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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与钥匙·妖精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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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 [/align][align=left] 黄昏的教堂里只有两个人,夕阳透过五彩的玻璃晕成暖黄色,十字架上的圣子怜悯地看着身前成排的空荡荡的椅子。[/align][align=left] 魔女爱丽丝跪在讲经台下。她身着洁白无瑕的礼服,腰间以下膨成半球状,蕾丝纹饰层层叠叠。但显然特意削短了一部分,如果站起来的话便会露出脚踝和水晶鞋。礼服上身是相当大胆的露肩设计,在心口别着白玫瑰的胸针,背后则是穿插交叠着的细绳。爱丽丝在胸前双手合十,她没有戴手套,但在小臂上绑了白色的蕾丝护手。天鹅绒装饰的帽子摆在一边,魔女默诵着圣经中的一段,她正在做弥撒。[/align][align=left] 为她做弥撒的人就站在讲经台上。头戴金冠的大主教在白衣外还披了一件金色的祭披,满是褶皱的面容仿佛和教堂一般沧桑。时间沉淀而来的智慧让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显得从容不迫:进堂礼、圣道礼、圣祭礼……他熟练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即使台下只有一个人、即使明知她并非什么贵妇而是一名魔女。[/align][align=left] “我们比上一周快了十七秒,而我的主持没什么变化。爱丽丝,你有烦恼没有讲给主听。”[/align][align=left] “弥撒而已,难道连忏悔也要一起么?”爱丽丝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心想真是个啰嗦而又麻烦的老家伙,真不如他的前任那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从不愿意为自己多浪费一秒。但最后魔女还是认输般地回答:“好吧。前些天有个叫艾尔伯特的苏格兰场的家伙找到了我,我替他解决了一个小案子。之后我就对他关上了门,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你知道,过去我们都是这样做的。”[/align][align=left] “然而那家伙简直是个笨蛋。从那以后,他不管白天黑夜,好像每时每刻都在我家周围监视。有时候看过来的眼光简直像要把墙扒开来一样。这样我根本没办法做生意。”[/align][align=left] “当人面对未知的事物时,便会产生恐惧和好奇两种心理。而作为一个英格兰人,其结果往往会是好奇压到恐惧。”[/align][align=left] 大主教压下去腰,白色的胡子垂落到爱丽丝的肩膀上。他俯首低语:“过去你没有受到他们的困扰,是因为老托福的存在。但老托福已经死了半年,现在你正缺一个人类的协力者。”[/align][align=left] 没有丝毫的犹豫,爱丽丝闪电般的回答道:“他不合适。”[/align][align=left] “按照约定,你必须有一个人类的协力者——”大主教突然提高了嗓音,语调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正义、勇气和求索的精神,很多人向我保证说苏格兰场的斯坦因很快就会升任警督。至少,我认为你可以给我们的警探一个机会。”他慢条斯理地列举着自己的理由,最后总结说:“而且今天是宴会的日子,为什么不带他去碰碰运气呢?”[/align][align=left] 真好,忍不住多嘴了几句话,现在你可上钩了!爱丽丝恨恨地想:老家伙显然有自己的耳目,他早就知道这回事了——说不定根本就是他安排的——今天只是想要钓我的话。[/align][align=left] “阿门。”魔女不再回答。[/align][align=left] “阿门。”大主教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余一人的教堂里。[/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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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 [/align][align=left] 时间刚好,艾尔伯特咔嗒一声合上怀表,注视着窗户外面巡警的灯光从拐角处渐渐消失。他接着最后一次瞥了一眼背后狭窄的走廊,那些模糊的轮廓都在熟悉的位置,黑暗中也没有其他人在。隔着薄薄的木板传来微弱但匀称的呼吸声,现在是子夜,旅馆里所有人都睡熟了。[/align][align=left] 年轻的巡警动了动肩膀做热身准备,同时检查自己身上的工具——锤子、钎子还有撬棍,都没有什么问题。他收起怀表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艾尔伯特已经观察了好几天,负责花街的巡警每一次最短也要半个小时才能回来。[/align][align=left] 不能让同行看见,毕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在给苏格兰场添乱。[/align][align=left] 艾尔伯特反身钻出窗子外面,用手扒住上侧的窗沿,同时脚落在底部的窗台上,整个身子都悬空露在大街道上。他不放心地摇了摇木质的窗户边框,大拇指扣进墙缝之中,慢慢站直了身体。[/align][align=left] 这里是花街十二号的旅馆,艾尔伯特包下了一个房间。他打算趁在夜里翻到房顶上去,撬开那堵墙的顶端看个究竟。[/align][align=left] 从被宣告知晓“伦敦之暗”的那一夜开始,艾尔伯特就试图重新找到花街十三号和它的女主人。但当他再次拜访的时候,迎接巡警的却变成了一堵冷冰冰的石墙——十二号和十四号中间是砌死了的。花街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十三号,周边所有被他问及的人都异口同声。[/align][align=left] 原来之前并非他找上了魔女,而是巡警蒙邀前来,而那张纸条就是请帖。[/align][align=left]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在数次拜访而不得门入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爱丽丝拒绝的含义,从此只把它当做是夜晚的奇遇、或者是恍然的梦境。但艾尔伯特不一样,他决定就此潜伏起来目不转睛地监视着爱丽丝和她的花街十三号。[/align][align=left] 接连几天几夜都少有阖眼,事实证明这是有效果的。艾尔伯特发现总计有七个人在这堵墙面前消失了。他们消失的时间有长有短,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都会在无意识间突然出现。这给了年轻的巡警莫大的信心:只要它确实还在那里,那么就算使用黑火药也能有办法找到一个入口。[/align][align=left] 今天是满月,天上清辉正好。艾尔伯特看了看地面上铁栅栏影影绰绰的模样,赶忙朝手指上哈了一口热气。要速战速决,他想。虽然现在已属春天,北风却依然吹的很紧,万一手指冻僵了可就麻烦了。[/align][align=left] 年轻的警探小心翼翼地松开右手,完全交由左手维持身体的平稳。他向上伸手摸住房顶的边缘,冷汗登时从额间滚落下来——糟糕,在楼下目测时估计的距离太短了,正差一点儿不够翻上去。艾尔伯特定了定神,松开左手慢慢摸上房顶。着力的位置不够大,他压了压手掌绝望地想。这时候巡警的上半身紧紧贴住墙壁,然后不断地将脚磨出窗外,最终几乎只剩下脚尖留在窗台上。[/align][align=left] 还是不行,艾尔伯特低头寻找有什么稍高一些可以落足的地方。但是周围太漆黑一片,他伸出一只脚在墙壁上摸索着——那些凹凸实在是太浅,连脚尖都放不进去,更别提用力了。[/align][align=left] 还剩下一个冒险的办法,艾尔伯特反复做了几次深呼吸,突然间脚尖用力一点,纵身向上跃起。大衣口袋里的锤子因为剧烈的动作颠了一颠,锤头露在外面。艾尔伯特用手肘平撑住身体,双脚岔开狠力在墙面上蹬了两下,挣扎着抬腿爬了上去。[/align][align=left] 正当他只剩下一只右腿还悬在空中的时候,因为方才的颠簸,锤子顺着重力从口袋里滑落出去。[/align][align=left] 糟糕!艾尔伯特想也没想,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向下捞住锤子。这个动作却使得他的身体整个挂在了空中,只剩下半条腿和一只手掌扒在房顶上承担起起全部的重量。额头上的汗水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艾尔伯特像是挂在窗前的风铃一样轻轻的摇晃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锤子放到嘴边咬住,同时左臂慢慢用力把自己拉了上去。但求稳不求急,得益于平日刻苦锻炼而来的力量,年轻的巡警总算平安无事的爬上了房顶。[/align][align=left] 趴在房顶上大喘息了一会儿,艾尔伯特接着起身用北风洗去满头的冷汗,滑到应该是花街十三号的位置。他蹲下来用手敲了敲灰白色驳杂的顶壁——看上去像是简单用建筑的剩料砌起来的——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回音。接着便掏出锤子和钎子,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准备用力。[/align][align=left] “你想要拆我家的房顶?我警告你,我可没爱丽丝的好脾气。你要敢落锤下去,我保证把你吸干了血吊在圣保罗大教堂的圆顶上。”[/align][align=left] 还没来得及抬头,艾尔伯特就看见一只红色的皮鞋迎面而来,旋即胸膛上便挨了重重一脚。接着便是天旋地转,满月和石头交替出现在眼前。他翻滚着从房顶上落了下去,在这一刻,他相信不管那个声音属于谁,她的威胁都是绝对可信的。[/align][align=left] “伊莎贝拉?你在房顶上干什么?”[/align][align=left] 耳畔响起爱丽丝熟悉的声音,艾尔伯特现在头脑里还是混沌一片,全然没弄清楚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感到浑身上下所有的肌肉和骨头都在哀鸣,身下冷冰冰的地面成了一种折磨,稍微一动便带来剧烈的痛感。[/align][align=left] “嘶……啊……”他发出轻微的呻吟,却是在庆幸自己没有摔在尖顶的铁栅栏上。[/align][align=left] “哟,原来是艾伯警官?”白裙盛装的爱丽丝俯身发出笑吟吟的问候:“你落地的姿势不错,而且这才是二楼的高度,应该没你感觉的那么严重。”[/align][align=left] 艾尔伯特偏了偏脑袋,颈椎发出咔嚓一声,这一次他看见门了,还有锈蚀的铁门牌。[/align][align=left] “这个小鬼警官在琢磨着拆我们的房顶,我打算替你处理掉他。你说是像过去那样把他插在尖柱上风干,还是低调一些绑上石头丢进泰晤士河里?”[/align][align=left] 伊莎贝拉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轻巧地落在艾尔伯特身前。她的身高和爱丽丝差不多,穿着鲜红的礼裙,整个人仿佛一朵盛开的玫瑰,舒展着热情而张扬的气息。伊莎贝拉有一张娃娃脸,五官小巧精致,血红的眼睛一眨一眨。金色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遮掩住一双肩膀的同时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如果她不是语气如此狰狞可怖的话就更美了。[/align][align=left] 爱丽丝撑住身前雪白的阳伞,无奈地回答道:“算了,我打算带他去参加宴会来着。”[/align][align=left] “参加宴会?你不是反对让他担当协力者的吗?”伊莎贝拉狐疑地问。[/align][align=left] “我改主意了。”[/align][align=left] “嗯。那就听你的。但有时候我还真搞不明白,你这想法变化的也太快了。”[/align][align=left] “毕竟我是魔女啊。”爱丽丝理所当然的回答,同时用伞尖戳了戳地上的艾尔伯特:“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就起来吧,马车就要来了。”[/align][align=left] 主啊,愿你赐福于我!艾尔伯特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之后挣扎着爬起身来。身上还是火辣辣的疼——尤其是那些在翻滚时接触过房顶和地面的部位——他闭住一只眼睛,嘶嘶地抽着冷风:“你们想要干什么?”[/align][align=left] “去仙境(Wonderland)。”[/align][align=left] 魔女的仙境?艾尔伯特的思维无端地发散开来,脑海中闪过一幅又一幅盘旋着魔鬼的阴暗画卷。爱丽丝暗示的难道会是地狱不成?还没等他收回神思,新的异变又产生了。[/align][align=left] 跟着魔女从来就不会缺乏惊讶,浓厚的白雾沿着花街的两端从视线尽头涌了上来,转瞬间便淹没了三人的身影。能见度骤然降至不足半米,爱丽丝和伊莎贝拉一下子都变成了模糊的轮廓,艾尔伯特拖沓着迈出两步凑到前面。正在这时,街道上传来了马蹄声和叮铃铃的脆响。他扭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在雾气中晕开球形的光,摇曳着离三人越来越近。不久一架黑色的庞大马车刮开雾流,缓缓在三人身前停了下来。[/align][align=left] 砰地一声车门弹开,伊莎贝拉和爱丽丝若无其事地坐上车去。看见下面艾尔伯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神呆滞的样子,爱丽丝嗤笑一声,朝他挥挥手道:“警探先生,上车了。”[/align][align=left] “哦……”他抬头望了一眼驾驶马车的人是谁,却因为浓厚的白雾而无法得偿所愿。就在艾尔伯特刚刚坐稳下来之后,随着一声鞭响,这架大车渐渐跑起来了。[/align][align=left] 马车的内饰和之前所坐的那一架几乎相同,都缀满了繁杂的蕾丝玫瑰和荷叶边,所不同的只不过是多了红色的种类。看得出来它的两位主人很喜欢这样的风格,艾尔伯特靠在椅背上,心想真是优秀的驾驶技术,居然感受不到一丝颠簸。[/align][align=left] “艾伯,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里尔伯爵伊莎贝拉·亨利·贝克勒尔。”爱丽丝接着又看向伊莎贝拉,说:“然后这是,呃,艾尔伯特·斯坦因,你知道的。”[/align][align=left] 艾尔伯特把视线转向对面的伊莎贝拉,想起她曾说过“我家的房顶”、还有那些用来威胁的恶毒话语。原来爱丽丝不是一人独居,他忍不住问:“魔女和……吸血鬼?”[/align][align=left] “嘿,他看出来了!”伊莎贝拉笑的时候露出了两颗尖锐的犬齿,像是有意无意间对警官进攻性语气的回应。[/align][align=left] “好吧……爱丽丝说你是里尔伯爵,那么是法国人?”艾尔伯特迅速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伊莎贝拉下摆,发现吸血鬼还没有要和自己握手的意思,于是紧绷着的右手也就松懈了下来。他很庆幸不用和这个危险的家伙做肢体上的接触:“呃,我是说……听说又一个拿破仑准备……”[/align][align=left] “见鬼去吧!我已经差不多两百年没有回自己的封地了。”伊莎贝拉用手比划出一个相当恶毒的咒骂姿势,接着嚷嚷道:“不管是国王上断头台还是三皇会战的时候,我都在躺在花街地下的棺材里睡大觉。”[/align][align=left] 吸血鬼真的是睡在棺材里的,艾尔伯特回味着他新确认的知识:另外,这群隐藏起自己獠牙的生物——至少伊莎贝拉是这样——不关心政治。[/align][align=left] “抱歉。”艾尔伯特对女伯爵点了点头,随后转向身边的爱丽丝——一个相对来说安全许多的交流对象,问:“那么仙境究竟是什么意思?对于吸血鬼和魔女来说的仙境吗?”[/align][align=left] “就是字面意思,艾伯,仙境(Fairyland)就是仙境(Elfland)。”爱丽丝微微皱眉:“在对面的大陆它被用来指代天堂或者伊甸园,更东方的人则会用类似的词汇描述长生不老的人们所居住的岛屿。但在英格兰它只有一个含义——妖精的国度。”[/align][align=left] “想想小时候祖母给你讲过的故事,就是类似的地方。”伊莎贝拉补充道。[/align][align=left] “我以为……”艾尔伯特已经瞠目结舌了:“呃……我是说我觉得……那些只是故事。”脑子转了几转,他接着问:“和故事里描述的一样吗?”[/align][align=left] “差不多,就算有的话要比对我们那些充满人类特有偏见的记载小很多。”爱丽丝抱怨道:“好像偶尔有几个光明的角色也被它们占据了,我们就只能充当黑暗的一面。”[/align][align=left] 那是因为你们真的会令人恐惧。艾尔伯特盯住伊莎贝拉的犬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感受,只是默默挪动身体又远离了她一些。现在不是继续问问题的好时机,年轻的警探干脆靠在软垫上休息起来,心中再次涌起对车夫的赞叹之意。[/align][align=left] 不对!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align][align=left] 作为苏格兰场的一员,他走过并熟悉伦敦大街小巷的每一条路,东区是重点之一。这座传统意义上的贫民窟,从花街到任何地方都不会有这么长一段修整良好的路面,再怎么说马车都太平稳了,没有丝毫的颠簸,这绝对不是奔驰在伦敦地面上的感觉。艾尔伯特拉开窗帘,霎时间一轮硕大的满月挤满了他的视线。年轻的巡警揉揉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车窗内外交映的辉光。[/align][align=left] 他们正行驶在天空之中,和阿尔忒弥斯擦肩而过。[/align][align=left] “要去的地方不在伦敦,按照正常的方**赶不上宴会的时间。”[/align][align=left] 艾尔伯特猛地站起身来,头顶“咣当”撞上了马车的顶蓬。一时间他完全无视了身上的伤肿,以及爱丽丝“嘿!你小心点!”的抱怨。年轻的巡警只是趴在玻璃上呆呆地注视着窗外的一切,月明星稀,深邃的夜幕中拉扯出断断续续的几缕云雾,盘绕在马车周围。他把头向下挤去,天上天下都被笼罩在浑然一体的黑暗里,整个世界只有伦敦的港口和其它几处还亮着仿佛星星连成一片般的微光。拜其所赐,艾尔伯特可以勉强辨认出蜿蜒的泰晤士河。[/align][align=left] 忘却了寒冷、疼痛和恐惧,艾尔伯特尽情欣赏着这幅注定让他永生难忘的景色。无论是爱丽丝还是伊莎贝拉都没有打扰他,年轻的巡警看着黑夜渐渐掩去微弱的光明,伦敦城最终消失在他们身后。之后漆黑一片的大地和天空便彻底连接在成为一体,再也不能将其分辨出来了,只剩下马车和月亮在浩瀚无垠的黑暗中奔驰。[/align][align=left] 这已经是仙境了,艾尔伯特坐下身来,脸却还紧紧贴在窗户上。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他突然看见天幕上出现了第二轮圆月——在它的身旁甚至也有一辆亮着昏黄光芒的马车!一时间,艾尔伯特不知道自己仍然是在空中,还是已经被魔女整个儿颠倒了过来。[/align][align=left] “我们到了,艾伯。”爱丽丝把洋伞当做手杖敲了敲车厢底,马车随即慢了下来,高度也开始缓缓下降。当煤油灯终于照亮地面的时候,艾尔伯特才恍然大悟那根本就是一个镜像的魔术——他们最终停在了一个湖泊上——只不过是由于梦幻般的经历才让他产生了诡奇的念头。[/align][align=left] 爱丽丝和伊莎贝拉推开车门,先后步下马车。两人的鞋底泛起阵阵涟漪,她们踩在水面上,却好似行走在伦敦的街道上一样。魔女从空虚一片中接过煤油灯,回身对还在车上的艾尔伯特皱眉叱道:“让淑女先下车?你究竟在磨蹭些什么?”[/align][align=left] “嗯……”巡警用脚尖轻轻点了一下湖面,触感又软又轻。他看见水面下黑乎乎的一片,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多深。[/align][align=left] “放心吧。”爱丽丝话音刚落,马车骤然化作一阵烟雾消失了。艾尔伯特猝不及防,猛地一闭眼跌坐在水面上。感觉到身下乍凉的一片,年轻的巡警意识到自己没有坠入水中。他睁开眼睛摸索着漾开的水面,双臂平展开慢慢在湖面上站稳了身子。[/align][align=left] 真是不可思议,艾尔伯特忍不住用力跺了跺湖水。却听见哗啦一声,结果半个脚踝都陷入了冰凉的水中。他赶忙拔出脚来,同时故意不去理会爱丽丝嘲讽似的刻薄笑声。年轻的巡警接着用手捧起湖水洗了洗脸,让因为激动而燥热难耐的心平静下来。[/align][align=left] “快点儿。”魔女向前一指,艾尔伯特的视线跟随过去,发现湖面上亮起了一点纯净的光。吸血鬼和她都已经朝着那个方向走出好远了。年轻的巡警三步并作两步,摇摇晃晃着追赶了上去。[/align][align=left] “真是不可思议……”他喃喃自语。[/align][align=left] 还没来得及给艾尔伯特惊叹的时间,伊莎贝拉已经伸手接触到了那团连接着妖精的国度和英格兰的光芒。三人的眼前刹那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须臾之间,魔女和吸血鬼已经离开了明镜般的湖面,转而踏上了绿茵茵的草地。[/align][align=left] 爱丽丝收起行灯——这里的天空中没有太阳,却明亮如同白昼。脚下的草地朝远方无限地延伸出去,举目四望,无数大小不一的灌木被修剪成形态各异的动物模样,在两人的身边欲跳欲跃。四面八方好似都是同样的景色,只有前面略略露出了灰蒙蒙的假山的山尖,为进入仙境的客人指引着方向。[/align][align=left] “那个警官……艾尔伯特,他不见了?”伊莎贝拉刚想迈出脚步,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她停下左顾右盼了一番,却发现哪里都找不到艾尔伯特的身影。[/align][align=left] “真是糟糕。”爱丽丝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低低骂了一句,继续说:“我是突然决定带他来的,还没有和这里的妖精们沟通好。”[/align][align=left] “什么?”[/align][align=left] “是试炼。人类要想进入妖精的国度,就必须经历过它们试炼才行。”其实不仅仅是人类,除了妖精之外的生命皆是如此。魔女从心底咒骂起自己的疏忽:这是最古老的规矩之一,没想到自己却给忘记了。[/align][align=left] “那怎么办?要不然我去把他给捞回来?”[/align][align=left] “还是不必了——”终归妖精们只是喜好恶作剧而已,爱丽丝拉住挚友的手:“正好我也想看看他的表现。”[/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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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 [/align][align=left] 而在艾尔伯特一边,眼中所见的又是另外一幅完全不同的景象。年轻的巡警茫然地行走在铺天盖地的金色之中。这是一片无边的金桂树海,无论朝向任何方向都只能看见嫩叶间缀满了金黄色的花,压住树冠顶端的枝杈低沉下来。艾尔伯特小心翼翼地从一棵桂树摸到另一棵,脚下踩在积的厚厚的一层松软的枯黄的落叶上,每走一步都发出“喳呀”的声音。期间还要小心盘亘着的露出地表的粗大树根。[/align][align=left] 他觉得自己至少也已经在这迷宫般的树林里毫无头绪地转了半个多小时了,周围异常的安静,艾尔伯特本能地意识到这绝非魔女口中的“仙境”。[/align][align=left] “爱丽丝!”他一边走一边喊:“伊莎贝拉!”但是在树林里连回音也被吸收的干干净净,艾尔伯特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年轻的巡警看着巨大的树冠。主在我们身边!明明没有任何声音,却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align][align=left] “爱丽丝、伊莎贝拉、你们在吗?”[/align][align=left] 沙沙沙,远处有一处枝杈轻轻晃动了几下。尽管动静十分细微,但长年锻炼出的警觉习性还是帮助艾尔伯特察觉到了异动,他迅速凑上前去,仔细端详着方才树枝摇晃的位置。[/align][align=left] “是你吗爱丽丝?”这声疑问有点儿愚蠢,再怎么说魔女也不可能小到躲进金桂树的花叶中去。不过艾尔伯特在潜意识里仍萦有一线希望——毕竟这里不是常理能够度量的世界。他向前伸出手,想要拨开遮掩视线的花串。[/align][align=left] “嘿!你想要干什么!”从金色的花蕊里刺出一声奶里奶气的尖细嗓音,像是尚未长开的孩子捏住了自己的嗓子。接着一只绿色的小东西飞了出来。[/align][align=left] 艾尔伯特最初还以为那是一只蝴蝶,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她穿着绿色衣服和鞋子的,看上去和人类的女孩儿一模一样,却只有六英寸长。两队尖细的翅膀几乎和身体一般大小,在末端闪烁着磷光。她一刻不停地在艾尔伯特面前飞来飞去,令这位年轻的巡警眼花缭乱——他甚至不知道她是怎样安安静静地躲在金桂树花串里的。[/align][align=left] “呃——”现在这种程度已经不能让艾尔伯特惊讶了,他比划着手问:“你好?嗯……我想问你有看到两名大概这么高的女孩吗?她们分别穿着白色和红色的礼服,很好辨认。”[/align][align=left] “我闻到了有蜂蜜的味道。”娇小的妖精根本没有理会他,反而快速地围绕着艾尔伯特飞转了几圈,年轻的巡警的视线一时没能停住跟着晃了一晃,差点儿就被当场绕晕了。它最后停在艾尔伯特的耳边,弯下腰眨眨眼睛问:“真好闻,那就是你吗?”[/align][align=left] 接着妖精一下子窜进了金桂花丛里,大声喊:“就是你,甜美的蜂蜜!”[/align][align=left] 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然艾尔伯特曾经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但他从没想过金桂树丛中能够隐藏下如此之多的妖精。她们一个接着一个从花蕊里、金瓣下或者树叶后面冒出来,甚至还有几只睡在树根上用落叶盖住自己的懒家伙。成百上千只几乎别无二致的妖精围绕着艾尔伯特飞来飞去,她们撒下的金色的点点磷光仿佛春天的细雨。[/align][align=left] “蜂蜜!”“好甜?好甜!”“很久没有过了。”“第一次见!”“想要舔一舔。”“可以吗?”“不可以吧?”“可以的!”“真的?”……这群妖精叽叽喳喳乱作一团,艾尔伯特的耳畔全都是类似的词汇。[/align][align=left] “我们能尝一尝吗?”最初的妖精凑到艾尔伯特眼前——事实上他已经分辨不出谁才是第一只了,只是在下意识里这样认为——眼里含着期待的光。周围的妖精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艾尔伯特。[/align][align=left] “嗯?”[/align][align=left] 妖精睁大了眼睛,可怜巴巴地祈求说:“我们能吃掉你吗?”[/align][align=left] “呐呐呐,可以的吧?”“一定可以的!”“那就是可以咯?”“是可以哦!”……根本没有给艾尔伯特回答的机会,妖精们已经自言自语般地做出了判断。年轻的巡警看着眼见无数双渴望的眼睛。那期待尽数化成了凛冽的凶光,他忍不住向后退去,脚后跟却绊住了一条隆起的树根,步伐一个不稳狠狠蹲坐在了地上。[/align][align=left] “哈哈哈哈,他害怕啦!”巡警眼前的那一只妖精登时带头拍手笑道,接着所有的妖精都开始笑弯了腰。“他害怕了!”“他害怕啦!”这样的声音在它们中此起彼伏。[/align][align=left] 一只妖精笑够了低飞至他的近旁,抬起头好奇地盯着艾尔伯特:“很久没有人类到这里来了,你来这里做什么?”[/align][align=left] 虚惊一场,艾尔伯特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伸手按住自己砰砰直跳的胸膛。随着恶作剧最终落下帷幕,大部分妖精都飞走重新隐藏起来了,看上去她们很容易对一件事丧失兴趣。惊吓之下,年轻的巡警也不再考虑许多,把缘由一五一十地全数说了出来:“你们知道爱丽丝吗?还有伊莎贝拉?她们带我来参加湖中夫人的宴会。”[/align][align=left] “你是夫人的客人!”妖精惊讶地说,同时回身飞旋了一圈:“那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们会带你去宴会的!”[/align][align=left] “呃……”事实上艾尔伯特在犹豫应不应该接受这个邀请,他开口含糊道:“爱丽丝和伊莎贝拉……”[/align][align=left] 但是妖精已经飞出去五六英尺的距离了,小家伙儿根本就不会听艾尔伯特说任何东西:“快点儿!”当然,她看上去也不像是认识魔女和吸血鬼的样子,如果她是一只诚实的妖精。[/align][align=left] 选择去相信点儿什么总是要比选择去揣摩、分析、质疑要轻松的多,尤其是在孤独无助而又没什么思考的时间的情形下。紧张感回落,艾尔伯特的脸又烧了起来,他咬咬牙下定决心追了上去。但好在这一次他似乎终于被上帝眷顾了,走了一段时间——不到十分钟——年轻的巡警隐隐间看到前方似乎是一片开阔地带。森林的出口!他兴奋地想,耳边似乎也萦绕起了欢笑声,于是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align][align=left] “艾尔伯特!”[/align][align=left] 从他身后响起一句低沉的女声。短短的几个音节却如同大本钟清晨六点的钟声,不容违抗,充满命令式的威严。艾尔伯特停下了脚步,似乎在听到声音的一刹那,这样做是必须的。[/align][align=left] “睁大眼睛,看看你的眼前。”[/align][align=left] 他确实已经来到了森林的边缘,眼前是一方平静的湖面,被沿岸的金桂树林所包围。艾尔伯特的一只左脚已经迈了出去,此时正悬于半空中——再迟半秒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踏进去。妖精早就消失不见了,年轻的巡警呆呆地看着水面上空漾的涟漪,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忽视如此明显的事物。[/align][align=left] “谢谢……”艾尔伯特回过身,发现一位手持折扇的贵夫人站在树下。她穿着雍容的白色礼服,用金黄的蕙穗结合纹饰做点缀,和女王加冕的时候所穿的那件一样,区别只在于没有了黑底的披肩。方才提醒了自己的正是这位典雅端庄的女士,她正面向艾尔伯特露出微笑。 [/align][align=center]她走在美的光彩中,像夜晚[/align][align=center]皎洁无云而且繁星满天;[/align][align=center]明与暗的最美妙的色泽[/align][align=center]在她的仪容和秋波里呈现;[/align][align=center]耀眼的白天只嫌光太强,[/align][align=center]她比那光亮柔和而幽暗。[/align][align=left] 除了拜伦勋爵的诗篇,艾尔伯特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眼前的夫人。[/align][align=left] “妖精的恶作剧可不止一次。”她朝艾尔伯特点头,旋即优雅地转身道:“跟我来。”虽说是邀请,却依旧是一副不容违抗的语气。艾尔伯特掐了掐自己的脸,确认没有陷入另外一个幻觉里。[/align][align=left] 这一次两人离开金桂树林所花费的时间更短,才刚刚超过五分钟。年轻的巡警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一切感官——如果这座森林无论朝向哪里都只有这么短的延伸的话,自己怎么会在里面茫然地转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摸到出路呢?[/align][align=left] 熙攘的人声真切地传入耳中,天光在艾尔伯特的眼前开阔起来。在贵夫人的带领下,年轻的巡警终于步入了妖精的庭院。他看见不远处有一座灰蒙蒙的小山,所有的来宾都聚集在那里。有许多看上去像是人类和明显的非人类的家伙:妖精,各种各样的妖精,风一般的幻影和从水面上浮出的精灵,不一而足;体型庞大的白狼用后脚站立起来,毛茸茸的巨爪握着过小的酒杯,正和黑袍的男人交谈着;还有耍着骨头棒的巨魔,它在一群地精中表演抛物的杂技;黑漆漆的骷髅不吃不喝,只是咯咯的笑着,露出所有的牙齿;甚至有一只长着角的魔鬼拖着火焰般的尾巴经过人群,把一名巫师的袍子点着了,但是火焰烧至他的肩头,忽儿变成了许多飞鸟。[/align][align=left] 当然,赴宴的宾客中还有风度翩翩的吸血鬼和魔女。[/align][align=left] 一架马车驶过艾尔伯特的眼前,凌空在他的鼻尖前面转了个圈。它只有榛子的空壳一般大小,车辐是蜘蛛的长脚,车篷是蚱蜢的翅膀,挽索是小蜘蛛丝,马鞭是蟋蟀的骨头。一只小小的灰色的蚊虫赶着蚂蚁般的细马,麦布女王嗡动翅膀,低头行礼:“夫人,向您致敬!”[/align][align=left] 她是麦布女王,翻开莎士比亚的戏剧,你就知道她究竟有多古老而富有传奇。从艾尔伯特的鼻孔里吹出的气流扰动了驾车的小虫,它狠狠地朝着警官抽了一鞭子——用天际的游丝做成的缰绳。不过没关系,警官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这时候艾尔伯特在人群中看见了爱丽丝的身影。[/align][align=left] “爱丽丝!”现在那张总是挂着嘲讽笑容的脸反而让警官从心底诞生出了一阵亲切感,艾尔伯特大声喊。爱丽丝也马上注意到了这边,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夫人!”[/align][align=left] “夫人?”艾尔伯特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迷惑地望了一眼为自己引路的女士。这时候他们已经步入了人群里,不少生灵都想两人点头问好以示敬意。[/align][align=left] “你还不知道站在你身边的这位夫人是谁?”赶过来的爱丽丝从鼻孔里喷出嘲弄的哼声,揶揄他道:“当时真该把你踢进湖里,用清水替你好好洗洗眼睛。听好了,艾伯,她就是湖中夫人,妖精们的主人,这片国度的女王,同时也是这次盛宴的举办者。”[/align][align=left] “呃……湖中夫人?”这样的解释不足以消除警探心中的疑问,他想:我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align][align=left] “你应该知道夫人的,每一个英格兰人都应该知道。”[/align][align=left] “当凯尔特人点燃英格兰的第一丛篝火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湖中定居;当盎格鲁-撒克逊人首次颂唱《贝奥武甫》的时候,她身着盛装在诗人旁翩翩起舞;她曾经为亚瑟铸造过不朽的圣剑,也曾为韦塞克斯的阿尔弗雷德加冕;她用如尼文字写下过自人类目睹以来北海所有的风雨,当然也见证过维京人和诺曼底人的入侵与征服。”[/align][align=left] 魔女的眸子里刻印出狡黠的意味,仿佛要将他的所思所想都玩弄在手中,继续追问道:“你追求一个具体的名字,追求一个被描述过的身份,但是名字没有意义。薇薇安、尼妙、妮妮安妮或者伊莱恩,被人类描述过的妖精总是会有很多身份。想象和误解已经为她蒙上了很多层迷人又神秘的面纱,艾尔伯特,这就是湖中夫人,你那浅薄的智慧能揭开它窥见真相吗?”[/align][align=left] “我不知道……”警探脸上满是窘迫。[/align][align=left] 夫人用手掩住嘴,咯咯笑着替艾尔伯特解围:“故弄玄虚还真是魔女的通病,她们就爱戏弄别人然后兀自露出洋洋自得的模样。怪不得俗话讲:‘有惑莫与魔女言,无益又添虑’。”[/align][align=left] “俗话还说:‘十名魔女的法术也比不上一个妖精的恶作剧’。”[/align][align=left] 夫人用扇子敲了敲爱丽丝的头,道:“那是在嘲讽你们华而不实,广而不精。”[/align][align=left] 爱丽丝干笑一声,话锋陡转:“怎么样,夫人?他通过试炼了吗?”[/align][align=left]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试图去爬上我的金桂树顶的人。”妖精的女王稍作思考。那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艾尔伯特惊讶地发现她的眸子已经从先前的湛蓝变成了碧绿。[/align][align=left] “或许只是因为他天性愚蠢。”魔女耸耸肩,忘不了讽刺警探一句。[/align][align=left] “或许蠢人不会泄露我们的秘密。”[/align][align=left] “好了好了,爱丽丝。”伊莎贝拉插进嘴来给两人打圆场:“你永远斗嘴不过她的。如果说妖精除了法术之外还擅长什么,那就一定是如此了。”[/align][align=left] “没错,爱丽丝,让我们就此打住吧,我感觉到最后两名贵客已经到了。”[/align][align=left] “您的意志,夫人。”魔女转向艾尔伯特,挤出一个逗弄的眼神,然后凑近他的耳边:“看着吧,艾伯,你一定想不到来的人会是谁。”[/align][align=left] 不,警官想,这回你可大错特错了,今夜里我已经见识过许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再感到惊讶了。瞧吧,哪怕来的是一条龙,我也有信心像个真正的骑士一样沐浴灼热的吐息。[/align][align=left] 夫人的预感不错,从树林里走出来两名人类。她们披着金色的斗篷,彼此亲昵地挽着手,毫不起眼,看上去就像是对普通的巫师或者吸血鬼夫妻。但艾尔伯特知道她们是人类,警官认识她们,无比熟悉,他惊讶地长大了嘴巴,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夫人的国度——那是维多利亚女王陛下和她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殿下。[/align][align=left] “很高兴看到您有一个好气色,陛下。”绅士们对两人叩胸鞠躬,而女士们提起裙摆行礼,无论伊莎贝拉、爱丽丝还是湖中夫人莫不如此,维多利亚也同样回礼:“我也是如此。”[/align][align=left] 只有艾尔伯特傻愣着。[/align][align=left] “这就是我们的新守夜人?”女王转向艾尔伯特,柔声安慰道:“你有一个和他很像的名字,只差一个字母,让我仔细看看你的脸。”而艾尔伯特激动的双股战栗,脸颊升烟,他方才单膝跪倒在维多利亚面前,轻吻女王的手背,然后顺从地抬起头。[/align][align=left] “陛下……”警官结巴起来,想为自己的失礼道歉,却迷失在了那双湛蓝的眼睛里。[/align][align=left] 这时候爱丽丝在背后狠狠踢了他一脚:“嘿!”然后大摇大摆地说:“请您原谅,陛下。我本想给他个惊喜,因此还没有讲述关于您的事。”[/align][align=left] 伊莎贝拉翻了个白眼,她才不相信自己挚友的说辞,肯定是一开始就期待着可怜的警官的反应。[/align][align=left] “没有关系,我深以你的爱戴为荣。”维多利亚拉住艾尔伯特的手,示意苏格兰场的警官大方地站起身来,而阿尔伯特亲王则对他含笑点头。“你可了解伦敦之暗,了解守夜人的职责?”[/align][align=left] 艾尔伯特困惑不解:“守夜人?没人和我说起过。”[/align][align=left] “哦?那我猜爱丽丝已经向你展示了最黑暗的那一部分,但这远非伦敦之暗的全貌。”女王陛下侃侃而谈,她的声音纤细、优美而富有感染力,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名出色的吟游诗人:“在过去,人类与夜之子民曾经争斗了上千年,相互畏惧、相互杀戮。但是基于对幸福与自由的追求和正确的理解并坚持上帝的教诲,缔约者们最终意识到了这一点:人类、妖精、巫师、吸血鬼,还有其它一切拥有理性并以此为傲的生灵都应当享有同样的权利。于是我们取得了共识,彼此相互谅解,并达成了协议:只要身处英国的领土,狮子与独角兽就将永远庇护他们。”[/align][align=left] “这正是伦敦之暗。在这座城市里,我们包容万象,你明白了吗?”[/align][align=left] “我……难以置信。”艾尔伯特瞠目结舌:“我明白,但……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align][align=left] “说来话长,毕竟这中间有很多故事。我相信日后有时间的话,爱丽丝会详尽地讲给你听。”[/align][align=left]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伟大的进步,尤其是经历过漫长的抗争之后。”魔女舔舔嘴唇,似是想起了逝去许久的血与火,为她的双瞳蒙上了一层悲伤的面纱:“在对岸,我们被教会追捕了上千年,终于在伦敦谋得了生存的自由。”[/align][align=left] “而这些都过去了。”阿尔伯特亲王补充道:“保护这一切的被称之为守夜人,缔约者之一的爱丽丝一直担任这个职位。但是按照约定,她应当也必须有一个人类的协力者。艾尔伯特,他们向陛下推荐、选择了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将赋予你女王特使的身份和职权。”[/align][align=left] “呃……”轮到年轻的警探瞠目结舌了。[/align][align=left] “难道你要拒绝女王陛下?”伊莎贝拉皱眉。[/align][align=left] “我受宠若惊。”他不知道这是否合适——但为了表现自己的勇气——还是气鼓鼓地瞪了伊莎贝拉一眼,换回来一个惊讶的表情和魔女哄然的笑声。“您的意志,陛下,愿天佑女王。”[/align][align=left] “那么事情已经谈妥了。”湖中夫人微笑拍手:“现在,让我们开始宴会吧。”[/align][align=left] 维多利亚看着这一切掩嘴轻笑,她将目光落向警官,用柔和的安慰和鼓励包裹住艾尔伯特。但是她的视线不过须臾便离开了,转向芸芸生灵。女王陛下靠在丈夫的肩膀上高举酒杯,拉开了宴会的序幕:“天佑伦敦!”[/align][align=left] “天佑伦敦!”[/align][align=left] 仙灵奏响柔美的音乐,塞壬游弋在人群里浅吟轻唱,蟋蟀和蝈蝈则为她们拉出和谐的伴音。阿尔伯特携手维多利亚进入舞池,那是一个被人群包围起来的圆形区域,绿草如茵,手感胜过来自米兰和波斯的高级地毯。接着是湖中夫人与一名风度翩翩的吸血鬼男爵,然后爱丽丝和伊莎贝拉也踏了进去,两人的舞伴分别是披着长斗篷的骷髅和白衬衫燕尾服的男巫。[/align][align=left] 艾尔伯特看着那些人和非人,打定主意拒绝献上自己蹩脚的舞技。[/align][align=left] 无数妖精从树林里飞了出来,正是先前戏弄过艾尔伯特的那一种。她们三五成群地端上来宴会的食物,主要是各种各样的新鲜水果:大颗大颗的树莓、青色和红色的苹果、快要胀破了的蓝莓、圆滚滚的橘子、饱满的樱桃……甚至还有胖乎乎的芒果和硕大无比的菠萝,这在英国可不多见。[/align][align=left] 另一种比她们体型稍大的妖精顶来了罩着圆顶的盘子,里面是烤好的鹿肉,掀开之后兹兹地冒着香气。这是宴会里唯一的肉类,主食则是水果、大麦面包和拌了甘蓝与苦菊的蔬菜沙拉。[/align][align=left] 最后从湖水里出现了水精,她们带来了成桶成桶的麦芽啤酒、白兰地、红葡萄酒、香槟、杜松子酒以及威士忌,以微醺的气质为宴会助兴。艾尔伯特谨慎地上前去接了大半杯威士忌,然后从一旁的铁皮桶里夹起冰块——所有的冰块都棱角分明、通透晶莹,切面光滑而整齐,远远看上去很容易与宝石混淆。[/align][align=left] 警官喝了一口酒,味道像是苏格兰而非爱尔兰的风格。他后退几步正好背靠石山,一只胳膊平举勾住旁边凸起的角状岩石上。现在没人打扰他了,艾尔伯特啜饮着威士忌,让因为兴奋而发热的脸颊和头脑都冷静下来。[/align][align=left] 他低头看了一眼,和一只酒桶盖般长度的、被深黄色的虹膜包裹住的、狭长的瞳仁对上了视线。艾尔伯特差点儿把手中的酒杯丢了出去,他猛地收回胳膊,向前踉跄着奔了两步,却被绊倒摔在草地上。警官的胸膛因为紧张而剧烈起伏,直至他想起这里是夫人的国度。[/align][align=left] “你好?”艾尔伯特咽了一口唾沫,举起还剩下一个底儿的威士忌试探性地问道。显而易见,刚刚自己背靠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隆起的石山,而是一只趴伏在地面上的庞大又古老的巨兽,它的尾巴好似扎进地里的岩根,翅膀耸立成尖顶,覆盖全身的鳞片则像极了坚硬的石头。[/align][align=left] “你好,年轻的守护者。”巨兽眨了眨眼睛,并致以彬彬有礼的问候。不是用魔法、用火焰、用毒液,而是用诚挚的语气和流利的英文:“不用害怕,我是法尔赛弗,德赫瑞姆肯之子、威尔士红色血脉的继承者、缔约者、女王陛下与人类的朋友。”[/align][align=left] 它是古龙法尔赛弗·洛克温斯(岩石之翼)。[/align][align=left] “你来参加宴会?”艾尔伯特安心下来。[/align][align=left] “是,也不是。准确的说,我是来为夫人看守阿瓦隆的大门,直至她重新醒来。”巨龙的声音低沉,带着通过长长脖颈的隆隆声,仿佛滚在天空中的闷雷。但奇怪的是宴会里没人注意到它,只有艾尔伯特一个人听见了法尔赛弗在说话。警官进一步发现:法尔赛弗甚至连嘴都没有张开一下。[/align][align=left] “那真是可靠的看门人,她们选择你很明智。”足以掀翻千军万马,艾尔伯特心想。他拍拍衣服,但没打算站起身,然后发现上面根本就没有丁点儿的尘土与落灰。[/align][align=left] “我希望你也是,嗯,我希望当我睡醒的时候还能再见到你。”[/align][align=left] “尽力而为。”艾尔伯特不知道龙一觉要睡多久,但根据广为流传的神话和故事,那一定是一个漫长的时期——对于人类而言。年轻的警官尽量使自己表现的从容大方。但即使如此,在一个足有五、六十米长的巨兽面前,恐怕没有人类能保持轻松自在。“对了,你说你是缔约者?”他记得爱丽丝也是缔约者,但不知道这个词表达的具体含义,而是仅仅感觉到它似乎指的是一种宽泛的荣誉。[/align][align=left] “没错。”[/align][align=left] 艾尔伯特请求道:“现在你有时间吗,给我讲讲伦敦之暗吧。”[/align][align=left] “你很好学?”法尔赛弗的眼神里透露着思量的意味,“但既然你是守夜人,爱丽丝会给你讲的。”[/align][align=left] “她不适合,她——”艾尔伯特飞速地看了一眼正在跳舞的魔女,确认她仍旧没有在注意自己:“说话总是故弄玄虚。”[/align][align=left] “你说得对,而且总是要求代价。”法尔赛弗转了转它那硕大无比的瞳仁,赞许道:“那么帮我拿一桶麦芽威士忌来,不要冰块,替我洗洗牙齿。”[/align][align=left] 于是艾尔伯特从咯咯发笑的水精那里讨来整整一桶的麦芽威士忌,把它骨碌碌地滚到法尔赛弗的鼻尖前面,然后倒进巨龙张开了的血盆大口里。年轻的警官一时间心神激荡,竟然大胆地尝试站了进去——确认那足够把他整个儿囫囵地吞下。[/align][align=left] “好吧,但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不会有机会去跳舞的。”[/align][align=left] 警官盘腿坐在巨龙面前,竖起双耳仔细倾听。于是法尔赛弗从亨利八世爱上身边的魔女开始,说到血腥玛丽如何忠实的执行她西班牙未婚夫和天主教会的命令。之后它说起夜之子民们召唤风暴绞杀无敌舰队;说起伊丽莎白治下的荣光与阴影;说起查理一世引起的可怕复辟;说起大吸血鬼克伦威尔的头颅被挂在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尖顶上。再之后是光荣**,它自豪地讲述十七名缔约者于《权利法案》的背面署下名字,还有《荣恩赦令》所成就的伦敦之暗……[/align][align=left] 这的确是个很长的故事,需要用很多本书才能写尽。逝者如斯,从宴会开始到宴会结束,法尔赛弗才刚刚讲到爱丽丝和她的第一任协力者“洋娃娃”克里斯蒂娜的故事,距今大约一百六十年。[/align][align=left] “今天就到这里吧。”巨龙停顿下来。它仰头示意沉迷在瑰丽故事中的艾尔伯特长夜将尽,湖中夫人已经开始与有的客人道别。法尔赛弗最后模仿人类嘟囔道:“乖巧的守护者,我期待有朝一日你能亲自为我带来新的故事。”[/align][align=left] 艾尔伯特站起身告别巨龙,长时间盘坐在草地上令他双腿发麻,只得一瘸一拐地赶到爱丽丝和伊莎贝拉身边。这让警官着实又被两人好生嘲笑了一阵子。这段时间湖中夫人带着妖精们一一与客人告别,并且艾尔伯特注意到:她为所有的来宾都准备了礼物。[/align][align=left] 她送给魔女的礼物是一把装饰用的短匕首。银色的剑鞘上正反两面都镶着红宝石,周围的银丝则编织成橡实纹饰,并在刃面上纠缠出树藤的样式。至于剑柄也是同样用纯银打造,皎洁如满月的辉光,大小则堪堪合适魔女握在手中。[/align][align=left] “魔女爱丽丝,伦敦之暗的守护者。很遗憾我没办法赠与你需要的公正与智慧。这把剑虽然无法辨明是非,但是却可以感受出他们怀有的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你守护伦敦,那么愿它能够代替伦敦守护你。”[/align][align=left] “如果你能在,我相信会比它更有益。”爱丽丝接过匕首,面无表情。[/align][align=left] 但是夫人只是微微一笑,便行至伊莎贝拉的面前,对她行吻面礼:“吸血鬼伊莎贝拉,暴虐之女爵。你怀着难以自制的破坏冲动诞生,对你来说要控制住自己的可怕欲望是很痛苦的事,但我很高兴在过去你总是能做到这一点。这把剑能够使你获得稍许的平静,我希望在未来你永远不会用到它。”[/align][align=left] 伊莎贝拉拿着短剑试了试手,她半抽出蓝宝石剑鞘中的利刃,露出一截凛冽的寒光。“你的作品一直都这么精致,并且卓有实效。”[/align][align=left] 接着是女王,夫人恭谨地行礼致意:“维多利亚陛下,请允许我尊称您为暗夜的弥赛亚。能为您打造王冠是我的荣幸,但我很遗憾再没有什么能够为您做的了。”[/align][align=left] “我很高兴能够获得妖精的祝福。”[/align][align=left] “那么我祝福您能长寿,并且眼中所见的国家处处繁荣昌盛。”连妖精的寿命也并非永恒,她当然知道世界上不可能有不落的太阳。但若只是横跨人一生的辉煌却还不难做到。[/align][align=left] 最后她走到警官面前:“至于你,艾尔伯特。我将这枚戒指送给你,愿它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庇护。”湖中夫人从手上褪下一枚纯银的指环,上面朴实无华,毫无装饰。艾尔伯特懵懵懂懂地接过礼物,笨拙地套在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上。[/align][align=left] “你可真是幸运,艾伯。”魔女毫不掩饰脸上的羡慕:“夫人也是铸造的妖精,这是她随身的指环,必然蕴含着充沛的魔力。倘若是由黄金铸成,我都要怀疑是否能统治世界了。”[/align][align=left] “艾伯……”维多利亚稍微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关系真好。” [/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center][/align]

[align=center] [/align][align=left] 或许是这个晚上实在太过于绮丽,一件又一件新鲜事物塞满了他的脑子,艾尔伯特居然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样回到家里,又是怎样倒头大睡,直至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的。在这之后年轻的警官又在床上躺了好大一会儿,他盯着自己右手的戒指,确认夜里发生的一切并非一场篝火燃烧映出的幻梦。[/align][align=left] 最后艾尔伯特的胸中涌起强烈的责任心,这和他过往所笃信的正义交织在一起,一种模糊的使命感渐渐显露雏形。女王特使,他想,还有守夜人。 [/align][align=left] 这座古老城市的崭新一面在他的眼前徐徐铺开。[/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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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间以下膨成半球状,蕾丝纹饰层层叠叠 夕阳透过五彩的玻璃晕成暖黄色 满是褶皱的面容仿佛和教堂一般沧桑

都是不錯的字句呢(抄筆記) 我的話大概會說 膨成球狀的裙子的尾部逢了一圈蕾絲 大概這樣吧 都會形容得很普通

我好想把樓主的一些畫抄下來印用阿 像是敘述夕陽那句我覺得頗好用 橘黃色的夕陽穿透五彩的玻璃 不過我的話可不會想到暈這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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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体质的咸鱼 发表于 2017-1-11 20:53

腰间以下膨成半球状,蕾丝纹饰层层叠叠 夕阳透过五彩的玻璃晕成暖黄色 满是褶皱的面容仿佛和教堂一般 ...

啊……不过这种景色……感觉到了就好,不需要太讲究的……

说起来咱要写些什么景色……都是对着电脑搜出来的图片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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