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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完结】壳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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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1[/align][align=left] 在人工河岸边的车站等候许久之后顾霖才意识到,虽然一周有一百六十八个小时,但只有周五这天在站台上等候二十七路公交的短暂而又不确定的这一段时光里,自己才是真正的放松状态。[/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那其它时候的自己在做些什么又为何疲累呢?他无法巨细靡遗的说出来。[/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从透过水面能隐隐看到的繁茂水草和岸边庞杂的不知名野花可以知道这条人工河建成已有些年头,估摸用不了几年就能完全跟周遭的环境融成一团名为“自然”的和谐体系,这让他觉得人类努力把自己蛮横凌驾于自然之上的产物修整得看似浑然天成是件挺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事情。[/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顾霖透过水面凝视着河中一块水草尤为密集的区域,心中渐渐充斥了一股难言的安抚感。虽已是深秋,但这个男孩仍不费太多力气就想象出仲夏时节暖暖的阳光将河水微微蒸热的画面。[/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如果那时能缓缓沉入河底,让身体被柔软又毛茸茸的水草裹住的话......”他这样想着,奇异的平静在心头抚过。[/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左侧肩胛突然传来轻轻的戳弄,顾霖立刻意识到自己这周的“放松时间”已经结束了。[/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阿霖!真巧!” 一个穿着格子毛呢外套的男孩满脸笑容地跟转过身来的顾霖打招呼。[/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嗯,你也在这儿等车?”顾霖谦逊地点点头用和善的语气问道,很难从话中找出他不满情绪的痕迹,尽管那的确存在。[/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男孩似乎对顾霖颇有好感,热切的目光一直锁住顾霖的瞳仁不放:“应该是从这周开始啦,因为蒲成那边的新家已经装修好了所以周末都会去那边住。看样子以后等车时不会无聊了!”[/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但我就是依仗这段无聊的时光而活着的。顾霖想,但却只是在脸上堆出笑容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难道从今以后要走到上一个车站去才能孤身一人了?不过那样的话每周就要编造不能跟陈醒一起候车的理由了,而且如果碰巧两人同乘一辆车的话还得为之前的理由圆谎。 ”顾霖一边看着男孩把之前摘下的耳机挂到脖子上一边烦躁地思考。他不太理解明明同住一个寝室为何陈醒看到自己时仍是一副久别重逢的热情模样。[/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嘿,你觉得她怎么样?”男孩用手肘顶了顶顾霖的手臂,下巴往前拱了拱。[/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顾霖一面收敛自己被人随意碰触的恼怒一面向陈醒指的地方望过去,看见一个穿着浅紫色卫衣和白色牛仔裤的短发女孩。在这之前他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个和自己一同候车的身影。[/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怎么样......?”仍在痛惜个人空间流失的顾霖不明白陈醒的意思。[/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哎呀,是你喜欢的类型吗那样的妹子?”陈醒吃吃笑道:“之前你说比较喜欢短发的女生的啊。”[/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顾霖想起来中午全体室友的聚餐。最近火爆好玩的游戏啊,詹姆斯全场又得了几分啊,哪个系的哪个女生看起来不错啊之类,一堆男生聚在一起难免就会聊到这样的话题,于是在室友林炎琨说“不管时代再怎么演变也终究是长发飘飘的美女最抢手!”这句话之后自己为了延续这个话题的存活时间似乎提出了更中意短发女孩的看法。[/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你小子非主流噢?”林炎琨笑骂。不知为何顾霖总是觉得像林这样的胖子不是呆呆傻傻的就是一肚子坏水没有其它可能,但这些都不影响顾霖抛出自己的搞笑回答。[/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因为和短发女孩外遇的话即使衣服上不小心留下了对方的头发也不会被自己老婆抓到啊。”这种哗众取宠的句子顾霖早就驾轻就熟。至于后来大家的反应,则比这整个事件更让顾霖感到无聊而回忆不起来。[/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啊,还好吧看起来挺乖巧的。”回过神来的顾霖对陈醒敷衍道。[/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呃......”陈醒点点头,一副“我还以为会得到更有意思的回答”的表情。[/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原来如此,这家伙对我并不是热情,只是想要看到更精彩的表演罢了。顾霖想道,望着公交车闪烁着右转灯慢慢靠近站台。[/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center]2[/align][align=left] 每当身处人潮密度较高的地方,顾霖都会有一种怪异的出离感,一种自己变成了另外的某种生物,以第三人称视角注视着人群的旁观幻觉。[/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广场、电影院、超市、任何一条繁荣的街道,还有拥挤的公交车都有可能是这种感觉的触发地点。[/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不过今天例外,因为在他身旁还有一个戴着耳机摇头晃脑的男孩要应付。倒也不是不可以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在车上晃到目的地,但面具被撕破被孤立的危机感还是迫使顾霖用力找出话题不时与陈醒交谈。[/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感觉吵吵的,在听谁的歌?”顾霖浅笑着问。[/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Aaron Carter的新单曲,试试看吗?”陈醒眼睛一亮,那是亟欲找到同好者的眼神,将耳机递给顾霖。[/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顾霖忙摆手:“我不太喜欢听摇滚。”这几乎已经是他最强烈的拒绝态度。[/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那好吧。”陈醒微微皱眉,扭头看了看不知道哪里,又飞快转了回来:“真不打算去要个电话试试?”[/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顾霖跟着回头望去,之前车站那个短发的女孩正依着车里的栏杆看书,似乎是个很喜欢阅读的人,之前上车要不是顾霖提醒了她的话女孩肯定会错过就停在眼前的公交车。[/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同学,车已经来了噢。”顾霖用尽量不会惊吓到对方的温和声调提醒。[/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是吗?”女孩抬起头,一张清秀却有些冷漠的脸映入顾霖眼帘,女孩将食指卡在阖上的书本中间充当临时书签,朝他微微鞠躬致谢后上了车。顾霖留意到她手里的并非是教育用书,而是一本封面有些奇怪的小说或者散文,书名被女孩的手遮住大半无法辨识。[/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看上去真挺不错的,皮肤又白,要不是我有我家思思了才没阿霖你的机会咧。”陈醒又用手肘顶了顶顾霖,怂恿道。[/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算啦我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顾霖挠挠头回答,其实满脑子都在咒骂这种通过身体接触而建立的交流方式。[/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顾霖已经渐渐产生“旁观幻觉”的长度。[/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到站了,那么阿霖我先走一步啦!”陈醒没有摘下耳机,所以说出这句话时过大的音量把顾霖和旁边几位昏昏欲睡的乘客都吓了一跳。[/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啊,再见。”[/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陈醒下车以后,之前被吓到的某位乘客苦笑着跟同伴说了句“年轻人真有活力啊。”,然后又回到半梦半醒的朦胧状态里去了。[/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原来吵闹又爱管闲事就是有活力的表现啊......”顾霖心想,将放在脚边的包重新背起来——再有两站就到家了。[/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公车缓缓开动,原本站在另一侧的短发女孩轻巧地移动到了顾霖所在的门边来,看样子是准备在下一站下车。因为有过言语的交流所以虽然顾霖非常疲累但仍努力不让嘴角耷拉成让人不适的角度。[/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他的习惯?背后议论别人。”一阵轻盈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仿佛一桶冷水从闷在车厢里的顾霖头顶浇下,清爽的同时却又有些冰凉。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颔首与矮自己很多的女孩四目相接。[/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和陈醒咄咄逼人的眼神不同,身前这个女孩的目光仿佛失去了焦点,在抛出那个疑问之后就一脸茫然地望着顾霖,像一个等待指令的机器人,又像故障停摆了的座钟。[/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总之和人类不同。[/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被听到了么......其实他不是那个意思,我替他向你道歉。”顾霖强挤出一个微笑说道。[/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为什么?”机器人女孩接受到“指令”后,吐出了下一句话。[/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欸?”顾霖不解。[/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他有错,你没错,替他道歉,为什么?”女孩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奇怪的短句,顾霖费了点时间才理解过来。[/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啊。”顾霖回答,心里只想公车早点到站以结束这段对话。[/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是吗?”女孩点点头,随即将脑袋转了回去,木然扫视着车门外向后掠去的街景。[/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过这个奇怪的女孩?果然是自己太渴求个人空间了以至于目空一切吧?”顾霖这样想着,可心里却又为今后要应付同路的陈醒而烦躁起来。[/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center]3[/align][align=left] 从公交上下来到躺在床上渐渐入睡这两件事之间的记忆似乎遗失掉了,顾霖隐约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巷子和上楼打开家门的,也模糊知道母亲向自己询问了一些和课业有关的事,六岁的弟弟好像黏着自己吵着些什么,不过最后十分开心的离开了,大约是自己说了什么有趣的事逗他发笑了吧。但这一切都跟在大学里的生活一样,似乎和他感兴趣的事情之间隔着一层膜,很多细节被快速地侵蚀掉抛弃掉了,和这些比起来就连慢慢入睡意识淡薄的感觉都要清晰得多。[/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不过,所谓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又是什么?自己又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团的顾霖在大脑逼近临睡点的最后一刻这样质问自己。[/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center]4[/align][align=left] 周一下午,林炎琨安排了第二次全寝聚餐,然后在途中抛出了组建乐队的主意。[/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高中时我哥教了我一些古典吉他的基础,后来自己也学了一点,所以主音吉他手就是我啦!” 林一边嚼碎嘴里的食物残渣一边用手里的筷子在空气里比划:“大家应该都有音乐基础吧?”[/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虽然热衷一时兴起说干就干不能说是糟糕的性格,但林并非一个持之以恒的人。深知这一点的顾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跟这个提议沾上一点边。 事实上正盯着餐桌上的水煮豆腐发呆的他满脑子都是赶紧找个时间把周末从公交总站要到的各路公交运营路线表再仔细查阅一边以找到错开陈醒的办法。[/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如果真能组起来的话算我一个!”陈醒依旧是精力充沛模样,碗里的肉丝叠了厚厚一层,要不是一个几乎只剩青椒的盘子就在跟前,还真分辨不出他碗里菜的前身是青椒肉丝。“我有朋友是贝斯手!”[/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那和你要加入乐队有关系?”顾霖心想,更加确定这不过是一场闹剧。[/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当然能组建起来啊!”林炎琨笑骂,粗厚的大手一下子拍在陈醒肩上,听那闷响就明白力道很重。而另一个向来寡言少语的室友苏彻则一如既往伪装出自己并不存在的假象,默默扒拉着碗里浅浅的米饭。[/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他一定以为只有自己对这样的聚会感到无聊吧?”顾霖不禁这样想,然后惊觉自己看苏彻的眼神竟带有怜悯,仿佛看到一个孤军奋战的沧桑士兵。[/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望着痛歪了脸的陈醒自己乐呵了一会儿后,林转过头对顾霖说:“不知霖兄对乐队经理一职可有兴趣?”[/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啊?不了不了我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管理经验。”顾霖忙拒绝,但他心里非常清楚,只要被林盯上那就好比踩到一块黏糊糊的口香糖,短时间内是别想摆脱干净的。[/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没关系不会太难的,不明白的地方也有我指导你的啊。”林炎琨果真不依不饶,那语气就好像对顾霖不是邀请而是赏识,所以不容拒绝。[/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但是......” 并不稀罕什么赏识的顾霖仍在婉拒。[/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一旁的陈醒眼看乐队的组建正遭受阻力,连忙一起劝说顾霖:“有什么关系嘛阿霖,乐队经理可是很了不起的职业啊,说是整个乐队的顶梁柱都不为过。就当成大学生的自我锻炼去做就好了啊,反正你平时也没有什么社团活动要参加的不是?”[/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对对对,你可是我们的顶梁柱啊霖兄!”对褒义词非常敏感的林炎琨赶紧抓住重点附和道。[/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至于顾霖缴械投降的速度,则比他自己所预想的还要快得多,也许是因为“反正乐队要不了多久就会解散”这样的念头占了上风的关系。但无论如何,他赖以为生的个人空间已经被挤占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角落里去了。[/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center]5[/align][align=left] 度过了连续三个星期“零孤独时间”的痛苦生活之后,由于周五教社会学的老师出差所以全天没课的关系,顾霖赶紧谎称家中有事逃开周五下午有体育选修课的陈醒,在周四下午就来到车站候车回家。[/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不过话虽如此,他却已经眼睁睁看着四辆二十七路公交车先后靠站,接着又晃晃悠悠的驶出站台。[/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必须把之前缺失的统统都补回来。” 这样的念头坚毅得像堵石墙,顾霖不记得自己有在其它任何事情上有过这种毅力。并且全神贯注于自我纾解的他,自然也不会注意到站台不远处的短发女孩也同样目送着之前的四辆公交车离去。[/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顾霖回过神来时天已经黑尽,这使他无法再凝视着河中飘动的水草想象其中的温暖触觉,而已不知是第几辆的二十七路公交车恰逢其时地亮着有些黯淡的车灯从远处驶来,将顾霖和女孩接了上去。[/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一上车,女孩就重新摊开手中之前因为天黑而无法继续阅读的书看了起来,这刚好打消了正在纠结因为之前有过交谈所以这次应不应该跟对方打个招呼的顾霖的焦虑,但他不觉得女孩的行为需要引申到细腻贴心的范畴,毕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半个陌生人。[/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没有了陈醒的眼神炙烤,顾霖很快就失去对所处环境的感知力,进入到第三人称的无感幻觉中去了。[/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虽说是无感,但只限于无视了因拥挤而造成的轻微碰撞和摩擦,后脊突然传来的轻轻戳弄仍然使得顾霖很快便回过神来。[/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嗯?” 顾霖疑惑地看着身后的短发女孩,她手里已经没有拿着书本,或许是看完了,同时他也注意到自己离家已经只有四个站的路程了。[/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他呢?”女孩用两只手罩住耳朵轻微摇晃了几下身体,一副好像戴着耳机沉迷音乐的模样。[/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很明显是在模仿陈醒。[/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哈,他明天还有课所以我们没有同路。”顾霖轻笑几下,觉得女孩的动作有些滑稽。[/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昨晚,他有课吗?”女孩追问,语气依旧平和缺乏感情而且遣词奇怪。[/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顾霖想起来昨晚陈醒和林炎琨直到门禁前二十分钟才回来,说是为了乐队早日成形而集训。 这并不是需要隐瞒的秘密,而且作为乐队经理虽然不情愿但做做推广工作也不是坏事,所以他照实告知了女孩陈醒的去向。[/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是吗?”女孩又一次说出这个疑问句,接着有如自问自答一般,从硕大的帆布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交到顾霖手中。[/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照片上,陈醒和林炎琨坐在酒吧的一角抽着烟,桌上摆着一些空酒瓶和未开启的啤酒,而陈醒之前碰都不让顾霖碰的那把贝司,正仿佛垃圾一般歪歪倒在肮脏的地板上。[/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他是你的朋友,上次你告诉我。”女孩说,顾霖却无法从她白净的脸上找到戏谑的表情,其实,他找不到任何表情,即使从自己的脸上也找不到。[/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可以谈谈吗?”顾霖有些脱力地问道。[/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对方点了点头。[/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center]6[/align][align=left] 顾霖得知陈醒的死讯是在周一返校上课的时候,当他背着换洗的衣物拿着早餐回到宿舍时,正在寝室做简单问询工作的两名男警官使他微微吃了一惊。[/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你就是顾霖同学吗?”一位矮瘦的警官顺着头上缠着绷带的林炎琨的视线望向寝室门口,用有些冰冷的语气询问。[/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嗯是。”顾霖生硬地将背包放在自己床上,打量着鼻青脸肿的林:“发生了什么事吗?”[/align]

[align=left] 瘦警官阖上似乎是用来做笔录的本子,用严肃的腔调说:“我们在十二月七号晚上十点左右接到报案说学院附近的一家酒吧发生了聚众斗殴事件,到达现场时逮捕了参与斗殴的六人并将三名重伤者送到了医院,其中包括最终因抢救无效于八号凌晨去世的陈醒同学。”[/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顾霖仍呆立在那里,看似对自己室友的遇害震惊过度,实际上却只是对警察腰间的配枪产生了异样的兴趣。[/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如果这时候有人企图夺枪自杀的话.成功率应该不会太高吧毕竟警校有专门防范夺枪的擒拿教程。”他想道。[/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因为案件性质并不复杂所以我们今天只是来做一下简单的问讯,还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另一位身材壮实的警官说道,似乎认为这么说对安抚顾霖能有点效果。[/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但实际上顾霖丝毫没有感到悲伤,只是单纯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难以理解罢了。[/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那冒失的家伙闯出这样的祸是迟早的事情。”他心想,向两名警官点点头示意自己愿意配合他们的工作。[/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center]7[/align][align=left] 问讯结束已是中午,正如警方所告知的,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斗殴致死案件,陈醒和林炎琨在酒吧喝得半醉之后跟另一伙买醉的大学生发生口角最终演变成肢体冲突,被怒气冲昏脑袋的某人掏出防身用的匕首刺伤陈醒最终致死。类似的事情几乎每天都有发生,唯一不同的只是顾霖这次比较接近案件本身罢——毕竟是自己的室友被杀死了。婉拒警方的遗体道别提议后坐在死寂寝室里的顾霖渐渐感到,尽管自己并不为陈醒的离世感到悲伤,甚至还因为自己重新拥有了独自候车的时间而有些高兴,但另一些新的问题又冒出头来继续扰乱他的生活。[/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去上课的话同学会不会向我问东问西之后又说一些没营养的安慰的话?”事实上,只要想到自己必须装出惋惜悲伤失落的模样好一段时间他就觉得烦躁。也不能老是呆在寝室,陈醒的父母总要来把儿子的生活用品收拾掉,那时要是自己在场的话说不定又得被迫附和他们的悲伤。至于乐队的推广工作,虽说是被迫但总是消磨时间的一个方式,但出了这事以后乐队的解散也只是时间问题。在学校广场上闲逛的顾霖有一种无头苍蝇在玻璃上胡乱碰撞的错觉,直到将手揣进兜里碰到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后才有了明确的目的地。[/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center]8[/align][align=left]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照片?”和短发女孩一起提前下了车,坐在车站附近快餐店里的顾霖问。[/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在酒吧打工,店长防止学生逃单和闹事,摄像头,装了。”方形小餐桌对面的女孩用奇怪的断句回答,白皙的手握住顾霖请客的大杯可乐轻轻摇晃着,未经过分修剪的指甲有着漂亮的光泽。[/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店长让你负责保存这些东西?”已经渐渐习惯女孩遣词风格的顾霖这次没花多少时间便理解了她的意思,但心里的疑惑并没有完全解开。[/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女孩并没有立刻作答,而是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八开的硬壳本,在餐桌上摊开来。[/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那是一个贴满了照片的本子,照片的背景全都是在酒吧。和之前陈醒林炎琨的那张差不多,照片的主角都是在酒吧买醉的人,有三五个人围成一桌脸上挂满空洞微笑的,也有独自一人趴在吧台上暗自神伤的,更不乏一些装作品酒,目光却斜斜射向某个异性的猎艳者。虽然这些通过摄像头拍下的照片没有清晰的画质,但通过他们顾霖仿佛可以闻到那种酒精混杂了香烟和情欲的糜烂气味。[/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共同点,他们的,在哪?”女孩咬着可乐的吸管面无表情地问顾霖。[/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重新快速扫视了几页照片之后,顾霖踌躇了。是同样堕落?还是说丑恶?不知何故他觉得这不是女孩希望得到的答案,于是索性摇了摇头。[/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女孩似乎也知道对方无法作答,于是吸了一小口可乐之后,一字一顿的掷出了答案。[/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他们都在这里丢掉了自己的壳。”干净利落,和她之前的语言风格截然不同的句子。[/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望着女孩失焦却又坚定得怪异的眼神,顾霖觉得一股寒意突然窜上了脊梁。[/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我想知道没了壳的你是什么样子。” 当他的大脑终于理清这个句子的意思时,自己对面的座位已经空无一人,而右手的手心里则多了一张快餐店里的吸管纸,上面用黑色水性笔写着酒吧的地址和女孩的名字。[/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孙霓。[/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center]9[/align][align=left] 有时候顾霖觉得把人类比作蜗牛是个绝妙的主意,我们生命的历程就仿佛不断往前爬行的过程,而自身存在过的证据则像是蜗牛分泌在经途上的黏液,或许不甚美好,但终归有迹可循。每当想到这个顾霖就觉得有些悲伤,只因生性健忘的自己要回忆曾经人生的具体细节是很艰难的事情,就像一只羸弱的,分泌黏液的腺体故障的蜗牛,回头根本找不到自己爬行的痕迹。[/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尽管偶尔想起这套“蜗牛理论”,但他从未考虑过关于“壳”这个东西的引申含义 。按照孙霓的观点,所有人都背着一个大大的壳,它既是人们的庇护所,也是一种宿命般的累赘。所以才会有人沉湎于酒精和毒品,因为那可以让他们暂时卸下背上那名为虚饰的壳,心甘情愿地品尝那种毫无防备却能释放自我的危险状态。[/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所以才会有饭局文化和酒杯文化啊......”顾霖想,孤身一人穿行在快被夜色笼罩的热闹街巷里,从无数渴求慰藉的灵魂中挤出一条通往孙霓所在的酒吧的路。[/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center]10[/align][align=left] 小巷的某处,熙熙攘攘的人潮仿佛被某种力量蛮横地斩断了一般,使得DARK酒吧的门口看起来清冷又落寞。[/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这也难怪,毕竟几天前有人在这里被捻灭了生命的烛火,酒吧也迫于压力歇了业,拉下的卷闸门将一切的热络和浮华都隔绝开去,对站在门外的顾霖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照顾。[/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果然......” 一开始就没抱太大希望的顾霖嘟囔了一句,转身张望另一家适合打发时间的酒吧或者奶茶店,反正逃避恼人的客套和交际才是他来这儿的主要目的。[/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就在顾霖刚要朝着另一家酒吧迈出步子时,身后的卷帘门却传来被打开时的吱呀声,身材瘦小穿着酒保服的孙霓正踮起脚努力把门撑得更开一些。[/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啊,抱歉我还以为没人。”顾霖伸出一只手替女孩把门顶住,有些窘迫地看着她。[/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喏。” 孙霓指了一下酒吧招牌旁边一个小小的监控摄像头,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进来之后把门关好。语罢便径直走回到店里开着两盏黯淡的橘色小灯的吧台内侧,从台面上的一个个酒杯和几块白色方巾来看她已经在酒吧里忙活有一阵子了。[/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把门关好后顾霖稍稍打量了一下整个酒吧。大约两百平方米的面积,桌椅、地板、酒柜和天花板都是木质结构 ,墙壁上挂着几幅世界名画的缩版复制品,每张酒桌旁的墙上装有可调整角度的三角形小灯,估计打开后也不会有太强的照明效果。可以看出老板并没有打算将这间小酒吧虚张声势成高档次的消费场所,而是索性承认它的小面积,按照日常居家的温馨风格来打造酒吧。[/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和店名不是很配。”顾霖嘀咕出声,转身瞥见孙霓把一张吧台椅上悬着的灯调亮了一些,于是走过去坐了下来。[/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酒吧叫DARK是因为这条巷子本来就很Dark。”女孩拿起方巾轻轻擦拭着一个正方形酒杯,故意压低声音像在模仿谁似的,然后又重新用自己一贯的清冷腔调说:“店长是这么解释的。喝什么?”[/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啤酒就好啤酒.....”孙霓的语气让顾霖回想起上次在公交车上她模仿戴着耳机的陈醒的模样,有点想笑但又觉得失礼,于是索性盯着有细细木纹的吧台台面分散笑意。[/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可是三分钟后顾霖望着女孩递给自己的一杯宝蓝色的气泡少少的液体,想不出这是哪种新奇的啤酒。[/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Blue Margaret。”不等对方发问女孩就报出了酒名,手指正轻轻拭去调酒时不慎洒落在吧台上的盐。[/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看来她并没有忘记要让我脱掉壳的事......”顾霖苦笑着想,捏着插在酒杯里的吸管将嘴凑上前去。[/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味道不坏。[/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吧台后的女孩已在筹划下一杯鸡尾酒的存在。[/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center]11[/align][align=left] 顾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起始于被温暖河水淹没后的自己在无垠的水草中缓缓漂荡、浮沉、穿行。和那些在学校寝室僵硬的床板上做的梦不同,这次他丝毫没有感觉到梦境所带来的逼仄感。没有狭长的剥落了墙纸的昏暗走廊,没有望不到底的紧窄回廊,没有退路渐渐塌陷的冷峻悬崖。今天的梦里,所有的触觉都是温软的,富含氧气的河水轻抚着手臂和面颊上的每个毛孔,水草的淡淡腥味在鼻腔里膨胀开来却不使人厌恶。[/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一束朦胧的绿光透过水草的间隙照在顾霖的眼睑上,诱使他越发努力地向光的源头游去,每拨开一丛水草,每向后划出一次手臂,顾霖都感到心里某个终年只有料峭寒风的冻土地带正发生着改变。虽是莫可名状的臆想,但他觉得幸福就在那光芒的起点,自己的归宿就在那光芒的起点,于是少年用从未在清醒时抱怀过的热情和期许支撑着酸痛的四肢,努力靠近那份越发耀眼的极致的温柔。[/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摇曳的水草不断地向身后掠去,绿光的轮廓由清晰再到耀眼,最终仿佛一颗闪亮的海胆般充斥了顾霖的整个视野,“海胆”的中心,一个娇小的墨绿色身影正呆立在那里。[/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孙霓同学?”男孩呼唤着光晕里的身影,虽然心中充满了莫名的幸福,但他仍有些疑惑孙霓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迷恋的温暖河床里。[/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墨绿色的身影抬起头,仍旧是顾霖习以为常的毫无表情,用像是人工智能的夹杂些许机械感的声音问:“很辛苦吧?”[/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这声音让顾霖感到不适,甚至可以说是畏惧。[/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辛苦?”他不解。[/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在一群真正的小丑面前跳梁,很辛苦吧?”墨绿色孙霓那没有生命气息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脑袋犹如颈椎被猛然折断般垂落下来,微微抽动:“那些惺惺作态满腹经纶的家伙压根连狗屁都不懂,对你指手画脚的人全是只知窃取和占有的蛀虫,看似温文尔雅的败类们其实胀满脑子的只有性交的冲动。要在这些渣滓面前示弱和尝试笼络以期不被视作异类,很辛苦吧?”[/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顾霖感觉自己的脸僵住了,心里远比他后退了一步所表现出的要骇然得多。[/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啊?那些压榨着你生命的家伙,让他们看看真正的你啊,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害怕啊。”孙霓扭曲着断折的头颅狞笑道。[/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自己真的是在温暖的河水中吗?这瞬间冰冷刺骨的水真的温暖过吗?”顾霖疑惑,却不敢逃跑,一种只要自己转身那个鬼魅般的孙霓就会扑过来把他撕成碎片的心理暗示让他只得将身体牢牢地焊在原地。[/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姿势诡异的身影用双手扶着自己已经完全上下颠倒的脑袋,毫不留情地抖露着顾霖的心思:“你不是不敢,更不是碍于法律的障碍,只是你完全看不起他们不是吗?觉得那些人可悲到不配失去生命不是吗?否则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替你宰光他们的啊!”[/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是这样吗?我是这样想的吗?”顾霖忖度着这些灌进耳朵的癫狂话语,猛然意识到眼前的可怕身影竟慢慢模糊了原本像是孙霓的面貌,变得越来越像是自己,但其实在那之前影子的声音就已经发生了变化。[/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不对......不是这样的......他们是我的朋友。”顾霖咬着牙驳斥着影子的狂言。[/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噢?”影子不置可否,伸出舌头舔舐着嘴唇:“那么,你很想尝尝死掉的滋味吗?”[/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顾霖沉默了,他现在满心只想离开这个地方,赶在更多的偏执想法被揭穿之前。[/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哈。”已拟态成墨绿色顾霖的影子耻笑道:“我就让你品味一次把。”说完,他飞快地将脑袋拧回脖子上,带着狡黠的笑容打了一个响指。[/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深邃的绿光霎时消失了,在身处一片黑暗中的顾霖作出反应屏息之前苦涩的河水就已经猛地灌进他的鼻腔和嘴里,但是双脚却被某种力量死死拽住无法离开河底,他拼命地用手扼住咽喉但根本无助于越发缺氧的身体和灌进污水的肺部,十指无论怎么抓挠颈部也无法从溺水的痛苦中解脱出来。[/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就在这极端的痛苦之中,顾霖的意识在飘散前想通了某些东西。[/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尽管内心堆叠着黑暗,可归根结底自己仍是一只有着趋光天性的昆虫。[/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尽管好奇自己的消失对周遭的小世界会有什么影响,可扪心自问却依旧放不下对诸多愿望达成的期待。[/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原来我对于那些将脑袋伸进绳套,故意在高楼上踩空失足的人们竟然抱存着惊诧和不解的情绪吗?”这让向来崇敬死亡,以殉道者自居的顾霖感到莫名的羞愤,仿佛自己和欧洲中世纪以净化异端者灵魂之名将千万无辜民众烧死在火刑柱上的卑劣主教们没有分别。[/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center]12[/align][align=left] 猛地睁开酸胀的双眼后,映入眼帘的是因为潮湿而有些霉斑的灰白色天花板,鼻腔里充斥着一股类似异国香料的气味。尽管做了个糟糕至极的噩梦顾霖也并没有像夸张的电影里那样从床上直接坐起后才惊醒,相反只是静静躺在那里,虽然还无法回想起入睡前的经历但“那只是个梦”的意识正在慢慢驱散他的惊惧。[/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逐渐清醒后他从有些窄小的床上坐起来,掀开盖在身上的一条米色条纹的白毛毯,从只能盖到顾霖小腿的长度上看无疑是女款式样,床边是一张朴素到可以用简陋来形容的木质小书桌,桌上有一个放了烤面包片的陶瓷盘子和一杯牛奶,盛牛奶的玻璃杯下压着一张写有“早餐”的纸条,灰色的护眼小台灯搁在书桌一角。[/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顾霖拍拍自己的头,为没有感受到以往因宿醉导致的剧烈头痛而疑惑,同时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小小的房间里。他继续张望着四周,发现书桌旁放着三个硕大的纸箱,其中一个纸箱上放着一本看上去非常眼熟的书。[/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这是......”顾霖拿起这本封皮上写着“人间失格” 四个字的书,努力回想着这个古怪的封面是在哪里看见过。[/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已经醒了啊你。”有些沙哑的嗓音从门口传来,吓了一跳的顾霖转过身,跟一个穿着深蓝格子衬衣的年轻男子面面相觑。[/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我可不是坏人噢别摆出那样的表情。”男子望着一脸惊疑的顾霖苦笑道,走进房间来将书桌前的窗户打开,看了看顾霖手里的书:“那是小霓的东西,要借得跟她说一声才行,懂吧?”[/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嗯......”顾霖终于想起来这本书是之前在车站遇到孙霓时她手上拿着的那本。[/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男子看来和不少宿醉醒来后找不到北的家伙打过交道,所以对眼前这个男孩迟钝的语言和动作都只是以懒懒的微笑应对,他拿起书桌上的面包和牛奶递给顾霖,笑得贼兮兮的说:“吃掉,敢糟蹋小霓做的早餐可是会下地狱的噢。”[/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顾霖接过盘子和杯子,没头没脑地吃喝起来,脑袋里还是拼凑不出昨晚睡前的记忆,对于眼前这个人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吃完了就赶紧下来,别老呆在女生的闺房里。”男子将顾霖之前睡过的小床整理好,笑着说完这句话后便离开了房间。[/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所以这里果然就是孙霓的家吧?没想到会是这样简单的布置。”顾霖咬了一口还很松软的面包这样想着,索性放弃回忆酒醉后发生过什么,即使是喝醉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做什么出格的事情。[/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三两下消灭了早餐后顾霖拿着杯盘走出房间,发现迎面便是一堵冷冰冰的红砖墙,而右手边一段五米多长的水泥阶梯是唯一的通路,顺着阶梯下楼后有一左一右两扇门,暂时没有排泄意愿的顾霖于是推开了右侧没有挂“WC”牌子的那扇门。[/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结果里面是一个擦洗得发亮的马桶和一套简单的淋浴设备。[/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呃?” 确信没有走错的顾霖愣在了门口,不过身后响起的窃笑声很快让他明白自己被耍了。[/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很早以前就想这样玩一次了,今天终于得偿所望!哈哈!”格子衬衣男靠在“WC”门旁边吃吃笑着,身旁矮了男子一个头,围着白色围裙的孙霓呆呆地望着一脸尴尬的顾霖。[/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往日无论出什么洋相都能轻松发挥演技的顾霖这次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站在厕所门口良久之后只是僵硬的转过身,在衬衣男夸张的大爆笑中反手把门轻轻关上。[/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也许是因为这是第一次,没有经过自己事先策划过的出糗和耍宝吧?”尽管这么想着,但他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释怀。[/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失去了伪装的庇护我也能很好的活下去吗?”[/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center]13[/align][align=left] “说起来也真是夸张啊,从警局做完笔录回来就看见你趴在吧台上哭得花枝乱颤的。”衬衣男靠在酒吧加了软垫的木质长椅上讥讽道。之前顾霖才从孙霓口中得知他就是这间酒吧的店长,吊儿郎当的个性看上去确实很像会因为巷子很黑就给酒吧取名“DARK”的随性家伙。[/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对不起。”顾霖道歉,看着又在吧台后面擦洗酒杯的孙霓,白净的手腕仿佛神秘的发光体般泛着微光。[/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道歉干屁啦?影响老子做生意的是那些脑袋进水在店里捅人的死大学生又不是你小子。” 店长说着从牛仔裤的屁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账单,板起纯粹商业性质的面孔念道:“您昨晚消费的酒类总计价值一百八十六元,加上小霓的小费二十元以及把烂醉的你抱到房间的老子的辛苦费五十元,同学您总共消费了二百五十六元人民币,感谢您对小店发展的扶植!”[/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奸商。”吧台后的孙霓替正准备乖乖掏钱的顾霖鸣不平。[/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比起向那些死大学生索赔的款项来说已经很仁慈了噢,两位战友慢慢聊老子出去遛弯啦!”店长鼻孔喷气笑着,把账单“啪”一声拍在吧台上之后便双手插进裤兜懒洋洋的晃悠出了酒吧,留下正拿着三张百元钞票呆坐在吧台椅上的顾霖和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的孙霓[/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center]14[/align][align=left] 顾霖打开手机,荧光屏上面显示时间已接近中午,这表示他绝无可能赶在上午的课程结束前到校签到,收件箱里没有一条新短信,通话记录里没有一条未接来电,那些为了找顾霖帮忙掩护自己翘课而跟他称兄道弟的同学们似乎都选择性遗忘了他的存在,就好像几乎没人会想起自家厨房的某块沧桑得惨不忍睹的抹布一样。[/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不过顾霖只是笑了笑将手机塞回裤袋里,心中既不愤怒也不委屈,因为他已然明白自己跟抹布的区别,他拥有反抗的力量和获得更好生活的机会。[/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相较于如何跟严苛的辅导员解释自己一晚的去向,顾霖觉得跟眼前的这个女孩打开话匣是更加困难的事情,尽管有了昨晚的短暂交流,但当两个人重新共处一室后就仿佛一次崭新的人际交往过程,让他手足无措。[/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想问自己昨天除了痛哭之外有没有出别的洋相,想问自己占了孙霓的房间那她昨晚是睡在了哪儿,想问她既然住在酒吧那为什么会跟自己挤公车,最最重要的,自己想去了解这个女孩的人生轨迹。[/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但沉默就像一堵厚重的墙,顾霖找不出合适的辞藻去打破它的屏障。[/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做梦了吗?昨晚。”终于还是孙霓先开了口,她可没有顾霖看上去那么如坐针毡。[/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啊,是的......”顾霖不可避免地想起梦里那个诡异的身影。[/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是个好梦吗?”孙霓说,照旧是那种让人无法判断兴趣浓厚程度的语气。[/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我想应该不算是好梦吧。”[/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你喜欢这个世界吗?醒来之后。”[/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老实说......比之前喜欢。”[/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那它就是个好梦。”[/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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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云静岳 发表于 2015-8-3 20:27

唔哦,在这个奇幻遍地的论坛看到文笔如此熟练的现实题材实在眼前一亮。

 

毫不费力地读完了,也很有感触。

能够得到这样的评价在下深感惊讶。

近期正在写一个中篇,完成之后也会发上来的。

非常感谢你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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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Lang 发表于 2015-8-3 20:26

写的不错。

看到前半部分的时候有些许超现实的感觉,但是最终并不是。

不过老实说……没有看太懂……

嗯比较难懂也算是笔者文章的老毛病了...

那么可以的话就借这个楼解释一下文章的大概构思,这篇文是在笔者步入大学一年后的某天深夜一气呵成的。(这对一个拖稿成性的渣渣而言非常难得)

主旨是通过对主角的描写来表现出大学生这一群体对即将承担的社会责任和自身角色的突然转变产生的不适感以及人际关系变动的出离感。

因为笔者当时在大学遇到了不少颠覆之前人生观的事情,比如同学平时旷课却依靠作弊名列前茅,懵懂的男女无节制地互相索取肉体什么的...这和笔者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反差很大,所以深感自己为了避免被归结于异类而在不知不觉中背上了虚伪的壳。

文中主角的自我厌恶和笔者的自我厌恶并不是对自己无法适应这种新环境的厌恶,反倒是对“自己如此轻易便适应了这种病态的环境”而产生的自责。

如果还有需要说明的地方可以继续回复笔者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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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離子 发表于 2015-8-3 20:36

很有趣。

我最喜欢写实派的东西了=w=

 

啊呀取名向来是笔者相当苦手的一个东西...以及直接叫我C君就好。

因为不太擅长写魔法类的奇幻文体所以比较钟爱写实和硬派格斗类描写,偶尔也写写怪谈w

嗯?天灾阵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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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云静岳 发表于 2015-8-3 20:36

恩恩,因为身为超板不能用自己的糖聊表敬意所以待会会用小号来发2333

 

文领发糖的版主们我也会召唤的。

啊,三次元原型并没有呢。

因为笔者自己在被“壳”困扰时并没有得到他人的开解,所以本着“不能让顾霖也像咱这么可怜”的念头就创造了“孙霓”。其中也有因为自己是HAPPY END的执念者的关系。

其实这篇文完成之后有打算写一个以孙霓为主角的短文,描述一下她的人生轨迹与她之所以如此奇特的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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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钢笔的人 发表于 2015-8-3 22:03

在阅读这篇文章的过程中,我产生了无数猜测。

 

惊悚的故事?恐怖的故事?负面而悲伤的情绪?超自然的力量? ...

还真是异常细致的阅读呢!我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车灯的问题当时随便就落笔了真是失策...已修改~

嗯断句方面以后会更注意。

总之谢谢你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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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钢笔的人 发表于 2015-8-3 23:38

文字本身的构架非常的舒心,能让人很快产生代入感,因此也就自然而然地发现了车灯的问题。

 

或者说能让我发 ...

{:7_508:}歹势...评价如此高我真的有点惊惶无措了

想起了高中拿平时小测作文来写小说练笔被语文老师说写的角色有自闭症的悲伤往事{:7_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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