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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L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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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超级啰嗦的前言:

这是一篇超级超级中二的作品,嗯,超级中二。

我个人是非常喜欢日式轻小说的,尤其是my love西尾维新的小说。

所以我一直在把自己的写作文风往日式轻小说那里发展……当然非常的不成功,我的写作水平只有三流啦……

总之这是一篇中二的作品就对了!请不要骂我,我很玻璃心的_(:з)∠)_。

 

 

简介:

 

[align=left]「Lost」,别名遗失之地。[/align]

[align=left]这是一个收容一切非正常生物的奇怪组织。[/align]

[align=left]创始人只有两位,一名普通的人类男性和一名怪物始祖的女性。[/align]

 

[align=left]将要讲述的是被收容的一系列「怪物」们的故事。[/align]

 

※※※

[align=left]第一章:泯灭音声[/align]

 

[align=left]——最初,真的只是不小心杀死的。[/align][align=left]——只是,毫无恶意的,无心说出的,话语罢了。[/align]

[align=left]当她诞生于这个世界的时候,必定是受到了上帝的诅咒①吧。[/align]

[align=left]在神矢冴五岁的时候,她失去了双亲。[/align]

 

[align=left]母亲的上半身像是被两只手同时向反方向拧烂,肉体和衣服如同烂抹布一样黏糊糊烂兮兮的黏在天花板墙壁地板上,内脏乱七八糟的淌了一地,肠子里储存的东西连同黄色的脂肪混在一起密不可分。[/align]

 

[align=left]如同为了互补一般,父亲的下/半身则是被巨锤一样的物体砸烂,骨头或是皮肉之类的东西全部融成一团,似乎曾经被绞肉机勤勤恳恳的照顾过一样,那一大滩的肉糜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它曾经是人类双腿的姿态。[/align]

 

[align=left]这样已经看不出原样的两人,被发现的时候,正伫立于瘫坐在地的孩子的身旁,但因为父亲是双腿被砸烂,所以看起来他要比自己的妻子矮上许多。[/align]

 

[align=left]然后,在这个仿佛被地狱恶魔光顾过的惨烈场景中,唯独五岁的神矢冴没有遭到任何的伤害,她身上的那件鹅黄色的可爱睡裙甚至没有被溅到一丝血肉。[/align]

 

[align=left]警察无法在这个房间中找到任何一丝有关于凶手的线索。房门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窗户也紧紧关着,除了从里面打开以外没有任何办法能将之开启。暗门或是烟囱之类的更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件平凡的日本民宅中。[/align]

 

[align=left]——简直就像是被恶魔制造的凶案。[/align]

 

[align=left]因为,无论是谁,都无法想象得到能够有人类这样大手笔的,毫无怜悯之心的将人杀死。[/align]

[align=left]那已经不是人类能做出的事。[/align]

 

[align=left]即使是德州的电锯杀人狂——啊,那可能就要重新推论了。[/align]

 

[align=left]总之,在失去了双亲后,无亲无故的神矢冴,进入了孤儿院。[/align]

 

[align=left]她所有的行李,只有脖子上装饰有全家照片的心形项链,以及几件衣服而已。[/align]

 

[align=left]在遭受到那样的打击之后,冴几乎无法恢复过来的整日整日的哭泣,她的泪水之量多到让人无法相信那是五岁的孩子能够哭出的量。[/align]

 

[align=left]而且,除了哭泣时发出的呜咽声以外,她不再说任何一句话,就如同父母死亡那天将她的声音也一同带走了一般。[/align]

 

[align=left]好可怜啊。——知道这件事的警察们说。[/align][align=left]好可怜啊。——知道这件事的街坊四邻说。[/align][align=left]好可怜啊。——知道这件事的孤儿院老师们说。[/align]

 

[align=left]好可怜好可怜,不断的这么被说着,所有人报以同情的目光和叹息,仿佛冴是世间最悲惨之人。[/align]

 

[align=left]只有冴认为,她并不可怜。[/align]

 

[align=left]不如说,她才是那个该死的人。[/align]

 

[align=left]是说了什么呢?冴在除了哭泣之外的时间里,一直在努力的思考着。[/align]

 

[align=left]究竟是说了什么,才让父母变成了那个样子呢。[/align]

 

[align=left]无论怎样回想,也始终无法回想起当时的情景。[/align]

 

[align=left]就如同任何一个遭受了过大打击的人都会做自我保护——冴将之前的记忆从脑中不留痕迹的删除了。[/align]

 

[align=left]如果想起来,自己会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align]

 

[align=left]冴在隐隐之中,会产生这样的感觉。[/align]

 

[align=left]而这种改变,是冴极其恐惧的。[/align]

 

[align=left]在想要回想起父母的死因和排斥着要去回想的下意识反应产生对立时,年仅五岁的冴只有用哭泣来表达自己的恐惧。[/align]

 

[align=left]父母的死,是自己造成的。[/align]

 

[align=left]在暧昧朦胧的记忆深处,冴抓住了这唯一确定的一点信息。[/align]

 

[align=left]是因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才死掉的。[/align]

 

[align=left]冴在哭泣中捂紧了自己的嘴,漆黑的瞳仁被眼泪所湿润,五岁的年幼孩童面孔憔悴的如同下一刻就会因营养不良而死去。[/align]

 

[align=left]父母的死,是自己造成的。[/align][align=left]该死的,一定是我才对。[/align]

 

 

第二章:友情之初

 

“呐呐,冴为什么总是不说话啊。”

 

黑色的皮肤一定是在户外经常玩耍才被日光过多的抚慰过变成了那样的颜色,笑嘻嘻的脸也黑黑的,却让人感到眼前一亮的热情。

 

“……。”

 

冴呆呆的从饭碗中抬起头,嘴角沾着一粒米饭,眼神空洞的不似五岁大的孩子,她就用这种会让人下意识避开视线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对她说话的道子,保持着沉默。

 

如果是同年龄的孩子看到这样的冴,会无趣的走开。

如果是孤儿院的老师们看到这样的冴,会叹着气走开。

 

但是道子没有,她毫不在意冴的沉默和眼神,仍旧笑嘻嘻的站在面前毫不忌讳的发问:“从你进来之后我还没听过你说话呢!也从来没和你组队玩过游戏!啊对了,知道我是谁吗?”

 

冴摇了摇头,仍旧没有说话。

 

“我是道子哟!肆元道子!请多多指教!”

 

元气的笑脸和熟稔的态度让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半个月以来没有运作过的声带悄悄动了动,开始忍不住想要发出声音。

 

“喂喂这样不行啦!你也要说请多多指教!老师说这才有礼貌哦!”

摆出生气了的样子的脸,道子叉着腰鼓起脸煞有介事的说教。

 

被这么说了的冴忍不住慌了慌,一直阻止着自己发声的念头也因为道子的话开始动摇。她摇了摇头,张开嘴又愣住,最后还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出声。

 

出声的话,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声的。

 

看到冴这副样子的道子纳闷极了,她挠了挠头发无奈的问:“怎么啦怎么啦?莫非你喉咙痛所以不能出声?咦是这样吗?”

 

不是的。

冴再次摇了摇头。

 

“那就说话嘛,真是的!我一个人说话不是很笨吗!”

 

动了动嘴唇。

 

麻木的口舌在口腔中蠕动,口水渐渐滋润了干枯的嘴巴。

 

一直以来强迫着自己保持沉默的冴,快要忍不住和对面看起来相当友好的同龄少女对话。

 

可是不行。

如果说话的话,一定还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就是因为她说了话,所以才会导致父母的死亡。

 

紧抿着唇的冴,眼眶中渐渐浮现出泪水。

 

一直盯着她看个不停的道子看到这副情景,忍不住慌了起来:“啊啊啊抱歉!抱歉啊……那个,小冴?不要哭啊,我不会再强迫你说话了。”

 

不是的。

不是你的错。

 

——是我说出了会害死父母的话的错。

 

※※※

 

从那天起,冴不再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明明在对方的面前莫名其妙的哭了出来,但冴却被以道子为首的孩子拉进了她们的朋友圈。

虽然仍旧沉默,但现在的冴总算不会一个人呆着,脸上也渐渐多出了笑容。

 

然后在某一天,冴终于开始了说话。

她所说的第一个名字是‘道子’,所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你’。

 

当时的道子正带着冴去捉树上的独角仙,听到冴说话时她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啊啊啊!冴你说话了!”

 

手脚并用抱着树干的道子大呼小叫,倒仰着的头左摆右摆,一下子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向了紧张的仰望着她的冴。

然后道子眯起眼睛,露出洁白的牙齿开心的笑了起来:

 

“果然冴的声音很好听嘛!”

 

被那笑容中的快乐所传染,冴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往上翘了翘。

 

“道子,谢谢你。”

 

再一次的,冴小声的重复了一遍。

 

明明是冴自以为的小声,在树上的道子却耳尖的捕捉到了冴的细语,她“嘿咻”的一个翻身,一下子翻回了树干上:“不要道谢啦!能听到冴这么好听的声音,我才该说谢谢呢!”这么说着,道子朝地上的冴挥了挥紧握的右拳:“你看,我捉到了一个超大的独角仙哦!”

 

“好厉害……!”

 

“很厉害吧!肯定比山本那小子抓的大多了!”

 

得意洋洋的笑着,道子双手抱着树干像一只泥鳅一样滑了下来,她随便往身上拍了拍弄脏的手,白色的衬衫上立刻出现了两道黑黑的痕迹:“我得去洗个手,不然一会儿又得被阿姨骂了……”

 

冴眨眨眼,自发的跟在了道子的身后:“那,一会儿我们干什么呢?”

 

“嗯?唔……”道子抬起头,做出沉思的样子思考了一阵,好动的她对下棋和画画没什么兴趣,于是她决定:“一会儿玩捉迷藏好了!”

 

“就两个人玩捉迷藏吗?”

 

“哈哈哈哈!两个人怎么玩捉迷藏嘛,当然是叫上麻耶她们一起玩啦。”

 

有些失落于不能跟道子独处,冴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背着双手的道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些疑惑的回过了头:“怎么了?冴……”

 

“啊!是男人婆!”

 

突然传来的男孩子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道子的话。

 

被叫做男人婆的道子眯起双眼,腮帮子鼓了起来:“又是你啊山本!”

 

山本跟几个孤儿院的男孩子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嘻笑着对道子指指点点:“喂道子!你说的要捉到比我的将军还要大的独角仙捉到了吗?”

 

道子插起了腰,不甘示弱的喊了回去:“当然啊!我捉到的独角仙可要比你的大的多!”

 

“那就拿出来看看啊!”男孩子们一边叫嚣着,一边很快的走过来把她们团团围住:“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啊!”

 

“拿出来就拿出来!”

 

道子气鼓鼓的从口袋里掏出了用来装独角仙的玻璃瓶,在山本的眼前晃了晃:“看吧,比你的大的多吧?”

 

“哇哦……”

 

男孩子们一起发出了小小的惊呼,一时都忘了拿出自己的独角仙跟道子攀比,唯独山本在看了一会儿后,不开心的撅起了嘴。

 

躲在道子背后不出声的冴留意到山本的表情,有些紧张的拽了拽道子的衣角:“道子,小心……。”

 

“咦?什么”

 

没有等冴回答,山本突然一把将道子手里的玻璃瓶抢了过去:“好!这个归我了!”

 

“啊,等等!”道子一下子急了,她伸长了手臂想拿回自己的独角仙:“还给我,小偷!”

 

“什么小偷啊,我拿将军跟你换啦。”这么说着,山本把口袋里的独角仙扔给了道子:“总之,这个是我的了!”

 

“谁要你的将军啊!这不都已经死了吗!”道子生气极了,眼睛都变得红红的,她带着哭腔对山本大喊大叫:“小偷!坏蛋!”

 

“谁理你,你才是笨蛋呢!”山本得意洋洋的后退了几步,冲着道子和冴做鬼脸:“女孩子就去玩洋娃娃啦,哈哈!”

 

“就是就是!”

 

“笨蛋道子!丑八怪!哑巴!”

 

“耶~耶~丑八怪!”

 

眼看着男孩子们拿到了新的战利品,就要嘻嘻哈哈的准备回去跟同伴炫耀,道子却毫无办法的看着原本属于她的独角仙被抢走,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

 

就在道子哭的伤心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头顶有温柔的触感。她抬起眼一看,发现是冴弯着腰,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

 

道子委屈的瘪着嘴,乌溜溜的眼睛浸满了泪水:“冴,独角仙被抢走了……。”

 

冴安慰的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小声的道:“别哭了,道子。”

 

“可是,可是我不甘心嘛!明明是我和冴捉到的……。”道子抽抽噎噎的哭着,忍不住诅咒起来:“山本那种家伙,我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冴静静地盯着道子,漂亮的黑眼球中倒映着道子哭的一塌糊涂的脸,突然她轻轻地问道:“道子,很想教训山本吗?”

 

“想!我要他再也不能抢我的东西!”

 

眨了眨眼,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坚定的表情,她抿了抿唇:“那,就这么办吧。”

 

“『让山本的手,再也不能抢道子的东西。』”

 

蕴含于语言中巨大的能力,通过冴嘴唇碰撞时微小的空气波动,于现实中开始了作用。

于是,当天晚上,山本的手臂断掉了。

 

从肩膀处,仿佛被人用磨得锋利的砍刀,一下子砍了下来。

 

而当时正在吃饭的道子和冴,被山本伤口处喷出的鲜血淋了一身。

 

道子的筷子“啪嗒”一声掉了下来,她张着嘴,慢慢地看向身边端坐着的冴。

 

冴眨眨眼,冲道子露出个开心的笑容。

 

仿佛最为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的可爱笑容,粉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冴悄悄的做了噤声的手势:

 

保密哦。

 

 

第三章:觉醒开始

 

“骗子!骗子!道子你是大骗子!”

 

冴流着泪,对面前显得莫名畏缩的道子发出了怒吼,被挚友所欺骗的痛苦化作愤怒翻江倒海的涌进心中,喉咙如同被烧红的铁碳堵住,发出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在次日的清晨,冴听到了其他孩子在她背后的窃窃私语。

 

“凶手”,“怪物”,“疯子”之类的话语,对于冴的打击太过巨大。

根本不需要多想,就能猜到这一串流言的始作俑者是谁。

 

幸好的是,老师对于孩子们的言论并不在意。毕竟事件发生的时候,冴并不在现场。

 

“干嘛这么生气啊……。”

 

不服气的嘟囔着,道子对如此愤怒的冴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她忍不住想要远离此刻的冴,却因为不知名的情绪还是嘴硬的回道:“冴才是骗子呢!”

 

“骗子!”打断了道子的话,冴的声音因为流泪而变得抽抽噎噎,她愤怒的看着道子,漆黑的瞳孔中突然像是燃烧起了火星一样散发出不详的暗红,她捂住自己疼痛的喉咙,高声喊出话语:“『说谎者吞千根针』!”

 

道子被冴的声音吓了一跳,张开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整个人都定住了。

 

“——”

 

道子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不解的事,接着慢慢睁大了双眼,瞳孔剧烈收缩,神色变得惊恐不已。与此同时,她的嘴巴越张越大,几乎能够让冴看到她喉咙里的东西——

 

“噗嗤。”

 

闷闷的响声响了起来。

 

一开始,并没有理解到此刻的情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丝红色的血线从道子的嘴里飚了出来,落在了冴脚尖前的地面上。

 

“……诶?”

 

没有能够明白眼前的场景,冴只是呆呆的发出了声音,惊讶的看着面前的道子。

 

然后,道子痛苦的表情映入了冴的眼中。

 

——血。

 

先是隔一秒才会迸溅出来的一丝血线,接着很快变的越来越多,随着血线的出现,一点点芝麻大小的黑色小洞密集的出现在道子的嘴中。

 

舌头,上颚,喉咙前面,仿佛有许多根看不见的针在集体钻进道子的嘴里,因为数量太多,道子不得不把嘴巴长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可即使如此,看不见的针还在不停地出现,最后道子的嘴巴实在无法容纳这么多的东西——

 

“咔哒嗒嗒嗒嗒嗒嗒——!!”

 

道子的下巴掉了下来。

 

啪嗒嗒,咕噜噜,鲜红色的肉块在地面弹起发出闷响。

噗的,从道子的嘴里和本来有下巴的地方,如同水龙头坏掉了一样,爆发出一大股红色的液体。

 

红色液体在地面迅速的汇聚成一滩,缓慢的流向冴的脚尖,将冴的新皮鞋染成了红色。

 

“……。”

 

“咕呜呜呜呜呜——咳哄咳哄叽里咔啊——嘎嘎——!”

 

听到了道子发出的声音,冴的双眼重新看向了道子的脸。

是因为太疼了吗?道子张着嘴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叫声,可能本来是想发出惨叫的吧,但因为嘴里面的针实在太多了,喉咙里的针也还在不断的涌进去,所以发出的声音也变成了像是用菜刀拍打着猪肉的声响。

 

这个时候,道子那缺了一块的脸也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至少是看不出原本道子的样子。呼噜噜噜的发出破袋子灌风的声音,道子的双眼开始往上翻,双脚在地面上痉挛着,身体颤抖的幅度大到滑稽的地步。

 

因为距离很近,所以冴看得到,道子在这个时候还在往里吞着看不见的针。

 

啊啊,这是当然的吧。

 

因为足足有一千根针呢,肯定要吞很久的吧。

 

冴空白一片的脑中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啪嗒!”

 

道子整个人往后弯着,如同被撅断了的竹竿一样,以与那体型不符的轻巧倒在了地上,她在地面抽搐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撑大了一般膨胀到两倍的程度,在过了十几秒后,道子不动了。

 

冴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道子。

 

什么也无法做的,就这么看着。

 

道子的身影开始与她记忆中父母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被深埋于记忆深处的回想开始清晰的展现在她眼前,一幅幅画面如同连环画一样看的清清楚楚,仿佛冴此刻又一次重新置身于父母死去的那个夜晚。

 

——死掉了。

 

跟父母一样,道子也死掉了。

 

是我,杀死的。

 

我又一次,杀死了。

 

而这时——

 

“啊!”

 

响起了短促的尖叫。

 

冴被惊醒一般,惊惶的睁大双眼朝后看去。

 

站在那儿的是,面色发白浑身颤抖的章子老师。

 

※※※

 

“怎么回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章子老师跑了过来,一把搂住冴遮住她的双眼,语声颤抖的安慰她:“不要看!千万不要看!快跟老师回去!”

 

“……。”

 

双眼上传来人体的温热,冴却仍旧睁着双眼不肯闭上。她站在原地,任凭老师怎么拉扯都不肯移动半步。

冴面无表情的低着头,将老师的手从自己的眼睛上拿开。

 

“是我……杀的。”

 

章子老师没听清楚,仓皇之际低下头去看她:“欸?冴说什么?”

 

冴动了动嘴唇,脸色雪白,幼小的身体如同定在地面一般僵直。

 

“……是我……杀的。道子。是我杀死的。”

 

一开始说的不是很轻松,但之后便能够清楚的说出来了。

 

“因为我说了,说谎者吞千根针,所以道子死掉了。”

 

“……。”

 

章子老师瞪着低着头的冴,慢慢放开了环抱着冴的手。

她蠕动着干枯的嘴唇,严肃的说道:

“……冴,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冴猛地抬起了头。

 

黑色双眼在阳光下闪烁着暗红色不详的光芒。

 

“没有人让我这么说,是我杀死的!因为太生气了,所以,所以说出了不能说的话!”

 

如同呐喊着一般,无法让人相信的音量饱含悲痛的从冴那小小的身体中爆发出来,随着她的语声,两行泪水从她幼小的脸上滑落。

 

“是我让山本的双手掉下来的,因为他抢了道子的独角仙……”

 

“但我并不是故意杀死道子的!章子老师!”

 

说完这句话,冴啜泣了起来。

 

泪水不断地从她脸上滑落,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的小小水珠从她的双眼中滑落,映射出冴瞳孔中闪烁的暗红色。

 

她自顾自的哭着,却没发现身前的老师突然不说话了。

 

冴渐渐停住了哭声,她抬起头,用自己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暗红色双眼疑惑的看向面前的章子老师:“老师——”

 

她突然止住了声音。

 

章子老师在害怕。

 

汗水从章子老师的额头渗出,滑下因为惊恐而失去血色的面庞。成年的女性以看着怪物的眼神,直直的瞪着冴的双眼。

 

她的嘴唇哆嗦着,眼神越发惊恐,然后再也忍不住的爆发出了惊叫:

 

“啊啊啊!!怪物!怪物啊!杀人——”

 

冴的瞳孔瞬间紧缩。

 

「不能让她说出去。」

 

「如果说出去的话,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父母的惨状浮现在眼前。

 

「抹消……」

 

「抹消掉,她的声音。」

 

「让她不能说话,不能发声。」

 

如同练习了几百次几千次,比起抬手和点头都要简单一般的,冴张开了口,将自己目的和愿望寄于自己的语言中:

 

“『不许发出声音』。”

 

尖叫声戛然而止。

 

章子老师维持着张大着嘴巴的表情,眼神惊愕不已,她似乎并不能搞清楚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疑惑的注视着比她矮了许多的冴。

 

「也不能让她写下来。」

 

脑中清晰的浮现出这样的指令,冴感觉到自己声带的颤动,她的嘴巴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让那些手指断掉』。”

 

话音落下的同时,冴看到章子老师跪倒在地上,大张着嘴巴发出无声的尖叫。她的身前,有十根整整齐齐排放着的断指,保养良好的指甲被汩汩流出的鲜血染成了红色。

 

看着在眼前翻滚的章子老师,冴像是梦游一般的盯着她看,她并没有产生任何的罪恶感和愧疚感,只是顺从了自己的大脑发出的指令,不断的下达着一个接一个的命令。

 

不能让她有任何方法告诉别人。

 

不能让她跟任何人有任何的对话方法。

 

不能让她的样子被任何人发现。

 

那么,就抹消章子老师的存在吧。

 

这样一来,自己就不会被人谴责,不会被人怒骂,也不会被那些人发现。

 

……哪些人?

 

断片一样,冴的记忆中断了。

 

她从梦游的状态中醒了过来,如同处于另一个世界的感觉消失不见。

 

暗红的颜色从冴的眼底中消失不见,她茫然的看着身前干干净净的地面,开始疑惑章子老师去了哪里。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鞋子吸满了血而显得沉重,她说不定会觉得这是一场梦。

 

但这并不是梦。就跟自己的父母一样,那都不是梦。

 

记得,她是下达了这样的指令:

 

『从现在起,没有人能看见你,你也不能够看见任何人,你将会从这个上消失,从他们的记忆中消失,你存在过的痕迹不再存在。』

 

于是,章子老师不见了,就连自己也看不见她了。

 

“原来,我的语言对我也起作用啊。”

 

冴轻轻的自言自语着,有些庆幸自己抹消的是他们的记忆,而不是自己的记忆。

 

“章子老师,总是借着机会打我和其他的孩子。”

 

“还偷其他老师的东西,诬陷是我们偷的。”

 

“道子也曾经因为身上弄脏而不准吃晚饭。”

 

瘦弱的女孩子低着头自顾自的数着属于章子老师的罪孽,身上的白裙子在风中扬起孤单的弧度,她用自己的方式缅怀着如今世界上不再存在的某个人。

 

“对不起,章子老师。对不起,道子。”

 

对不起。

 

冴在心底重复了一遍。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一定还会这么做吧。

 

冴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有希望再有一次的愿望呢?

 

这个愿望来的太过突然,就像是潜伏在潜意识中许久,如今因为主人的想法而终于蹦出来一样。

 

然后,冴恍然大悟。

 

如果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就能再享受一次了啊。」

 

 

 

第四章:所谓强项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得意的强项的话,属于冴的强项必然是『语言』了吧。

 

身为人类,身为凡身肉体的她,却独有着不应于世间出现的力量。

 

那即是她的语言。

 

将所说出的语言,在现实中不需要任何代价,即使是多么超脱于正常的异常语言,都能够实现。

 

如果说出『你给我消失吧』,那么被报以这等话语的人便会从原地连渣都不剩的被碾碎。

如果说出『你给我自杀吧』,那么本来没有任何求死欲望的人便会在她面前毫不犹豫的咬断自己的舌头。

 

无视意愿,无视思考,蛮横而无礼却以绝对之力抹消所有反对的行为。

 

如果冴受到的教育更加好一些,或者随着年龄的增长、语言的运用程度更加熟练一些的时候,说出能够扭曲物理法则的话,诸如毁灭世界之类的语言说不定也是可能的吧。

 

幸好,如今的她只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

 

不幸的是,如今的她只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

 

于是,在杀死了道子和老师,就如同杀死自己父母那样,冴只是在一个人再一次消沉了几个月后,就将之一切抛之脑后。

 

「不能说话」这样的禁令,也不知何时被遗忘了。

 

如果只是小小的用一下的话——

 

这样想着,冴尝试着开始运用这份与生俱来的能力。

 

就跟打呵欠会张嘴,喝水会吞咽那样,冴逐渐的习惯上了这份力量。

 

属于语言的力量。

 

先是欺负过她的男孩子,冴让他们在冬天掉进了水池里。

接着是对她无端打骂的老师,冴让她从楼梯上掉了下来。

 

对她吠叫的野犬,绊倒她的树根,刺耳的喇叭声,鄙夷的眼神,身后的窃窃私语,讨厌的传闻,不好吃的早餐,破旧的衣服,不合脚的鞋子——

 

到底对多少个人多少件物品说出了『语言』,冴已经不记得了。

 

只是说出的话语无一例外的都会实现这一点,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证明的后果就是——冴对于自己的存在感到了迷茫。

 

“我究竟是什么呢?”

 

自己毫无疑问是人类。

 

被割伤了会流血,被碰到了会淤青。伤心的时候会大哭,开心的身后会微笑。

 

情感,身体,明明都是人类。人类的她,却有了万能的力量。

 

空虚。

 

不真实。

 

虚假。

 

一切都能够如此轻易的操控。

 

冴感到恐惧。

 

对于自己力量的恐惧,对于这个世界如此轻易能够被她的语言改变而感到恐惧。

 

——以及,对于自己曾经杀掉了父母和两个人的恐惧。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讨厌这样的世界。」

「我不出生的话肯定会更好吧。」

 

思考着诸如此类的事情,但也仅仅只是思考而已。

 

真正想要消失的话,用语言对自己下达命令就可以了。

 

冴所想要的消失,绝不是死亡这一类的事情。

 

造成了四个人死去的她,从心底里抵触着死亡。

 

只是想消失而已。

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

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

 

能够消失的话,变成透明人的话——

 

伴随着她不断的说出话语,冴在逐渐的长大。

 

当她在孤儿院度过她的十三岁生日时,她被人收养了。

 

※※※

 

收养她的,是一个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的男人。

 

病态的苍白肤色和绿色的眼孔,他看着冴的眼神就像是蛇一般冰冷而粘稠。

 

冴听着男人和院长的交涉,隐隐的感到了不安。

 

她对这个奇怪的男人并没有好感。

虽然没有好感,却也并不惧怕。

 

无论怎样,她都有她的王牌。

 

「反正已经决定好,等出了孤儿院就用语言让他把我送回以前的家,再让他忘掉所有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家会不会已经被别人买下了呢?

 

虽然有想过,但冴并不担心。毕竟自己有着能够实现所有的语言。

 

「到时候,自己消失的话也是可以实现的吧?」

 

隐隐的,甚至有些期待起男人把自己收养的情景。虽然对孤儿院所有的人用语言抹消记忆自己逃出去也行,但嫌这过程太过麻烦的冴决定还是通过正常渠道离开这所孤儿院比较好。

 

就在她思考着这些事的时候,男人与院长也完成了交涉,朝着冴走了过来。

 

“那么,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父亲’了。”

 

男人的声音透露着一丝扭曲的狂热,他看向冴的眼神在冴只能看到的角度里散发着奇怪的欲望。

 

就像是终于到手了一样宝物一样满足而迫不及待的眼神。

 

冴悄悄握紧了手,以听起来软弱的声音回道:“嗯,冴很开心。”

 

听到她这样说,男人笑了起来。

笑容也如同冷血动物一般皮笑肉不笑。

 

“走吧,我带你回家。”

 

面对男人向她伸出的手,冴静静地垂下了眼,将手伸给了他。

 

「你当然会带我回家。」

 

「只不过那是我的家。」

 

男人带着冴走出了院门,来到停在门口的加长版黑色轿车的门口。他绅士的打开了车门,在冴钻进去的时候忽然低下身,将嘴唇贴向冴的耳畔:

 

“这可不行,你可是我找了很久的‘EVA’啊。”

 

“咦?”

 

在冴听到这句话的下一秒,她的身前伸出了两只手,以完全不能够反应的速度捂住了她的嘴,拎着她的领口把她拽了进来。

 

“唔!”

 

冴惊愕的睁大双眼,她的头撞到了车顶,然后晕头转向的倒在了车座上,身后是车门被关上的声音。

 

「什么?怎么回事?为什么?诶?」

 

「捂住嘴的话,她就无法说话了啊!」

 

一直依靠着语言的冴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状况,对于自己被剥夺了唯一武器的现状而感到恐慌不已。

 

她抓住捂着自己嘴巴的手又抓又挠,但捂住她嘴巴的男人毫无动容,只是以一只手抓起她的脑袋——将她砸向了车门。

 

“咕唔!”

 

冴发出了一声被压抑的呻吟。

 

施暴者毫无怜悯,用的力道十足十的大,丝毫没有考虑过冴的承受能力。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连头也没有回,只是静静发动了车子。

 

“别让她晕过去了,我可是还要与EVA好好聊一聊的。”

 

一直坐在旁边笑容满面的看着这一切的男人,此刻正以亲密无间的口吻说着这样恬不知耻的话。西装的大背头男人轻松的翘起腿,欣赏的看着被压制住的冴。

 

他默默地打量了一会儿晕头转向的冴,才转动着眼珠开了口:

 

“啊啊,你与我想象的一模一样的美丽,继承了你母亲的容貌,以及你父亲的力量。EVA,我等待了八年,终于能见到你了。”

 

男人狂热的倾诉着自己的情感,绿色的双眼粘稠的滑过冴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他的样子简直就像是面对着自己爱恋入骨的情人一般,不健康的脸色甚至浮现出红潮,他激动的额头冒出汗珠,领口的领带也被他自己扯开。

 

“从你出生前,我就一直关注着你,在你母亲身体中静静成长的你——即使只是一个胎儿,对我来说也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我时刻不停的想象着出生的你会是什么样子……”

 

说到这儿,他喘了口气,舔了舔嘴唇。干燥的嘴唇被他粘稠的口水沾染的油亮,男人如同发情的柴犬一样渴望的注视着冴。

 

“你的父母一直不肯让我与你相见,直到你五岁那年,才终于见到了你!啊——那时的你是多么可爱啊!年幼而天真,笑容如同天使,不,你本来就是天使!拥有着比你父亲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神一般的力量,正是新人类的典范,进化的最终目标!”

 

「五……岁……」

 

被捂着嘴两手反扣的冴猛地睁大了双眼。

 

父母横死的画面,记忆混乱的自己,原本被强行遗忘的记忆突然浮现。

 

看到她这副反应的男人,感动的微笑起来。

 

“果然,你也记得我们相见的那一刻吗?”

 

“……唔唔……!”

 

“我原本是计划着与你有一个美好的初见,我甚至给你准备好了带着漂亮花园和游泳池的繁殖屋——啊,不要介意,那是我们将来的爱巢,我比较喜欢这样称呼它。然而,你的父母,那对不知好歹的夫妇,竟然想要阻止我带回你!”

 

“……!”

 

“不知好歹!愚昧无知!”男人恶狠狠的骂了几句,额头上爆出了青筋,他歪着嘴继续着自己的爱语:“要不是我,他们哪有可能结合!居然出尔反尔拒绝将第一个出生的孩子交给我!”

 

“啊,你一定也是感到愤怒吧!所以才会在我抓着你的手臂时发动了力量——”

 

“……………………”

 

「哭泣,哭声,叫喊,惨叫。」

「倒下的父亲,尖叫的母亲。」

「是谁在喊叫?是谁在说话?」

 

「           」

 

「不要不要不要!坏人都【】!欺负冴的坏人都【】!」

 

死掉的是谁?

 

杀掉的是谁?

 

……………………

 

“真是感人至深,亲爱的EVA!你对我的爱意,正如同我对你的那样浓烈!只是”

 

男人停止了话语。

 

一抹骇人的微笑浮现在他的面容之上。

 

“太调皮了一些啊,EVA。”

 

如果不是那个家伙,我可能也会被你杀掉啊,亲爱的。

 

男人宠溺的说着,拿出了针管。

 

“稍微睡一下吧,亲爱的EVA。”

 

“当你醒来时,将会发现自己在一个新天地。”

 

 

 

第五章:实验

 

【以下内容多为冴的呓语】

 

疯掉了。

这个人疯掉了。

 

趁着还能够思考的时候她察觉到了面前这个男人的正体。

 

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

追求着不可能之物的疯子。

 

同时真切的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不可能之物。

 

真相,真实。

 

从疯子口中说出来的某个回忆的正体。

 

南瓜酱?南瓜酱啊。冴最讨厌吃的东西,冴最爱的东西。

讨厌吃但是喜欢做。

用什么做啊?

父母啊,那软软的肉,强劲的筋,脆脆的骨头,有着韧劲的软骨,黄色的肥肉脂肪,乱成一团的血管,透明的组织粘液。

 

明明想要杀掉的人没死却杀掉了自己的父母。

 

疯掉了疯掉了疯掉了。

 

对自己渴求无比的疯子,罪魁祸首凶手凶手凶手。

 

实施者却是自己。那么自己也疯掉了。

 

疯掉就好了啊。

 

“快变得成熟起来吧,EVA,诞下我们的孩子——”

 

※※※

 

最无用的就是时间。

最不缺乏的就是时间。

 

过去了多久这个问题,今天是星期几这个问题。

 

趁着还能够思考的时候快点思考,等到自己的大脑和语言一样被剥夺的时候就什么也不是了。

 

想要消失啊想要消失啊。

 

从疯子的眼前从自己的罪恶感从自己的愧疚感从这个世界消失。

 

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这是我的罪。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饶了我吧让我消失让我消失让我消失让我消失让我消失让我消失请宽恕请宽恕请宽恕请宽恕——

 

对不起我是个坏孩子对不起我是个坏孩子对不起我是个坏孩子。

 

舌头的触感讨厌嘴唇的触感也讨厌那个也讨厌这个也讨厌【】好痛请不要打开身体好痛好痛好痛——

 

【】不可能进的去的好痛请放了我吧我会认错的我再也不会说出任何一个字……

 

针头的触感讨厌鞭子的触感讨厌毛茸茸的触感讨厌热的讨厌冷的讨厌被抚摸讨厌被烫讨厌被挖出来讨厌被凿开来讨厌——

 

为什么要把这个放进来?为什么要把这个掏出去?

 

不要啊,那是属于我的东西,不要挖出来。

 

疯子在笑,捧着血淋淋的器官在笑,被誉为生命诞生之处的将来为人母的某个器官在他手中被抚摸揉捏——

 

咦,为什么不死掉,为什么还不死掉?

 

“来,让自己痊愈吧,可爱的EVA,唯独这句话我会允许你说出来。”

 

※※※

 

用石头砸我也不会让我变得更强。

把我放到水里也不会让我变得更好。

虽然讨厌虫子,但更害怕和老虎独处一屋。

被咬的皮开肉绽已经受够了啊。

 

想消失想要死想停止——

 

还不够吗足够了吧请放过我吧——

 

“这是我对你的爱,我爱你啊,EVA。”

 

爱?爱,爱。

 

抚摸着血肉模糊的小腹,手指在伤口处徘徊的疯子,陶醉的自言自语。

 

“马上就可以了,马上就能够诞下我们的孩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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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液喷上天花板,肉酱糊满墙壁地板。

 

某个少女五岁生日时家中惨无人道的情景,于此刻再现。

 

锁链掉在地上,连同被咬掉的四根手指。

 

“生日快乐,EVA。”

 

失去双腿仰躺着的疯子对他的EVA温柔的祝福。

 

“该去死了,疯子”

 

她同样温柔的微笑。

 

 

 

第六章:与他相遇

 

在空荡荡,铺满一地血肉的街道上,莫名的多了一个与冴同样站在地面上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宽大T恤和深色长裤,身形苗条细长的年轻人。有着五官清秀,却让人感到色素稀薄有些薄命的面容。柔软顺滑的短发长度恰好遮住双耳,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下显出异样的色彩。

他并没有穿着鞋子,却在脚上缠着一圈圈的绷带。本来白色的绷带此刻已经被街道上流淌的鲜血染了个透。

 

男的?还是女的?

看不出对方的性别,冴多看了对方两眼,但很快又觉得无趣起来。

算了,无所谓。

 

「反正没有意义。」

 

“你好。”

 

与充满暴虐性的场景相差巨大的攸然响起的声音,在一片充满恶臭味的环境中却产生了异样的共鸣。

仿佛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本就该是生活在以人类血肉搭建出的世界中生存一般。

 

冴用那双浸染了不详暗红的双眼扫视着对面那个细长的人影,毫不警惕对方那满身异样的气息,以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回应了对方的问候:

 

“你好。”

 

然后,她如每次日常行事前都会做的那样,以惯例的习惯问:“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无论这个人说了什么,都只会变成他这一生最后说的一句话。

是或者不是,狡辩或是谎言,于冴来说都毫无用处。

 

这次,就拧碎他的上半个脑袋吧。

 

如果只剩下颧骨以下的东西,不知道人会不会坚持着活个几秒。

 

思考着诸如此类的东西,冴等着对方的回答。

 

出乎她意料的,对方说出了她未曾想到的话。

 

“我是来邀请你的。”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冴愣了一下。

但也只有一下。

 

“说什么呢,你这家伙。”

 

冴毫不动容的回道,神情如同冰封了一般毫无动摇。

 

接收到冴的话语,看起来很是薄命的人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刚才说出的话:

 

“我是来邀请你的。”

 

“……。”

 

迷惑的看着面前的家伙,冴感到非常的莫名其妙。

 

她有些不解。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想用这些奇怪的话语扰乱我的精神然后刺杀我吗?

 

“我已经遇见过不知道多少个了。”

 

“遇见?”

 

“像你一样,说着扰乱注意力的话语,接近我的想要杀死我的人。”

 

冴冷冷的说着,脚尖踢了踢地上某个人的某身体部分。

 

“全部无一例外的变成了这种东西。”

 

人形都无法保留的肉块,合你的意吗。

不想死的话就离我远一点。

 

暗红色睨视过来的视线,无一丝挑拨,只是在陈述着这样的话。

 

让人感到薄命的清秀面容浮现出像是失落的表情,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你不来吗?”

 

“怎么可能来啊,白痴。”

 

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

 

如果只是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邀请她就会答应的话,现在早已经死掉不知道多少回了。

 

「惧怕死亡——回避死亡。」

「人类和怪物的通性。」

 

曾经感觉到过耻辱,现在也变成了麻木。

 

为了不被杀死,而去杀死。

  已经重复了几千遍的行为。

 

“唉,我就说这样不行啊,可是他们偏要我这么做。”

 

被女孩子拒绝了啊。这个人一边嘟囔着,一边害羞似得用手挠着头发。

 

他们?

不止一个人吗?

 

“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只能吃掉你了啊。”

他一副与苦恼相差甚远的表情,却以遗憾的口吻说道:“虽然我很饿,但总觉得就这么吃掉你有些可惜呢,真的不来吗?”

 

冴忍不住笑了出来。

 

面对第一个对她说出这等言辞的勇者,笑了出来。

 

不听人话啊,这家伙。

 

隐隐的发觉了,按照常规来行事对双方都是行不通这一道理。

 

“吃掉我?好大的胃口。”

 

「既然这样,就按照非常规的来。」

 

把这家伙,拧成破抹布糊墙好了。

 

也算是对他这番勇气的嘉奖。

 

“饿的话,就让我来帮你一把吧。”

 

发出这等同于死亡宣告的言辞,代表着冴已经做好了将对方杀死的准备。对自己即将命丧此处的命运无知无觉,反而显得很有兴趣的高兴起来的年轻人好奇的问道:“我很感兴趣,你想怎么帮?”

 

狂气的漩涡自瞳孔浮现,与充满了暴虐欲望的内心相反,冴就像是在叙说着理所当然的事一样开口说道:

 

“当然是『把你的胃掏出来了』。”

 

如果是用刀子来挖的话,是要挖到多深才能挖出人的胃部呢。

又要挖的多么准确,才能完整的挖出人的胃部呢?

 

「教给外科医生吧,这种问题。」

  「我只是负责实现而已。」

 

冴不是外科医生,所以不可能知道。

但很快就能知道。

 

只需要用嘴巴说出这句话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看不见的刀必定会由语言的力量深入面前这个人的身体里,将胃完完整整的取出来呈现在冴的眼前。

 

因为这句话通过冴的嘴中说了出来,所以一定会成为现实。

 

就如同她所说出的任何一句话一样。

 

可是,意外却发生了。

 

“诶——这样啊,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被宣言了会被掏出胃的家伙仍旧安然无恙的站立在冴的面前。

 

衣服上一丝被划破的痕迹都没有。

冴愣住了。

 

「诶?诶?」

 

“什么,为什么?怎么会?”

 

靠着语言生存的冴第一次被不如她所愿的现实来了个重击。

 

我可是——好好地说了啊。

 

为什么会——不实现?

 

“什么啊……你。”

 

违和感。不。

仿佛一直回避的某种预感突然实现,冴因为这种不详的恶寒生出了冷汗。

 

“……难道说……失效了?”

 

无论怎么看,都只能得出她的语言失效了这一结论。

也就是说,没能实现。

 

方才的大话是多么可笑。冴深切的体会到这一感受。

 

面对惊讶的睁大了双眼的冴,他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但我还是比较喜欢吃,所以还是留着胃比较好吧。”

 

说着,他对冴报以一笑。

那是一抹有些透明感的虚幻笑容。

 

“你说对吧。”

 

“——”

 

冴后退了几步。

 

“为什么……!”

 

为什么这家伙没有事?明明确实的说出了话语——

 

「对啊,这家伙是怪物。」

 

「跟我是同类。」

 

「所以失效了吗。」

 

……

 

少开玩笑了!

 

这种可是作弊!违规啊!

 

不可能不可能不允许不允许不应该不应该!

 

“你这家伙……是什么人?!”

 

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他微笑着友善的回答了冴的质问:

 

“我是细目十咀,你叫我十咀就可以。”

 

“……你这个也算是名字吗?!”

 

瞪着面前叫做细目十咀的家伙,冴第一次感觉到了慌乱。

这家伙,违反了必定发展啊。

 

明明只要说出话语,就一定可以变为现实——为什么这家伙却没有有遵守这个规律?!

 

「果然是因为这是怪物吗。」

 

「可是我也是怪物的话,应该能够杀死同类的吧。」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说了的吧!『把你的胃掏出来』!”

 

再一次,重复了一遍。

然后,结果仍旧是相同的——没有效果。

 

听到冴提高了声音的质问,细目十咀只是以相当自然的态度回道:“是啊,你说了,我也听到了。”

 

“那么,那么你为什么……!”

 

“但是我不想失去胃啊,没有了胃我就再也吃不了东西了。”

 

“哈?!你的想法关我屁事!我问的是为什么你还会活着!”

 

冴痛切的喊道。

 

再没有什么是像此时一样,让她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深信着某种东西被背叛的痛苦。

 

“嗯,如果放置不理的话,我一定会就如你所说的那样,把胃掏出来了吧。”

认真地说着,细目十咀微微笑着,仍旧是充满了透明感的笑容。

 

“所以,我吃掉了。把你的语言。”

 

“吃……。”

 

冴无言以对的看着他。

 

「怎么可能吃的掉啊。」

 

“正好我很饿,你的语言也算是让我有了些饱足感呢。”

说着这样不可思议的话,细目十咀真诚的对冴道谢:

 

“谢谢你,终于让我不那么饿了。”

 

“唔——!”

 

从结果上来说,冴确实帮了他一把,让细目十咀稍微填饱了些肚子。

但这结果明显并不是冴所希望的结果。

 

“什么啊……才不需要你道谢……”

 

语无伦次的喃喃着,被鲜血浸染过的双眼此刻正因震惊而睁大。

 

仿佛她此刻看着的身影是可怕的怪物一般。

 

冴所以为的真理被推翻,确定的法则被扭转。

 

吃掉了?

把我的语言?

 

「这怎么可能。」

 

无法理解啊!这种东西!这种事,就算是怪物——也不可能做得到!

 

「不,不对,真的是这样吗?」

「本身就不需要去理解。」

「因为这分明就是我所熟悉的领域啊。」

 

这家伙——是怪物啊。

 

「同类,与我相同的。」

 

怪物。

 

「所以,该去认同吗。」

 

「认同除我之外的怪物吗。」

 

……

 

“少开玩笑了!把我当傻瓜吗!吃掉什么的——『怎么可能做得到!』”

 

冴突兀的暴怒了。

 

随着情绪的高涨,她再一次的说出了拥有实现力量的话语。

用比以往更加期盼这会实现的态度说了出来。

 

如果会被吞掉的话,就将你那份吞噬的能力给消除!

 

然后,冴清楚地看到了。

 

细目十咀摊开了双手,摆出了无可奈何的姿势。

 

抱歉啊——像是在用这个姿势向冴传达着这样的歉意。

 

没错,结果,用肉眼确定了之后,冴发现了自己的能力对于他仍旧是无效的这一事实。

 

不仅如此,在正面接受了冴所否定的话语后,细目十咀的脸上出现了有些满足的神态。

 

那正是犹如饥饿的人在吃到美味东西时会不自禁露出的表情。

 

而将此看入眼中的冴,心生恐惧。

这也是当然的吧,她引以为傲的能力——只能够依靠的能力,在这个人的面前毫无作用啊。

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对这个人毫无作用啊。

 

也就是说——

 

她无法杀死这个人。

 

认识到这一点的冴,双脚发软。

 

无法杀死这个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如果这个人要杀死她的话,她是毫无办法的,只能被杀掉。

 

虐杀上瘾的怪物,对自己可能会被虐杀的未来感到了恐惧。

虽说是未来,但如果再这样什么也不做的话,一定会变成既定发展。

 

并没有察觉到此刻恐惧的双脚发软的冴的内心,细目十咀再次弯着眼睛礼貌的道谢。

 

“啊,这次的话语似乎分量更重一些呢,比上一句话要好吃。你真是个好人啊,谢谢你。”

 

“啥——?”

 

冴哑然了。

被人说好人,还是第一次。

而被人说好人却感觉到如此火大,也是第一次。

 

明明对方并没有露出挑衅的神色,冴却无端的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唔,虽然你让我感觉不那么饿了,但是你的本意果然还是出于恶意啊。”

 

细目十咀眯着眼睛看冴。

 

“想杀死我,对吧。”

 

想杀死我,对吧。

冴曾经也对她所杀掉的人说过这句话,只不过是以疑问句的口吻。

 

细目十咀微微一笑,细长的眼睛牢牢的盯着冴。

这时冴才发现,对方的眼中所寄宿的某种不详的光芒。

 

那绝对也是与正常这一词语相差巨大,属于异类才会有的光芒。

 

“虽然很遗憾,但你似乎真的不打算接受邀请呢。”

 

——就像是,被天敌盯上了一样。

 

  冴强撑着回视着对方,即使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也挺直了背脊作出毫无恐惧的样子,犹如被捕食者所盯上的强作出伪装的猎物。

“接受了才怪吧…!”

 

唉。

叹了口气,细目十咀摇了摇头。

 

真的很可惜啊。看着他的表情,冴读出了这样的意思。

 

“那么,很遗憾,我只能吃掉你了。”

 

如同死亡宣告一般的话语。

 

冴在一瞬间理解到,她是无法对抗面前这个拥有人类形态的怪物这一现实。

然后,感受到了绝望。

 

那一定是她所杀之人都会感受到的绝望。

 

“别——开玩笑了!!!”

 

被绝望形成的漩涡所吞噬的心脏发出了最后拼命一搏的脉动,冴对着细目十咀怒吼出声,暗红色的双眼焕发出强烈的光芒。

 

如果她的话语无法对细目十咀产生作用,那么。

就将对象换成自己。

 

自我暗示——不,自我实现。

 

“『我可以杀死你!以任何方法任何形式,我绝对可以——』”

 

呐喊一般的,将此说了出来。

语言渗入皮肤肌肉骨骼全身,心脏狂跳血管爆裂,发根染上寸寸鲜红,手足烙上黑色纹路——

 

“『杀死你!!』”

 

脚底下陷,柏油马在冴的一踩龟裂一片,冴跃向了十几米的高空——

 

晚风在颊边刮出疼痛的触感,冴在视线的彼端捕捉到了细目十咀的身姿,调整了手足的姿势,在那一刻,她确实在空无一物的空气中蹬了一下脚——仿佛在那里有为她准备的起步点一般,与之对应的,在她的脚下空气发出了碎裂的声音。比跃起时要多出两倍的加速使冴如同一颗炮弹般朝地面坠下,目标正是细目十咀。

她准备以右手掏出对方的心脏。

 

「语言确实是无法对你起效的吧。」

「不巧,对我却是有用的」

 

只是吃掉语言没什么了不起。

 

用这具变位武器的身体,同样可以杀了你!

 

细目十咀仰起头,晦暗不清的双眼捕捉到了冴的身姿,如同烈焰燃烧一般的红发将夜空渲染的绚烂,同时照亮了他的视线。

他轻轻的叹息,口中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

 

“真是——”

 

美丽啊(美味啊。)

 

细目十咀张开了双臂,细瘦的手臂正如同要拥抱住坠向他的冴一般。

 

脸上出现了笑容。

那仍旧是透明的,缺乏存在感的微笑。

 

然后——如同摁下了什么按钮一般,他的气息发生了骤变。

薄命的面容,透明的微笑,被他右脸上出现的尖利牙齿所扭曲。

少年的姿态被怪物所取代,狂气从身体各处狂乱涌出,犹如地狱的恶鬼对世界张开了獠牙。

那是一幅会让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做噩梦的画面。

 

手背,手臂,脖颈,胸口,小腹,后背,细目十咀那消瘦如皮包骨一般的身躯上赫然遍布着数张嘴巴,如同刀片一般的獠牙和滴着唾液的舌头嚼碎了他身上的T恤,舔着纤维制成的布片纳入口中,接着,它们对着半空中的冴齐齐咧开了笑容:

 

“【——你一定很好吃吧?】”

 

数道声音连同细目十咀自身的话语声混杂成令人脑子会坏掉的杂音。

 

半空中的冴,看到了这一场景。

 

然后,突然想到了极其重要的事情。

「对了,他是能吃掉我的语言的啊。」

 

嘲笑着记忆力不佳的冴一般,在她想到这的时候,覆盖于体表的力量消失了——被吃掉了。有意识的掉落姿势变成无法控制的坠落,冴全身的神经在传达着生命的危险,再没有什么时候是要比现在还能让冴如此近的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麻木的嘴唇无法张开,面临着危险生物的恐惧本能支配了她的思想。

 

「来不及了。」

 

无论是对自己下另一道暗示还是对面前真正的怪物说出语言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脑中流窜过无数想法,却无一能够由语言说出实现,被风撩起的长发温柔的遮蔽了冴的视线,仿佛想要替她遮去过于残酷的景象。

 

会死。

这样下去,我会死。

 

意识到这模糊的死亡预感时,眼前张着嘴巴等待着的细目十咀的面容已经近在咫尺。

 

——下一刻,冴掉进了细目十咀的怀中。

 

牢牢抓住手中掉落的少女,就跟接到了宝石一样,细目十咀珍惜的深深拥抱住冴,如同终得以见面的恋人一般满足的道:

 

“抓住你了。”

 

随着这句话响起的同时,细目十咀布满身体的嘴巴一齐对着冴张开。

 

看着这景象,冴的脑中闪过了自己被咬的支离破碎的画面。

 

「那不就跟我杀死的那些肉块一样了吗。」

 

冴产生了荒谬的想要发笑的冲动。

 

这发笑的冲动——必然是因为恐惧而产生的神经错乱的反应。

 

而在她笑出来之前,拥抱着她的身体(獠牙)向她咬了下去。

 

“——!”

 

  能够烧毁神经的疼痛从冴的身体各处出现,咀嚼的声响令人发寒的响彻耳边——那是冴正在被吃掉的声音。

 

皮肉被咬着撕来撕去,舌头舔去喷溅的血液,不快的吸啜声代表着正在吮吸冴皮下露出的脂肪。

 

因为冴的脸正亲密的靠在细目十咀的脖颈处那张张开的嘴巴上,所以她的整张脸都被含进了那张嘴里。长长的舌头带着温热的唾液在她的脸上扫来扫去,时不时会碰到嘴唇,明明脖子以下的部位都在被啃噬撕咬,细目十咀却唯独没有去吃冴的脸。

 

不合时宜的,冴在意识都几乎混乱的情况下产生了微妙的想法。

 

「还真是H的声音。」

 

“咕嗤,咕嗤,咔咕咔咕。”

 

作为对她想法的回应,细目十咀发出了清澈的年轻的话语声,他轻轻的话声透过咀嚼声来到了冴的耳边:“被我吃掉的人,精神总是会在中途就会坏掉。或者大声尖叫,或者大声哭喊。因为我很讨厌这种杂声,所以会先吃掉他们的脸。”

 

“本来我是主张先把你的嘴巴吃掉再带你回去的,但看到你之后我改变心意了。”

 

咕吃咕吃,咕吃咕吃。

 

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在对自己心仪的少女作出告白,细目十咀一边让遍布着身体的嘴巴吃着冴,一边用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对冴说道:

 

“因为冴长得很漂亮,所以就产生了‘吃掉嘴巴的话也太可怜了’这样的想法呢。”

 

咕吃咕吃,咕吃咕吃。

 

“但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冴是不会听我说话的吧。另外就是我也想吃吃看冴是什么味道——。”

 

说完这句话,因为感到得到了久违的满足,细目十咀放过了冴,将怀中的她举到了自己的脸前。

 

只是稍稍吃了一点,没关系的吧。

 

少年弯着眉眼温和的说着。

 

被从那些嘴里拔出来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啵”的如同亲吻一样的声音,冴的身体上布满着黏黏的口水,连脸上都在往下巴留着一滴滴的唾液。

 

「……红色的。」

「……唾液,是红色的。」

 

注视着冴因为极致的疼痛而涣散的双眼,细目十咀只是以平常的语调问道:“很痛吗?”

 

“……。”

 

“我有专门去吃掉不会造成你致命伤但却会很敏感的地方,所以应该很痛吧。”

 

冴无法回答。

因为确实很痛。

 

至少已经是痛到她无法说话的地步。

 

肩膀上露出了骨头,小臂内侧最嫩的部分被囫囵吞枣的咬掉了,右侧的腹部被咬走了一大块肉,可能连内脏都被咬去一块。双腿的肌腱也被咬的层次不齐,总之一眼看上去,冴已经是被咬的破破烂烂的程度。

但这样的冴却还能勉强保持着意识不会昏迷,也还能够勉强活着。

 

当然此刻她是觉得还不如死了的好。

 

「……如果想要杀死我的话,应该再吃掉百分之二十的身体组织才对。」

 

「放着我不管,倒也是可以死掉。只是时间会长一点。」

 

像是看出了冴的想法,细目十咀说道:“我的口水拥有能够治愈伤口的能力,因为我比较喜欢吃活着的东西。”

 

换句话说——不会让你死。

 

就是这样的意思。

 

一副非常正常的表情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细目十咀抱着一下子轻了不少的冴,以轻飘飘显得淡然的表情说道:“Boss跟我们说人在濒死的状态下说不定会改变主意,那么……这次你要不要接受我的邀请呢?”

 

“……。”

 

在前一秒,冴还在想着——遭到这样的折磨也是当然的。

 

因为她可是杀死了那么多的人,报仇不做到这种程度也就不叫报仇了。

 

「至少还会被杀死个一千遍」,冴是做好了这样的前提准备迎接自己的未来。

 

暗红色的双眼没有了焦距,被细目十咀称赞过的长发也被口水弄得湿哒哒的。

 

“……邀请……。”

 

怎么都没想到,不,应该是说忘了。

他的目的一开始就是邀请而已。

 

“是的,你要答应了吗?”

 

“……。”

 

松了口气。

 

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松了口气。

 

然后,冴点了头。

 

这是当然的,如果拒绝的话自己就要被嚼碎了吞到肚子里了。

 

那种死法一定会痛到超乎她的想象。所以,为了不遭受到这种痛苦,当然得点头答应。

 

在面临死亡的威胁下,谁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太好了。”

 

得到冴的回应,细目十咀很开心——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语气却显得很开心的作出了欢迎:

 

“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Lost中的一份子了,请多关照,冴。”

 

熟稔的接近于无礼的态度,细目十咀就这么自然的用名字称呼起前一刻才被他吃成重伤的冴来。

 

但冴却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她已经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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