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 原创短篇科幻小说——《垃圾回收商》

[NOESIS]

男孩静默地驻足于父亲的墓碑前，手中的锥体窸窣作响。他含着泪：“爸爸，听，这就是天使的声音。”

 

我曾是边缘文明的一员，在与歌者文明的大规模战争中，误入了由死线交织而成的禁飞区。面对随时可能扩散的暗黑弦体，我拟用极不成熟的折跃技术脱身。由于折跃难度随质量迭代而指数级倍增，我只得放弃飞船和上面的其他物件。我负担不起任何风险。幸运往往伴随着不幸，虽然成功离开暗黑监牢，我却来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星系。

 

我们的技术可以实现真空飘行，甚至改变时间的流逝，只是为了维持宇宙秩序而很少实践。而这也使我不至于受困在此，于是我便自在地于宇宙中漂泊，享受难得的自由。要知道，在旷日持久的战争期间，即使是对我们，自由也是一种奢望（注：一般认为越是先进的文明，越重视个体的需求）。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的存在如同我们的实体一般，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

 

缓慢地飘行在某个星系内，探寻着有趣的事物，感到无趣就把时间推进几十年，若是碰到没有生命的星系，便折跃到其他星系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这样轻松自如地度过。

 

我的职责或者说爱好，是将那些本不该继续存在的生命折跃到更高的维度里，与他们交谈，探索低级生命之间的差异。因而，我将自己称为垃圾回收商。

 

尽管看上去和其他智慧生物存在的星系差异不大，但银河系的所在仍令我欣喜。这里的真空中尘埃很少，粒子风暴也不常见，使我的飘行平稳而流畅。人类似乎是此处唯一的智慧文明，这令我跃跃欲试。

 

这是目前第17次火箭发射，我极其激动并渴望意外发生。要知道，上一次航空事故还是在14年前。由于分神，在那之中我只找到一些碳化的棕色皮革，那次失手一度令我恼怒。

   

一切与我所期待惊人的相似。燃料泄露，自燃，解体。舱内只有一位女航天员，我熟练地操纵着空间。

   

宇航员在青山绿水的环绕中醒来，至少我认为这是人类最喜欢的环境，人类的城市令我莫名十分反感。她试图通过自己的脉搏来测算时间，每当这时，我便放慢时间，令她束手无策。

    “人类，知道这是哪里吗？”我发出他们的语言。

    “我什么都不知道，请问你在哪儿？”她呼喊。

    “我是垃圾回收商，是你们的神与上帝，你的生命已不属于你自己。”

    “所以，我该怎么做？”

    “听我讲一个故事。”

   

我很快便找到了与她相关的信息片段，整理了一下思绪。

   

有一个小男孩，成绩优秀但性格孤僻，在一次军方对恐怖组织实施的EMP打击时，他家附近区域都受到严重干扰。虽然大多数人并未将收音机里的杂音当回事，敏锐的他却坚信那声音来自外太空。他因而钟情于电磁波，摆弄各种各样的天线和收发不同频率的信号是他的最爱。在高中时，彻夜的聆听使他精神困顿，成绩严重下滑。但他也破解了航空级别的机密代码，从而可以听到NASA的内部通信。一次他获悉了航空局即将发射两只泰迪狗到太空，数日后的电视转播证明了消息的真实性。尽管发射途中出现了意外，但他仍因自己的发现而彻夜难眠。

   

然而，不幸的事仍然发生了。学校对他的退步极为不解，并在一番调查后发现了他的心血。校方极其重视自己的名誉，同时也希望能挽回一位学习天才，勒令他在停止监听与退学中做出抉择。男孩非常痛苦，他还记得他考上全州最好的高中时，父亲慈爱地用胡子拉碴的下巴蹭他的额头，这对一个暴脾气的男人来说是多么难得呀！在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对内心与太空声音的追寻占了上风，他毅然从学校退学，并因此与父亲决裂。他忘不了父亲的不解，忘不了那失望的表情，但他并不后悔。

   

他白天在外为学生补习物理，晚上便蜷在出租屋内，尽力捕捉来自外太空的声音，多年来一直如此。

   

直到一天深夜，航空频道传来断断续续的女声：“如果有人听到，我可能回不来了，我的女儿还小，还没上学，她最喜欢泰迪熊，希望有人能帮帮她…”男孩被震撼了，这是上天赋予他的使命！

   

他千方百计地打听女孩的消息。看新闻，搜索，想尽一切办法，他做到了。自那以后，每年女孩的生日，他都会以母亲的口吻给女孩写信。女孩越来越大，信也越来越长。但在最后总会说妈妈工作忙，不能回家，还会捎带一个大泰迪熊。年复一年，从未间断。他不知道女孩相信了没有，只是一直做下去。

   

我以长久的沉默宣告故事的结束。

   

宇航员看看自己，似乎衰老了几十岁，连走路都很困难，但她眼里盈满了感动的泪水。

   

“从维持宇宙的平衡上说，我不能再让你与外界有任何接触，不过。”我顿了一下，将一个没有质量的黑色锥体交给她，“鉴于这是我讲过，也是我听过最有趣的故事，我决定换一种做法。这里面承载着我真实，本来的声音，你可以叫它黑冰，我将它送给你。此外，你还剩下三天的生命，你可与你的家人们告别，希望你知道什么事情不该做。”

   

宇航员轻轻点头，我闭上眼，就好像我有眼眸那样，又挥了挥本就不存在的手臂，静静地送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