣的少女离去之后,是楚丘心,以及那个自称“日坠星垂”,名为月成灰的男人的故事。 补遗、落幕 楚丘灵已经看不清门外的雪景,只有苍茫的白色和沉重的灰色,以及一簇跳动的橘黄散播着温暖。她知道现在是冬天,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她也知道,告别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脚步声远远地响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听到的脚步声是不是错觉。在一生中离死亡最近的时候,比现在更近,那个禹城将要被杜宣攻破的时候,引倒悬和自己第一次见面,他的步伐无声无息,踏着水上的潋滟波纹,和那个白衣白发的少女,来到了自己身边。 那时候,楚丘灵以为他是神的使者,后来很多年她都是这样相信、痴迷着那个名为引倒悬的男人。 直到他在自己面前自尽,也没有改变。 所有护卫的甲士,以及侍女都被驱走了,只有两个人留在宫室外护卫。站在左边的人是如今的相邦王晗,右边的是右丞相兼大将军宣枢。他们虽然不明白国君叫他们来守门的原因何在,但是心底里隐约感受到了什么,承受着天上的落雪,看着雪一寸一寸堆积,静静地等待着某个时刻的来临。 他们来了。 白发白衣的少女,穿着青衣的男人。踏着满地白雪走入了宫城。 不知他们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何宫城外的士兵们没有拦截。他们在雪地上行走,白茫茫的大地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但是王晗和宣枢的心猛地跳了起来,仿佛是人的脚步,伴随着某种命运,噗通噗通,不可控制地跳了起来。 男人踏上了台阶,与他们相视一笑,然后走入了宫室中。少女不管不顾,当他们不存在,随着男人进了宫室。 楚丘灵感受到了那个人的到来。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似乎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男人的笑容,不管苦涩、疲惫都不曾放下的笑容。积雪,天空,跳动的火焰都成了深沉的灰色,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身影熠熠生辉,仿佛他们那一日初见。 那个不会老去,天下无敌、并且会永远无敌的男人,他没有死,他又回来了! “引倒悬……是你吗?” 楚丘灵感觉到脸上热热的,是泪水淌出了眼眶,随着她的轻声呼唤。然而那个人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 “谁?” 男人看向了身边的少女:“引倒悬……你认识他吗?” “我认识他,”少女说,“但是他已经死了。在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原本的引倒悬就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剩下了一个为他而活着的男人。世上留下的,只是‘偏济苍生’的名字。” “是这样啊。” 楚丘灵茫然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认不出她。她想要站起身,去拥抱那个日夜思念的身影,但连一根手指都动不起来。她忘记了自己已经活了一百年,不再有轻盈的身姿,可连续几个夜晚听他诉说治理国家、称霸天下的方法。饿了和他同吃一块饼,累了就枕着他的大腿,一边想着他为自己构建的美好未来,一边在摇曳的烛光中,细数那纤长的睫毛。 她已经一百岁了。 那个人的身影,褪色了。 茫然过后,她终于明白两人的来意。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似乎引倒悬临死之前,告诉少女,要将她的女儿复活继承盛国,这是他最后的愿望。而少女身边的人,是引倒悬之后和少女游历天下的人,在听说了少女的烦恼之后,来代替少女,实现引倒悬最后的愿望。 楚丘灵让男人去了内室,让他去治愈自己的女儿,留下她和少女在一起。她有好多的事想要问少女,比如,当年引倒悬和她到底是怎样的相遇,是什么关系,少女带着引倒悬去了哪里?如今的男人又是谁,他怎么可能不是引倒悬呢? 但在她开口之前,少女先开口了。 “我们不会再见了,楚丘灵。” 少女转头就走,楚丘灵连忙叫住了她: “等一下……你是谁,为什么……引倒悬后来呢……他后来真的死了吗……” 少女停下了脚步,站在门槛上,望着门外白茫茫的世界,轻声说: “引倒悬啊,他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就死了。” 楚丘灵不解地问:“为什么?” 少女一下蹲在了门槛上,托着下巴,身姿在门槛上轻轻摇晃,一点一点回忆着说: “那个家伙,在跟我游历天下的时候说了好多要改变世界的事。他说,这个世界的悲剧大多来自于有人想把这个世界,变成属于自己一家一姓的世界。他希望这片大陆不再有上下尊卑,所有人都能成为自己的国王,能够自由自在地活下去。所以他选择了楚丘氏,他觉得你做楚丘氏家主,一定会有很多的动乱,到时候就可以找机会让你退位,或者让你和其他的有能力的人共享国家,轮流执政。 “这种事情,他说得好好的,也准备去做了。” “但是那天,我带着他在凌河边上,远远对城头上的你看了一眼。他就改变主意了。” 少女把佩剑从腰间取下,像个老头子一样撑在地上,在门槛上前后摇晃。空着的手向门外使劲挥了两下,像是要甩掉什么不好的东西,然后发出了轻轻的叹息。 “他本来想要杀死君王,但是啊,他看到你,就想要你做他的君王。” 说完,少女跳下了门槛,结结实实踩在雪上。然后一脚踢开拦路的雪,回头看向床榻上的楚丘灵,勉强地笑了一下。 “虽然我还是讨厌你,你明知道他不会拒绝你,还装作不明白引倒悬的心意,坐上了王位。但我尊重引倒悬的选择,他到死都没有后悔过。” 少女说:“这次是真的再也不见了。你可能不知道,在引倒悬活着的那几十年里,我一直在看着你们,以后不会了。我会找个只有我和他知道的地方,一直等他回来。” 楚丘灵看不清少女的表情,但她知道少女要走了。她半张着嘴,口水流淌到衣领上,结结巴巴地问: “他是谁……是你……和引倒悬的孩子吗……” “引倒悬没有孩子,在卫国使者来的那个晚上,你去了哪里,自己不清楚吗?” 少女看向男人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他谁也不是,和你没有关系。” 少女说完,再也没有回头,离开了宫城,不知所踪。她来时了无痕迹,离开时留下了一串脚印,很快淹没在大雪中。仿佛是一场梦。 楚丘灵孤独地坐在床榻上。火盆中的炭火渐渐冷却,身体也渐渐冷了。她感受的东西越来越说,回忆却鲜明而汹涌地扑了过来。从她的少女时代与引倒悬相遇,朝堂上主持国政,他尽心辅佐,列为诸侯,五国相王,与他提兵十万大霸天下。再到后来封君苍淤,为了彻底清除宗室隐患,改分封,平叛乱,甚至以自己的死作为最后的计策,引诱宗室中有野心的人刺杀。这些回忆闪烁消逝,最后停留在一个夜晚,忐忑不安的自己翻越宫墙,被那个人接住,两个人忘却了国家、王位、天下,不再是主君与上卿,两个人一夜间的甜蜜与温存,伴随着她熬过了漫长的人生,直到临死的冰冷将至,还有一点点温存,在她的心底暗暗燃烧。 “……母亲……母亲……” 远方的呼唤让楚丘灵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眼前有一个模糊而熟悉的影子在呼唤着她。在影子身后,是更多匍匐、站立的身影。 她一瞬间有些厌恶,因为他们打搅了自己的好梦。她尝试着呼唤了一声: “心……是你吗?” “是我啊!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楚丘灵眨了眨眼睛,勉强看清了女儿的样子,还是那个十岁的小女孩,因为引倒悬一句隐晦的责怪就哭了好久,哭泣的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满脸是泪水,一点鼻涕都跟着流出来了。 她想抬起手为女儿擦一擦,但使尽了力气,身体还是一动不动,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老了。 对了,女儿,你是我的继承人啊。 楚丘灵想起了这件事,眼睛一斜,看向楚丘心身后的影子。 “你们……要照顾好……我的女儿……她以后……就是盛国……国君……” 一片应诺的声音,她已经不想再听了。楚丘灵看了看女儿,看了又看,最后笑了一下,就像闭上眼睛,继续未完的梦。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梦境走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楚丘灵愕然地看着到来的人,一如当年的微笑,手心的温度也做不了假。她尝试着问了一句: “是你吗?” 来人牵着她的手,轻轻摸着她的头。 “嗯。” 楚丘灵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从梦境中拉到自己身边。就像多年前他们一夜的温存之后,她枕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轻声说: “下辈子……你来做我的君王……我来当……你的臣民……一辈子……不分开了……” 他凑在楚丘灵的耳边,一如当年回答: “好。” 楚丘灵高兴地睡去了。她牵着那温暖的手心奔向了梦境中的回忆,再也没有回头。 补遗其二、新篇 白衣白发的少女看了看桌上的三卷书,然后将目光投向窗外熊熊燃烧的天空,心里想着千万里之外的事。 桌上的三卷书分别写了三个名字: 《偏济苍生。引倒悬》,《日坠星垂。月成灰》,《绝续由我。天厌之》。 三卷书,各自写着一段故事。 少女写了很多年,删删改改,直到现在,即便再怎么了解书卷中的故事,她也不敢为故事中的人们做些结论,去评价他们的一生。唯一能知道的,只有书卷中的人都已经死了,少女还活着。 她还在等待。 背后想起了脚步声,少女回头看去,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走进了屋子。 他背着两个女孩,将她们放在地上,然后向少女跪下请求: “师傅……求求你救救她们,求求你了!” 少女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女,叹了口气: “左边的那个已经死了,右边的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她。毕竟我答应过她的祖先。” 少年抬起头,恐惧地看着少女:“大小姐……她……她死了?” “是的,她死了。” 少女用法术封住了还有呼吸的女孩的穴窍,为她止住了血。然后看着一边抱着女孩尸体的弟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女的视线,少年嘴唇颤抖着,对少女说: “师傅……我杀人了。” 少女问:“杀了多少?” “国教……已经毁灭了。” “道德宗没有那么容易被毁灭,你高看了自己,小看了建立道德宗的人。” 少女用术法又封住了少年的穴窍,替他治愈伤势,然后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师傅,我这就离开。” “离开,你打算去哪?” “……不知道。” 少女想了一下,“我倒是有件事需要人去做。既然你自认为没有容身之所,那就帮我做这件事吧。” 少年的眼睛亮了一些,“什么事?” 少女将三卷书交给他,对他说:“在大陆的西方,还有一片名叫塔纳托斯的大陆。这事根据上古精灵语翻译的名字。那里的人和我们使用一样的文字,只有魔法,和他们的名字用精灵语音译。你带着我的三卷书去那片大陆,那里没有人知道你的故事。你在那里可以继续生活,然后,熟读这三卷书上的故事,帮我在那片大陆寻找另外和它们相近的故事。关于英雄,关于时代的变迁,在第一纪元对塔纳托斯大陆最重要的英雄的故事。” 少年答应了少女的任务。少女替他安葬了死去的女孩,照顾昏迷不醒的女孩。目送少年离开陆地,踏着海波远去,她忽然想起自从某个人假装魔王打碎大陆,开启第一纪元后隔了三百年的再会,也是踏着海波跨越两片大陆,来到自己身边。 那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可少女只要一回想,当时的情景就鲜明而凶猛地扑了过来。 后记、 这是异世界故事的一个小段,我在翻译那个世界的故事的时候,觉得拿来做短篇比较合适的一段内容。讲述了偏济苍生引倒悬的故事。 这个故事不仅仅是引倒悬的,它牵扯到了太多的人,楚丘灵,楚丘心,公子介,还有当时的诸侯君王。但它叫做《英雄传》,并且以引倒悬的名字单独列出,我想,这多半是作者的私心如此。纵使风云变幻,岁月流逝,沧海变作桑田,这个叫引倒悬的人留给作者的,依旧是伟大的英雄形象。 不过这只是魔女帮我从异世界取来的故事集中,很短暂的一篇。它是为第二纪元,将两个大陆的秘密串联的人,以及第三纪元那场人类与精灵的战争铺垫,为读者介绍世界的引子。为了使文字不那么枯燥,接下来讲述第二纪元,那个从炎之陆逃离,向塔纳托斯大陆寻找秘密的少年的故事,我会用比较轻松幽默的小说的形式为大家展现。希望阅读本文,以及后文的您,能喜欢这些故事。 感谢您阅读到这。希望我们在第二纪元的故事再会。 喵君 写于一个夜晚,魔女降临之日。
  20. 「小妹妹,这种时候睡在大马路上面可是会着凉的喔。」 在回家路上的我,看到一名背着斜背包,身穿纯白小洋装的陌生小女孩,维持正坐的姿势睡在马路中央写着求收养的硬纸箱里。 听到我声音的小女孩像是被惊醒一般,还抖了一下身体。不过又马上闭上眼睛陷入了沉默。 正当我以为是赖床而伸出右手准备拍一拍她的肩膀时,小女孩却抓住我伸出的手,并指着手上的其中一条手环说:「大哥哥手上的这个好漂亮啊!」 「这个啊,这是胜利的证明呢,我们镇上每周都会有比赛,赢了就可以戴著一个礼拜。 虽然没什么特别用处就是了,不过我已经不晓得多久没办法戴上这个了。」 回忆起白天从时笃那夺下胜利的感觉,我不禁开心的讲解了起来,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注意到奇怪的地方,「啊!不对,小妹妹你是谁啊?」 「比赛?很有趣吗?」像是没注意到我的发问,小女孩从纸箱跳出来到我的眼前并用着亮橙色的眼睛闪闪的注视着我。 「说有趣也没错,最开始可以说是镇长为了锻链小朋友办的小比赛吧。」 我走向一旁的长板凳,心想反正晚一点回家也没关系,就陪这个小女孩聊一下好了。 『我前面说过我半年没赢过了,之前的赢家一直都是时笃,他是镇长的儿子,同时也是他们家的守卫。 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在有印象以来就一直都会参加这个比赛。 还记得很久以前每一队胜率都差不多,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是时笃连赢了。 而我呢,虽然有过快要赢的状况,但每次都被他逆转,所以真的很久没赢了。 简单来说,规则就是两组人马守着自己的旗子,并且想办法把对手的旗子抢到自己的阵营。 途中如果自己的旗子倒下来或者抓着自己旗子的人倒下来都算输了。 时笃不知道是不是工作的影响,每次都会是他守旗子,而我今天跟往常一样和队友解决了大部分的对手之后,带枪冲上去挑战了他。 啊,因为是漆弹,所以不用担心。时笃在杖的使用上异常的强, 所以不管是打算射他的手让他放掉旗子,还是直接射他本人都会被他用旗子的木头部分挡下来。 你问我最后是怎么赢的吗?我准备了至少两个不同的弹匣呢。 刚开始我混在队友中突袭,不过想当然尔,被时笃那诡异的杖法给全数给接了下来。 看着他神情自若的样子,真的很难想像那是在接下那么多三四个人的子弹时会露出的表情。 在他行云流水的剥掉全部的子弹同时,我偷偷的换上我准备的其中一个弹匣, 那弹匣里面有一半的子弹是大小不一样的,因此子弹速度会变得快慢不一。 尽管时笃还是全部接了下来,但感觉得出来那股速度差还是让他吃力了不少,不再是原本轻松的样子。 就在我子弹快用完,我以为又要输的时候,他突然累到瘫坐在地上。因为他拿着旗子跌坐了下来,所以代表我方阵营赢了。 不过这种方法我想下次就发挥不了作用了,得想其他方法才行了呢。』 我炫耀般的讲完故事,才想到或许小女孩对这类的比赛没兴趣, 正想着要如何是好的时候,小女孩开口了:「明天我也要玩!」小女孩亮橙色的眼睛又闪烁了起来。 「明天没有要玩喔。」 「那么什么时候会玩?」 我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呢,每周的时间不一样,我都是时笃整理好大家空闲的时间后,才从时笃那知道的。」 「那么下次要玩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喔!」 「这个嘛~说起来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为了稍微应付过去,或许聊些其他东西可以转移话题。 小女孩思考许久之后,最后说出了明显不是答案的词:「妹妹?」 (难不成家人平常都是这样叫她的吗?)我在心中暗自吐槽,又或许只是很神奇的没记住自己的名字而已? 「那么你家住在哪边呢?」至少自己家的方向不会忘记吧,我心中暗自如此认定。 结果小女孩摇了摇头。 比起说出不是答案的答案,这次连答案都没有反而更让我惊讶。 我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要问问时笃吗?说起来镇长家有在处理这种事务吗? 正当我想不透的时候,换成小女孩对我发问了:「对了,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有这种连自我介绍都不做,也不知道对方名字,就听人讲了数百字的人在吗?)我不禁又在心中吐槽。「耀启,闪耀的耀,启发的启。」 「那么我今晚要去耀启家!」 我被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结论着实的吓了一跳。 「不好吧?你家人会担心吧?而且我家爸爸他或许会……以你来说的话……应该算蛮危险的?」 我慌乱的想着如何拒绝,但没等我说完话,小女孩却开始在自己斜背包上的白板写东西,『最后的捉迷藏』 我看着小女孩在白板上亮出的文字。 「要玩捉迷藏的意思啰?」面对突然的游戏要求,虽然觉得莫名其妙, 但心里却觉得如果赢了会多知道些什么,于是我就走到公园正中间的树旁倒数起来。 「……、四百九十八、四百九十九、五百」虽然觉得公园很小,不需要数到这么大,但不知不觉还是数到五百了。 「躲好了没~」我拉长着声音,但并没有正常的得到回应。 「不出声应该是怕我靠声音分辨位置吧,不过这也代表已经躲好了吧。」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后,我决定先开始在四周寻找线索。 附近除了这棵树之外,还有大象滑梯、秋千、组合屋、凉亭和沙坑。 那就先来确认最有机会的位置吧。我走向位于公园一角,蜂巢设计的组合屋, 并看了看其中的几个格子,结果并没有发现人的踪影。看来虽然最容易藏身,但没有就这样躲进去呢。 「既然都不是躲在组合屋里面了,那么就不会躲在大象滑梯底下这种更明显的地方吧。」我站在滑梯的阶梯前,心里这么想。 那么比起设施,躲在这边的可能性或许还更高吧?我看向公园周围的矮树丛,再看着散在滑梯上面的落叶, 我认为这个方向或许不错,落叶应该是在她躲进去的时候掉下来的。 沿着唯一入口的左侧,我弯下腰来一路的确认各个树丛中间缝隙,一个一个的谨慎地确认。比起组合屋的格子,这种不认真看很容易疏忽的。 在不知不觉间,我又回到了入口。 「看样子是个很会玩捉迷藏的孩子呢。」扶着发酸的腰部,我不禁佩服起让我做了如此白工的对手。 「有可能躲到公园外面吗?」仔细想想,确实没有说过只在公园里面玩。 兴起放弃寻找公园内部念头的我,印入眼帘的是遇到小女孩时的求收养硬纸箱。 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来纸箱里面还有着几本书,分别是【我和姐姐的旅行日记】、【一百个背包客必去的景点】和【魔法乱世的终结–癸亥的传记】。 三本书厚度不一,其中旅行日记有很明显使用中的痕迹。 但浏览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日记每一页几乎都有提到姐姐, 例如哪一天和姐姐做了甚么事情,哪一天姐姐叫她做什么事情, 但在文字上方的图中姐姐却一次都没有被画出来的样子。 图里面不是只有一个穿白洋装的自己,就是还有某个除了小女孩以外遇到的某个谁, 像是送她冰淇淋吃的摊贩老板或者好心让她睡一晚的老奶奶之类的,完全没有哪个人像是姐姐的样子。 虽然觉得毛毛的,但或许只是巧合,也就说服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了。 景点介绍书也在使用中的样子。至少中间数页的景点都被圈了起来,而这些地点, 也都能够跟旅行日记中稍稍提到的地名对得起来。 但是传记就不一样了,整本就像新品一样。 「大概是本来就放在这个纸箱里面的吧,怎么看都不像她会看的书。 不过既然另外两本书还在这里,那么小女孩就应该没有躲很远。再认真找一次公园吧!」把手上的传记放回纸箱之后,我走回到公园里面。 「不过还真的不知道还有哪里能够躲的。」心里虽然想着要再找一次,但却想不到还有哪边能够藏身,于是便在公园里面随意的晃着。 这时,注意到滑梯的上层阶梯,虽然不明显,但落叶似乎有着位置上的变动。 (或许是在我偷看书的时候,爬上去又滑下来了吧。居然这么瞧不起我。) 心里这么认为,便决定出声吓吓她,或许还能把位置给套出来。 我对着见不着人的滑梯喊着:「你在这边吧!不要以为我没看到你喔。」 结果,出乎我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不知何时小女孩的身影出现在滑梯的顶端,就像凭空出现的那样。 小女孩慌乱的从滑梯上走下来,快速的在白板背包上写了字并亮给我看,『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很理解的看着上面的字。 小女孩快速的擦掉白板上的字之后,又写了起来,「你看的到我?」 「当然,我很认真地找呢。」既然她没注意到自己的位置是被套出来的,那只要她相信我真的看到了就算赢了吧,胜券在握了,我如此盘算着。 小女孩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盯着我看,就这样对视了一阵子。 「怎么突然不讲话了?」 『我不能讲话』小女孩用白板字回应。 「刚刚不是还能讲话吗?」我疑惑了起来。 『那不是我』 因为看起来就完全是同一个人,也不像是有双胞胎的样子,我便随口的问:「难不成你有两个人格啊?」 『差不多』 「你就是另外一个人格日记中写的姐姐?」 小女孩开始在白板上来回涂写了几回,最后亮出了文字:『对,我叫梨』 「那另外一个人格叫什么名字?」 『不需要』 不需要?这就是为什么小女孩说不出自己名字的原因吧。我心里这样推理。「对了,梨今天要睡哪?照妹妹的说法,应该没有找地方休息吧?」 梨并没有擦掉原先的字,又把『不需要』亮了出来。 「怎么可以不需要,太危险了。」 梨握着笔停下了动作,似乎是想不到怎么回应的样子。 「总之,就照刚刚说的,来我家好了。虽然得想办法躲一下,但怎么样也不能放一个小女生在大马路上过夜吧。」总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梨无声地笑了出来,在白板上写上『礼物』便握住我的右手。手环(不是胜利的证明那条)闪了两下后就停了下来。 我看着手环并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问梨的时候,右手被用力的甩了起来。 「不是要去耀启的家吗?走啊!」看样子是一开始的人格回来了,还催促着我要快点出发。 在路上,我反覆思考着最后梨所说的礼物是什么,大概跟手环有着关系, 但手环除了报时、指路之外,应该是没有其他功能才对。 说不定现在姊妹俩个人格的情报是互通的,直接问妹妹好了。「你知道梨刚刚给我什么礼物吗?」 「姐姐引发了耀启的能力了。」 「说什么啊?什么能力的。」两个人格都一样,总是说一些不明所以的话…。 「好像叫做自由元素的样子。」 「所以说那是什么意思啊?」我苦笑的回应。 「可以自由地变成想变成的东西?」小女孩歪着头回应。 真是意义不明阿……。 就在她一句我一句的来往中,我们回到家。 开了门后,我庆幸着爸爸并没有在玄关前的客厅看电视。 而妈妈她注意到我回来后,便出来迎接。就在这时妈妈的声音把爸爸也引了过来。 爸爸从二楼的书房一探出头,看到小女孩的爸爸便露出从没见过的灿笑,飞扑了过来。 这里先让我小小的说明一下家里的格局。 玄关一进去就是客厅,客厅和饭厅是连在一起的,饭厅的后面则是厨房, 客厅的一角,玄关的右手边是通往二楼客房、书房的楼梯。 平常爸爸都会待在书房工作,也偶尔会带客人到书房谈事情。 回到一触即发的现场,爸爸已经狂奔下楼梯,拐了弯后就只剩到面前的这一小段直线了。 但此时,妈妈正好处在她直线冲刺的路线上。 然而在那一瞬间,在爸爸经过的那瞬间,妈妈双脚微曲,右手一个拳头就这样喂在爸爸的肚子上。 受到冲击的爸爸身体大力的往后躬了起来,而此时妈妈利用副作用力的影响,将右侧的身体以左脚往后退了数小步, 并在空中划出一个完整的圆形一般,以右手的手背直直的劈在爸爸后脑勺上,那股力道直接让爸爸晕了过去。 全程就在我来不及把小女孩的眼睛遮住的同时结束了。 「抱歉让你看到这么不体面的地方了,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妈妈放着晕在一旁的爸爸,弯下腰来跟小女孩对话。 小女孩又像当初一样,回答不出来。 「谜。」反正只要待一晚而已,名字什么的呼拢过去就好了。「对了妈,谜今晚我照顾就好了,你先把爸爸扛回房间好了。」 听到这句话的妈,交代完一些琐事就上楼回房间了。 「谜?」小女孩在妈妈完全上楼后不解的看着我。 我拿起谜挂在肩上的白板背包,写上『谜』并给她看:「你的名字阿,我擅自帮你取的,跟姊姊的名字音相近又好记,应该没问题吧。」 谜抓着背包,细细地看着上面那个代表她的字,并露出了甜甜的微笑,满意的情绪溢于言表。 第二天,我带着谜一起走向饭厅。虽然担心爸爸会突然冒出来,但似乎没在一楼看到人。 妈妈从厨房走出来这么说:「你爸爸还在安稳的睡呢。不用太担心。」 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的景象,我似乎明白爸爸应该不是正在安稳的睡,只是单纯还醒不来而已。 「对了,还有今天要找到谜的父母喔,毕竟我们家爸爸那样实在不好一直收留她。」妈妈指着谜这么说。 「可是她似乎是旅行中的样子,昨天也是因为知道她没地方住才只好带回来的。」 妈妈思考了一下回应:「那你就去找镇长商量吧。」 當兵期間因為無聊快速的重整了以前的劇本,做了刪減和重新定名的動作。 補充的小設定:手環篇 故事中發光的手環是利用一種能力融合四種能力做出來的,有四種功能,分別是報時、指路、提醒、??。 1.報時就是普通手錶的功能,手環上最大的那顆珠子的顏色白天會根據時間變化,晚上則維持黑色。 2.指路則類似指南針,把手環平放後,手環會把想要去的地方,以相對應的方位的珠子發光的方式來報路。 3.提醒就比較複雜一點了, 大家或許有過這種經驗,看到水電費繳費單就會想起不要洗熱水澡洗太爽,為了提醒自己,就把那個繳費單貼在顯眼處。 提醒功能跟這個很像,不過會有個體差異。也就是說,提醒這個功能會根據人想要做的事情不同,看到手環的同時會自然的想到去做,強化對特定事件記憶力的功能。 4.保密,希望不會被猜出來。 以後這些功能大概會在文章中被使用到,不過先打出來對我來說比較方便,畢竟還要說明很累 (? 數個月前,有人想要交流小說,於是考完試後就把這個重新拿出來獻醜了。 本來是想要安價小說找喜歡玩的讀者,但仔細想想到處都是水怪,似乎沒必要。 接下來是互動部分的說明,這回沒有透過互動產生劇情分歧,所以不設立選項。 至於要互動什麼呢,想到什麼神奇的問題都可以問好了,我會像海龜湯那樣一一回答。 本來想一口氣衝到分歧點的,但到分歧點這篇大概會有兩萬字,應該對某些人來說會產生壓力,就沒這麼做了。 所以下篇文看到選項的時候,記得順手寫一下選項了,統計不出結果的話,就以蘿莉線為主了 順帶一提,其實最前面就有一次的分歧 (蘿莉線還是青梅竹馬線) 了,只是已經讓某人先選了, 只有數百字,然而什麼設定都沒出來就要人選,相信會把大家弄得迷糊吧。
  21. 女主角 奈亚米 (图片为原创图片,非本人同意禁止转用)
  22. -前言- 大家好,这里是茉华 关于动物朋友这部动画,相信大家应该也不陌生吧?这一部小说,也是在很早以前就开始构思的关于动物朋友的同人,并最终决定在这里正式开始连载。 希望同样喜欢动物朋友的大家能够多多给予我各种建议与鼓励,留下宝贵的评价.. 以下,是关于我对本文的一些声明: 1.虽然是以KemonoFriends的世界为主要舞台的同人文,但为了剧情需要,我在设定中加入了大量的私设,其中很多设定肯定与官方的设定有着不小的差别,若文中所描写的角色形象或者能力甚至世界设定与官方有所差异,望大家不要因此而惊讶或不满。 2.本文剧情在TV动画之后数个月,小鞄找到了人类。 3.工作关系,更新的频率并不高,当然也可能会一时头脑发热连续更新好几天什么的..看心情吧=w= 那么,要说的话也就到这里了,接下来—— 「砂星狂热·月夜嘉年华」 精彩的演出,敬请期待。
  23. -------------------------------------- 2019/4/8 -------------------------------------- 好久没动下限区的两篇文章了,可能下次去更新那边了。不过这边也才刚刚要开始写开...嗯... ---------------------------------------------------------------------------------------- 「所以说啊...这个世界是由气元素、火元素、水元素、土元素这四个基础元素组成的,除此之外还有光与——」 「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梦话...原子、离子和分子才是构成物质的基本微粒——」 「不不...大哥哥你在说什么我这边才是完完全全连一点都听不懂啊。」 ——理科学霸穿越到了存在着魔法的幻想世界,这本应是仅存在于梦幻中的展开,真正遇到时反而会有些措手不及? 当科学与魔法碰撞时,会迸发出怎样的火花? 在这个「知识就是力量」的世界里,人们又会怎样的生活下去? ---------------------------------------------------------------------------------------- 这是楼主长期以来就一直酝酿在心中的一个长篇故事。 要寻其根源的话,也许至少已经十年了吧。 楼主自己从小就是个深入骨髓的理工生,喜欢西方奇幻故事,喜欢东方的玄幻故事,喜欢动漫里乱来的战斗,但也经常在看这些作品时,为其中的“不科学”处纠结——为什么穿越异世界的现代人会理所当然的接受了那么超自然的设定?动辄毁灭地球的绝招的能量究竟是从哪来的?魔法的源头又是什么? 楼主对这些问题展开了(伪)科学的思考。这样的思考诞生了这篇文章。 如果喜欢在幻想世界中追求 777 ,那么便试试追追看这篇小说吧。 本质是穿越爽文,喜欢这类作品的读者也请看下去吧! ---------------------------------------------------------------------------------------- 目录 第〇章 序幕 第一章 异世重生 第二章 得救 第三章 拜师 第四章 初临水晶堡 第五章 开学
  24. 第一卷 腥锈福音 第一话 少年今天也不想战斗 数年之前,少年在读幻想小说时,曾对所谓的异世界无比热衷 幻想着突然有一天,一位女神出现,在将自己转生到另一个世界的同时,赋予自己外挂般的能力 幻想着自己突然通过莫名其妙的方式,穿越到一个魔法盛行的世界中去,而自己恰巧在魔法上拥有惊人的天赋,颠覆了整个世界 幻想着在异世界,有一名剑术/武术达人看上了自己的品质,把自己收为徒弟,自己终成一名大师,过上了冒险者的生活 幻想着在一个科技文化在中世纪程度的世界里,凭借着自己三脚猫的理工科知识,掀起一场异世界版的工业革命 …… 有的幻想可以成真,而有的幻想永远只能是幻想。 距少年“得偿所愿”地穿越到这个盛行魔法、中世纪文明的世界已经三年了,但那些幻想中的女神外挂,却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过 不仅如此,实际上,少年的窘境远不止“没有外挂”这么简单 首先就是在魔法的使用上,别说是幻想中的“惊人天赋”了,少年完完全全是个和魔法无缘的废材,就连最基础的“照明”魔法都学不会 第二大问题则出现在语言上,这里并没有小说中那么方便的、说着中文/日文的异世界人,也没有翻译魔法这种开挂一样的东西(就算有,少年也根本不会使用魔法)。在刚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里,少年只能使用一些简单的单词,比划着手势来和人交流。即使是现在,他能熟练使用的也只有一些语法简单的句子。 再加上他那乏善可陈的身体素质,作为一个学生姑且还算强壮,但在人们普遍从事体力劳作的这个世界里就显得锻炼不足了。一个不懂魔法、体质平庸、而且几乎无法用语言交流的身份不明者,少年刚到这个世界时,一度沦为了难民,勉强依靠着乞讨度日。 ———— “……每次想起那时候的惨状,都觉得不堪回首啊……” 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少年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时至今日,少年的生活终于慢慢步入了正规:此刻,他正手握一把略显磨损的短刀,背负一大卷血迹未干的新剥狼皮,跟随在一批武器精良、身着各式衣甲的冒险者身后 莫非,他成了一名日日与野兽魔物搏斗四杀的战士? 当然不是。 毕竟,少年在原来的世界里,遇到还没有自己一半高的大型家养犬朝自己嘶吼时,都会心惊胆战。要让他在异世界和足有一人来高的灰狼野猪战斗,自然是强人所难。 他所能做的,无非是跟在这群经验丰富的战士背后,帮他们在杀死的猎物剥取需要的毛皮、筋腱等 幻想作品中,杀死猎物后自动爆出各种有用素材的设定、有着独特收纳空间的背包等等,在这里一律不存在,必须要自己动手,把猎物那些不可食用的内脏和沉重无用的骨骼剥除扔掉,再用自己的双腿和肩背把剩下的部分运送回城内。聚集了数十人的大型出猎,最劳累的往往不是那些亲自参与拼杀的冒险者,而是这不到十人的后备杂务工。 未经去脂的狼皮出乎意料的沉重,仍残留大量血液的筋肉更是如此,杂务们在背负着这些货物,步行数十里的林路山路仍未曾歇息,自然已经是苦不堪言。对于三年前,扛着二十升桶装水爬几层楼梯就气喘吁吁的少年来说更是如此 “艹,我tm怎么能笨成这样,一点魔法都学不会,要干这种苦活!” 少年禁不住出声抱怨,数十公斤的货物早已将他的肩背磨出血迹,双腿如灌铅般难以迈动,眼皮也仿佛钢铁般沉重,刺痛已久的太阳穴说明他的意识已经处在在清醒与昏睡的边界 “再忍忍啦,哈达维,出了这个林子后会有个小农场,要是我们运气好能租到马车的话,就可以休息了。” 团队中稀缺的女性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是一位散发着野性气息的少女,亮丽的黑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衬得她的脸很小,样式简单的皮甲上裸露出的雪白肌肤时刻吸引着周围雄性们的目光。 在她的手臂上,隐约可以看到渗出血迹的红痕,但她却毫不在意:对于一名将战斗作为日常的冒险者来说,这种小伤不过是家常便饭。 自己身为男性,反而要让女孩去战斗的第一线厮杀,本来就让少年心存惭念,要是再为这点体力活而叫苦连天,就更是无地自容了。想到这里,少年也强打起精神,默默迈动脚步。 正如少女所说,在磕磕绊绊地穿过一片灌木地后,就看到了这片树林的出口,和附件的小农场交涉过后,总算租到了几辆木车和骡马 终于从负重下解脱的少年一头扎倒在车厢里,在一阵粗重而剧烈的喘气后才慢慢直起身来,挪动身体,为货物腾出空位来。 少年刚贴着车厢的一侧坐下,方才的女孩就跟着登上车来,坐在他的身旁 已经精疲力尽的少年勉强扬了扬眉毛表示惊讶:“怎么了?西莉亚,不去和冒险者们坐马车,反而来挤我们这些杂务人员的小货车。” “怎么啦?和我坐一起还委屈你了?”闻言,名叫西莉亚的女孩立刻还了少年一个白眼,“就算都是冒险者这个职业的同事,也是有阶级之分的,与其被他们嘲笑戏弄,还不如和同为奴隶阶级的哈达维坐一起来的自在。” 西莉亚和少年所属的团体是一个名为“猎友团”的冒险者组织,组织主体由当地的猎人和佃农组成,和本地的工会和商会联系密切,算是当地一个主要的经济组织。 当有人商业破产或是突遭意外,急需用钱的存亡之际,可以和猎友团达成奴隶协议,进而借得一笔应急资金(当然,利率非常高),但相应的,要作为猎友团的奴隶为其工作还债。初到这个世界,难以为生的少年正是靠着这个方法才勉强拿到一笔救命钱。作为代价,少年这些年来拼命接下各种力所能及的工作,为早日得到自由身而奋斗 “话说回来啊,哈达维,你是不是已经攒够钱给自己赎身了啊,明明我是先来的,结果却是你先还完了债,我的债务看起来还遥遥无期的说……” 西莉亚微微蹙眉,少年只用了两年就还清了债务,不明就里的人说不定会觉得工作时间更长的西莉亚是工作不努力才没有攒够赎身的钱。 但事实绝非如此,少年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还清债务,完全是由于他依靠自己的“特殊能力”拼命工作的结果 少年在本来的世界里只是个刚上大学的普通学生,来到这个世界后并没有得到任何外挂,外加语言不通,即使已经生活了三年后的现在,也只是能使用简单句式和人勉强交流的程度。鉴于这些原因,少年不仅做不了文书工作,甚至连简单的接待工作都成问题,只能接一下简单的体力活 转机出现在一次和西莉亚的闲谈中,小时接受过系统教育的西莉亚本想在哈达维这个不识字的异乡人前卖弄一把学问,却发现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有着远超过她的计算能力 少年算不上什么数学奇才,大学所学的线性代数和概率论也早已忘得所剩无几,现在他的数学能力顶多只是正常的高中生水平外加略记得一些高数公式而已。但在这个只有中世纪文明的异世界来说,已经绝对是稀缺人才水平了,在这里,人们甚至连竖式都没有发明出来,三位数以上的计算,只能通过一种数学类的魔法来完成 在和西莉亚学习了数字相关的文字的写法之后,少年很快就承担了猎友团的收支计算工作:这个工作,原本要从商会高价聘请数学魔法使用者来完成,而现在节省下来的这份支出的一部分,就用在了少年的债务偿还上。 而少年在这里的名字————哈达维,就是异世界语中,少年学会的第一个数字:三的发音。 只是如此的话还不足以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偿还高利贷级别的借款,哈达维很快就找到了第二份工作:在杂务和会计工作结束后的零星时间里,利用的自己的几何知识为当地工会的手工业者和建筑工们进行协助设计工作,在这个圆周率都无法测算的世界,哈达维的测算能力自然也广受好评。凭借着这两份额外收入,少年才在两年内完成了原本要做近二十年杂务才能还清的借债。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利息还会生出利息,而利息生出的利息还会继续生出下一份利息,拖得时间越长要还的钱也就越多,所以才要拼命工作尽量在短时间内偿还啊。” 被哈达维说教后,西莉亚摆出思考状,沉吟了好一会,才一脸疑惑的扭头问道: “但,但是,你看,利息相对本金的比例本来就很少吧,那利息生出的利息不就更少了?再之后生出的利息,应该已经少的可以忽略不计了吧?相比之下,我觉得如果工作太累感冒了的话,买草药的钱才更多才是。” “……” 啊,没救了,这种发言,一看就是赌场高利贷的首要目标人群啊 的确,如果没有进行计算单凭印象来说,的确感觉不到复利借贷(利滚利)是一种多么吃亏的借贷方式。当初如果不是因为看不懂这里的文字外加实在走投无路,哈达维是绝对不会在奴隶契约上按下手印的。 也多亏他结识了签订了同样合同的西莉亚,及时得知了合同内容,在经历了两年的辛勤工作后终于还清了债务。 “啊啊~没错,虽然今天累了个半死,但是再怎么苦也就到今天为止啦,等回去后把这趟的工钱一结。我就再也不用来掺和这种冒险活动,过上天天在凉快的小屋里写写公式做做计算的清闲生活咯……” 哈达维如释重负一般夸张地伸着懒腰说道,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两年来的辛苦与汗水终于有了回报。 “哎?怎……怎么回事啊哈达维……难道说你以后就不和我们一起出来冒险了吗!?” 不知为何西莉亚露出一副大受打击的表情,让少年很是诧异 “这是当然的吧,杂务的收入只有会计工作的五分之一左右,之前是为了防止欠债继续生利,需要尽早还钱才去做杂务的。现在已经还完债了,也就不用累死累活的去赚这个钱了。” “但……但是,你看,杂务工作总要有人做才是……” “这根本不是理由吧,杂务又不止我一个……而且只要开价高,总会有人来做的。”西莉亚的反常举动,也引起了哈达维的注意,自然是明白了女孩是有一些难言之隐,于是他略加思索,立刻得出了答案。 “啊,我懂了,你是害怕我不做杂务的话,工作就会落到还没赎身的你头上是吧?放心啦,他们不会让能当冒险者的你……” “才不是啊笨蛋!!!” 西莉亚在哈达维长时间负重的肩上来了重重一掌,少年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本就精疲力竭的他一瘸一拐地踉跄了几步,显得十分狼狈。 “别……别激动,别激动……我以后也会想办法帮你还掉一部分借款,所以要在这种地方就把我打坏了的话你也得不偿失吧……” 少年赔笑道歉。说出来的话却让西莉亚愈发的恼火。 “谁稀罕啊!像你这种,你这种……” 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西莉亚停顿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合理的形容词,她本就涨红的脸颊此刻正像含了食物的仓鼠一样鼓起。 看到女孩这副表情,就算是不善交际的哈达威也能明白这其中另有隐情,他立刻搜索记忆,在那久远记忆中的幻想小说情节中找到了答案,并立刻打出一记骚操作 “啊,我懂了!我明白了西莉亚,你这么激动,也就是说—— “——你喜欢我,对吧?” “……哈?” 哈达维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声音逐渐阴冷下来,仍自顾自地说道 “哎呀~我懂我懂,在我们那边,就把你这种情况叫做傲娇来着……” “哈!?脑子坏掉了吧你?” 忍无可忍的西莉亚用着毫无感情地声线打断了他,意识到不对的哈达维战战兢兢地扭过头去,正对上西莉亚仿佛在看虫子一样的眼神 “……老实说,哈达维你以后不来冒险的话,团队中就只有我一个奴隶阶级的人,这情况会让我觉得很不自在——但我可没想到你原来会有这么恶心的想法,早知道哈达维你是这么看我的,我根本就不会和你有任何交集!” 哎?哎哎?等一下,这和想象中的情况不一样啊? 哈达维意识到情况不对,但已经没有改口的机会了。 如果是以前惹到西莉亚生气的话,就会被对方在酸痛的肩背上施以正义的劈掌。可现如今,西莉亚的样子就像在把哈达维当成垃圾一样,不想出现任何一丁点的身体接触。 “额,额,总之……对不起,我……” 少年还想解释些什么,但西莉亚已经一脸嫌弃地从车上跳下,自顾自地走掉了 看来要和她修复关系要费好大一番功夫了……我刚才怎么就突然脑袋短路,说了这么一句话啊= = 少年一脸痛不欲生 不过,正如少年所说,他的确很讨厌冒险,准确地说,他是讨厌会有生命危险的战斗 这时的少年,衷心地期望能在安全而舒适的房间里,靠着摆弄数字,安稳轻松地过完这辈子。 他真心祈祷,不懂魔法,也不会战斗的自己能远离那些充斥着血与铁、火焰与焦尸的战场 这时的少年,还远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在近一个小时的路途颠簸过后,哈达维等人终于回到了猎友团的大本营中,但他们的工作还远没有结束:众人聚集到一起,开始讨论后续的处理工作 “……那么,还是老样子,哈达维、西莉亚你们就不用鞣制兽皮了,去账房整理一下这次冒险的成果和开支,没问题吧?” 这是相当诱人的提议,鞣制皮革可是个苦力活。相比之下,在书房里做做计算工作就能换到汤和烤肉,简直是赚翻了。 不过嘛,虽然对外的说法是哈达维和西莉亚两人合作进行计算,但实际上大部分工作都是哈达维一人完成的,西莉亚只是借机放松休闲而已。这也是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可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啊不了,我今天力气还有剩,还是和大家一起做这些杂务好了,就让哈达维自己一个人去摆弄他的数字去吧。” 西莉亚在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朝哈达维的方向看过一眼,看来刚才少年的傻话真的把她惹火了。 哈达维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了。 “唉,等会去买点礼物给她道歉吧……话说回来,说了那样的傻话,送礼物的话可能反而更会加深误会也说不定……” 明天是哈达维脱离奴隶阶级的第一天,关于如何作为一个自由民在城内生活,哈达维还有很多不懂的事,需要有人来指点他一些注意事项。 可哈达维这些年来的挚友只有西莉亚一个人(现在搞不好连这一个也要失去了),而西莉亚还有奴隶契约在身——如果是之前两人关系尚佳的时候还好说,在现在双方产生摩擦之后,再去向她询问脱离奴隶阶级后的注意事项,对方可能会误以为自己是在嘲讽她。 如果不是西莉亚,哈达维可能也不会发现自己的数学知识在异世界是如此出众的一项技能。不仅如此,本来就不善社交,而且语言不通的哈达维,如果不是西莉亚主动来搭话,可能到现在都交不到一个朋友。因此,哈达维打从心底里感激这位将自己从深渊中拉出来的少女,当然,也打从心底里为自己脑袋进水说出的傻话而后悔万分:在好不容易迎来的赎身日里,搞砸了唯一的人际关系,就连平时难得喝到的肉汤,也已经食之无味了 不过事已至此,再继续纠结下去也没有意义,还是先想想要送什么礼物才能挽回自己的挚友吧——哈达维长叹一声,身心俱疲地朝书房走去。 ———— 然而第二天,情况比哈达维想象得还要糟糕,西莉亚就像预感到哈达维会来找她一样,早早地离开了房间,根本不给对方道歉的机会。哈达维一直提着精心挑选的礼物等到中午,才终于死心。决定先去找猎友团的波普大叔办理赎身的手续。 虽然有听西莉亚说过,很多组织为了继续剥削这些签了奴隶合同的人,会在他们的还款账单上动些手脚,借此驳回他们的赎身请求。但哈达维很早就接手了猎友团的收支核查工作,自然不可能被这种手段算计到,波普大叔也对此心知肚明,很爽快地就办理完了相应手续,并递给给哈达维一张手掌大小的、略显陈旧的铜制卡板 这就是这座城市——黛安茵伯爵领的公民卡,外来人口想要在这里定居,就需要花费一笔不菲的办理费来办理这张公民卡。如果没有公民卡的话,在城市里停留时间过长,就会被强制驱逐,丢到满是野兽魔物的荒郊野外去。当初哈达维就是为了得到这张公民卡,才被迫和猎友团签订奴隶契约,求得对方出资代办公民卡。 “出台这种政策,一方面是为了增加城市营收,更重要的应该是为了把那些没有资产的流民乞丐们拒之城外吧。”哈达维默默想到。 “那么,小子——啊不,哈达维先生,从现在开始您就不再是我团的奴隶,而是黛安茵伯爵领的一名自由民了,也就没有为我团工作的义务了,但是,我们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话说到一半,波普大叔露出了苦笑,“您以后可否继续协助处理我团的财政问题,我知道,以您的能力,可以在工会和商会中谋到一份油水很足的差事,但我们还是请求您看在我们两年来的情谊上,在我团先暂时担任一段时间的会计职位……说真的,拜托了!” 话说到最后,波普大叔居然站起身来,朝着哈达维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已经是在恳求了。 ……怎么回事? 相比于惊喜,哈达维更感到诧异:虽然自己的工资比起聘请商会的数学魔法师确实要便宜一些,但那也远不是一个会让对方如此低声下气的差价。而且哈达维经常处理猎友团账目,很清楚猎友团的目前财政状况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不好意思,我能否问一下,是不是商会那边把数学魔法师的租费大幅提高了?” 闻言,波普大叔一愣,随即一声尴尬的苦笑:“要只是钱的话,那对我们根本构不成半点问题——现在的问题在于,整个黛安茵伯爵领,都找不到能聘用的数学魔法师了——不,不只是数学魔法师,各行各业中,凡是有经验的魔法师几乎全都被贵族们征召了。还没被征召的魔法师中,数学魔法师只剩两人——连商会自己的财政问题都处理不完,更别说会租给其他人了。”  各个行业中的魔法师所擅长的魔法完全不一样,所谓隔行如隔山,即使把他们征召到一起,也很难进行合作。 不管是什么专业的魔法师都能帮上忙的事……是要构筑结界吗?需要这么多魔法师共同协作的大结界,想必是要用在战争方面吧,是要针对北方的亚人,还是响应教会的号召参加对异教徒们的“大南征”呢? 哈达维暗自思索了一下,没有继续深究:他本来就对战斗不感兴趣,也不会考虑如何在战场上建立功名。还是把精力放在商讨自己的待遇问题上吧。 “轻易的把对我这么有利的条件告诉我,是想向我展示诚意吧,我能否理解为,待遇上的条件我可以随便提呢?” 闻言,波普大叔微笑着摊开手,这是表达“洗耳恭听”的意思的手势。 对方主动摆出一副任人鱼肉的姿态,哈达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已经在猎友团生活了两年,对这里充满留恋,再加上今天波普大叔已经展现了足够的诚意,哈达维也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 工资的话,就按商会的数学魔法师的八成左右吧。至于额外待遇,哈达维一时也想不到要什么比较好,波普大叔提议可以免费提供一套价值不菲的全身板甲和优质武器,但哈达维对冒险毫无兴趣,也不会对这些装备心动。 不过,要是把这套装备送给西莉亚怎么样,和自己不同,西莉亚很热爱冒险,这份礼物应该正合她的意,说不定能让双方已经降至冰点的关系出现转机……等等,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 “那个,我就不需要其他的条件了,作为交换,能不能为西莉亚赎身呢?” 之前的谈话中,西莉亚也曾流露出对自己奴隶身份的介怀,如果能帮她重获自由的话,对方肯定会感激自己的吧。哈达维不仅为自己的机智所折服 “唉?啊啊,这样啊,”奇怪的是,在听到这个要求后,波普大叔顿时换上了一副尴尬的神情,“这也难怪,小子你——不,哈达维先生,您和西莉亚两年来日日相处,会做这种决定也在意料之内呢,啊哈哈……” 波普大叔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连连重复着“我懂的我懂的”。 唉?这个条件居然让他吃惊到这个地步?难道替人赎身在这个世界里是这么稀奇的事吗…… “那么先生,我再确认一遍,作为您继续在我团工作的条件,西莉亚小姐的奴隶契约将被您买断,没错吧?” 得到哈达维的肯定之后,波普大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再次鞠了一躬,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担心哈达维会要求什么难以完成的待遇,甚至直接跳槽到商会去寻求高薪吧。 “我明白了,我下午就去市政厅上报您的奴隶契约已经到期,等在那边登记完成后,阁下就是一名正式的黛安茵公民了——啊,当然,有关西莉亚小姐的奴隶契约的变动我们也会上报的。” 哈达维总感觉对方的话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一时也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思考上绝非明智之举,哈达维在向波普大叔咨询了一些公民注意事项之后,便向波普大叔告辞,第一次以公民的身份踏出了猎友团的大门。 第一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2% 英雄诞生概率:0% 第二话 少年今天也没有安稳的生活 离开了猎友团的根据地后,哈达维决定先去拜访城里的教会,按波普大叔的说法,刚脱离奴隶身份的平民们大多经济贫困,一不小心就有再次沦为奴隶的危险。而教会会对这些穷人给予帮助,送出一套救济物资。虽然哈达维刚和猎友团敲定了一份油水不错的工作,但在这个月月底发出工资之前,哈达维的的确确是资产为0的“贫民”。 在哈达维的印象中,教会应该是一个安静的、偶尔传出轻微的祈祷与圣歌的神圣场所,只有德高望重的神父和虔诚优雅的修女为人们排解烦忧,没有任何闲杂人员,是教徒们的一方净土。 然而,他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 在哈达维和教会还隔着一条街的时候,就听到了教会门口嘈杂的喧闹声 “喂喂喂!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我都排了这么久了,这队伍根本没怎么动过啊?” “你们不是教会吗?要是连这点小伤都治不好,还配让我们信仰你们吗?” 拥堵的人群中,抗议声此起彼伏,其中还有几道哈达维十分熟悉的声音——是猎友团里的同事,大概是在昨天的冒险中受伤了,今天才来教会寻求治疗的吧 每个城市中,技术最高明的治愈魔法师都会在教会中任职,对前来寻求帮助的伤患们进行救治(当然,少不了要收一些“善款”) 不过,如果受伤的人是一名异教徒的话,除非他当即接受洗礼皈依正教,否则无论他给出多少钱,教会都会拒绝救治——虽然这种做法听上去有违信仰自由,但这也是最有效的传教手段 但此刻,以治愈迅速有效而知名的教会的门口,却出现了拥挤的人群。 “发生了什么,教会的治愈水平怎么下降了这么多……哦对了,是这么回事啊……” 回想起刚才和波普大叔的对话,哈达维恍然大悟。 “嗯哼?你知道教会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从身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哈达维没有细想,随口回答道: “贵族最近征召了城里各个行业的魔法师——可能是为了制作大规模的结界之类的东西?我也不清楚。但教会内的治愈魔法师也被征召了吧,顶多会留下一两个……等等,你是——” 下意识地回答之后,哈达维才反应过来要确认对方的身份。 但是已经迟了,在下一个瞬间,哈达维的后颈感受到一股冰凉的触感——那是一只细腻而光滑的手掌,哈达维还没有好好享受这短暂的肌肤之亲,便被耳边传来的话语吓出了一身冷汗: “别动,你要是敢反抗,我就会把你的脖子炸成肉酱!” “……”哈达维全身僵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生怕刺激到对方 “你是谁?贵族征召魔法师的消息,现在还没有公开,应该只有魔法师和各大组织的高层才知道——看你这打扮,明显不是什么大组织的高层人士——你是哪里的魔法师?是来刺探军情的亚人间谍,还是试图破坏教会的异教徒?” “我……我是……” “闭嘴!我知道你们能把咒语夹杂到正常的话语之间发动,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的脖子上应该像火烧一样痛吧,这是我的魔法,随时能炸掉你的小命——闭上嘴跟我走,进入教会的结界里再发出你那恶心的声音!” 颤抖不已的哈达维被挟持着,缓缓转进一个小巷子,不知过了多久,小巷中一扇不起眼的暗门发出嘎吱一声怪叫,缓缓扭转开来,早就吓破胆的哈达维被按下脖子,推了进去。 脖子上的触感终于消失,哈达维哆嗦着转过头来观察挟持者:那是一个把脸部隐藏在深深的兜帽中的纤细身影,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从身体曲线来看,应该是一名年轻的女性。 “好了,接着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城里的魔法师全都被贵族征召的消息?是间谍还是异教徒?你的回答决定了你接下来会受多少苦。” “等!等一下!拜托你冷静一点!我真不是坏人!我是猎友团的人,是负责团里的财政工作的,因为要签工作合同,所以团里的波普大叔告诉了我商会的数学魔法师全都被征召了!” 真真切切感受到危险的哈达维发出惨叫,用自己能想到的最简短的说法表达了自己的身份。 本以为解释完之后,对方就会了解情况向自己道歉,最不济也会是押着自己去猎友团求证,结果却是—— “啪!” “咕嗷!?” 哈达维爆发出一声惨叫,虽然他的动态视力完全跟不上对方的动作,但脸上火辣的触感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当我是白痴吗?猎友团也不是什么小组织,怎么会让你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管团内财政?还有,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你这穷酸的打扮,就不可能是什么高层人士。” “我,我是说真的啊,我之前是属于猎友团的奴隶,给团里做了两年的会计工作,今天才还完债的,所以才在签工作合同的时候听说的——” “啪!” “嗷咕?!” 哈达维再次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惨叫,这次,他另一边脸颊也肿了起来。 “我都说了,别把我当白痴啊!按你的说法,猎友团要和你签工作合同的话,那他们把商会数学魔法师被贵族征召的消息告诉你的话,不就要花更多的钱才能签下你了嘛?你撒谎前先把自己的逻辑梳理明白行不行?” ……好有道理,我好像没法反驳她! “不,不是,我!我……” “啊,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也好,带去刑房拷问一顿吧!” 卧槽!难道在这个世界里,教会里都是有拷问用的刑房的吗? 哈达维还没来得及把吐槽说出口,就感到右臂一阵剧烈的扭痛,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别住胳膊按在地上。 疼嗷嗷嗷嗷嗷嗷—— 软组织受损比硬伤更痛苦,哈达维的五官皱成一团,大张着嘴巴,却因持续而剧烈的疼痛感,无法从声带中挤出一丝声音 好不容易摆脱了奴隶契约,就要在当天迎来生命的终结吗?我的人生也太悲催了吧…… 就在哈达维万念俱灰之际,一个粗重的中年男性嗓音给了他新的希望。 “先等等,艾瓦尔修女、我确实从商会的朋友哪里听说,这一年来,猎友团并没有再继续雇佣他们的数学魔法师,应该是找到了其他能使用数学魔法的人。” 在哈达维面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青年男性的身影,略一伸手,便钳制住了哈达维的肩膀。看到有人接手,身后的兜帽少女也放开了哈达维。 “但是,罗曼主教,他空口无凭,我们不能排除他是间谍或者异教徒的可能性啊。” “也对,既然他自称是会计,应该能使用相当高级的数学魔法吧?我也在这方面略有造诣,只要看看他身体里有没有这使用过数学魔法的痕迹……” 被称为罗曼主教的人加重了手上力道,哈达维被钳制住的肩膀处传来一阵痛感,过了一会,罗曼主教面带苦笑的松开了手。 “看来是我想多了,别说是数学魔法的痕迹了,就连一丁点魔力都探测不到,这家伙根本就使用不了魔法,不可能做的了大计算量的工作,应该是什么间谍无疑了,把他送去刑房拷问吧。”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我真是会计,我是说真的!真的!这、这样吧!让我回去,我明天就带着猎友团的波普大叔来教会解释!或,或者,你们派人去猎友团问一下也行,我叫哈达维,这是我的户籍卡!你们拿着户籍卡去猎友团问一下吧,拜托了,我是说真的啊啊啊啊啊!” 哈达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发出凄厉的哀嚎,在被旁边的兜帽少女再次抓住手腕后疯狂地挣扎,却很快就再次被按在了地上。 切实感受到生命危机的哈达维甚至吓到小便失禁,这幅窘样让在场的其他两人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那个,艾瓦尔修女,我觉得我们还不能肯定这家伙说的就是假话,万一他真是猎友团的高层,我们这么做就会和猎友团闹僵了……” 或许是圣职者的心存慈念,又或是实在受不了哈达维的惨状,罗曼主教忍不住为他说了两句好话。 “我也觉得,这么没骨气的家伙,是不会有人愿意拿他来当间谍的……那怎么办,难道咱们真要跟他去猎友团求证?算了吧,现在只有爱丽丝姐姐一个人在救治伤患,外面已经堵了一大群人了,我们要赶快去帮忙才行啊。” 身后的兜帽少女似乎也有点不耐烦了,但似乎仍不甘心就这么放掉亲手抓到的“猎物”。 罗曼主教沉吟了一下,不知从哪里掏出出一支笔来,在哈达维的上衣背面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 “好了小鬼,现在我已经在你的衣服上施加了定时魔法,如果你明天上午带着猎友团的人来教会的话,我就把这个解除掉,不然的话,明天中午的时候你就会被它炸死——啊对了,如果除我以外的人脱下这件衣服的话,也会爆炸。” “噫!等,等等……” 哈达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刚一抬头就对上罗曼主教阴冷的视线,吓得不敢动弹,一旁的兜帽少女再次别住哈达维的右臂,把他以来时的姿态押出门去…… 以上,就是哈达维以公民身份在城内进行的第一次游历。当他魂不守舍地从小巷子内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能确定这个城市信奉的到底是正教还是邪教了。 平民的生活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嘛? 在精神和肉体上都遭受了沉重的打击的哈达维,并没有就此心灰意冷:只是因为自己初来乍到,才会偶然让神经过敏的对方产生误解,等自己在这里混熟了之后就不会有问题了。 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哈达维决定前往商店街:虽然自己手里没有多少现金,但是寻找一些心仪物品作为未来的购买目标,也有助于改善自己的精神状态。 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和波普大叔说一下自己今天的遭遇,让他早点把自己的身份公布出去,以免日后再发生今天这种恐怖的情况。 还有,明天和波普大叔去教会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和他们理论理论,别想光靠道歉就能了事。 一边yy着这些事情,一边欣赏着商店街里琳琅满目的各式商品,哈达维也慢慢走出了之前的阴影,用口袋里仅剩的一点现钱买下了一杯小麦酒外加一块听名字就能引起食欲的蜜桃渍肉后,悠闲地踏上了归途。 一推开猎友团的大门,哈达维就立刻感受到情况有些不对。 楼下的饭馆内像往常一样稀稀落落的坐着一些处理完事务的冒险者,以前哈达维回来时,他们顶多在这个奴隶身上扫一眼,就会把注意力转回到酒桌上来,但今天,他们的眼神明显和以前不一样 怎么怎么怎么?听说我已经还完了债,成为了团里的正式员工,开始想要和我搞好关系了吗? 感受到其他人视线中的羡慕和些许尴尬,哈达维不禁洋洋自得了起来。 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有蹊跷 大堂一角的某个桌子周围,正围坐着西莉亚还有几个平时和她关系不错的女性冒险者。 西莉亚双眼红肿,明显是刚哭过的样子,而她身边的女性冒险者们都对着哈达维怒目而视。 怎么回事?啊,难道是还在因为上次我说她喜欢我的事而生气吗?看周围那些女性冒险者的表情,估计是西莉亚把这件事和她们说过了吧,所以她们才会衣服同仇敌忾的样子。不过没关系,只要我告诉西莉亚,我已经替她赎身了,想必她也会原谅我的吧。 “听,听我说,西莉亚,上次那件事是我不对,但我今天……” "波普大叔……噗嗤……已经把事情,噗嗤……和我说过了……” 西莉亚抽着鼻子带着哭腔打断了哈达维的话 波普大叔是人事管理员的外号,和他亲近的团友们都这么称呼他 哎?已经说过了吗,那为什么会哭成这样,莫非是喜极而泣? “你,你,你这家伙……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 ……怎么语气这么冲啊,啊,我懂了,这就是傲娇对吧,虽然嘴硬,但是内心已经很感动了,对吧。 “我我我……”西莉亚面色涨红,语无伦次,甚至一时激动得说不出来话来,拿起水杯猛灌了一口后,才继续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 “就算你能得到我的肉体,也绝对得不到我的心的!” “……!!!” 卧槽!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哈达维顿时陷入了懵逼状态 “你不用再装了,之前你突然对我说‘你是喜欢我的吧’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你又把我买作你的奴隶,肯定是想听我说‘喜欢你’听个痛快吧,你个变态!” ……我特么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哈达维的内心发出无声的惨叫,回想到今天和波普大叔的谈话,再加上波普大叔听到自己要为西莉亚赎身后的奇怪表情,哈达维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因为哈达维对这个世界的语言还是不熟悉的原因,他本想表达为西莉亚还债,让她获得自由,从奴隶变成公民的意思,波普大叔却理解成了哈达维要买下西莉亚的奴隶契约,让西莉亚从“猎友团的奴隶”转化为了“哈达维的奴隶”的意思。 “等等等等等等!西莉亚,我虽然不知道波普大叔和你说了些什么,但我能肯定现在你心中的那个想法是个天大的误会!” “我不听我不听!我再也不要听你说话,也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这变态!背叛友情的混蛋!” 西莉亚根本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端起桌子上的水壶泼了哈达维一脸后,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 总、总之,先去找波普大叔说明一下情况,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办法…… “对不起,请问波普大叔现在在……” “请不要和我搭话!变态!” 哈达维想要和旁边的女性冒险者询问波普大叔的去向,结果刚一开口就被对方用一种看待渣滓的眼神嫌弃了。 …… 我今天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所幸旁边的男性冒险者发现了哈达维的窘境,“别在意别在意”地尬笑着把哈达维请到了他们的席位上。 “不要在意那些她们的看法啦,来我们这儿,我们都懂你的,有些冲动是只有我们爷们才能理解的啊,哈哈哈哈……” 我谢谢你的理解,但我现在根本不需要这种理解。 哈达维从这些男性冒险者的口中了解到,波普大叔去会见工会的领导人了,似乎要很晚才能回来。 似乎是看出了哈达维心情抑郁,男性冒险者们开始招呼着上菜,活跃气氛 “来来来,吃酒,当奴隶的时候可没机会吃到这烤肉吧——大叔我也是从奴隶时代过来的,那段日子真是苦啊,有冒险的日子还好点,能分到点腌肉,平时只有一点油花都没的白菜汤;你再看这面包,真正的、白色的小麦面包啊,当奴隶的时候,只会有发酸的黑麦面包甚至是根本咬不动的燕麦面包——唉,不说了,吃酒吃酒。” 大家都出乎意料的亲切,这是哈达维今天能得到的唯一的安慰了。被大伙热情的气氛所感染,哈达维也慢慢敞开了胸怀,大口吃着以前难得一见的烤肉,也灌下了不少葡萄酒。 下午喝的小麦酒和葡萄酒在胃中共同作用,使得哈达维很快就不胜酒力了,男性冒险者们虽然嚷嚷着“小子不行啊”“你这酒量还要再练啊”,却也都没有继续劝酒为难他,很爽快地就放哈达维回了房间。 一离开人声鼎沸的饭馆,看着这只有一人的房间,一股寂寥感顿时涌上心头,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哈达维几乎要痛哭出来 今天一整天都霉运到爆了,想要挽回和西莉亚的关系,却把两人的关系彻底给搞砸了 “西莉亚……她是我在这边唯一的朋友啊……” 不争气的留出几滴眼泪,哈达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由于心中杂乱,他没能发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后,自己的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 “呼……”哈达维长出一口气,全身脱力,颓丧地坐到床上。 “啪咚!”“!?” 哈达维坐下去的时候感到压到了什么东西,意识到不对的他原地弹起,猛地掀开床上的单子—— “我我我,就算我的身体屈服了,我的心也不不不不不会屈服的!” 只见西莉亚正蜷缩在床上,眼中噙着泪水,身上也没有了平时那身彰显野性的皮甲,单薄的内衣凸显出她的曼妙曲线和紧致的肌肤。 “怎怎怎怎么回事?西西西西莉亚你在这里干什么啊啊啊啊?” 哈达维顿时醉意全无,仿佛是被西莉亚传染了一样也结巴了起来。 “你你你你你还好意思问我……想让我说说说说说说什么恶心的事啊你这变态……你你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买下来是要做做做做做什么吗你这变态……” “不不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我我我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总总总总总之……衣服!先把衣服穿上好吧!拜托了!” …… 在一阵喧闹过后,西莉亚才终于冷静下来,一边抽泣一边默默听完了哈达维的安抚和解释。 “……就……就是说,哈达维你,不是因为那那那那那那那种事,才把我买下来的吧。” “当然啊,不,其实我原本就没打算把你买作奴隶的,而是想单纯地帮你还债,只是我不是很会说这个世界的语言,波普大叔误会了我的意思才搞成现在这样的。” 听到这里,西莉亚终于止住了哭泣,思考了一会后,却又撅着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哈达维。 “怎、怎么了?”哈达维被看得有些害怕。 “我记得,好像就是我教你说我们国家的语言的吧?” “是的啊,所以我真的要谢……” “那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教的不够好,所以才会导致这种状况的吗?你难道是想说我自作自受吗!?” 说着,西莉亚又生气起来,用力在哈达维胳膊上拧了一下。 “嗷嗷嗷!你这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听到哈达维的哀嚎,西莉亚也停下了动作,恍惚间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自顾自地喃喃道: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为什么呢,总觉得好不爽……” 说着说着,她突然直起身来,指向哈达维:“不行,你必须给我发誓才行!你要发誓自己说的全都是实话,说,你对我到底有没有猥琐的念头,快点说!” 她的手指就停在哈达维的眼前,再往前一步就能戳到眼睛,见状,哈达维也只能苦笑着回应: “啊啊,好的好的,我,哈达维,向教会的神明发誓,我把西莉亚小姐买作奴隶一事完全是误会,西莉亚小姐是在下的挚友,在下看到西莉亚小姐,根根本本完完全全不会产生一丝丝不纯洁的想法!” 听到这里后,西莉亚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嗯嗯,这还差不多……” 可是这表情还未持续多久,她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抱住了脑袋: “不对啊啊啊啊啊!听你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更不爽了啊啊啊啊啊,你这不是在说我在你眼里没有魅力吗!不行,果然不轻易饶了你这家伙!” “凸(艹皿艹 )!我就知道!女生问这种问题,根本就是陷阱!无论我怎么回答对方都不会满意的!…………别掐了别掐了我投降嗷嗷嗷嗷嗷!” 两个人的喧闹一直持续到半夜,直到最后西莉亚还是一股气鼓鼓的样子,不过哈达维明显感觉两人的距离已经拉近了不少。 “这样的话就安心多了,虽然还有很多麻烦事,但是保住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这就已经足够了。” 两个人都在一天之内被命运开了个巨大的玩笑,现在他们终于松下一口气,疲惫感顿时涌上了心头。 “我说,哈达维……” “怎么了?”从这有气无力的回答中就能听出哈达维的精神状态 “你知道,我是怎么沦为猎友团的奴隶的吗?” “……为什么,是像我一样,手里没钱,要找个地方谋生?” “……不是……我家,如果不考虑资产只考虑血统,算是贵族吧……虽说老爸是贵族,但我是老爸和情人生下的私生女,家中还有一个老爸和正妻生下的哥哥……而且老爸年轻的时候挥霍过度,把家里的封地都赔掉了,等我出生的时候,老爸与其说是贵族,还不如说是一个勉强攀上上流社会边缘的商人而已……你在听吗?” “我在……嘛……莫非是,后来你家中破产,资不抵债,加上父母重男轻女,就为了哥哥把你卖做了奴隶?”哈达维总感觉这剧情在原来的世界里也见过,顺口就说了出来。 闻言,西莉亚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现在的样子,和平时那个野性少女几乎完全是两个人 “不,恰恰相反……我刚出生的时候,家里确实一度遭到过破产危机,而且那几年,这一片地区流行‘大瘟疫’,很多人都死了。老爸害怕我哥哥,万一不幸染上瘟疫,家里又请不起名医治疗,一旦唯一的继承人死掉,家里的产业和一些人际关系都会崩溃。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就把我当作是第二继承人来培养。也因为这个原因,哥哥和他妈妈都对我嗤之以鼻……” “最后呢?” “最后?最后啊,非常幸运,不,对我来说是非常不幸,我哥哥没有染上瘟疫,家里也顺利度过了破产危机,事业蒸蒸日上——那么问题来了,我这么一个为了预防‘经济拮据时长子病逝’这种情况,才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次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命运呢?” “……”哈达维无言以对,想用摸头的方式去安慰西莉亚,也被她笑着拒绝。 “……哥哥一开始准备把我卖给一个想要贵族血统的秃头商人,家里的女仆实在看不下去,偷偷把消息告诉了我,我才偷偷藏在货车车厢里溜到了这个城市来——但那又怎么样呢?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们,再加上我连张公民卡都没带,除了卖身当奴隶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可是万一买走我的人是那种色胚大叔,不就和被哥哥卖给秃头商人一样了吗?所幸,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了猎友团。” “哦,是这样啊……” 原来如此,猎友团张贴的告示中有明文规定:“只要是团内一同参与冒险的同志,无论身处什么阶级,身怀多少黄金,手握何种武器,都需一律平等对待。”,因此,就算身为奴隶,在猎友团中也会有一定限度的人权保障。 “老实说,我这几年最怕的就是被哪个色胚看上,被他买作私人奴隶,这样的话,我的……我的某些东西可能就保不住了,所以这些年来我都很少和男性接触了——你的话,我以为你也会和我一样当很长时间的奴隶,根本没有经济能力买私人奴隶,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戒备你。结果今天波普大叔告诉我说哈达维把我买下来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感觉就像被你背叛了一样啊,哈哈~” “……” 没有回话,西莉亚扭头看去,发现少年已经睡着了,嘴里还偶尔发出轻微的鼾声,眉目间写满了疲惫。 看他这幅样子,想必今天也遭遇了很多事把…… 西莉亚露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浅笑着为哈达维盖上毯子: “那么,晚安啦,老朋友。” 第二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3% 英雄诞生概率:0% 第三话 少年今天也没能摆脱危机 熬夜和酒精,是最能打乱人的作息的两个东西。 很不幸,现在这两者共同作用在了哈达维的身上——当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时,已经是艳阳高照了。 “呃啊,好难受……” 能感到喉咙中难以忍受的干涩感,哈达维慵懒地挪动身体,去抓床头的水壶,却失手将其打翻,把枕头都打湿了,哈达维忍不住砸了下嘴。 “唉,我在搞什么啊……” “唉,你在搞什么啊?” “唉?” 本来应该是只有自己一人的房间,却传出了第二个人的声音,哈达维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西莉亚?你来我房间干什么?” “什么做什么?我现在名义上不是你的奴隶吗,”西莉亚今天并没有穿着常见的皮甲,而是换上了一身朴素的以黑白作为主色调的布装,“你也更需要我做女仆而不是出去冒险吧~” “啊不,你不用考虑我的,”哈达维连忙解释道,“我说过了吧,我只是想帮你赎身才买下你的奴隶契约的,所以你不用在意我的需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就算你这么说,可冒险队已经出发很久了,这次的冒险我也参加不上了呀。” 哈达维接过递来的湿毛巾用力擦了擦脸,赶走了一点睡意。 “前天我们不是才刚结束一次冒险吗,怎么这么快冒险队又出发了?”哈达维随口问道。 “是啊,听说是贵族刚下达的特殊任务,连团里的高层也全都参加了,估计会持续好几天吧——话说你这衣服好脏啊,都多久没洗了?”西莉亚突然皱起眉头 “哎,有吗?我明明昨天才换过的。” “是的啊,你看你背上……这画的是什么啊?魔法阵?” “……” 哈达维的大脑在这一瞬间高速运转,因为醉酒和熬夜而变得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都清晰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那个教会的混蛋在我衣服上画了今天中午就会爆炸的定时魔法啊啊啊啊啊啊! “西!西莉亚,那个谁,波普大叔现在在哪里啊?” “?我不是已经说了嘛,猎友团的高层已经全都跟着冒险队出发去参加特殊任务了,估计要花费好几天吧?” 完蛋啦啊啊啊啊,该怎么办?怎么办?我要被炸死了吗?我这初见曙光的人生就要这么迎来终结了吗? 不,不行,还是先去教会吧,过去跪求他们放过自己,就算要被酷刑拷问也总强过被炸死吧。 “西,西莉亚,我有点急事事要……要出一趟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总,总之我先写份声明,要是我超过一个月不回来,估计就是遭遇什么不测了。你就拿这份声明去解除你的奴隶身份……” 看着窗外越攀越高的太阳,哈达维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再和仍不知所措地念着“怎么回事?你在说什么”的西莉亚继续解释,推开房门飞奔了出去。 —— 几十分钟后,在哈达维昨天来过的教会密室里 “所以,这就是你想了一晚上才想到的理由?” 此刻,哈达维正用着五体投地的姿势爬在地上解释情况,恳求对方绕自己一条小命。 “呜哇~你这家伙还真恶心啊,一点自尊都不要的吗?” 艾瓦尔修女这次没有穿兜帽装,毫不留情地把鄙夷写在了脸上。 “这不是要不要自尊的问题,这是我会不会冤死的问题!老实说,相比于不明不白地就被你们杀死,舍弃一时的自尊根本就不足挂齿!” “……你还真能义正言辞地说出这么没骨气的话来啊……”一旁的罗曼主教此刻也是一脸黑线,转身和艾瓦尔修女商量起来,“怎么办,我看他这幅样子,崇尚武勇的兽人大概也不会把这样的人选做间谍的吧?” “我也这么觉得,但他很明显也不是猎友团的会计,毕竟他使用不了数学魔法,也根本不能像他自称的那样叫来猎友团的波普大叔,人证物证一个都没有,明显是在骗人的啊。他果然还是可疑分子” 等!等等!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性命不保了,快,快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哈达维大脑高速运转,终于在最后时刻急中生智,一把抓住了正准备把自己拉去刑房的罗曼主教:“对!对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是会那个什么数学魔法的吧!” “那又怎么样?” “那你就来检测一下我的计算能力吧,你使用你的数学魔法,只用给我一根笔就行了,这位修女小姐来出题,无论是多大的数字间的计算我都能计算出来!如果我做不到,要杀要剐随你们!” 听到这番话后,罗曼主教和艾瓦尔修女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在他们看来,哈达维这不过是死到临头前的无用挣扎而已:居然想用人力来完成数学魔法才能做到的计算,这种事在数学魔法刚刚发展起步的时候还有可能做到,而在数学魔法已经能进行五位数以上的运算的现在,想凭一支笔就做到这种事无异于痴人说梦。 “行吧,就给你这次机会,不过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就收起你这幅怂样,把你是异教徒的事实一五一十地都招出来!” 艾瓦尔小姐一边把一只羽毛笔丢给哈达维,一边冷笑着说道。 —— 此时此刻的猎友团。 已经打扫完房间的西莉亚正坐在饭馆内消磨时间,因为大部分冒险者都已经出去参加任务了,百无聊赖的她正打算在附近找个能做临时工的地方赚点零用钱。 “哦哦,西莉亚你在这里啊,刚好,哈达……啊不,应该说你主人呢?” 如果是以往,西莉亚听到这个声音一定会笑脸相迎,可现在,她甚至想暴打这个声音的主人一顿: “我说啊,波普大叔,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理解错了哈达维的意思……” “啊,抱歉,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哈达维这会在哪啊,有点急事。” 唉?怎么又是急事,好像哈达维早上跑走的时候也是叫着有什么急事来着…… 西莉亚一边回忆早上的情形,一边告诉波普大叔自己也不知道哈达维的去处。 “那我岂不是白跑一趟吗,难得我特地回来接他的……” “要接哈达维过去?为什么……你们不是去参加了贵族指派的特殊任务了吗?” “嗯,任务中出现了点需要用到计算的地方……哈达维不在的话只能让稍微会点低级数学魔法的团长慢慢来了,真是麻烦啊……我也想要学哈达维那种比中级数学魔法更好用的数学文字啊……”波普大叔露出一脸嫌麻烦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坐下来歇息一会,便立刻火急火燎地赶了回去。 这次的任务有这么难的吗……这么说来,我没有跟着冒险队过去还真是幸运啊…… 这么一想,西莉亚又忍不住暗自偷笑了起来。 等哈达维回来的时候,要怎么和他描述波普大叔的那副样子呢?嘿嘿~ —— 哈达维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刚才,他已经当着罗曼主教和艾瓦尔修女的面完成了数次四位数级别的乘除运算——在他给出答案后,罗曼主教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可能,这和我使用魔法得来的答案居然一样……” “我说过了吧,在我的世……在我的故乡,那里根本没有魔法这种东西,作为替代,我们发明了各种只用一张草纸就能进行的运算方法,凭借这种方法,我做个会计还是绰绰有余的。” 罗曼主教并没有回话,他俯身看着哈达维写下的一行行阿拉伯数字,忍不住啧啧称奇: “我去过附近很多国家,从没见过这种数字符号,运算的方法也闻所未闻——令人惊讶啊,年轻人,我得承认,你的确有能力担任一个大型团队的会——唉哟!” 罗曼主教正说着,一直沉默的艾瓦尔修女突然冲上去,在他身上狠狠掐了一下,在罗曼主教发出惨叫后顺势将他拉到一旁。 “艾瓦尔修女,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你还问我在干什么……我问你,这个小子能这么轻易的完成这些运算,是不是就说明他很可能真的是猎友团的会计?” “可能性很大,我们可能真的搞错了,还是赶快和人家道歉吧……” “你傻啊!”艾瓦尔恶狠狠地用食指点了下罗曼主教的后脑勺,“你不记得我们昨天把这家伙吓成什么样子了?今天这家伙还五体投地的恳求咱们,现在他心里一定恨咱们透了。要是就这么让他走了,以后他带着猎友团那帮打手来教会闹事该怎么办啊!?” “那……那就赶快和他道歉,解释我们没有恶意啊。” “呆子!要是道歉有用,天下哪还有这么多屁事!我们现在要是认错,他肯定就会蹬鼻子上脸继续刁难我们的!”看上去比罗曼主教年轻得多的艾瓦尔,此刻却摆出一副长者的样子向罗曼传授人生经验。 相信了危言耸听的罗曼主教,现在了也没了分寸,变得慌里慌张: “那那那,那我们要怎么办才好?这事归根结底本来就是我们的错,就算他真的来教会聚众闹事,也是他占理。到时候我们俩还好,你爱丽丝姐姐身体虚弱,要是吓出什么病来……” “没关系,我已经想好办法了,我只能先把他控制住,软禁他几天,在这几天里咱们慢慢改善他的待遇,多和他谈话,培养他和咱们的感情——你之后不要乱说话,只管附和我就好,懂了没有!” 见到罗曼主教一脸懵逼地答应,艾瓦尔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而换上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朝哈达维走去。 “喂,小子!” 被明显比自己年龄更小的艾瓦尔叫做小子,哈达维自然是十分别扭,但现在他还处于随时都可能被拷问的情况下,只得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连连称是。 “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你这小子的确计算能力很强,但是毕竟没有猎友团的人来给你作证,所以暂时还不能放了你!” “这个没关系,我可以带你们去猎友团总部,昨天回去后,我和很多男冒险者们共进晚餐,已经和他们很熟了,你们现在带我回去,他们都可以帮我证明身份的。” 什么!?果然这小子怀恨在心:他昨天一回去就拉帮结派、呼朋唤友,一定是在培养小弟,以后要和我们教会算总账了! 艾瓦尔的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心中暗道:大事不妙! “不、不行,我们教会这几天人手不足,我和罗曼主教马上就要去帮忙治疗病人,腾不出手来!你你你,你等过几天被征召的治愈魔法师都回来后,我们再送你回去。” 这样啊,他们也都是行医济世的治愈魔法师,为了和自己一个可疑分子去猎友团而耽搁了病人的治疗就不好了。哈达维如此想到,虽然很不情愿,但必须要理解他们的工作才是。 唉等等?哈达维转念一想,想起了昨天的情形,在教会门口围堵着的伤患中,自己明显听到了几个猎友团熟人的声音,看来猎友团也有不少人要来这里治疗,这样的话—— “啊,没关系的,下午的时候,也会有一些猎友团的人到教会来,到时候让他们给我证明就好了~” 什么!!!???居、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原来他已经安排好手下,下午就来教会闹事了吗!?这、这是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啊! 艾瓦尔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隐约听到身后的罗曼主教发出了“嗝”的一声,随机就是一声闷响:这个废柴大叔好像已经吓晕过去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行!,我我我我我……对,对了!” 就在这教会生死存亡的关键一刻,艾瓦尔的智商实现了爆发性增长,找到了最后的生机! “对了,你你你你刚才说,猎友团集体去参加什么贵族临时发布的特殊任务是吧……我突然想起来,我我我我我我们教会好像也受到临时任务了,我和罗曼正打算下午过去,应该是同一个任务。走走走走吧,你跟我们一起过去,遇到猎友团的朋友们后,就可以让他们给你证明啦!” 当然,教会根本没有收到过什么临时任务,但是为了把哈达维控制在身边,艾瓦尔也只能撒下这个弥天大谎了。 我的主啊,原谅艾瓦尔在您的教会里信口雌黄,但为了保护心爱的教会,艾瓦尔已经别无办法了。请您保佑您的忠诚的羔羊,艾瓦尔吧。 短暂的忏悔和祈祷过后,艾瓦尔的心中又充满了力量,她充满气势地瞪向哈达维,逼问道。 “怎、怎么?你不敢和我们去参加和猎友团一样的任务,莫、莫非是,你的身份有诈,不敢去吧!” “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会老老实实和你们去的”哈达维也连忙矢口否认——想起自己还未完全证明自己的身份,哈达维自然是要避免任何一个可能会降低自己可信度的行为 这两个家伙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可恶,要证明自己怎么就这么难啊!我还是先听他们的话,要是被抓到刑房里拷问的话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好!已经稳住他了!艾瓦尔在心中用力挥了一下拳头:但还不能掉以轻心,这个家伙好像说,已经安排了猎友团的人下午会过来,要把这个隐患也解决掉才行。 “对、对了,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真是猎友团的人的话,突然离开会让团里的人担心的吧,这样吧,我带着你去找个传信的人,让他传信给猎友团,就说你去和教会的人参加任务,让大家不要担心。” “也、也对呢,别让西莉亚担心了才行……好的好的,只要不拷问我,你们让我干什么都好说!” —— 当天下午,就有人把“哈达维和一个教会里的女性(看上去很亲密地)一起去做教会任务了”这个消息传回给了猎友团。 得知这个消息的男性冒险者们,立刻聚在一起讨论“不对吧,哪有人会给教会指派任务啊”、“还很和教会的女性很亲密,这小子可以啊”、“什么教会任务,我看是约会任务还差不多把”,最后一致得出结论:哈达维一定是去和某个教会美女偷情了。而作为哈达维的心灵之友(他们自认为),他们也立刻决定了要对西莉亚保守这个秘密。 当然,对于已经被“挟持”的哈达维来说,这些事他已经无从得知了。 第三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3% 英雄诞生概率:0% 第四话 少年今天也在和修女尔虞我诈 “呜哇,到了这边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繁华的路段。” 现在,罗曼主教、哈达维、艾瓦尔三人正走在通往市中心的主干道上,一眼望去,道路两侧都是一些看上去就是消费不起的高档店面,趁着哈达维被周围的景色吸引了注意力时,罗曼主教赶紧凑到艾瓦尔身边询问对策: “接、接下来要怎么办啊艾瓦尔修女,虽然以参加和猎友团同一个任务为名把他支出来了,但我们实际上根本没有收到什么任务啊。” “笨蛋!我们只要装出一副在执行任务的样子就行了——现任领主黛安茵小姐小时候在咱们教会里修习过一段时间,和咱们交情很好,我先去领主府上和领主说明一下情况,让她配合我们稍微演几天戏——你一定要先稳住这个小子,办得到吗!” 罗曼主教赶紧点了点头,虽说如此,但一看到他那紧咬牙关的紧张样子,艾瓦尔就忍不住担心他会穿帮。 “算了,还是我来对付这小子吧——你赶紧去和领主小姐说明情况,不要添油加醋也不要忘了什么细节,总之就是让她给我们随便派个要花上几天时间的任务,还要让她在这小子面前多说几句我们的好话,懂了没有!” “是!懂了!” “笨……太大声了!” 虽然艾瓦尔立刻制止,但一惊一乍的罗曼主教还是引起了哈达维的注意,他诧异地看向了正在交头接耳的两人,发出无声地询问。 这两个人在谈什么?该不会还在怀疑我,在商量要不要拷问我吧 “怎、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啊~”(可恶,这小子这么狡猾,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事有蹊跷了?) 不行,要赶紧把他的的注意力转移开才行! “啊,罗曼主教说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任务的细节没有确认好,要先过去确认一下——对、对了,我看你好像对这条街上的店很感兴趣的样子,咱、咱们先在这再待会吧?” “嗯……还是算了吧,我们还是先去参加任务吧,我想和尽快猎友团的人会合,证明我的清白啊。” 哈达维思索了一下,拒绝了这个提议,在他看来,只要还没见到猎友团的人,就随时都有可能被抓进刑房里拷问。 而听到这话后,艾瓦尔修女吓得脸都白了:什!什么!这,这个小子果然是想尽快和猎友团的那群战斗狂们取得联系,不、不行,我作为神圣的修女,为了教会,这、这种时候就算出卖色相也在所不惜! 下定决心的艾瓦尔修女,颤抖着身体贴向哈达维的肩膀,左手悄悄挽住对方的手腕——作为一个从小在修道院长大,从未和同龄男子有过逾越之举的修女,艾瓦尔此刻正因羞耻而脸色涨红,她用偶尔见过的风尘女子的音调,轻声说道: “就、就先在这条街逛逛嘛~” “!!!” 什么!?这、这个是!? 哈达维感受到了手腕上的触感,看到艾瓦尔正一脸绯红地把身体贴住自己肩膀,试图挽起自己手腕的样子,顿时大惊失色! 我、我知道这个!这个姿势是—— 腕挫十字固的起手动作!!! 如果我所记不错,这是我原来的世界中,一项名为MMA的格斗赛事中的招牌技术!在用双手正面压住对方一只手腕的同时,使自己的身体与对方成十字形,反压对方的肘关节,同时还可以伴随着使用双腿挤压对方胸部和脖颈的方法。(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百度相关图解) 由于中了这招的人在被反压肘关节的同时还被绞住脖颈,异常痛苦,最后往往会投降认负。 没、没想到这个世界里居然也有如此高深的格斗技,莫、莫非是教会独有的拷问技术!? 哈达维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低头看向身边的少女: 只见艾瓦尔面色涨红,气息紊乱,浑身颤抖。 没错了,这就是格斗家在蓄力的样子! 糟、糟了,一定是因为我拒绝他们的要求,让他们起疑了,不行,要赶紧想办法挽回才行! “我懂了我懂了!我们就先在这里逛会儿吧!” “好嘞!”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艾瓦尔握紧拳头用力一挥,松开了哈达维的手腕。 好、好险,终于稳住他了,果然年轻男人们都是色胚! 好、好险,可算放开我了,幸好我提前察觉她的攻击! 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但是,现在还没有结束!直到罗曼主教和领主小姐串通好之前,一定要尽量取得他的好感。 但是,现在还不算安全!直到与猎友团的诸位见面并洗刷嫌疑之前,一定要避免遭到拷问。 两个人再次昂起了斗志。 少年与少女的斗智斗勇,还远远没有结束。 —— 两个人的精彩攻防一直持续到傍晚。 把一条街全都逛完的两人早已精疲力尽,和精力一同耗尽的还有两人的钱包。 这小子好狡猾啊,已经好几次发现不对想溜走了,还好我冰雪聪明才稳住局势,换成罗曼那个呆子早就穿帮了。 这女孩太吓人了,我一想休息她就准备用十字固,还好我精神坚韧才没有崩溃,不然就露出破绽被带走拷问了。 “我、我说,艾瓦尔修女小姐……” “别、别和我客气,叫我艾瓦尔就好。”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找罗曼主教一起参加任务了?” “也是呢,这么久了,罗曼主教也差不多该和领主勾结……啊不,商量好了,走吧——话说回来,我必须要称赞你,你不仅计算能力很强,而且直觉敏锐,要是能拿掉好色这个缺点,就是一个好男人了。” “你才是,你可以说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英勇强大的女子了,要是能再温柔一点,那一定是个难得的好女孩。” 这两个人,在互相伪装、互相误解、完全没有真心交流的情况下,却能得出对对方如此精准的评价,可谓是语言学的奇迹! 在互相算计了一个下午之后,两个人出乎意料地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两人的手郑重其事地握在了一起,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挚友了! —— 领主的宅邸位于市中心偏北侧一些的位置,有着相当大面积的庭园。哈达维在见识到这豪华的装潢后,内心第一个想法是“这么豪华的建筑简直就是艺术品,充斥着奢侈与华贵的哥特风格”,第二个想法则是“这样炫耀地把豪宅建在中心路段影响交通,果然有钱人还是都去死吧” “喂喂喂,你从刚才开始就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了哦,”艾瓦尔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嫉富是常人都会有的心态,但我们马上就要和这栋宅邸的主人见面了,你可别说什么失礼的话啊,第一印象可是很重要的。” 对于这番说教,哈达维嗤之以鼻:在他的印象里,领主大多都是些贪享富贵、除了血统和家产外一无是处的中年大叔。自己以后也不打算到贵族府上工作,第一印象之类的怎么样都好啦。 哈达维还不知道,他的这份矜持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两位好——这位就是艾瓦尔修女吧,领主之前已经打过招呼了,”哈达维两人刚来到豪宅的大门前,就有一个全副武装的魁梧男人迎了上来,“我是领主大人的武卫骑士。罗曼主教之前来过了,领主非常关切教会遇到的困难,答应会全力配合你们……” “唉?你在说什么啊,”一旁的哈达维一头雾水,“不是说是领主派发给教会的任务吗,为什么又要领主配合教会……” “就就就就是说啊,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呢?”艾瓦尔也发现了情形不对,提高声调打断了骑士的话,并拼命地挤眉弄眼,暗示对方配合自己。 武卫骑士心领神会,不再多言,侧开身子,摆出了欢迎的姿势: “领主大人和罗曼主教现在都在会客大厅等待,两位如果方便,就由在下带两位过去吧。” 哈达维点头同意。见他没有起疑,艾瓦尔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骑士一起向宅邸内走去。 豪宅内部比哈达维想象的更大,仅仅穿过庭院就花了不少时间。 几个人走在路上却互不交流,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哈达维有点受不了这种沉默的路途,几次主动向走在前面的武卫骑士搭话,但每次刚开口,都被艾瓦尔“兴奋”地扯开话题。所以直到最后,也没能从武卫骑士口中了解到什么的情况。 不知走了多久,三人终于来到了一道大门前:门上画着风格奇特的图案,隐约泛出青光,也看不到把手和锁之类的东西,和哈达维印象中的门有很大的差别。 “那么,这里就是会客厅了,由于门上加注了魔法,只有特定血统的人才能打开。”武卫骑士微微鞠了一躬,把手贴到门上,随着一阵响动,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哦哦哦,好高级啊!这门看上去就很贵啊! “喂喂,你又把心里想的事说出来啦,”艾瓦尔赶紧拉了拉哈达维的衣袖,“我再提醒你一下啊,见到领主后不要乱说话,第一印象很重要哦。” 切!我又不准备在贵族府上工作,干嘛要管什么第一印象—— 这份想法在他看清了会客厅的内部之后戛然而止。 在会客厅最显眼的主人席上,正坐着这个城市——黛安茵伯爵领的领主。 但那并非是哈达维预料中的中年秃顶大叔,而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妙龄少女 虽然脸上罩着的一层白色薄纱让哈达维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华贵的衣服却遮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柔顺的金发闪着亮光,饱满的胸前佩戴着的家徽使她看上去微微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气质。 “那、那什么……” 哈达维一时失去了言语,但他马上就回过神来在这种场合不能失礼。 要、要注意什么来着……对,第一印象!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在哈达维的思维还在一片混乱的时候,领主的少女已经从座位上起身,迈着端正的步伐,向他走来 糟、糟了,要怎么办?无论在哪个世界,这种美女系大姐姐都是我最不会应付的了……不行,要冷静,现在我应该还没有做出什么失礼之举,按照礼仪,她应该会向我致以问候,要留下完美的第一印象,就一定要在互致问候的时候应对得当。 就在他飞速思考的时候,领主少女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哈达维抬起头来,正好和对方的目光接触——他意识到对方已经要开口了。 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无论你用哪个时代、何种形式的问候语,我都一定会应对得当! 哈达维的大脑已经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如他所料,领主少女主动开口了,她所致以的问候语是—— “你就是罗曼主教所说的那个,来教会闹事的猎友团流氓,对吧!” “……” “……” 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在数秒的寂静之后,哈达维和艾瓦尔同时爆发出惨叫: “罗曼主教(那个家伙)都说了些什么蠢话啊啊啊!” 这叫声凄惨凌厉,在会客厅的一个角落中就坐的罗曼主教被吓了个哆嗦。 “罗曼!你这家伙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艾瓦尔怒气冲冲地瞪过去,却被一把抓住肩膀。 “我说,修女小姐~”哈达维的声音充斥着阴冷与狠意,“你是不是有点事该告诉我啊?” 已经意识到再怎么掩饰也无济于事的艾瓦尔,现在能做的事只有一件了——那就是今天哈达维到教会所做的那个动作: “真的非常抱歉啊啊啊啊啊!” 艾瓦尔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用尽全力谢罪了。 第四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5% 英雄诞生概率:0 第五话 奇怪的,是你才对吧 在会客厅里,修女和主教两人声泪俱下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并一起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请求原谅,看到他们这幅样子,哈达维的气也消了大半。 “也就是说,你们早就相信我是猎友团的会计了,但是担心我会带着猎友团的人来报复教会,才要演这出戏是吗?” “对……真的很抱歉怀疑你,还对你做了那些失礼之举,但我们绝对没有恶意的,要不是罗曼大叔把事情搞砸了,我们原本是准备在之后几天好好招待你,让你消气的……” 艾瓦尔还保持着五体投地的样子,看到自己把一个少女吓成这幅模样,哈达维的心中也产生了罪恶感。 “算了算了,你先起来吧,我之前还担心你们一直不肯相信我呢……虽说第一印象算是彻底搞砸了,但至少咱们总算是坦诚相待了。” “第一印象的事?” 身后的领主少女诧异地询问,哈达维预感到越解释会越麻烦,就将其无视了。 总之,哈达维也澄清了自己对教会毫无恶意,也毫无报复的意思,和将信将疑的教会二人组达成了和解。 在事情都解释清楚之后,领主小姐也露出了笑容,正式向哈达维作出了问候: “您好,精通计算的猎友团朋友,我是黛安茵·德·瓦尔基里,是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感谢您在如此时分光临鄙宅,我诚挚地为我们的情谊献上祝福。” “您好,尊敬的伯爵,我是哈达维,深夜时分前来叨扰实在抱歉,愿您的家族与这城市都充满荣光。” 哈达维用临时想出来的祝词回应对方,本以为自己的回复还算机智,但当他注意到领主小姐正在面纱下抿嘴偷笑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回应一定逊毙了。 唉……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就该让西莉亚教我一点交际礼仪的…… 一想到西莉亚,哈达维就联想起今早的事情来。 说起来,猎友团好像受到了什么贵族指派的临时任务,几乎全体出动了。之前也是,城内各行各业的魔法师都被贵族征召了。这么一想,这位黛安茵伯爵小姐,不就是这些事情的源头吗?做这种像是在备战一样的准备,究竟是要应对什么样的敌人呢? 机会难得,哈达维直接向领主小姐本人询问了这个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后,领主小姐先是沉默了一会——想必是在斟酌哈达维的可信度吧——进而有些迟疑地给出回答: “的确,你的猜测没错,我们确实在召集人手应对某种敌人,但如果你要问敌人是谁……那我只能告诉你,我们也不知道……” 听闻了领主小姐的回答,哈达维露出了苦笑:看来对方还是信不过身份尚未完全证实的自己,有些保密也是理所当然…… 似乎是看出了哈达维的想法,领主小姐抿了一口红茶,继续回答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是因为不相信你,才不告诉你敌人的信息——但实际上,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敌人的任何信息。” 哈达维惊讶地看向领主小姐,却被那层薄薄的面纱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她的表情。 “敌人是谁、敌人在哪、敌人有什么能力……这些问题,我们全都不知道……我们除了知道‘敌人会来’这件事本身外什么都不知道。” 由于看不清领主小姐的表情,哈达维也没法确认她这番话到底是坦诚相待还是客套说辞,只得试图用爽朗的语气把对话应付过去: “哈哈,领主大人真是说笑了,要是这些全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确定会有敌人来袭,还如此大费周章进行备战工作呢?” 这一次回答他的,并非是领主小姐。 一直都沉默的罗曼主教,清了下嗓子,换上一副颇具仪式感的声音,开口说道 “因为福音……昭示其发生……” 罗曼主教在讲这句话时的声音很有磁性,带着一股宗教人士特有的沧桑感,他现在的气场,让人根本无法想象,他和之前的废柴大叔会是同一人。 听到这样的声音,就连哈达维也不禁开始有些相信起刚才的荒唐话来。 —— 福音,是这个世界的正教供奉的神明们所著的数本魔法书,或是能够使用出威力巨大的魔法、或是能给予无限的财宝、或是能让人陷入无穷无尽的幻境……每一本福音书,都有着寻常人类难以企及的力量。 这样的福音书自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使用的方便道具,能使用福音书,要么是福音书的上一任主人的血亲,要么就是杀死福音书的原主人的人。用除此之外的任何手段,如盗窃、交易等,就算得到了福音书,也绝对无法使用它。 而黛安茵家族的手中,正掌握着这些神物中的其中之一——第二福音《你们祈求,就给你们》。 这是一本能昭示未来的预言之书,这本书的主人可以在书中看到预示未来的只言片语。 如果持有其他的福音书,一定会被很多人暗地觊觎,但第二福音的主人却完全不用担心这些问题,因为只有有人敢打第二福音的注意,这本书就会在他实施计划之前将他的相关消息预告给自己的主人。 也正因如此,几乎只有第二福音的主人敢于高调地宣称自己拥有福音 “前不久,福音书上出现了一条奇怪的预言:在明晚,会有人来夺取第二福音书。这是个异常状况,往常出现这种情况时,福音会把对方的名字、能力、计划等全都告知出来,但这一次,预言中除了对方袭击的时间是明晚外,什么信息都没给出。” 原来如此,因为没办法确认敌人究竟来自何方,所以才要召集魔法师制作结界以应对任何方向的袭击啊。 “虽然不知道敌人是谁,但是至少要做好万千准备,结界今晚就会布置好,明天我们会全城戒严,猎友团的诸位战士也已经部署在城外……总之先撑过明晚,在根据下一条预言做进一步部署吧。”黛安茵小姐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感,作为一个年轻女孩,遭遇到这种事故,想必她也很费神吧。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很不妙?”哈达维突然反应过来,“你说把猎友团的人都部署在了城外,也就是说这里没有人可以为我证实身份了?” 在预言所提的敌袭前夜,光临贵族宅邸,虽然自称是猎友团的会计却没有证据,还问了这么多敏感问题…… 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很可疑啊…… 站在他身旁的武卫骑士为他打消了顾虑: “还请阁下不必多虑,老伯爵已经看过了福音,预言称,今天来拜访我府的客人中没有心怀鬼胎之人。” “哎……啊啊,多谢了……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预言到啊……”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们一族的家宝,”武卫骑士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豪感,“就拿这次敌袭来说吧,虽然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手段让预言没有昭示他的身份……但我们仍能够从一些侧面的预言中寻求对策……” 今日来访的客人中没有心怀鬼胎之人、众多魔法师构筑的结界不会被打破、骑士与猎友团的警戒网不会有任何漏网之鱼…… 通过种种侧面的预言,进而封住敌袭者的每一种可能,这正是第二福音的一强大之处。 “福音每一次都会给出大量艰涩难懂的信息,想要从其中提取有效的信息要花很大的功夫,老家主——也就是我的父亲,把领主的工作全部交给我后,就将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福音的解读中去,现在也是在废寝忘食地研究着……我真的很担心他的身体,希望能赶快渡过这次的危险,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吧……” 黛安茵小姐微微蹙起眉头,这让她显得更加憔悴了。 武卫骑士见状也面露惭色——他也是黛安茵家族的人,看着自己的亲人们受到如此磨难,着实有点心疼。 “小姐也不要担心了,最近几天我和几个亲人也都腾出时间给老家主接班,虽然我们解析预言的效率有点低,但至少能让老家主睡个好觉……” “是啊,你们也辛苦了……”黛安茵小姐轻轻挥手,表示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谈下去了。 见到她的疲态,在场的其他人对视一眼,一起起身告辞,结束了这场谈话。 —— “那么,骑士大哥,还是谢谢你帮我证明身份了。” 退出会客厅后,哈达维再次向武卫骑士致谢。 “不用客气,帮你证明的不是我,而是福音——话说回来,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几位就在这客房里休息一晚如何?我知道罗曼主教和艾瓦尔修女都是实力不错的魔法师,你们待在这里,也相当于是增加了我们的守卫力量。” 这个提议相当诱人,在经过了一下午的“斗智斗勇”之后,艾瓦尔和哈达维都已经精疲力尽,一想到还要走过几条街回去,他们就觉得双腿无力。 “那么几位,请随我来。” 武卫骑士的每一个动作和用词都显得颇具礼节,一看就是在这个世界的正规礼仪教育中浸淫出的贵族,看到他的样子,再回想起自己刚刚在会客厅里装模作样摆出的“礼仪”(自认为),哈达维忍不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家主大人最近事务繁重,很需要休息,还请几位晚上不要太过喧闹……”武卫骑士还是有些不放心几人,再三叮嘱之后,才动身带几人去往客房。 因为是临时来访,没有事先安排房间,宅中的客房仅剩两间——哈达维在刚听到这消息时还小小地兴奋了一把,他回想起以前看过的轻小说剧情,默认会是自己和艾瓦尔共处一室,脑中已经开始了各种少儿不宜的yy 可现实当然不会如他所愿,没有任何悬念的,他和罗曼主教按照性别分到了一个房间。 “凸(艹皿艹 ),是谁规定的男的就只能和男的住一个房间?这绝对是性别歧视吧!我要去法院告他歧视男性啊!” 关上房间的门后,哈达维一拳砸在了床上。 “不不不,要是让你和艾瓦尔修女分到一个房间了,才会真的有人会被告上法庭吧。” 隔壁床位的罗曼主教看到他这幅样子,忍俊不禁地吐槽到。 “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会因猥亵罪被起诉吗?” “这倒不会,”罗曼主教乐呵呵地回答,“你大概率会是猥亵未遂吧,这不是什么大罪,法院主要关注的还是艾瓦尔小姐的过失杀人罪。” 说完,罗曼主教一边用手握住自己的脖子,一边吐着舌头翻白眼,模仿哈达维被掐死前的模样。 对方已经用冷笑话缓和气氛了,哈达维也拉不下脸继续嫌弃人家了。 “……切,看不出来,你在外人面前一副懵逼大叔的样子,没人的时候倒是能开几句玩笑了。” “你还小,不懂~我这叫收放有度,人生智慧~”罗曼主教摆出一副长者模样,让哈达维看得只想打人,“你也应该学学我,朋友面前疯疯癫癫开开玩笑,但人多的时候就要学会沉默是金,而敌人来了的时候就要展现自己的英雄气概。” 罗曼主教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露出自己那还不成斤两的二头肌,把哈达维也给逗笑了。 “说什么英雄气概……大叔你有这种东西的吗?” 回想起他之前的表现,哈达维实在无法将这个大叔与英雄之类的字眼联系到一起。 “我当然有了,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点英雄梦嘛~” “切……我就没有。” 哈达维所言非虚。对他而言,最大的梦想无非是安安稳稳地做个收入不错又轻松的工作,能有几个感情不错的朋友和一个两情相悦的妹子。至于英雄和战斗之类的,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永远不要扯上关系。 “对……我看出来了,你是个例外……” 罗曼的声音陡然一转,换回了那副宗教人士特有的沧桑音调。 哈达维诧异地看过去,和罗曼主教对上了视线——他的眼神十分深邃,像是能看透自己的内心一般。 “……如果我是你的话,遇到这两天,被教会冤枉而必须要伏地求饶才能保全性命的情况,我事后是一定会报复回来的……这不是我心胸狭隘,而是当我的尊严遭到侮辱,就一定要想办法讨回来。” “……” “但是你没有,你看起来就好像打心底里不想有任何冲突一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所受的教育的问题,也不是说你的性格不好,但你这样的性格……” “我的性格怎么了!?” 哈达维突然提高音调,打断了对方。 他知道对方说的话不算太过分,但由于某个原因,他就是感到心头一阵炽怒,难以自控。 “我一直不开口,你就觉得可以随便说了?英雄?那有个屁用啊?我有任何要当英雄的理由吗?没有吧,我不会战斗,学不会任何魔法,也根本没战斗的理由吧?我脾气好,到你嘴里就成了没尊严?行,你成功了,我现在生气了,有尊严了吧,你满意了吧!?……” 哈达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直发泄到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请安静一点!” 武卫骑士有些愠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哈达维稍微恢复了一点冷静:他看向没再回话的罗曼主教,发现对方的目光中正带着一股莫名的悲哀 这眼神让哈达维很不舒服,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背过身躺到床上,结束了这场令人不悦的谈话。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激动成这样呢?……不,我是知道理由的,只是……不想再去回想了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哈达维带着怒气的喘息声停下后,一旁的罗曼主教才终于开口。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激动,但你还是搞错了一件事……你说你没有战斗的理由……但所有人,在第一次战斗之前,都是没有战斗的理由的。我有一种预感,你的未来不会平静安稳……但愿你在命运的暴风袭来之前,能够做好准备吧……” 他没有得到回话,能听到的,只有明显是刻意装出的鼾声。 —— 现在想来,是很狗血的桥段 那是一个很久以前开始就陪伴着自己的女孩 我和她住在同一个地方,上着同一个小学、初中、高中 因为一直和她在一起过着同样的生活,我还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在未来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高一的一天,在一起回家的路上,女孩一反平时文静的模样,脸上一直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看到她这幅样子,我也忍不住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一脸开心地告诉我,她恋爱了,对方是高开学军训时的教官。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是什么表情了,只记得当时的天空仿佛顿时阴冷了下来。 有句话说是,没有失去,就不会懂得珍惜 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都和她待在一起,才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感情的吧。 话虽如此,现在已经太迟了。自己只能挤出来笑容,装出一副祝她如愿的样子。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当时的自己,内心中根本没有任何祝福的感情,就算不停地想着要祝福她要祝福她,可实际上,自己真实的想法则是,希望她赶快回心转意,自己再把女孩追回来。 这个契机还真的来了。 我在学校的贴吧里,有以前的帖子控诉那个教官,楼主应该是一位高三的学姐,在军训期间曾被这个教官叫出去开房。 我很清楚,这信息意味着什么。我立刻联系上这个学姐,和她确认了这个教官的信息。 信息确凿了,只要我把这个消息报告到学校里,一定能让这个教官付出代价。 我当时的精神状态亢奋的要死。我觉得自己就像屏幕里的英雄、侦探、正义使者……我会揭露这个人渣的丑陋面目,之后,或许还会赢得青梅竹马的芳心……我会…… 成为英雄。 然而,就在第二天,我拉着这个学姐去和老师举报时,学姐却突然改口了。 她说她根本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事后我才知道,这学姐是教官甩掉的前女友,她在得知了我要举报的事之后,私下联系上教官,以自己不会作证为条件,和教官复合了。 这些事,当时的我自然也无从得知,一头雾水地被老师从办公室里赶了出来。 事情还没有结束:当天放学后,我被那个教官堵在了校门口。 “哎呀~你就是那个想举报我的人吧,真是厉害啊~” 他一脸怪笑地靠近我,把手臂搭在我肩上。 当时的我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些危险,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底气很足的样子: “你想干什么?” 教官从怪笑转为了一副有些纠结的表情,那夸张的变化幅度一看就是装出来的: “你说你,干嘛和我过不去呢?大家都是男人,你明白的吧,我也需要发泄发泄啊,理解理解,说说你想要什么条件,咱们商量一下?” 当时的我涉世未深,加上一时紧张,就不加掩饰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和你现在的女友分手,我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听到这句话,教官一脸恍然大悟,搂住我肩膀的手臂也加大了力度。 “这样啊这样啊,原来你喜欢她啊……但是不行,我还打算接着‘发泄’呢,要不这样吧……” 他靠近我的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道: “……我花点钱找人,也请你‘发泄发泄’?” 他掏出手机来,翻到相册里,给我看了几张照片。 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大家都是男人,我懂得,一直用手的话确实……”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到了 我只记得自己的拳头不受控制地挥了出去。 现在想来,真是幼稚。 我是否打得过他,当众攻击一个军人又意味着什么,这些,我全都没有考虑过。 我只记得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他按倒在地。 动静应该很大吧,周围已经围满了同学,在人群中,我的青梅竹马也在吃惊地看着。 仔细一听,教官似乎还在当众大声说着些什么。 “别闹了,就算你和我打架,我也不会纵容你去那种地方找女人的……” …… 等等……你在说些什么啊……不该是这样的…… ……我应该……是要成为…… 我看向自己的青梅竹马。 我记不清那时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解释。 可我已经组织不起来语言了。 我能说的只有……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明白的吧……这、这个家伙……漏洞百出啊……他很奇怪吧!” …… 只有女孩的表情和她的话语,让我永远都会记得清 “不,奇怪的是你才对吧?” …… 对啊,奇怪的是我才对啊 从那一刻开始,我再没有憧憬过英雄。 —— 哈达维猛地睁开眼 他感到胸口沉闷,几乎无法呼吸,几声剧烈的喘息之后,哈达维才勉强直起身来。 “你好像哭了。” 一旁的罗曼主教略带担心地提醒,哈达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脸上早已沾满泪水 “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叫人来看看?” “……不,不用,只是想起了一些早就该忘掉的事罢了。” 哈达维勉强擦干浮肿的双眼,恶狠狠地回答道。 没错,那是早就该忘掉的事 被陷害、被误解、被唾弃……还有那个想逞英雄的中二年代 那些全都已经过去了。 自己已经和那个令人作呕的世界说再见了,将会在这里开始全新的人生 自己已经从团里赎身,有一份薪酬不错的工作,有很多朋友…… 没错,我已经……改变了! 这样想着,哈达维激动了起来 他坚信,自己从今以后,就可以过着与英雄无缘,但却安稳美好的生活。 只是,他还不知道,这样天真的想法,在明天到来之前就会破灭。 第五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10% 英雄诞生概率:-1% 第六话 少年懦弱但却安全 哈达维和罗曼主教一走出房间,就立刻有守候在门口的女仆引导两人去往洗漱间 没想到自己这样没有任何背景的客人都能得到这样的接待,哈达威着实吃了一惊,而当他见到洗漱间里比自己房间还豪华的装潢后,就更是无语了 这回真是亲身实地感觉到阶级上的差距了…… 哈达威一边感叹着完成洗漱,再次跟随着女仆去往吃早餐的地方。 一进入餐厅,他就立刻感觉到气氛不对:和昨晚会客厅里那种轻松的氛围,现在餐厅中的每个人都露出紧张的情绪。艾瓦尔修女和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领主小姐也都已入座,但她们的表情也都和昨天完全不同,透出一股严肃正式的感觉。 “第二福音预言今晚会遭到袭击,所以现在府上各位都很紧张,你可以千万别说出什么会引起误会的话啊。” 一旁的罗曼主教用手肘悄悄戳了下哈达维,小声提醒他要言行谨慎。 哈达维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严肃的场景,难免有些紧张,平时那副轻松的样子也早已不见,束手束脚地跟随着引导去到自己的座位。 他的座位在艾瓦尔修女和罗曼主教旁边,这倒是再好不过了:对于不善社交的哈达维来说,要是让他坐在一群陌生人士之间用餐,那真会让他尴尬得想死。 “看你这样子,昨晚好像没休息好啊?”左侧的艾瓦尔修女看了眼刚入席的哈达维,小声调侃道,“和罗曼大叔搞什么飞机呢?” 哈达维啧了一声,没有理会她:席间的气氛让他很不舒服,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怎么了?啊,难道是你听说今晚会有敌人袭击,所以早上开始就怕了?” 但艾瓦尔修女不依不饶地继续挑衅,让哈达维实在是忍无可忍。 于是他悄悄伸出左臂绕到艾瓦尔身后,敲了敲艾瓦尔的椅背——艾瓦尔诧异地转身去询问身后的女仆。 目睹了一切的女仆一时无法判断艾瓦尔和哈达维两人究竟得罪哪个的后果更严重,不知是否该把哈达维的行为如实相告。乘着这个空隙,哈达维把自己面前的芥末酱一股脑倒进了艾瓦尔的果汁里。 “咕唉唉!??” 见到了犯罪全过程的女仆发出小声地惨叫,哈达维立刻扭过头去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多嘴。 这个家伙,是恶魔吗? 在女仆心中,哈达维的恐怖指数顿时飙升,已经成了最不能得罪的恶魔,自然也没有勇气告诉艾瓦尔真相。 于是乎,在餐厅一片严肃的氛围中,一头雾水的艾瓦尔把注意力重新转回餐桌,在吃了几口黄油面包之后,感到有些口渴,于是她理所当然地端起了自己的果汁—— “噗噫!?” 随着这声好似猪叫的怪声,方才还严肃的整个餐厅都陷入了一种仿佛在努力憋笑的氛围。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辛辣还是为失态而羞愧,艾瓦尔把脸埋在双臂中好久,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耸动的双肩可以看出她正在做着深呼吸酝酿情绪。 过了好久,艾瓦尔才涨红脸颊眼含泪花地瞪向哈达维,用口型说道: “你给我等着!” 一旁的罗曼主教有些看不下去了,连咳几声,制止了两人的胡闹。 就在这时,上座的领主小姐站起身来,她身旁的女侍紧跟着拍了两下手,示意大家安静。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位头发已经斑白的老人慢慢从门外走入,他两鬓斑白,双目浑浊,面容显得十分憔悴,走起路来双手有些哆哆嗦嗦的,让人禁不住想去搀扶一把。 “那是领主小姐的父亲,是伯爵家的老家主,虽然看上去已经很老了,但他实际上才刚到五十岁。会变成这幅样子,都是他夜以继日的解读福音造成的。” 听了罗曼主教的介绍,哈达维面露惊讶之色:他不知道原来使用福音还会有这种负作用。 “当然了。福音本来就不该是人类支配的力量,只有精灵和天使那样长寿且高魔力的种族才能正常使用,人类这样魔力底下的种族每次使用福音力量,都会大幅削减自己的寿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领主家的每一任当家都会在三十岁时把爵位和职务传给孩子,自己则将余生用在对福音的解读上。” 艾瓦尔修女在说这句话时表情复杂,像是对人类弱小的不甘,也像是在为领主家的命运感到惋惜。 跟在老家主后面的武卫骑士瞪了哈达维几人一眼,三人立刻停止了嘀咕。 老家主拒绝了他人的搀扶,倔强地走到主座前,环顾整个餐厅,武卫骑士用手遮住嘴轻咳两声,提醒大家注意老家主的讲话。 “诸位……感谢你们在这多难之秋还肯屈尊光临敝舍……想必大家也都知道福音的预言,大家愿意和我们共渡难关,我真是不胜感激……” 意外地,老家主的声音比他外表看上去要年轻的多,还是一副中年男性的嗓门。但他说的内容倒是让哈达维紧张了起来,赶紧小声询问身旁的两人。 “喂喂,怎么回事,什么叫共渡难关?我知道今晚会有敌人来,难道我们今晚还要留在这吗?我不会战斗,万一那袭击者不择手段殃及池鱼了怎么办啊?” “……只要你好意思,想走就走呗,没人会拦你。人家这么热情招待你,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不觉得羞愧吗?” 艾瓦尔修女冷笑一声,言语中充满鄙夷。 “切,你会魔法能战斗,可以保护自己,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哈达维啧了一声,随便别人怎么说吧,反正对他来说,自己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另一边,老家主已经讲完了话,开始用餐。他身旁的武卫骑士继续向众人致辞。 “……我昨日也帮老家主解读了一些福音,按照预言所说,这两天来府上的人中没有心怀不轨之人,所以大家也不用互相戒备,放心用餐便是……” “唔哦!” 又是一声怪叫——艾瓦尔修女趁着哈达维不注意,将两人的果汁换了过来,没能察觉的哈达维在尝到芥末酱的风味之后发出了比艾瓦尔更大声的怪叫。 自知如此失态已经没脸见人,哈达维只能用手捂脸逃避现实,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旁边的艾瓦尔和女仆的低声窃笑…… —— “你看你干的好事,害我们被很批了一顿。” “我只是礼尚往来,说到底还不是你先用这种手段让我出丑的……” 事后,哈达维三人被武卫骑士找到狠狠训斥了一顿,那之后,两人就开始不停地拌嘴。 “你不是修女吗?神有教诲——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你应该端起芥末汁再自饮三杯才是!” “……” 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用神诫来压自己,艾瓦尔修女哑口无言,倒是一直静静看着两人争吵的罗曼主教饶有兴致地开了口。 “真是意外,你居然了解圣典中的内容,你曾经在教会学习过吗?” 哈达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现这里的教会经典和他原来世界的圣经颇有些相似之处。但就算他告诉对方自己是从其他世界穿越过来的,对方也不会信的吧…… “……没有,只是猎友团的朋友曾和我讲过一些教会的名言而已。” “这样啊……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教会的书典都是用专用的教会文字写成的,如果没在教会专门学习过的话,是没办法阅读教会书籍的。” 这些哈达维也是知道的,在他原来世界的中世纪时期,教会就是这样通过“垄断”拉丁文来掌握对圣经的解释权的。 该怎么说呢?看来就算世界不同,教会的这些伎俩也是通用的啊…… “话说回来,我还有一件在意的事,”罗曼主教似乎对哈达维很感兴趣,“之前我发现你的身体内没有魔力流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方便的话,能透露一下你父母的种族吗?” 这个问题也很让哈达维伤脑筋:他原来的世界中,魔法只是一种想象产物,现实中根本不存在,更不要说身体里有魔力之类的东西了…… “嘛……怎么说呢,我父母都是普通的人类,但我的家乡比较偏僻,很少有人会使用魔法,我也无从学习,会不会是因为我从小没有接触过魔法的缘故……” “就算从小没有接触过魔法,只要进食、喝水甚至呼吸,总会从外界收集到一些魔力的……”哈达维胡诌的理由显然没能骗过罗曼主教,他还是一副充满疑惑的样子。 就在哈达维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三人的房门被扣响了——是一位来替武卫骑士传话的女仆。 为了阻止敌人的来袭,宅内安排了好几重防御手段。所以要特别提醒客人们无事不要在宅内随意走动。 顺带一提,来的正是早餐时见证了哈达维和艾瓦尔的明争暗斗的那位女仆,在传话的同时,眼睛一直在往两人的身上偷瞄,似乎是想看看两人有没有打起来。 对于传话的内容,几人也都没有什么异议。艾瓦尔和罗曼主教作为有一定实力的魔法师,本来就算是守备力量的一部分,自然不会去做一些打乱守备计划的事。而对于不想冒险的哈达维来说,能躲在房间里当然是最好的。 “啊对了,女仆酱,我其实不怎么会战斗来着,”哈达维想了想,厚着脸皮开口了,“所以那个,夜幕降临前,我能不能离开这里啊?” 能听到身后艾瓦尔修女不屑地哼了一声。但哈达维也完全不在乎,在从女仆那里得到了现在就可以离开的回答后,他转身冲艾瓦尔修女做了个挑衅的表情,就跟着女仆走了出去 没错,所谓贵族,就是通过收税压榨穷苦百姓的封建阶级,这也就算了,在危难之际还想让我一起面对危险,当然恕难从命! 这么一想,内心的那点罪恶感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哈达维心安理得地跟随着女仆的引导走向豪宅的大门。 但是他并没能走出去。 原因是他在庭院中遇到了几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几个猎友团的战友不知为何来到了这里,而在这些人中,哈达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好友——西莉亚。 “哦哦,小子你在这里的啊。” 猎友团的诸位也发现了愣在原地的哈达维,其中有几个前天在酒桌上刚认识的男性好友,立刻就和哈达维打起招呼来。 “真、真巧啊……你……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啊……” 哈达维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们才想说真巧呢。至于目的,当然是和你一样啦~”几个男性战友大笑着过来搂住哈达维的肩膀? “唉!?和我一样?” 哈达维一头雾水?我不是被一个修女挟持过来的吗?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好友——西莉亚就略显激动地凑了过来。 “哈达维你也真是的,这种事直接和我说不就得了,还寄这么吓人的信,说什么可能回不来了。吓了我们一跳,去找波普大叔问了之后,他立刻就猜到你是来参加保护领主的任务了。” ??? 我怎么感觉又有什么误会了? 男性成员们也都开口说道: “领主平时管理城市保护我们,我们也都很感激,有这种机会当然要好好回报——而且给贵族做事回报也不菲吧,小子你还真是会找工作啊~” “哈达维才不是为了钱呢!”西莉亚带着哭腔打断了他们,“我……我是了解他的,他之前和我说过他不会魔法,所以不会为了钱去参加冒险的……他……他肯定是为了责任和荣誉才……” 话说到最后,西莉亚已经泣不成声,她紧紧抓住哈达维的领口,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对不起……我之前都没看出你是这么高尚的人……幸……幸好,我赶过来了,要是你今晚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我就……” !!? 卧槽,这什么情况,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周围的男性团员们开始起哄,哈达维却彻底懵逼了。 打破僵局的是带着哈达维走向大门的那位女仆,她一脸疑惑地向几人说道: “不是的,你们大家都误会了。这位先生其实是准备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哈达维成龙附体,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了女仆的嘴。 “你最好不要乱说话,不然你就等着吃芥末吧!” 他一边用低声的威胁把女仆酱吓得瑟瑟发抖,一边尬笑着地扭过头去招呼猎友团的朋友们。 “真没想到原来大家也都这么勇敢,来来来,我带你们去房间里慢慢谈……” 从这一刻开始,哈达维彻底和自己的计划偏离了轨道。 —— 由于福音中已经预言了这两天光临府上的客人中没有心怀不轨者,所以武卫骑士并没有怀疑西莉亚等人的身份。但由于事先没有准备,豪宅内部其实已经没有供他们使用的房间,所以武卫骑士将猎友团的诸位分配在庭院中进行守备。 这对哈达维来说已经是万幸了,如果把他们带到房间里来,罗曼主教和艾瓦尔修女一开口,自己想要逃跑的事就会露馅。 但这样下去,难保西莉亚不会和教会的两人见面。于是哈达维只能赶快赶回房间,和教会的两人解释情况。 “哎嗨?这不是声称要跑路的哈达维嘛,怎么灰溜溜地又溜回来啦?” 一进房间,哈达维就听到艾瓦尔的讥笑声。 “刚才那位女仆小姐已经把情况告诉我们了,我还以为你这家伙真的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呢,看起来只要有可爱的妹子卖个萌,什么不会魔法、不会战斗之类的都当不了借口啊。” “……” “怎么办呢?要是我把你刚才想要逃跑的怂样告诉那个少女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你是恶魔吗?但哈达维是万万不敢把这话说出口的,只能低声下气地请求对方: “……还请艾瓦尔大人发发慈悲,千万要放小的一马,小的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嗯……怎么办才好呢?啊对了,那么下午的时候,首先——”艾瓦尔修女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圣母般的笑容。 “——就从喝完三杯倒进芥末酱的果汁开始吧。” —— 圣经箴31章有云:艳丽是虚假的,美容是虚浮的。又有古语云:人不可貌相。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一切只追求外表的行为都是可耻的。 “……唔啊,你这是怎么了……” 晚饭席间,西莉亚一见到哈达维的样子就忍不住发出惊呼。 现在的他,双唇肿胀到明显和其余五官不协调的地步,但他依然坚强地用沙哑的嗓音逞强: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西莉亚,神曾教导我们:‘只要以里面存着长久温柔、安静的心为妆饰,这在神面前是极宝贵的’,由此可见,只要有着高贵的心灵,无论外表再怎么滑稽,也不妨碍我的高尚品格……” “可惜的是你的内心和外表一样丑陋。” 身后的艾瓦尔小声出言讥讽,哈达维气的咬牙切齿,却不敢出言反抗。 他大灌了一口水,接过西莉亚递来的湿毛巾敷住嘴唇,不再和艾瓦尔计较。 距离预言所说的,敌人来夺取福音的时间只剩两个多小时,已经没有继续玩闹的闲暇了。 前来享用晚饭的人比中午少了很多,大概是因为敌人将至,都不敢离开岗位的缘故。 “嗯~我还是不在这里吃了,这里老是让我回想起自己老家……还有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西莉亚歉意的一笑,向哈达维挥了挥手,“我去给那些还在庭院站岗的团友们带饭了,祝咱们两个今晚好运咯~” 西莉亚告别之后,哈达维一直目送着他离开,直到被艾瓦尔重重一拍才回过神来。 “人早走了,看什么啊,一脸色相!” 哈达维懒得理她,低着头开始用餐。艾瓦尔似乎是对他的态度不满意,不停地用筷子戳向侧肋一类的弱点处,以对方受到惊吓时的窘样取乐。 “你们俩也不要闹了,马上危险就要来了”罗曼主教叹了口气,“我和艾瓦尔晚上会担任领主小姐的护卫,哈达维你呢?要躲在房间里吗?” “那当然不行,要是西莉亚知道了肯定会鄙视我的,况且我们也不知道敌人会从何处而来,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算不上安全。我还是跟着你们吧,敌人来了不用管我,我自己会找地方躲起来的……” “……” 这是事实,以他的能力,在敌人来袭时要想的并不是如何打倒对方,而是如何不被抓做人质…… 如果是以前的哈达维,得知自己如今变成了这幅没有骨气的样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但是,那些也都已经不重要了。 当初那个逞英雄的自己已经遭到了报应,现在自己已经成长了。 不要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要高估自己,在危险来临时,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就是名为哈达维的少年,在原来的世界所学到的最重要的知识了。 他坚信,即使今晚真的有万分凶险,自己也能够靠着这样的选择活下去。 懦弱、卑鄙、可耻……但是安全。 这就是哈达维这个人的本质了……至少,直到今晚都是如此。 第六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20% 英雄诞生概率:-1% 第七话 匍匐于黑暗的恶敌 领主小姐的护卫工作有些出乎意料的枯燥。 哈达维本以为这是份让他们在领主小姐移动前检查附近有没有可疑的迹象之类的侦探类工作,可实际上,护卫们只是和领主小姐一起坐在昨晚的会客厅里安静地等待而已。 想想也是,宅内现在戒备森严,这种时候要是有重要人士在宅内走动,肯定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只是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偌大的房间里这么多人,却全都一言不发。这种诡异的沉默反而更加渗人。 其实不止哈达维,在场的艾瓦尔和女仆酱也都有些难以忍受这种压抑的气氛,但一个碍于身份,另一个想维持修女矜持的形象,都不想第一个开口。 所幸三个人距离不远,他们立刻用表情和口型展开了无声的交流。 “喂,哈达维!” “?” “你赶快想个符合气氛又高贵典雅的话题说出来!” “哪有这样的话题啊?而且你为什么要让我来说?”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把你今天想当逃兵,遇到妹子后又灰溜溜地溜回来这件事当作话题在这里提出来!” 你是魔鬼吗! 哈达维吓出一身冷汗,要是她真的这么做的话,在场的各位守卫和领主小姐看向自己的目光一定会把自己给逼疯的 还好,他也不是处于食物链最底端的被欺压者。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喂,女仆酱!” “?” “你赶快想个符合气氛又高贵典雅的话题说出来!” “为、为什么要人家来想啊?而且我脑子又不好,肯定想不出来的啦!”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花钱买通你们管家,让你每天都要喝三杯倒了芥末酱的果汁!” “你!你是魔鬼吗!” …… 三个人花式变换着表情,进行着一场无声而致命的唇枪舌剑。然而,房间中第一个开口的,却是一个他们都没想到的人选。 “那个……抱歉……”主座上的领主小姐突然红着脸说道,“大家都没人说话,我有一点害怕,要不然,我们来找一些符合气氛又高贵典雅的话题吧……”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整个房间都散发出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氛围。 护卫们立刻七嘴八舌了起来: “领主大人早说嘛,我们也都觉得太紧张了。”“就是,我们还准备猜拳决定谁先开口呢” 趁这个机会,哈达维观察了一下房间里的众人: 除了艾瓦尔和罗曼主教外,还有两位身穿魔法师服饰的人,应该是之前从城内征召的魔法师。此外还有两位骑士和几名武装人员分布在房间里,足以应对来自各个方向的袭击。 “……感觉房间内的护卫力量有点薄弱啊,领主小姐不应该是家里最重点保护的人吗?” 刚说完这句话,哈达维就察觉到这种话题涉及对方的家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实在不妥。 “怎么说呢……我们家族的情况比较特殊吧,”领主小姐露出苦笑,她也对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有些介怀,“说到底,我们家族的产业大多都是靠着福音的预言而赚来的,福音自然是最重要的东西,而我父亲已经投入了二十年的人生在解读预言上,自然也要比我重要的多……” 不过,也快该轮到我了。 说完这句话,领主小姐的眼睛也红肿了起来,一是在为极速衰老的父亲而感到伤心,同时,也为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感到悲伤。 在父亲行将就木之际,她也会被家族迅速安排一场婚姻。这场婚姻只是一场单纯为了留下子嗣而举办的仪式,想必她的丈夫也不会忠诚于这份婚姻吧,因为在生下继承人之后她就会开始夜以继日地解读福音,用不了几年,自己就会因过度消耗寿命而变成一副老妇模样。 福音,对于人类这样弱小的种族来说,即是福,也是祸。 “……在我的内心里,说不定也有一点点期待——真的只是一点点哦——希望今晚能从福音的枷锁里解放出来吧……” 看到领主小姐这幅样子,众人也都默然:他们都知道,持有福音书的家族的每一任家主,真正属于自己的时光都只有不到三十年,剩下的生命,可以说是“属于福音的”了。 “啊,我这么说会不会有点自私了?……福音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东西,而是我们整个家族的……我作为下一任家主,也是该付出……” 虽然领主小姐立刻又强颜欢笑地说了一些释怀的话,但众人已经感受到了她真正的心情,方才稍微轻松的气氛顿时又压抑了下来。 无论想要得到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即使有福音也不例外 —— 在贵族豪宅的地下,有着一个巨大的空间。 那是存放着福音的“书房”,黛安茵家族的人就是在这里进行预言的解读的。 现在,整个宅邸中最强的守备力量都集中在了这里。 第二福音正摆在房间正中心的书桌上,房门上加注了数重魔法防护,在房间的南侧,则是一个巨型结界魔法的核心——这是之前贵族们召集全城魔法师张开的将全城包裹进来的大结界,如果敌人真有实力强行打破结界闯入城内,在结界出现破损时,核心上也会出现裂痕,从而提醒房内众人。 老家主一直守在福音的旁边,不停地解读预言,试图找出新的信息。在他身后,有着全城最高剑术实力的武卫骑士时刻守卫着他。 除此之外,罗曼和艾瓦尔的上司,也就是城中教会的领袖——大枢机卿,正使用独特的教会魔法监控着整个豪宅的情况,莫说是战斗,就算这里有任何一人表现出敌意,都会立刻被发现。 猎友团的团长,一位精壮的半兽人,正屈膝坐地,一动不动的身躯宛若一尊雕像,但是他那如炬的双目正敏锐地从四周寻找任何猎物的踪迹。 商会高价聘请的精英杀手,已经凭借自己的职业经验,在房内任何一个来袭者可能藏身的角落都布置好了机关。 房内其余的守卫,也无不装备着工会精心打造的精巧武器,做好一切准备应对敌袭。 可以说,这已经是整座城市能够祭出的最高战力了。 但形势依然不容乐观:福音无法预言到敌人的真面目,说明敌人至少拥有一些他们从未了解的特殊力量。 距离福音所预言的,敌人来袭的时间只有一分多钟的时间了。 结界核心上没有出现裂痕。 教会魔法没有检测到敌意。 杀手机关全都未遭到触发。 武卫骑士看了一眼福音书,敌人会在一分钟后来夺取福音的预言依然没有改变。 他屏息凝神,把注意力提到最高水平。 对方是谁? 连福音都不能预知他的真面目。 对方有怎样的实力? 这里已经聚集了各方高手,他所听说过的任何豪杰都理应无法同时战胜这么多好手。 对方会从何而来? 我方理应已经封住了对方所有的进攻路线,可预言的内容却完全没有改变。 对方到底…… 武卫骑士身体猛地一颤,身体有些松懈了下来——他的功夫还不到家,这种高度集中的状态只能保持三分钟左右,就会自动解除。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是在预言中敌人来袭之前,大约一分钟的时候,开始进入这个状态的,如今已经过了三分钟,也就是说…… 他用目光向自己的战友之一猎友团团长询问,对方微微颔首: “嗯,时间已经过去了。” ??? 怎么回事?时间已经过去了?可能福音依然在老家主的手中啊,预言中的敌人呢? “先不要放松警惕!” 武卫骑士一边提醒周围的守卫,一边请示老家主。 “叔父,请问您解读出新的预言了吗?” “嗯……解读出了,全都……解读出了……” 老家主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藏着某种难以压抑的感情。 “……预言说了什么?” “预言说……福音,已经易主了!” 武卫骑士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的腹部就被一道难以理解的攻击命中了。 “居、居然是你……” 武卫骑士难以置信地看了攻击者一眼,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 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宅邸,自然也惊动了会客厅里的伯爵小姐一行人。 “这警报声……是从地下书房发出来的吗?……结界明明没破,庭院和宅中也没有发现入侵,敌人到底是怎么闯入那里的……”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而担心父亲安危的伯爵小姐更是一时失去了冷静,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走去,艾瓦尔修女赶忙拦住她。 “领主您要冷静一点啊,地下有很多厉害的护卫会保护令尊,你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啊……” “不行,至少要……” 艾瓦尔没有理会伯爵小姐的意见,强行把她按回了椅子上。与此同时,罗曼主教也腾出双手,聚集魔力,以防门外有敌人闯入图谋不轨。 至于哈达维,他就像他之前宣称的那样,悄悄移到了房间的窗户处,这样一来可以在敌人来袭时跳窗逃跑,二来也可以装作自己是在防备敌人从窗外攻入。 房间内的骚乱终于平息了下来,为了保证领主的安全,众人没有打开房门,打算先听听门外的动静再做打算。 从地下传来了激烈的战斗声,火焰的轰鸣和金属的撞击声此起彼伏,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才慢慢停了下来。 是谁赢了?这一点单凭听声音是听不出来的,众人只能继续紧张地等待。 没过多久,会客厅的大门被嘎吱一声推开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老家主满身是血地缓缓走进房间。 “咕唔……我们被袭击了,很多人都受了重伤,福音……也被夺走了……是我没用……” 老家主每说一句话,都要痛苦地喘出几口带着血色的雾气,声音也是气若游丝。 “才,才不是爸爸没用……没关系的,就算没有福音也没关系,只要爸爸你没事就好!” 伯爵小姐哭得梨花带雨,扑向父亲的怀中。 “就算爸爸我……这么没用,把家族传承的福音搞丢了,也没关系吗……”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怪爸爸的!” 听到这句话,老家主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 首先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是罗曼主教,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嗤! “……” 伯爵小姐一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她能感受到腹部穿来剧痛,也能看到是谁将利刃刺入自己的身体。 但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的侄子,武卫骑士被我暗算时,也是你这样的表情啊……” 老家主将刀刃从自己女儿身体中拔出,他的动作娴熟,仿佛之前的羸弱模样都是装的一样。 “您……为何……” 因为剧痛,伯爵小姐就连开口都十分吃力。 没有回答,老家主高高举起利刃,准备将其再次刺入自己女儿的身体。 “呼哦!” 千钧一发之际,罗曼主教终于赶到,他的右手被一团光芒包裹,直接握住了老家主的刀刃,左手则直取对方面门。 老家主相当干脆的放弃了自己的武器,抽身退去,失去支撑的伯爵小姐被赶来的艾瓦尔修女接住,拉开了距离。 “真厉害啊,我记得你是教会的主教吧,你好像在我动手之前就赶过来了……是发现了什么吗?” 罗曼主教完全没有因为对方的称赞而放松丝毫的警惕,他将夺过来的利刃拿好,摆好姿势后才回答对方。 “……很简单啊,你不是说福音被人夺走了吗?但是根据教会的资料,夺取福音书只有一种方法,就是杀死福音书的原主人,如果你真是老家主的话,福音书被夺走后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屋内的众人此刻也都如梦方醒,围上前去,将受伤的伯爵小姐隔在后方。 “你应该是使用了什么魔法变成了老家主的模样,也正是利用这幅外表骗过了武卫骑士等高手,才暗算掉他们的吧?你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真正的老家主在哪里?”罗曼主教冷声说道,他的身后,房间的众人也都已经进入战斗状态。艾瓦尔修女则迅速使用魔法治疗伯爵小姐的伤势。 “这样啊,你很聪明,可惜还是搞错了一点……”敌人的脸上露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的说法的确有些漏洞,不过我说的的确是实话:福音的主人的确已经改变了……而且我没有用任何魔法,我就是这个家族的家主本人。” “哈?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装什么……”罗曼主教自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但身后的伯爵小姐说出的话却让他大跌眼镜 “……他……好像确实是……爸爸” 伯爵小姐的声音很虚弱,但也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这才想起,会客厅的房门上加注了贵族家独有的防护魔法,只有领主家族的人才可以打开。 在场的几位骑士更是进退维谷,如果敌人真的是他们的家主的话,现在的斗争可以算是领主家的家事,他们也不好去帮任何一方。 打破沉默的,依然是伯爵小姐。 在艾瓦尔的治疗之下,腹部的出血已经止住了,她的声音也稍微恢复了一些气力。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听到女儿的问题,老家主的声音一下就变了调,充斥着一股疯狂的意味,“你居然问我什么?孩子,我的女儿啊……难道你还理解不了我吗?难道注定要迎来和我一样的命运的你,也理解不了我吗!!!?” 老家主的话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咆哮,感受到他体内的魔力波动,罗曼主教的脸色也越发紧张起来。 —— 德安茵盖勒斯,伯爵家的家主,他的人生在他二十五岁那年就已经结束了。 他曾是闻名国内的神童,他十五岁时就在全国的剑术大赛上斩获名次,他的修辞学也颇为精妙,就连周游列国的吟游诗人也甘拜下风,他还善于交际,国内几个大贵族家的千金都对他芳心暗许……他本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 但是,这一切,在他开始解读预言之后,就全都改变了。 他绝非不懂责任之人,他清楚自己身为家主,理应为了家族奉献一生。 只要有能理解自己的妻子,有着自己深爱的女儿,有着众人的尊敬,就算要在枯燥的解读工作中度过一生,自己也可以承受。 可惜,事情并不如意。 他在福音中,能得知每个来自己家做客的王公贵族在见识到预言后会对自己有什么想看法。 他本以为,自己告诉了这些人避免祸患的方法,他们就会感激自己,可事实却是,每个见识到自己能力的王公贵族,要么是对这种可能会威胁到他们的能力恨之入骨,要么就是开始从各种渠道打听夺取福音的方法,试图谋害自己。 没有人对他表示感激,相反,他们全都把自己当成一个无所不知的怪物。 更让他痛不欲生的,是在解读福音的过程中,对自己生命的过度损耗。 他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有时为了解读福音,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个月……等他出来时,整个人都显得苍老了几岁。 因为每次和女儿见面时,自己的外表都会苍老许多,女儿直到三岁前都还记不住自己。 但这些,都还不足以打倒他。 真正让盖勒斯崩溃的,是曾与他如胶似漆的妻子。 在他三十六岁那年,他的妻子突然发疯,并在不久之后自杀身亡。 在收拾妻子遗物时,盖勒斯找到了一本日记,并从中得知了妻子的自杀原因。 妻子不堪忍受越发苍老的盖勒斯,他褶皱的皮肤、脸上的老人斑以及散发出的更年臭,都让还算年轻的妻子难以忍受。 事实上,贵族家庭中,夫妻二人并无感情,私找情人的情况并不罕见,但盖勒斯的妻子并没有这种选择。 因为有福音的存在,如果妻子有了外遇,盖勒斯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日记写到最后,已经充斥着妻子对盖勒斯以及他家族的恨意。 “明明没有驾驭福音的能力,却为了这点力量把自己搞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自以为自己付出一生有多么高尚,实际上不过为了‘家族’这个概念,自己把自己当成棋子罢了。” 盖勒斯看向一旁的镜子:只有三十多岁的自己,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老年斑,左眼已经患上了严重的眼疾,耳鸣、鼻炎、喉涩已经伴随自己多年,身上甚至还隐隐散发出尸臭…… ……没错,就是因为这愚蠢的家族硬要去驾驭这份不该属于人类的力量,才把我变成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的…… 单个人类是没有办法长时间持有福音的,人类为了涉足这份力量,不是以单人的方法,而是用整个家族来做为福音的主人,以每任家主的人生作为代价,得以能长地久持有福音。这种方式,让盖勒斯绝望,让盖勒斯恶心。 从那一天开始,盖勒斯就决定了: 我要从这可悲的命运中解脱出来 我要—— ——夺取福音。 第七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30% 英雄诞生概率:-10% 第八话 少年在这一刻死去 在会客厅中,外表年迈的老家主只身一人与众多护卫对峙,却丝毫不显慌乱。 “……你说福音已经更换了主人,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现在已经不是福音的主人了,那你为何还活着?” 罗曼主教努力将对话进行下去,打算在套出更多的情报的同时,为庭院内的守卫赶来而争取时间。 “不,我当然还是福音的主人,但是嘛,其他人都已经不是了,比如在那边的我的女儿,现在都已经解读不了预言。” “?” 看到众人还是一副不解的表情,老家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可笑。 “我,是,说,福音的主人,已经从黛安茵家族,变成了我盖勒斯德安茵一个人了啊!”老家主有些压抑不住地放声大笑,但很快便收敛了笑容,继续说道,“我这十几年来,一直埋头在书房里,你们以为我这么多的时间,都只花在了解读预言上吗?不,我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对福音的夺取了!” 福音的力量真是神奇,盖勒斯本不知道夺取福音的具体方法,但在他下定决心要夺取福音的那一天,他就在预言中解读出了“未来的自己夺取福音所用的方法”。 福音不是单单一个人类就能掌控的力量,这点盖勒斯早已心知肚明。 所以他夺取福音的关键,并非是“控制”,而是“融合”。 不是用自己的意识控制福音,而是将自己的意识融合进福音之中。 “……这个方法直到去年才初见成效——你还记得吗?孩子,在去年,我告诉家族里,自己时日无多,希望武卫骑士等人能帮我进行预言的解读,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了‘能决定哪些预言可以被别人解读出来的’的能力了!” 伯爵小姐被震惊得哑口无言:这么说来,今天的这一切都是父亲早就精心策划好的局面?那他策划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家主不待她问,就将答案说了出来: “嘛……虽然通过将意识和福音融合,我已经能基本掌握福音的力量了,但要正式成为福音的主人,还差一个最关键的步骤,就像这位主教刚才说的那样:夺取福音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杀死福音的原主人。” 福音的原主人,换言之,就是整个领主家族。 “难道说……你这家伙,想要把自己的亲人都……” “嘛,的确有些不忍心啊……但是啊,只要我成为了福音的主人,就能获得世间一切的知识,就连求得永生的方法也不在话下……家族之类的,到那之后再创造一个好了。” 老家主——不,对于抛弃了整个家族的他来说,应该直称为盖勒斯更为合适——透露出一股极端宗教分子的狂热,他的双手上各浮现出一个未知的魔法阵,打算给这次的事件划上句号了。 “城里最强的战力:大枢机卿和猎友团团长已经全都被我在地下书房放倒了,还记得我们之前召集魔法师所制的将整座城市罩住的大结界吗?我刚刚对那个结界的核心动了一些手脚,现在那个结界的功能已经从‘防止城外的敌人入侵’转变成了‘防止城内的人员逃出’,你们是绝对逃不出城去的。” “顺带一提,我也不是什么杀人狂,不会滥杀无辜,只要你们别管闲事,我是不会对黛安茵家族以外的人下手的。” 此言一出,顿时有几位护卫面露退色:这也难怪,听到连猎友团团长和大枢机卿都不是他的对手,自然会心生惧意。 自不用说,哈达维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正祈祷着赶快出现几个逃兵,自己再混到他们中间离开。 罗曼主教也敏锐地察觉到众人的情绪变化,意识到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他决定率先出手,抢得先机。 他从左手放出火焰,右手则握紧刚刚夺来的利剑向对方刺去。 火焰在碰到对方的身体后就发生了爆炸,卷起的烟雾遮蔽了视线,罗曼主教乘势向烟雾中刺出一剑。 没有击中的手感,这种时候要赶紧拉开距离,重整态势…… 罗曼主教的思维中断了一瞬间,等他回过神时已经捂住肚子瘫倒在地上。 大概是是踢击?那样老迈的盖勒斯居然能有这样的身体能力…… 但对方既然使用了踢击,就说明他正处于单脚支撑身体的状态下,这也正是我方的机会。 罗曼主教贴在地面上使出一记扫堂腿,并且正中了盖勒斯的脚踝,然而—— 纹丝不动。 腿上传来宛如踢中钢铁的触感,莫说是将盖勒斯铲倒了,甚至就连撼动他都做不到! “!!?” “不用奇怪,”烟雾散去,盖勒斯俯视着罗曼主教,“只是从福音中学到的一种增强身体能力的魔法罢了。然后——” 盖勒斯的背部发出一片刺眼的光芒,随着一声巨响,一道纤细的身影倒飞而出。 “‘然后,一位叫做艾瓦尔的修女会从身后攻击我’,这件事福音也已经告诉我了。” 盖勒斯吹着口哨,走向在房间的另一端瑟瑟发抖的伯爵小姐。 “你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你死的太痛苦的——在我已经和福音融合的现在,我能提前看到所有的危险,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在他说话的同时,周围也不断有魔法师和骑士向他发动攻击,却无论是什么样的攻击,都被盖勒斯以毫厘之差轻松躲过。 “……每当我杀掉一个家族内的成员,我也就能更进一步地和福音结合,也就能更详细地获知即将到来的危险。” 盖勒斯轻描淡写地握住一把袭来的长枪——那是一位家族中的骑士向他发动的攻击——并顺势使用怪异的腿技将对方绊倒在地。 身披重甲的骑士摔倒在地后,碍于装备的重力,几乎无法移动,盖勒斯俯下身去按住骑士的头部,用夺来的长枪瞄准面甲的缝隙刺入进去。 骑士的惨叫声和鲜血一起飙出,在双腿无力地抽搐了几下之后,便没了声响。 “啊啊,我这可悲的家族的成员又少了一个,我在福音中看到的未来又增加了……” 盖勒斯张开双臂,露出一脸的陶醉,但是很快,他的表情便出现了一丝僵硬: “嘛啊……有时候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这种就算提前知道了,也躲不开的攻击。” 话还没说完,盖勒斯的脚下就发生了异变。 会客厅的地板上,出现了一圈以盖勒斯为中心,直径约十米的圆形裂痕,随着一阵爆鸣,地板崩裂,盖勒斯随着地板一起坠落了下去。 房间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在他们惊异的目光中,一道穿戴着黑色兜帽装饰的身影在破裂的地板旁边浮现出来——是商会高价雇佣的精英杀手,虽然他的暗算取得成效,但从他一瘸一拐的样子来看,之前也受了不轻的伤。 “咳咳……” 黑衣杀手咳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艰难地向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伯爵小姐说道: “大枢机卿他们已经在下面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我们知道自己是赢不了的,请领主您趁这个机会赶快逃走吧……” 房间内伤势较轻的人们开始行动起来,罗曼主教检查了几位骑士的伤势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而艾瓦尔修女环顾了一下房间内的情况,当她的目光扫过窗边时,顿时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本该在那里的哈达维也早已不在了 —— 现在,庭院中的护卫们正乱做一团:他们都听到了从豪宅中传出的战斗声,但老家主事先已经交代过他们,无论宅邸内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保证庭院内的守备,不得擅离职守。 宅邸内传出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惨叫声一度此起彼伏:很明显对方已经攻入了宅邸,庭院中的防守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对接下来的行动猎友团和骑士们中出现了分歧 骑士们自然是要听从家主的命令,但猎友团的人们却认为这种情况下继续空等无非是在浪费时间罢了,主张应该进入宅中直面敌人。 可惜的是,双方的领袖——武卫骑士和猎友团团长都在宅内,他们并没有能在这种局面下指挥全局的领导者 他们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些人从宅中哭喊着逃出。 那些大多是领主家族中的人,平时这些高高在上的纨绔子弟们或者发出绝望的喊叫朝庭院外冲去,或者抱住护卫们的大腿哭求他们的保护。 他们情绪激动,就算护卫们再三要求他们保持冷静,也没有一个人能正常地开口讲话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终于有一个从草丛中狼狈钻出的身影告知了他们屋内的情况: 哈达维连滚带爬地逃窜出来,一把抓住了一个猎友团同志衣领。 “我们……快点逃吧!” —— “也就是说,领主家的老家主不知道犯了病,想要把自己家族的人全都杀了?” 哈达维的话听上去的确很荒唐,不过还有其他几个从宅中逃出的人为他作证,众人也不得不信了。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要是他真的能利用预言看到一切打向自己的攻击的话,我们不就根本没法碰到他了吗?”“未必吧,商会雇来的杀手不就通过破坏地板摆了他一道吗?只要使出这种就算提前知道也躲避不了的方法就行了。”“那要怎么做啊?一起打过去吗?”“要一起上的话,用弓弩会比较好吧。”“使用幻术系的魔法能骗过预言吗?……好吧,听着就不靠谱……” …… …… ……不对吧 “等、等一下,这不太对吧……这不对吧各位!” 用颤抖的声音打断众人讨论的,是一脸茫然的哈达维。 “嗯?怎么了小子,你有什么新战术吗?” “你们还问怎么了……难道你要去和那个无所不知的怪物战斗吗?那家伙,就连你们老大联手都打不过啊!难道你们还要去和他战斗吗?这很奇怪啊!” 哈达维越说越激动,连气息都紊乱了起来。 他亲眼见识过,会客厅里的众人使用各种各样的武器、魔法、战术、经验,却都伤不到对方分毫,他很清楚,就算把己方的人数增加一倍,也根本不会是盖勒斯的对手。 谁料,众人却都用一副看异类的眼光望向哈达维。 “……那又怎么样?不去战斗的话,你小子该不会是想让我们逃跑吧?别忘了,城外的结界已经成了敌人的工具,我们是根本逃不出城去的!” “但是,那个家伙已经说了啊,只要我们不多管闲事,是不会加害领主家族以外的人的……” “你这家伙!把保护对我等有恩的领主这件事,叫做‘多管闲事’吗!!!” 哈达维被这高昂的怒吼声吓得浑身一震,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 “……但、但是,那家伙是能看穿未来的怪物……伯爵小姐肯定已经没救了,你们现在过去的话,就、就和送死一样……” 哈达维还试图辩解些什么,甚至没察觉到其他人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太蠢了、太愚蠢了,蠢得……简直就像是那个时候…… 哈达维的思绪顿时回到了遥远的过去……直到被叫到名字才回过神来…… ? 在这个时候,会叫到自己名字的人,会是…… “哈达维……你在说些什么啊?” 不愿去想,也不愿去看,但还是忍不住扭过头去…… 在那里的,是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的西莉亚。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哈达维感到自己的喉咙似乎已经干涸了。 “……等,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的啊?”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回头看去:艾瓦尔修女正冷笑着向这边走来,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伯爵小姐以及以罗曼主教为首的数位护卫。 “你不是白天的时候就准备临阵脱逃吗?结果刚巧遇到这位西莉亚小姐,又装出一副伟大的样子折返回来,这幅懦弱到骨子里还不想承认的蠢样还真是令人发笑啊,不过懦夫就是懦夫,就算嘴上不承认,刚才一遇到危险就第一时间跑,未免也太真实了啊。” 艾瓦尔毫不留情的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她每说一句,众人看向哈达维的眼神中的鄙夷就增加一分。 我,不是,我…… 哈达维想要反驳,但张开的嘴却根本说不出任何言语,只能勉强吐出干瘪的“呃”“啊”声。 他颤抖地看向不再作声的西莉亚…… 她的表情……哈达维是见过的…… 失望、悲哀,还有…… 不知为何,哈达维的耳边突然回响起了多年之前,自己的青梅竹马曾向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奇怪的……是你吧?” …… 是吗,就算过去了这么久,就算来到了这个世界…… 奇怪的那个人,依然是我啊…… 在这个瞬间,哈达维失去了意识。 ——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周围已经只剩下罗曼主教一个人了。 “哦,你醒了啊。他们刚刚商量好了战术,已经回到宅邸内去参加战斗了——你既然已经醒来了,那我也要赶紧去帮他们才行——拜拜啦。” 罗曼主教在说话时眼睛完全没有看向哈达维,对于从不发脾气的罗曼来说,这就是表达鄙夷的最直接的方式了。 他单方面结束了对话,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罗曼主教刚转过身去,就被哈达维抓住了手腕,“……我记得,你是会使用魔法的吧……能帮我个忙吗。” 罗曼主教露骨地砸了下嘴,但碍于情面,还是勉强回答了他: “略有涉猎吧,帮什么?” “杀了我。” 啧,遇到点挫折就想寻短见了,果然是懦…… 罗曼主教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但他立刻就明白是自己想错了。 对于常年与信徒交心的他来说,只用看到人的表情,就能明白他的心境。 而现在,说出求死之语的哈达维,其脸上却全无半点绝望之色。 罗曼主教想了想,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劝导之语收了回去,他决定相信自己直觉: “嗯,那好吧。” 第八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100% 英雄诞生概率:??? 第九话 凡人与恶鬼展开厮杀 黛安茵盖勒斯,他绝非不可战胜之人。 现在他身上的伤势就仿佛在印证着这一事实。 他的左臂已经皮开肉绽,右手自腕部以上也已经全部焦黑,上身的衣物已经被烧毁大半,能看到他身上淋漓的血痕,显得颇为恐怖。 但那并不是最可怖的部分。 在他左胸口位置,有着一本摊开的书籍。 并非是通过绳带之类的东西绑住了那本书,而是那本书“就生长在心脏上” 从盖勒斯的胸口伸出了血管融入了书中,书页上绘制出猩红色的文字。 “我必须要夸你们一句……魔力、力量、知识、经验全都是我占压倒性的优势,而且你们的一切战术都会被我洞悉……即便如此,你们还是能让我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害,这份执着,就算我有预言也想象不到啊。” 在他面前,武卫骑士和猎友团团长正握着已经折损的武器吃力地维持着架势,在他们的身后,大枢机卿已经因腹部过量出血而昏倒在地。 “我该说不愧是教会的领导者吗?居然能使用这种级别的治疗魔法,拜他所赐,你们才能这么快地回复战斗力……我从福音中看到这些了,所以才不惜受这些伤,也要第一个解决他。” 正如盖勒斯所说,之前在地下书房中,他已经让这些强者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正是由于大枢机卿的存在,黑衣杀手才能提前恢复过来,并成功暗算到了盖勒斯,让他在即将加害伯爵小姐之际,掉回了地下书房。 不只是黑衣杀手,就连肾脏被捅穿、受到致命伤的武卫骑士也被大枢机卿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回来。 “但是我再也不会给你们这种机会了,说到底,之前的失态,全都是因为我刚和福音融合,对预言的读取还不够娴熟造成的,而现在……我已经不会再犯这种失误了。” 说完,盖勒斯看似随意地吹了一声口哨。 没有任何的咏唱,也没显现出任何魔法阵,仅仅是一声口哨。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支由魔力构筑而成的长矛从盖勒斯胸前的书页中崩射而出。 武卫骑士和猎友团团长立刻做出反应,瞬间就从原地闪避开来。 但盖勒斯攻击的目标并不是他们:长矛轻而易举地贯穿了墙壁,洞射而出,很快,肉体撕裂的声音就从墙外传来,紧随而至的还有一阵凄惨的哭喊。 “刚刚杀的,应该是我的表弟吧……那小子还算挺听话的,没能不带痛苦地杀死他还真是遗憾啊……” 这已经是盖勒斯杀掉的第十二个同胞了,换言之,他和预言的结合已经比最初强化了十二分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也不想滥杀无辜,除我同族以外的人,我都会尽量留手……” 谈笑间,盖勒斯胸前的书页中再次迸射出数根长矛,从房间中贯穿出去,惨叫声不断从墙外传来——恐怕每一根长矛都会带走一位黛安茵家族的人的性命吧。 “我已经从预言中看到了每一个同族所处的位置,只需要从这里射出长枪就足以取他们性命了——这个方法很不错吧,不必见到一堆愚蠢的守卫自寻死,毕竟是我们的家事,要是害了外人性命,我也难免良心不安啊~” 盖勒斯的声音透露着疯狂和愉悦,他已经从预言中看到了自己获胜的未来,已然胜券在握。 “你这家伙还好意思说良心这两个字!” 尖锐而愤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艾瓦尔修女从天花板的破洞中一跃而下,紧随而下的还有西莉亚和猎友团的成员们。 “哦,你们终于下来了啊,”面对突然其来的敌人们,盖勒斯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的神情,甚至还微微露出了笑容,“就和福音预言的一样。” 艾瓦尔皱起眉头,对方能看到未来,就算埋伏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你们没有见到我同族的下场吗?怎么还敢出来的?” 盖勒斯所指的,是刚刚和艾瓦尔等人一起赶回宅中支援的,黛安茵家族的骑士。但还没赶到这里,就被突然射出的长矛取走了性命。 “我才要问你,明明是你的家族的人,你怎么这么狠心下得去手!” 目睹了众多同伴死前的惨状,艾瓦尔修女几乎无法再保持冷静,如果不是和对方的实力差距过大,她已经冲上去和盖勒斯厮杀在一起了。 “家族……家族吗?你是说这个……利用我的生命来解读预言……才得以发迹的家族吗?你是说这些,靠着我献祭人生上才得以过着人上人生活的同族吗!!!” 盖勒斯的表情在一瞬间崩坏,但他很快就回复平静,露出了险恶的微笑: “哦哦,我明白了,你是修女嘛,用各种手段搜刮信徒油水的你们,看到和自己同样行径的人遭遇惨状,自己的代入感也很强是吧~” 艾瓦尔仿佛听到自己脑中传来了弦绷断的声音。 她的身影化作离弦之箭,直冲盖勒斯而去。 …… 当艾瓦尔回过神来,映入自己视野的,是已经破开的天花板。 自己不知何时躺倒在了地上。 糟了,要赶紧站起来才行。 自己刚才用那么快地速度挥刀砍向盖勒斯,结果没碰到对方,自己甚至还摔倒在地 太丢脸了,要赶紧站起来才行…… ……站不起来…… …… 艾瓦尔修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终于理解了,自己的下半身正在头顶上方的这个事实。 —— 哀嚎声和呕吐声同时在周围响起。 喷洒而出的鲜血、散落一地的内脏、被斩成两截的少女…… 面对这幅场景,方才还义愤填膺的护卫们,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意,顿时作鸟兽散。 “啊啊……我早就该这么干的,再怎么展现我的仁慈,反复强调你们只要别管闲事就不会死,你们还是会打着正义的旗号,像蛆虫一样围过来,”盖勒斯嗤笑一声,“但只要找个出头鸟杀鸡儆猴,你们这些废物就该理解自己的斤两了吧~” 如他所言,护卫中不是黛安茵家族的人们,几乎全部都已经丧失了战意,发出惨叫向外逃去。 当然,这之中也有例外。 名为西莉亚的少女,就算被吓得瑟瑟发抖,但仍握紧短剑,对准盖勒斯。 见到她这个样子,就连盖勒斯也忍不住面露惊异之情。 “哦哦……这可真是没有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蠢货在啊,我看看、我看看……哦,原来你也是贵族出身啊,从小就被教育什么责任荣誉之类的,所以才不想逃走啊……” 愚蠢!不过我也不介意再多观察一个少女的腰部截面图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西莉亚顿时感觉身陷冰窟。 ……想、想走、刚才为什么不逃走呢、要赶快逃走才行…… 逃不走……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想、想要活着、想要求饶…… 说不出来,喉咙说不出话来…… 怎么办…… 看着盖勒斯一步步逼向自己,西莉亚的泪水夺眶而出 不要……我刚才为什么要逞强啊……要是……要是和哈达维一起逃走的话就好了…… “……救救我……哈达维……” 西莉亚的余光扫过艾瓦尔修女凄惨的尸体,她明白那就是自己的结局,想到这里,她再也承受不住这份恐怖,失去了意识。 突然,钢铁冲突的巨响在这个空间中炸裂。 猎友团团长和盖勒斯手中的利刃交织在了一起。 “……虽然是个不成器的部下,但好歹也是我们猎友团的人,还请您在动手之前先问问我这团长的意见如何?” “还真是个偏心的团长大人啊……猎友团的人就认真保护,我刚才杀那个修女的时候你就没有反应?还是说——我刚才对那修女下手的时候动作太快,连你都反应不过来了呢?” “咔”的一声,猎友团团长的剑压过了盖勒斯的剑,利用这一难得的一丝优势,猎友团团长猛地将剑抽回,并在瞬息之间从另一个方向斩向盖勒斯。 这一招的名字叫做“月回”,在猎友团团长的手中使出,其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的动态视力,猎友团团长断定,就算盖勒斯提前知道自己会用“月回”这一招,也根本没有防住的手段。 然而—— 被挡下了!? 盖勒斯轻描淡写地吹了一声口哨。 “你是不是在想,你这招剑技超越人类的反应,就算提前告诉对手你会使用这招,你也自信对方绝对防不住?可惜,你太低估福音了。知道对手接下来会使用哪一招剑技?我现在能看到的预言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你的剑会从哪个方向袭来、会在哪一秒钟逼近我的哪一个部位——这些,我全都知道。” 盖勒斯要做的甚至不是格挡,只是单纯的放置:把自己的武器放置在对方的攻击袭来的路线上,这就已经足够了。 而进攻也是同样的道理,只要把武器放在对方的肉体将要处于的位置上…… 随着肉体被切开的声音响起,猎友团团长的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又是一道寒光,这次,武卫骑士从盖勒斯后方向他的心脏位置发动了突刺——这是死角,无论盖勒斯又怎么样的身体能力,他也绝对不可能将手臂扭转到能防御后心位置的程度。 “我不是说了吗……我知道你们会在未来的哪个时候,攻击我身体的那个部位。既然我全都知道,那我只要提前做好准备不就得了。” 在被刺中的那个瞬间,盖勒斯的后背展开了早已布置好的防御魔法阵,把武卫骑士的攻击阻挡而下。 之前的魔法长矛再次迸射而出,贯穿了武卫骑士的腹部,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这位强大的骑士跪倒在地。 “这次我会确确实实做到把你杀死为止的——真是可怜啊,明明只要你上次安安稳稳地被我杀死,就不用再受一次被杀之苦的。” 这次,攻击从盖勒斯的脚下袭来。 在他的双腿之间的地面上,突然掀起了一根细锐的钢丝,眼见就要自上而下地将盖勒斯切成两半。 “原来如此,杀手布置的机关吗?之前使用机关炸地板得手了,就觉得还能再成功一次吗?可惜现在我和福音的融合程度已经比那个时候高出太多了。”早已预见到这次攻击盖勒斯微移一步,便将钢丝踩在了脚下。 结束了。 在场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资本,接下来只要把仅剩的几个黛安茵家族的人杀掉就…… 下一个瞬间,就连盖勒斯也没能反应过来。 一把短剑贯入了他的咽喉。 —— 艾瓦尔修女,在交战之前就开始思考了。 她从没有和福音结合过的经历,但是用常识想想就能明白,所谓的“通晓一切未来”很明显只是吹牛。 这个世界上的人数多达数十亿,而时间更是没有尽头。 如果真能通晓世界上每个人的未来,那知识实在太过繁杂,恐怕会充斥着大脑导致根本没法思考吧。 所以盖勒斯在“读取未来”时,肯定只是选择一部分人的未来去读取的,不可能连千里之外的路人午饭吃什么这种事也进行读取。 虽然不能肯定,但盖勒斯应该是在读取和自己交战时的敌人的未来。 而读取未来的时间也肯定有限度,不可能把敌人死后,他的尸体会在何时下葬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也进行解读的。 这么说来,盖勒斯的读取未来,应该就是指“读取自己敌人活着时的未来“” 思考到这里就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艾瓦尔修女的能力了。 一天一度,她能发动自己的“神迹”——复生。 只要大脑和心脏没有被同时破坏,无论受到了多严重的损伤,她都能在被杀后的几分钟里复生。 这就是盖勒斯的能力最大的漏洞了。 艾瓦尔修女突袭盖勒斯,并被反杀,这些都是她计划好的部分。 只要她死了,盖勒斯就不会再注意她的未来,而复生后的艾瓦尔修女也就成了唯一一个在盖勒斯计划之外的敌人。 她成功了。 在盖勒斯把所有人都打败之后,就是他最疏忽大意的时候。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艾瓦尔的短剑刺入了盖勒斯的脖子。 —— “……为什么……没有血?” 艾瓦尔修女的声音难以控制地颤抖着。 虽然她的短刀的确命中了盖勒斯的脖子,并深深地刺入进去,但并没有如她所想地飚出血来……不,不如说连盖勒斯的皮肤都没有刺破。 “橡肤术,是兽人的法术,可以把皮肤变成高韧性的橡胶状物质。” 对方提前使用了魔法来应对……也就是说,敌人已经预知到了艾瓦尔的攻击。 “你……不应该看到我死了之后,就不再读取我的未来了吗……” “……对啊,在我把你斩杀之后,就没再看过你的未来了,也想不到你会突然复活——但是啊,我自己的未来我还是看得到的啊!”盖勒斯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举起手中的利刃,“我从预言中看到了,在刚刚那个时刻,我的咽喉处会受到短剑的攻击,所以就提前在喉咙处放了橡肤术。” 此刻,艾瓦尔修女彻底失去了一切希望,她到了现在,才终于认清了事实。 打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任何能打倒盖勒斯的希望。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甚至都没有尝试躲开劈来的刀尖:在预知了一切的敌人面前,闪避和格挡根本毫无意义。 盖勒斯已经从福音中看到了自己的胜利,他对预言的结果深信不疑。 所以,当他花了好久才认知到自己被一脚重踹踢翻在地的事实。 …… …… “你干了什么!!!” 过于震惊的盖勒斯,禁不住喊出声来。 他再次检查福音……没有,无论再怎么解读,也看不到自己会被踢中脑袋的预言…… 怎么可能……是福音出错了吗?不,不可能,从古至今,从未听说过会有福音出错的可能。 莫非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把戴安茵家族的人全部杀光的缘故,所以福音才会偶然出错?? 盖勒斯咽了一口口水,这是他和福音结合后,第一次真正地感到危机。 在预言中,本该被自己砍死的艾瓦尔修女,正被罗曼主教搀扶着向外走去,而除他们两人之外…… !!? 在盖勒斯的面前,正站着一个面色阴沉的男性。 盖勒斯从心底升起一丝凉意。 并非是因为这个男人实力超群——从他身上的肌肉形状就能看出,他没有经过专业的剑术训练,至于魔力,更是微弱到根本感受不到——可以说,这是随便一个骑士都能吊打的废物,但是…… 看不到……这个人的未来……不,不如说,预言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别搞笑了,你这家伙……是什么东西啊浑蛋……” 盖勒斯的脸皮抽了抽,他意识到绝对不能让这个人活下去……一个福音无法预言的人,对他来说太致命了。 所幸,这个家伙的战斗能力太差了,就算不依靠预言,自己也有把握使用魔法杀掉他。 打定了注意,盖勒斯眼中光芒大作,他胸前的书页中再次迸射出一把魔力构筑而成的巨大长矛。 这一击的速度极快,对方根本来不及闪躲,长枪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他的胸口。 —— 然而,想象之中血光飞溅的凄惨场景并未出现,魔力长矛贯穿了这个男人之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幅情景,就好像这个男人并没有实体,只是一道虚幻的影像一样。 在盖勒斯震惊的目光中,这个男人第一次开口了。 他带着凄凉而扭曲的笑容,即像是在问盖勒斯,又像是在问这整个世界: “你看……我很奇怪,是吧?” 第九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100% 英雄诞生概率:-100% 第十话 不想成为英雄的少年终究要面对恶龙 “我早就该发现的……”哈达维想道。 这个世界和自己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中世纪的欧洲地区,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这里的数学水平,比起中世纪的欧洲所差太多了,如果不依靠魔法,甚至连数额稍微大一些的乘除运算都无法完成。 不只是计算,冶铁、建筑、机械等一切技术,全都仰仗于魔法。 …… 这里的工程技术,并非是建立在物理化学等理学之上的,而是建立在魔法之上的。 这里,没有理工学,只有魔法工学。 哈达维终于发现了。 这两个世界的文明,是建立在不同的知识之上的 构筑这两个世界的基础,是不一样的。 在我出生的世界,魔法是行不通的。 而我作为那个世界一部分,魔法对我……也是行不通的! 对我来说,物质是守恒的——不可能使用什么治愈魔法,凭空填补上裂开的伤口 能量是守恒的——不可能通过打个响指的做功,就凭空引起爆炸 预言自然也不可能对他生效,因为在他的世界中,完全彻底的预言已经被证明为不可能的事(完全彻底的预言,又叫做拉普拉斯妖,最早由法国数学家拉普拉斯提出:假设有一个恶魔,知道此刻宇宙中所有粒子的位置和运动状态,那这个恶魔就可以完全预知未来会发生的所有事情。但物理学家海森堡在1927年推翻了这个假设,因为“微观粒子的位置和运动状态是无法被同时确定的”) 这些违反了“科学”的力量,对我来说,全都是…… 不!存!在! —— 盖勒斯接连放出数个不同样式的强力魔法,但无一例外,这些魔法都没能伤到对方丝毫。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吗?一个叫哈达维的怪胎罢了……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魔法对我没有作用?别担心,你的魔法没有问题,毕竟——奇怪的是我才对啊~” 看到对方脸上的怪笑,盖勒斯的脸色也越发凝重。 他轻轻一打响指,哈达维脚下立刻燃起了熊熊烈火,就连地面都烧得通红。 在这恐怖的高温之中,哈达维却面不改色 刚才罗曼主教已经试过了几十种魔法,没有任何一种魔法能影响到哈达维。 仿佛是已经对盖勒斯失去了兴趣,他扭过头向一旁救治众人的罗曼主教问道: “西莉亚怎么样了?” “应该是这里面伤势最轻的,好像……只是吓晕了……” “……” 这个瞬间,哈达维的脸上有一丝宽慰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就转过头去,再次盯住盖勒斯。 “我啊,其实早就没什么豪情壮志了……我不想战斗……不想拼命,更不要说去当英雄了……毕竟我早就知道,想逞英雄的话,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但是……” 但是,你们为什么都在逼我啊? 往事一幕幕在哈达维眼前浮现。 西莉亚,还有猎友团的朋友们……当他们得知自己想要逃走时,脸上露出的表情…… 每一张脸,都在向他逼近,每一张脸,都在重复着那句话: “奇怪的……是你才对吧?” ……妈的,不管哪个世界,都特么在逼我啊! 行,既然你们都要逼我,那我也就稍微认真点好了 —— “啊啊,放马过来吧,老头——”一抹骇人的狞笑在哈达维脸上蔓延开来,那已经不是人类的表情了。 “——就用你们最想要的厮杀!!!” 下一秒钟,不同意义上可以被称为怪物的两人在极近的距离下爆发出冲突! 两人都堵上全力挥出重拳,两人都被重拳砸中,两人的口鼻中都抛洒出大量的鲜血 “啧……”盖勒斯踉跄着连退了几步,才终于稳住身形,“这小子,是真的一点魔法都不吃啊……” 盖勒斯在动手之前,使用了相当高级的身体强化魔法,但在他的拳头打中对方的那一刻,他就感到身体中依靠魔法获得的力量完全没能伤到哈达维的身体。 他的鼻孔中传来一阵火辣的痛感,这种感觉,他已经十几年未曾感受过了。 而哈达维同样一脸惨状,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两颗门牙都已经松动,上嘴唇甚至已经失去了知觉。 这家伙……不可貌相啊,看着一副老头的样子,却有如此筋力…… “不过,那又如何!” 哈达维从胸腔中扯出嘶吼,一脚跺向盖勒斯的脚踝。 下一个瞬间,自己下颚骨破裂声音传入哈达维脑,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吐着鲜血向后方瘫倒 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不,在没能保证平衡时就轻率使出踢击的时候,自己就落入下风了…… 而敌人可不会给哈达维喘息的机会,拳风呼啸着袭来,直取他的面门。 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两个怪物再次拉开距离。 “……好架势,”盖勒斯冷声说道,“至少对一个没受过战斗训练的人来说,这架势不错。” “……” 千钧一发之际,哈达维在脸前架起双拳,用原世界中拳击的姿势护住了脸部。 不行……对付不了他。 拳力、敏捷、经验、技术……一切能决定战斗的因素,全都是盖勒斯更占优势,继续空手战的话,恐怕自己一定会输……而哈达维也不会使用任何魔法或兵器,没有任何扭转战局的手段。 “……但是,那又如何啊!!” 再次发出同样的嘶吼,哈达维第三次发起冲击。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哈达维没有鲁莽,他保持住拳击的架势,向对方逼去。 只是,他依旧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 这次,骨头断裂的声音从他的侧肋处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几乎要将他逼疯。 撕裂、折断、崩开…… 诸如此类的词语顿时在哈达维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向他诉说着肋骨的伤势。哈达维禁不住发出哀嚎,却依然维持着护住面部的拳击架势。 “原来如此,倒也算明智,把头部的保护放在第一位吗?” 盖勒斯略一思索,便想出了对策。 他一脚向哈达维的下颚踹去,踢击的威力是拳头不能比拟的,他深信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绝对能打破哈达维的防御。 然而—— 下一个瞬间,视野中,哈达维的身影失踪了。 “!!?”盖勒斯顿时寒毛倒竖。 糟糕,因为他一直在防御,我大意了…… 哈达维深深地俯下身去,一把将盖勒斯拦腰抱住。 刚刚使出踢击的盖勒斯只能用一条腿支撑身体,这就是哈达维最后的机会了,他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对手压倒在地。 冲突爆发后的第三十秒,哈达维将这场厮杀拖入了地面战的阶段。 ——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的呢? 盖勒斯恍惚间,看到了过去的幻影。 他十五岁的那年,在家中遭到了一只四足怪物的袭击。 那只怪物畸形而丑陋,疯狂的魔力萦绕在周身,咆哮着把宅内的侍卫和仆人们撕成碎片。 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宅中,幼小的盖勒斯,被吓得湿了裤身。 纵然他拼命地逃跑,纵然骑士们拼死阻拦,盖勒斯依然被这畸形的怪物扑倒在地。 他感到带着血气的呼吸喷吐到自己的脖子上,生腥的恶臭钻入自己的鼻孔之中 他明白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然而那怪物的眼神中却突然透露出一股迷茫,过了许久,竟然口吐人言。 “孩子……” “!?” 就在这时,一只长枪贯入了这怪物的喉咙,怪物爆发出一阵无声的惨叫后,喷洒出大量象征着生命的红色液体,一头栽倒在地。 “切……疯婆娘……走火入魔了吗?” 杀死这怪物的,是盖勒斯的父亲,他冲着怪物的尸体唾了一口,就转身离开了。 “……” 这段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 继而浮现在盖勒斯脑中的,是自打自己五岁时就不告而别的母亲……还有每次他去询问母亲下落时,都在左拥右抱着不知哪里来的女人的父亲一脸嫌恶的样子。 —— 盖勒斯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糟了! 刚才被扑倒的时候撞到了头部,失去意识了…… 虽然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但这已经足够哈达维压制住他了。 哈达维用全身的重量压住盖勒斯的右臂,头部死死贴住盖勒斯的胸口,右手则乘机掐死了盖勒斯的左手手腕位置,让他动弹不得 “……还真是……又一个好架势啊……” 盖勒斯几次三番地挣扎,却根本脱身不得。 “啊啊,我就知道……你们这里也不会有寝技这种东西吧……” 哈达维的推测是正确。 在这个“用魔法就可以进行计算”的世界,自然不会有人去研究数学。 同样的,在这个“不需任何动作,就可以用魔法放出攻击”的世界,也不会有人去研究如何封住对方行动的寝技。 “……” 盖勒斯咬紧牙关。 如果是别人摆出这种姿势,他只需要从胸口射出魔力的巨矛就可以射穿对方,但魔法对哈达维根本不起效果。 双臂和上身被哈达维以全身气力压住,根本动弹不得,虽然下身双腿可以自由活动,但不管怎么踢动都碰不到哈达维的位置。 “……别白费力气了,地面战中,侧面和上方都是致命的位置,现在这两方同时被我占据,你根本无计可施……” “真是……好手段……利用了自己免疫魔法的特性吗?” 盖勒斯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我要输了吗? 输了之后,我又会怎么样呢? 又是像之前那样,沦为给家族解读福音的工具吗 又是像之前的历代家主一样,沦为衰老而可悲的怪物吗? 又是像我的妈妈那样…… 妈妈…… 明明年轻却如此衰老、明明美丽却如此丑陋的妈妈…… 那只被父亲刺穿了喉咙的怪物,附在盖勒斯的身上,许久许久,一直用那狰狞而温柔的双眼看着他。 “……孩子……我的孩子啊……别哭啊……你不要哭啊……你要站起来,你要赶紧跑……求求你……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害怕妈妈啊 求求你,不要变成妈妈这样啊 母亲或许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弥补这数十年来没能陪伴孩子的遗憾吧,但已经没有时间了,最后的最后,她勉强在丑陋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我爱你,我的孩子。” 盖勒斯待在那里许久许久,直到已经变成怪物的妈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刚才听到的话,真的是这怪物说的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大概只是盖勒斯因为受到太多刺激,对气管中血泡的声音产生了幻听吧 但是,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我也爱你,妈妈……” —— “咕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哦嗷嗷嗷嗷嗷嗷嗷啊嗷嗷嗷嗷哦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哦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盖勒斯的口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嚎,身体再次暴动。 “唔哦!……唔……别白费力气了,你挣脱不了的……你再怎么厉害,也违反不了人体力学!” “啊啊!的确是这样,可惜……你还是算错了一点……”言语间,盖勒斯的声音愈发的疯狂,“因为,魔法并不是只可以用来打击敌人的东西!” 在哈达维意识到情况不对之前,异变就发生了。 盖勒斯再次使用了魔法,他的胸口暴射出一根魔力长矛。 没用的!长矛洞穿了哈达维的身体,却没能对他产生半分影响。 只是,长矛的目标并非是哈达维——而是上方的天花板。 长矛穿过哈达维的身体后,向正上方直射而去,在屋顶发生了爆炸。 一声巨响,破碎的屋顶四散飞落,一块巨石径直朝哈达维背后袭来。 “妈的……你这疯子……” 哈达维心下大骇,立刻解开对盖勒斯的压制,在生死一线之际从巨石下逃开。 可盖勒斯就没这么幸运了,巨石重重地砸到了他的左半身,溅起的血液洒了哈达维一脸。 然而…… “啊啊,果然福音还是能起点作用的,”本应被压成肉酱的盖勒斯却缓缓开口说道,“我从预言中看到了,如果射中那里的话,就能让巨石瞄准你砸下来,又同时只会伤到我的胸口以左……” 言语间,盖勒斯没有任何动作,压住他身体的巨石就化为了粉末,烟雾散去,他左胸前的福音书页缓缓翻动。 “而我的左胸位置,有福音相护,区区一块巨石……咳唔……” 盖勒斯绝非毫发无伤。 虽然福音保护了他的左胸及心脏,但他的左臂早已弯折到了不正常的程度。 “少了一条胳膊……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我知道你在扭打这种战斗方式上造诣比我更深,我不会再大意了。” 盖勒斯再次摆出架势——他的左臂已然无法使用,但他已经从福音中找寻到了一套单手就能打出的拳法,威力一般,但足以战斗。 对此,哈达维的反应是…… “啊啊,也好——那我也再说一遍吧……” 哈达维的伤势也非同小可,他的下颚骨被打碎,肋骨也应该出现了裂痕,在他的人生中从未受过这样的重伤。 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疼痛这种感觉,是神经末端在警告大脑身体面临危险,大脑继而产生恐惧的感觉,指挥身体躲避死亡。 但是,如果有比死亡更让人惧怕的东西呢? “放马过来吧老头!就用你们最想要的厮杀!” 以哈达威的咆哮为信号,两人的身影再次交织在一起。 战势终于进入了终局,地面战的阶段已经结束,现在是该用打击技给这场战事收场了。 —— 挥拳这个动作,是新手和老手差距最大的地方。 未经过训练的新手,第一拳都会凭着本能使用惯用手用侧方向的勾拳打对面的面部,而这正是破绽最大的拳法。 两人拳头相交而过,哈达维的右拳打中了盖勒斯的左脸,但他还没来得及发力,敌人的攻击就呼啸而至,把他的眉骨打开一道可怖的口子。 鲜血淋漓而下,但哈达维没有退缩——他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盖勒斯胸前的书页,用尽全力把自己拉向对方。 “咕哦!” 盖勒斯的面部被哈达维一头砸破。 呼…… 两人的面相都惨不忍睹。 两人的步伐都毫不退缩。 他们都明白,此刻一旦退后半步,就再无前进回来这半步的机会。 两人甚至都没有防御,他们拼命地挥拳,只求能靠气势压倒对方。 重击如雨点般打在对方身上,重击如雨点般落在自己身上。 鲜血从七窍中流出,淤青在周身上蔓延。 两人都坚信,自己会把对方杀死 两人都明白,自己会被对方所杀 以血洗血,以杀止杀! 这里的空气为之震颤 这里的地面留下足陷 无需掩体,遑论殿后 “咕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盖勒斯被压退了半分 哈达维立刻追上半分 他们的面容已然扭曲,拳拳相交之下,早已看不出人形。 他们拳头发麻 他们头晕目眩 他们步履蹒跚 他们继续战着 —— “……奇怪的,是你才对吧?” “求求你,不要变成妈妈这样啊……” 把他们变成怪物的两个女声再次在他们耳边响起,他们一起发出咆哮 盖勒斯再次被压过了毫厘。 他的力量更胜一筹,他的速度毫不逊色,但他却被一再压过——答案很简单,他那老迈的身体在不依靠魔法的状态下,已经难以长时间支撑这种强度的战斗了。 气势上的势均力敌,被这物理上的毫厘之差打破 半分、又半分、再半分 终于,盖勒斯被一拳砸到在地。 但他立刻爬起,当他直起身时,手上已经握紧了一把利刃。 哈达维后退两步,也捡起两把短刀来。 他没有械斗的经验,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无人开口,无需开口。 哈达维没有经验,但盖勒斯也少了一条胳膊,鼻青脸肿的两人早就视线模糊,这种情况下技巧的差距也不再那么难以逾越了。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嗷嗷嗷嗷嗷嗷嗷!” 咆哮声再次在这个空间中炸裂,已经升级的冲突再次在这空间中爆发。 白刃在手,赤水加身。 两人赌上自己的人生而斗,两人也因自己的人生而斗,两人更是在用自己的人生而斗。 以砍抵劈,以斩截刺 这是最愚蠢的决斗,更是最激烈的厮杀 两人的剑技绝不高明,一方青涩鲁莽,一方老迈钝重,但即使是天下最高明的剑客,也绝不想掺和到这场厮杀中来。 没有阴谋,没有诡计,他们嗤笑,他们怒吼,他们嘶喊,他们高嚎。 钢铁撞击的尖锐轰鸣声突然停止,紧随而来的是一阵金属切开肉体的沉闷响声 “……” 盖勒斯一剑刺穿了哈达维的左肩胛骨,但在他继续发力之前,哈达维的短刀也深深扎入了他的掌背。 “……就差一点啊……” 盖勒斯喃喃说道,本来,他只要翻扯剑刃,就能扩大哈达维体内的伤势,但现在…… 虎口位置的肌肉组织被破坏了,在哈达维原来的世界中,那个部位的肌肉被称为“拇收肌”,而拇收肌受损的人,是没有办法收紧大拇指的。 换言之,盖勒斯仅存的一只手臂,也没法握住武器——甚至连握拳都做不到了。 魔法无效,没有武器,也不能挥拳——盖勒斯的败局已定。 …… “但是,那又如何啊!” 其吼嘶哑,其心壮烈 他们的身影最后一次冲突在一起 他们扪心自问,自己是为何拼杀至此。 是为了声名家望? 还是说一己私利? 又抑或美人艳姿? 不,都不是。 他们清楚,自己绝非是为这些肤浅的理由亡命搏杀 他们清楚,对方绝非是为如此庸俗的目的舍生忘死 “啊啊……”两人同时想道,“对面这个混蛋,也一定是和我一样,跨越了命运的重重苦难,才终于君临于此。” 双方无言无语,两人所求所望,彼此了然于胸。 刀剑之鸣与拳脚之舞 人世的福音与命运的哀歌 一幅贯通了两个世界的壮丽画卷,在此迎来了终结。 …… “……” “……” “……这算什么事啊?”哈达维的声音木讷而呆滞,先前的气势已经半点全无。 他们的战斗没能进行到最后,哈达维最后一拳尚未挥出,盖勒斯就一头栽倒在地,连气息都丧失了大半,任谁都看得出,他的生命已是风中残烛。 “你要死了吗……你怎么能死……你不能死啊,老头!” 要是你死的话,这个世界上,不就只剩我一个怪物了吗? 哈达维感到胸中一阵绞痛,和这剧痛相比,身上的伤痕根本不值一提。 见到他这副样子,就连垂垂将死的盖勒斯都用最后的气力挤出苦笑。 ……你在哭些什么啊……我才想哭呢……我都到了这一步,最后的结局……居然是老死…… 盖勒斯胸前的书页最后一次翻动起来,仿佛是屈从于命运一般,他最后的生命依然花费在了解读福音上。 他看到了,自己死后,已经和自己融合的福音也将失去机能……黛安茵家族从此和预言断绝了联系……而他的女儿,也将从这悲哀的命运中解脱出来,过着略有艰难,也饱含希望的一生…… 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在他脸上一闪而逝,哈达维顿时察觉到了什么,抓住已经毫无反应的躯体剧烈摇晃了起来。 “别死啊混蛋!” “接着和我打啊!” “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他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怨声凄厉,如恨如诉。 他就这样沉浸在敌人的逝世中难以自拔,不知过了多久,才被艾瓦尔修女从背后一把抱住。 “够了……已经够了……” “……” 哈达维停下哭喊,但他脸上的悲戚之色却丝毫不减。 他闭上眼睛,僵硬缓慢地抬起头来,许久,才带着哭腔吐出几个字来 “她妈的……” 黛安茵·盖勒斯,这位向着命运发起挑战的勇士,在敌人的痛哭声中寿终正寝。 第十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100% 英雄诞生概率:0% 尾声 战事结束已经一个月多了。 黛安茵伯爵领却依然没有从这场灾难中缓过神来。 领内几大组织的首领全都受了重伤,而领主家族更是死伤惨重,连正常的管理工作都无法进行,城内一度陷入混乱 而在伤员中,此刻过的最惨的,就是因为免疫治愈魔法,而无法在教会进行治疗的哈达维了。 那些青紫瘀伤看似凄惨,草药外敷下还是能稍有缓解,真正让他痛不欲生的,是那些筋骨之伤:他的眉骨、颧骨、下颚、肋骨乃至肩胛骨,或是破裂,或是断折。 在这个使用魔法就能治愈重伤的世界里,自然也不会有人去研究不依靠魔法的骨科手术。 他只能奄奄一息地瘫倒在床,使用木板和绷带固定住胸腔和整个头部,等着骨头自行痊愈。 不知道这个过程具体要持续多久,哈达维只知道,至少半年之内,任何剧烈运动都会加重身上伤势。 房门嘎吱一声推开,西莉亚端着饭盘走了进来。 “哈达维,罗曼主教他们来看你了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饭盘放到床边。 在哈达维解释清楚误会之后,西莉亚已经不再是哈达维的奴隶了,但她仍然固执地坚持要照顾哈达维。 在她身后,罗曼主教和艾瓦尔修女提着礼物走了进来。 “小子,伤怎么样了?” “……” 哈达维却一直沉默,见到他这副样子,罗曼主教有些讶异的扬了扬眉毛: “怎么不说话了,小子?” “……” “……” “……下巴碎了,说话疼,不想搭理男的。” 见到罗曼主教非要问个明白,哈达维也无奈地开口回了一句。 “那我是不是也别和你说话比较好?” 陌生的男声从病床另一侧传来,商会雇佣的黑衣杀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这里。 “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完不成这次任务,”他微微鞠了一躬,把一小袋金币放到了床头,“这是我佣金的一部分……就当是我帮你垫的医药费了。” 见到黑衣杀手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西莉亚一下起了兴趣: “哎哎哎?怎么回事,哈达维起了这么大作用吗?怎么回事啊,我可没听过啊!” “……” 众人面面相觑,三缄其口 战斗结束后,按照哈达维的意思,在场的大家并没有公布他的能力,而是对外宣称,哈达维勇敢迎战盖勒斯,却毫无作用,在关键时刻,一位未留姓名的流浪骑士经过这里,破解了福音,这才打败了盖勒斯。 艾瓦尔修女凑近哈达维,悄悄问道: “这样好吗?不告诉别人。” 哈达维立刻用眼神告知她不要多事。 这么多年以来,他的人生哲学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勿作异类,莫当英雄——即便他之前确实当了,他也想把这一切都当作未曾发生过。 …… 但那真的能当做是未曾发生过吗? 见识过那场战斗的人,都已被这场厮杀所打动。 猎友团团长自从那天开始,就把一切团内事务都托付给了他人,进入深山之中,展开了许久未经的苦修。 武卫骑士陷入深深的罪恶感中,私下里多次去找教会和哈达维反省家族的罪过,听闻最近,他已经前往王都,去向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骑士讨问骑士的真道。 为钱卖命的黑衣杀手,同样被那场厮杀所震撼,主动拿出了大半的佣金,去为这件事善后。 …… 当然,也有哈达维并不知道的事。 教会的大枢机卿,此时此刻,正在阴暗的教会密室里,用食指缓缓地敲着桌子。 “哈达维……是吗……”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吐出只有他一人可以听到的话语。 “……可算是……找到了……” —— 罗曼主教等人告辞后,西莉亚开始为哈达维换敷草药。 “哇……你这也被打得太惨了……都这么多天了,脸还肿成这样子……” 西莉亚的手法十分生涩,草药更换间,常常碰到哈达维的伤口。 “唔嗷……啊哟……啧……” 哈达维接连发出惨叫,见到他这副样子,西莉亚忍不住笑出声来。 “搞什么啊你,明明之前你连那么吓人的敌人都不怕,怎能这么一点小伤就疼成这个样子……” 西莉亚说着说着,突然感到心头一酸,附在了哈达维身上…… “啊啊,这场景还真是温馨浪漫,”哈达维默默想到,“要是她没有压到我受伤的侧肋的话。” “……搞什么啊,明明是我组织着大家去保护领主的,却连打都没打就被吓昏,丢死人了……结果哈达维……你明明之前口口声声要逃走的,却又赶回来了,还打成这个样子……” 哈达维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地方无伤,看他这样子也能明白,他和盖勒斯之间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战斗。 “……那个怪物,随便一两招就把那么多高手打败,你这家伙,明明不会魔法也不会用武器,是怎么和那个怪物战斗到这种程度的啊……” 西莉亚回想起刚刚黑衣杀手的话来,隐约间也察觉到了,哈达维也一定在这场战斗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想不到吧~因为我聪明啊~” “这是什么话!你在说我脑子不好吗!” 西莉亚笑骂一声,连续用手指戳向哈达维的侧腹部,受到突如其来的刺激,哈达维忍不住扭动起身体来 “……再说了,你再聪明也没用啊,最后还不是路过的流浪骑士打败的盖勒斯~” 说着说着,西莉亚突然面带花痴。 “啊啊,流浪骑士啊,感觉很浪漫啊,小时候最喜欢看的绘本,就是流浪骑士打败恶龙救出公主的故事……说起来,很多女孩,从小的梦想,就是能嫁给解救了自己的勇者呢~” 如果哈达维足够冷静的话,他一定能看出此刻西莉亚的表情带着些刻意的挑逗,语气也略显做作,似乎是在故意引诱他一般。 可是,哈达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西莉亚在谈到别的男性时露出这种表情——即便这男性实际上不存在——他就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其实……真正救了你的那个人其实是……”话说到一半,哈达维终于冷静下来,他自嘲地一笑,“……算了,这么荒唐的话,说出来你也不会信的吧……” “我相信你的!” 西莉亚突然打断了哈达维的话。 哈达维讶异地看向她,不知该做何言语。 “无论哈达维你告诉我什么,我现在都会相信你。” 西莉亚紧紧盯住哈达维,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哈达维甚至可以隐约看清她脸上的红晕。 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哈达维感到自己内心的一切都无处遁藏。 …… 那么,至少在这个少女面前,自己要不要试试再做一回英雄试试呢? 一时兴起?情不自禁?还是该叫鬼迷心窍了呢?随便了 在他下定决心开口的那个瞬间,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再次改变。 “我——” 完 死宅死亡进度:0 英雄诞生概率:???
  25. 第一卷 哥布林之王 序章 哥布林的铁王座 第一章 据说他和铠甲结婚了 第二章 麦田,麦子,小心哥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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