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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單回短篇] 杀死电帚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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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  当我醒来时,四周一遍空白。我只听见两道声音正惊恐的私语。[/align]

[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它动了。"[/align][align=left]  "又…发生了……又再度……发生了。"[/align][align=left]  "看吧,我几小时前就在说它在动它在动,动的厉害,你就是不信!"[/align][align=left]  "可….可它跟我们不一样。它…….平常就在…动来动去了。因…为…它的工作就是在…地板上…窜来窜去,不是……吗?"[/align][align=left]  "那不一样,你这傻子。你现在认真看,它现在正依靠自己的力量动弹着啊。"[/align][align=left]  意识清醒点了。[/align][align=left]  身子好沉,而且冷飕飕的,我抖了斗,让身子暖活些。[/align][align=left]  "它…又…动…了…"[/align][align=left]  "我看见了,你这傻子。"[/align][align=left]  他们是在说我吗?原来是说我?[/align][align=left]  "它…又…"[/align][align=left]  "闭嘴,不要开口了。我们要上去跟它打个招呼。"[/align][align=left]  看来确实是在说我。以窃窃私语来说,这音量未免惊人了些。我都听到了。[/align][align=left]  我寻找声音的方向,然後一瞬间就见到了刚刚在对话的两位。[/align][align=left]  一晌间,我呆住了。[/align][align=left]  "你……你…"[/align][align=left]  "你好啊,老兄。或着妳是大姊?请多多指教了。我想跟你慎重的来场见面礼,但我想,你刚刚八成已经听到我们两个的谈话了吧?所以就免礼了。"[/align][align=left]  真无礼的家伙。[/align][align=left]  说话像是连环炮的这无礼东西个子颇小,跟旁边说话结巴呢喃的家伙一比,更是像个小东西。[/align][align=left]  可是我的问题完全不在这里。令我惊恐的事情远超过了他们一搭一唱的对话方式,或是他们丝毫没有靠近我的意愿这些锁事。[/align][align=left]  我吃力的,费劲的,细碎的,以话语表达我当下的心声。[/align][align=left]  "你们这是怎麽回事?"我惊恐道,"你们是……你们是….是你们在跟我说话?你们正在开口?"[/align][align=left]  小个子发出了不耐烦的反应:"啊,真它妈的,看到我的人又是这反应!"[/align][align=left]  大个子答腔:"就…..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一样……"  [/align][align=left]  我不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align][align=left]  "你….你是….你是一个电扇?!"[/align][align=left]  谁都不会相信的。[/align][align=left]  在我面前的,是一台电扇。四片扇面,三颗按钮,一张隔网,半片滤扇,一体成型的白色流线旁插着根银镀电线。电扇的线头插在墙面上的两孔插头,倚着我前方的墙壁,放置在地板上。[/align][align=left]  距离电扇隔几步,逼近墙壁接缝的直角处,则是一台电冰箱。这台电冰箱两门收纳,颜色不采,大概是略旧了。它的电线在墙面上用胶带固定,一脉延伸到天花板以至於转角的转角,看到了我看不到的地方。[/align][align=left]  刚刚跟我对话的,无疑就是这"两位"。[/align][align=left]  "我在跟一台电扇跟电冰箱说话?"我难以置信的脱口而出。[/align][align=left]  电扇说:"瞧呢,大个儿。听听他说这话。"[/align][align=left]  电冰箱说:"你…你…你不要太吃…吃惊……"[/align][align=left]  它们是怎麽说话的?它们没有嘴巴,可是我却听得清晰。它们的对话就好似脑电波,在我意识中很自然的传出,而且响亮。它们当然没有脸孔,我是纯粹用语气去猜测它们的起怒哀乐;可奇妙的是,我就是能感受到些甚麽东西,例如电扇现在的烦躁,电冰箱的无措。[/align][align=left]  等等,还有件事。我浮起了一丝早该有的疑惑。[/align][align=left]  我是谁?[/align][align=left]  电扇道:"冷静点听我说。"[/align][align=left]  "真的要冷静。你先缓几口气,然後──你应该能"看"见我们吧?我跟大个儿可以,你当然也行才是──然後你转头,盯你的左边。左墙上有面镜子,你看清楚自己,然後再问我们你想问的东西,好吗?还有,电冰箱,你这傻子闭嘴,我知道你又想说些呆头鹅才会说的蠢话,因为你从不动脑筋。"[/align][align=left]  我看像镜子。然後马上明白它说的要冷静是何意。[/align][align=left]  两只滚轮支撑着浑满的椭圆形机体,横竖在电扇跟电冰箱对面的墙壁。壳正面是两颗鲜红的按钮,左右等大。插在椭圆形本体上的,是一根长过本体三倍的灰碧色金属管,用软条联结在本体上,因为太长而横放在地板上,跟本体呈现略近直角的角度。在金属管的底端是块横状长方物,底端正对镜面,空荡的孔部围了一圈黑须色的人造纤维毛,上面黏贴了几块脏污。[/align][align=left]  镜中是一台半白参红的电帚。[/align][align=left]  换言之,我是一台电帚。[/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哇,果然比看到电扇跟电冰箱说话,还要更令人吃惊。[/align][align=left]  为了确保真伪,我扭动一下身子[/align][align=left]  电扇跟电冰箱沉默,大概在等我开口说话。说是开口,我有嘴吗?这样一想,我刚刚又是怎麽跟它们对话的呢?我既没口也没耳,仔细一想,真是吊诡到难以形容了。[/align][align=left]  "那个……"我率先吐出字句。我还是紧盯镜面。[/align][align=left]  我仍旧不清楚自己是谁。[/align][align=left]  但我想起了我自己的使命。[/align][align=left]  "看来是没办法了。"我缓缓说道。"在我失忆的这段时间,我似乎多了些同胞。但是这不打紧。那麽…..是你扪把我叫醒的?"[/align][align=left]  电冰箱疑惑的说:"什….甚麽….?"[/align][align=left]  电扇道:"闭嘴,大个儿,你这白痴。这正是我们要问你的问题。我们不清楚为什麽,就在刚刚,突然就可以说话了。电冰箱先醒来,再来是我。现在是你。假如有人可以解释清楚现在是甚麽状况,那就太好了。"[/align][align=left]  他们两个也是突如其来复活过来的。所以,我是第三个。[/align][align=left]  "我们在哪里?"我道。[/align][align=left]  "谁知道。看起来像是哪个人住的房间吧?我们现在窝的地方是厨房,对面的门关起来,我看不着。也许是哪个人类住的吧。"电扇说。[/align][align=left]  "我…我们….不...清楚…"电冰箱道。[/align][align=left]  "很好。那我完全了解了。"我说。[/align][align=left]  为什麽会多出两只冰箱跟电锅?我们为什麽会说话,会思考?不对,在这之前,不会思考的我们是甚麽?我的外貌斑驳,可是我根本不记得自己身为电帚时作过甚麽。[/align][align=left]  我们为什麽会思考?[/align][align=left]  "我们到底是甚麽?"我脱口而出。[/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  沉默。[/align][align=left]  "我也不知道。"电扇道。"但是,既然短时间内,就有两样家电开口说话了。也许等会儿,还会有其他的觉醒吧"[/align][align=left]  "我同意。"我说。"但是,觉醒後要做甚麽?我们毫无头绪。"[/align][align=left]  "等…待…等…着知道答案…的…"[/align][align=left]  我,小个儿跟大个儿面面相觑。[/align][align=left]  叮咚。[/align][align=left]  一声声响。好似有甚麽东西在晃动。[/align][align=left]  在这毫无人烟,仅有插座运作的地方,除了我们三个以外,何来动静?我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声响之处。[/align][align=left]  烤箱毫无预警的发热了。喀滋喀兹,冒着空转特有的焦烟。然後,我的脑际濒临一阵熟悉的音效,而我确定冰箱跟烤箱也收到了同样的信号。[/align][align=left]  "你们…是谁?"[/align][align=left]  我们的夥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增加。我哑口无言。[/align][align=left]  "啊啊,又来啊?"电扇不痛快的碎嘴起来。彷佛还说不够似的,它转起风扇,猛力向天花板吹个不停,像是在说:去它的。[/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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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650,1http://images.plurk.com/2ANGgtetQFD0QafmYJHfF5.jpg[/img]  [/align]

同一时刻,在厨房隔壁的房间。

一男一女坐在沙发上,小声的悄悄思语。

 

"好险妳平安抵达了。"

"有赖淑叔的帮忙。"

"你父母呢?找到了吗?"

"还没…..他们还是下落不明。我们逃难时走散了。"

"….这样吗。抱歉了。"

"如您所知,隔壁小镇爆发的寄生感染,已经扩张到南边了。"

"真可怕!好险妳及时逃难过来了。"

"哪里,感谢叔孰好心的收留,我才能稍微有个落脚处。要是晚个几天,也许我也会被波及,命丧老家了。"

"别说这种可怕的事情了。"

"对不起,忍不住…"

"就说不用在意了。"

"恩….."

"还要不要喝点水?我在去厨房倒。"

"不用了,还很多。"

"……"

"……."

"侄女啊….叔叔我有件事情要妳坦白。希望妳冷静的听完,好吗?"

"叔叔?"

"听好了,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个城市的行政机构严格规定我们不能说出去,否则就要剥夺市民资格,驱逐出境。我本来很想通知你们一家,但无能为力。请原谅我。"

"叔叔在说甚麽…?"

"听好了,侄女。先从这样说吧。妳知道现在全世界都爆发了僵尸风暴,对吧?"

"恩。"

"突如其来的,是吗?在短短六个月内,这波病毒攻击了世界上所有的重要都市,然後迅速扩展到乡镇,终於变成全球性的大灾难。"

"恩。"

"到这里都是你知道的。没人知道僵尸病毒的真面目,它是医学史上首见,在这波攻击中才广泛被人熟知,是神秘的病毒。它能够侵入生物的体内,让它们失去生机,脑部从此停止活动,只留躯干的本能。它对人类,猫,狗,家畜,哺乳类都有效,甚至有些植物也会受害。它的传染途径只能透过接触到感染者本身,但是只要感染到,就绝对会发作,所到之处,皆是灾难。"

"叔叔,这些大家都知道了。你要说得就是这些吗?"

"不,不只如此。因为这些病毒,世界上的各大都市都沦陷了。人们通通变成死尸般的存在:没有死亡,却更凄惨。世界上只有我们这座城还尚未传出灾情,其他地方都已经无可避免的要采取隔离政策,彻底将可能传染病毒的感染者隔离放生。重点来了,为什麽只有我们这座城还没采取隔离政策,甚至有馀力接收像妳这样的难民?"

"因为卫生技术发达吧。"

"不,那只是我们官方对外的说词。我接下来要说个是个恐怖的事实,原谅我,真的原谅我,也答应我不要说出去,好吗?答应我。"

"好,我答应了。叔叔收留我,我没理由拒绝。"

"谢谢妳,侄女。事实是:这个病毒是从我们城里散步出去的!"

"甚麽?"

"这是个盲点。并不是我们从未惹上麻烦,而是我们把麻烦丢给别人惹上。"

"这……"

"是我们惹上麻烦的。原谅我们。现在世界一团乱,没人能拿这病毒怎样。可是我们其实都知道。这病毒本来是用在粮食用途的技术,却误打误撞发展成了如此可怕的生物兵器。我们根本无法掌控它,最後选择了把它抛弃出去。万万没想到,会发展到这般田地!"

"叔叔……"

"我收留妳,也是出於愧疚。不,我们整座城的人,其实都愧疚於这件事情,但是我们又不想放弃现在安全的生活,所以听从了想一手遮天的政府摆布,隐瞒不语。妳现在进来了,也得守一样的规矩。"

"……"

"我知道这说得很晚。但是我一定得说这句。我替全城的人代妳与你父母,道歉!"

"……"

"对不起了!"

"……叔叔,没关系,别再说了。"

"……"

"我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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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以超乎我想像的速度发展起来。

 

  这样说也不尽正确,我连想像的空间都没有,看着眼前的景象就目瞪口呆,只能乖乖接受。在我身旁的电冰箱还有电扇,也只能乖乖看着眼前的盛况。

  整个厨房的电器一个个苏醒起来。

  烤炉,洗碗机,电饭煲,电饭锅,电动剃须刀,喇叭筒,冷库,摄像机,收录机,电视,唱片机,电磁灶…..在一扎眼的时间,接连复活,而且说起话来。

  "这是哪里?"

  "你们是谁?"

  "天啊,这是怎麽回事?"

  "叽咕鸡…"

"……"

  "……"

  整个厨房如今充满了各样的声响,吵杂的令我耳鸣!我不得不以同样的方式,一一请这些苏醒的家电稍微冷静,要他们不要再骚动。然而这有甚麽用呢?每隔几秒,一个新的家电就会苏醒过来,大吵大闹。

  "老天啊。"电扇怒道。他已经快要被这状况搞到情绪崩溃。"本来只有我们搞不清楚状况,现在清楚了,没有一个好东西懂得!大家都一样莫名其妙的待在这臭地方,看着彼此!"

  "好…奇…怪…"

  "是吗,我倒是理解些事情了"我说。

  "甚麽?"

  "你…懂…甚麽…了?"

  "我本来以为,我是ㄧ支电帚,因为某些缘故,开始有了思考的能力。但不是这样的"我道。看着眼前的景象,给了我灵感。

  "电扇,你会对我说你不确定我是男是女,对吧?语言跟概念都不可能无中生有。恐怕,我们并非是现在的样子,而是另有原来的模样。"

  "什,甚麽意思?"

  "也就是说,我们可能是被丢进了家电机体内的其他甚麽东西。所以我们才会说话,会沟通,只是形式上非常的吊诡。"

  "你…说…甚……麽…."

  不会错的。

  最大的证据就是,电扇跟冰箱现在听懂了我说甚麽。我的假设还不充分,但反过来说,我现在能思考,就是最大的证据之一了。

  我还是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仅仅记得在这个房间醒来後的事情。其他人也一样。如此去想,一定有些甚麽原因让我们跟本来的躯体分开,转移到这些东西上,只是记忆丢失了。我在说甚麽啊。这麽不可思义的事情,有可能吗?但是事实摆在眼前。

  "又一个醒来了!"电扇说道。我看过去,是热水器。放在冰箱头上的热水器也缓缓颤抖不住的晃了起来。

  我好像知道些甚麽了。

  "我懂了,是电!"我恍然大悟。"这间厨房的东西都偛着电。这是我们的共通点!" 我兴奋的大叫,"所以我们是透过电复活的!"

  "电?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是被电力唤醒的吗?"电扇道。

  "正是。也许不只如此,我们体内的某种东西也是被电力带来的"我道。

  不可以理解的事情,但是这可以令我清楚许多。

  我究竟是谁?

  我来自哪里?

  我将何去何从?

  我,不,我们的答案,也许都在电力的另一端。

  突然,电扇发出呻吟。

  "恩…恩阿….阿阿阿阿!"

  "怎麽了?"

  "阿阿阿,我,我好像开始想起甚麽了!我的头脑好乱…好多东西在跑…"

  "我…我…"电冰箱也答腔。

  "我…也…是…我…好…怪…"

  他们的声音逐渐变弱,变成呢喃。他们正在发生不一样的变化。

  "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是我是谁了"

  "我…我是…"

  "这,这真是…看来,记忆也随着某些东西"回"到这个身体了吗?"我思量道。

  我想到了。电扇是第一个在这里觉醒的,电冰箱是第二个。现在他们最早开始回复记忆。那麽,下一个就是….

  来不及想到答案,我类似头颅的位置开始剧烈发颤。

  "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

  "电帚?"

  这就是…这就是我很熟悉的感觉。没错,我确定我体内有甚麽东西也跟着电力流进来了。伴随着强烈的刺痛。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就像…

  就像我曾死去过一样。

  在这样想的电光火石一瞬间,我明了了自己是甚麽人。

  而且我确定,其他人也要开始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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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隔壁的房间。

 

"妳…妳知道?"

"恩。"

"妳…你知道是我们散布出病毒的?"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

"可是…可是我们保密得很好。"

"从病毒肆虐到现在这段时间,我父母就已经猜测着,病毒是不是某种人为的方是散步出去的。叔叔知道我爸妈都是生理学的着名学者吧?他们两个在有限的这段时间内,寻根爬梳,终於确定了病毒的来源。我们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通知各方,无奈一起逃难时失散了,无疾而终。病毒…来的太快太急了。"

"这……"

"如果我没有记忆错乱,我相信全世界的多数人,都已经逐渐接受这个可信的流言。只是病毒伤的人比知道的人更多,让人无从共同讨论罢了。"

"这…… 所以……"

"没关系了,叔叔。我来投靠你,并不是来找你或你们报仇的。我不是个会这样对恩人的人,就算是你们间接见死不救的也一样。"

"我…我这……"

"事实上,我在这场灾难中,有了些体会。叔叔要听听看吗?"

"不了,我…"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喔,间接杀人犯。"

"……"

"我在想,生命究竟是甚麽样的存在呢?有时候,它很脆弱不堪,任何微弱的天灾都能轻易消灭为数众多的人类。可是,生命同时也是强韧不已的,在上万年,上亿年的岁月中,生生不惜至今,值到诞生了我们人类。这不是很不可思议吗?我们究竟是如何挺过一波波的难题的?我想,是因为生命有种本能,还尚未被生物学家们研究透彻。那就是──适应的本能。"

"……"

"听起来很不合理,但生命却切有种神秘的力量,可以让子孙延续下去。透过演化,透过繁殖,或透过其他的甚麽,生命永远保持在生的状态,尽力与死亡作出区隔。越强的灾难,能引发越强的演化本能。这次的病毒灾难就是如此。"

"这……"

"这是史上空前绝後的灾难呢。让生命的躯体失去作用。然而,这样就能毁灭我们,毁灭人类吗?我觉得不可能。生命的力量会让我们生存下去,只是用意想不到的方式。"

"……"

"我父母在灾难发生前,一直致力於研究将人类意识转移到肉体之外的技术。"

"耶?"

"听起来不切实际呢。但我父母是认真的。将人类的身躯舍弃,仅仅保留了人类最重要的意识部分。自古以来,人类从未超越自己的躯体,被狭小的肉身掌控,被神经系统左右了喜怒哀乐。如果可以摆脱呢?将四肢,将脏器,将五官,甚至将头脑舍去,仅仅保留意识的部分。将理性与感性,还有记忆与智能,通通转移到并非人类肉体的其他部位。用一个昔日的说法……对,就是灵魂吧。"

"转…转移…灵魂?"

"呵呵,当时反对它们的人可多了。我父亲希望转移到其他动植物上,我母亲却倾向於一些更特别的实验对象。她尝试使用非生命为素材,大胆突破生物跟非生物的界线。她就像以前的爱迪生,实验了所以她可以接触到的材料:木材,气体,化学剂,都无疾而终。唯一比较有成果的,只有金属制品。透过交流电的形式,分享电子讯息,是最有效的传播方式。越是精密的金属制品,转移的可能性越大;说是越大,其实也顶多是零头大了些。"

"疯…疯了…你父母…都……"

"我不在乎别人对我们的看法。实验一直没成功,我父母也被当作科学狂人,放逐於学界之外。但是他们没有放弃,仍旧努力的探讨各种可能性。经过多年的实验,我父母有了初步的结论:转移的躯体大体上已经能完成技术层面的落实,意识-或着该说是灵魂?-却没有办法顺利的移出。为什麽呢?我父母认为,这是人类体内的演化本能在作祟。在毫无必要的情况下转移肉体,有致死的可能,所以我们潜意识中拒绝了这种可能,所以我们的灵魂无从转出。"

"这是甚麽鬼东西……"

"你的反应就像大家一样呢,叔叔。我不怪你,多数人都被肉体限制,最後连思考都僵化了。当病毒来袭时,只有我跟我父母认为,这将是人类的重大转折点,而非单纯的灾难。有甚麽比身体失去动静,更令生命恐惧呢?我们体内的演化本能,将会在这一瞬间,萌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意识,逼使我们接受更换身体的提案。也就是说,我父母的假说,将可能是拯救人类的选项之一。"

"这太疯狂了!这不可能!你们根本是异想天开!可恶,早听说你父母有些传闻,没想到比传说还要夸张。妳怎麽也跟着他们起舞!?"

"听我说完。我父母是跟我在逃难中分开了。在分开前,我父母已经在网上将技术转移的方式公开上传,有多少人愿意相信我不知道,但在我们离开前,已经不在像过去,而是有不少忠实读者反应要行之世界。呵呵,虽然多数都是出於不理性的宗教狂热就是了,想找根救命稻草阿。"

"世界上就是有这麽多狂人阿……"

"总之,我相信总有一天,现在被困在失去动静身躯的人们,也能透过肉体转移的方式,得到新生。这或许是人类从未发生过的空前变革,但也可能是生命的全新转机,因为上亿年来,我们体内的本能都一次次驱赶着我们如此作。也许是人类几乎灭绝後,也许是几年後,也许就是明天,甚至此刻,已经有人类成功转移了肉体,也说不定吧!遗憾的是,我们无从迅速确认,因为根据我父亲的推测,在转移的当下,人类会暂时失去一阵子的自我意识,要逐渐透过运作思考,才能回复思辨能力。利用对话,也许可以加速思辨回复;等到思考能力回复到可以对话的水平时,记忆就会返回。这过程在假说中,大概会在十到三十分钟内完成吧,大概就像…..就像我们彼此说话的这段时间?如果可以确认就好了。因为透过电力系统的运作,生命理应能以倍速快速转移,短时间内让一整个部落都完成,也并非不可能。不过现在,世界上电力系统正常运作的地方越来越少,除了这座城以外的地方,都已经是限制供电了。"

"……"

"我说完了。"

"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些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觉得妳疯了。妳不能接受世界末日的到来,打精神寄托在妳父母的疯狂实验,并以为是真理。但是我相信,妳对我说这些话一定是有些甚麽理由的。为甚麽?"

"恩,很简单。我希望叔叔你开始思考"杀"的可能性。"

"杀……的可能?"

"是的。在未来,人类转移了肉体後,他们还会跟你们这座城市的生还者一样,自认是同一个族群吗?不可能了。总有一天,你们释放病毒的真相会曝露;又或着,更单纯一点,有人类身躯的人类,跟转移肉体的新人类,将会展开一场争夺正统人类的战争吧。"

"这是不可能的。"

"怎麽不可能呢?如果人类都愿意为了肤色,民族跟意识形态战争了,肉体都整个被替换,生活方式也完全不同的两种族群,又如何能轻易的和平相处呢?即使可以,也是在遥远的之後了。在面临的当下,我们势必要作出非我即他的抉择。到时候,叔叔们……不,整座城市的人们,都要作起战争的准备吧。"

"……"

"我不知道如何选择,所以我只能在这里说着。我父母支持肉体转移,但是我苟活下来,也待在这座城中。当未来战争的那天开始,我能作出决心,杀掉迎击而来的事物吗?"

"杀…掉…?我以为妳是在说非人类。"

"是杀没错。不是毁,不是除,是生命对生命,人类对人类的彼此杀害。我不知道肉体转移的结果为何。谁知道呢?也许接下来,挡在我们面前的,是外貌酷似,却又不是的某种东西,我们尝试毁灭他们的动作,也是在准备破坏他们的灵魂;反过来说,他们也有一样的企图。不管是要报仇,还是种族斗争,都是要彼此杀害的结局。"

"所以……是杀吗?"

"是的。"

"我还是难以接受。"

"我不意外。"

"我们……将要在未来,面临大量的杀戮?而且对方不是人类?"

"是的。"

"妳觉得说出去,城里会有多少人相信呢?像妳这样的难民,而且是狂人的女儿?"

"我不在意。叔叔收留了我,我有义务报恩。至於其他人,在不久後也总会发现这个问题的,或许是在对方先杀害我们的那时候吧。"

"等到那一天…….吗?"

"是的。等到那一天。也许是此时,也许是彼刻,但这场对决随时将至。"

"……"

"叔叔,你好久没喝水了。"

"我去厨房倒水。妳要一点吗?咖啡还是红茶?"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想喝点热的,冷静冷静。"

"走吧。"

"恩。"

"在我泡茶前,我想问妳最後一件事情。妳就当我暂时相信了妳的疯言疯语,用妳刚刚的说法回答我,好吗?"

"我没有疯。"

"我就当妳暂时想说甚麽就是甚麽吧,也许等妳睡个觉後,情绪稳定下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叔叔,你很失礼。"

"无所谓。"

"好吧,你要问甚麽?"

"如果……如果,在城外的人类真的转移了,他们会怎麽看待我们呢?"

"会想除之後快吧。无庸置疑,是你们害他们变成这样的。当他们发现真相,又或着生前就知道些甚麽时,他们势必会冲过来,无情的杀光你们呢。"

"果然吗。"

"也许是我想太复杂了也说不定。也许更加单纯,他们会杀掉眼前的所有有肉体的人类吧。是忌妒?是种族本能?或着都有?总之不会对我们太友善呢。"

"总之不会和平收场就是了。"

"是的。恐怕在碰面的瞬间,就会发生惨剧,战争就要开始了。"

"之後呢?"

"有肉体的人类会後知後觉吧。我们不知道对方变成甚麽,当然也有截然不同的沟通方式,但是有记忆的对方却对我们了若职掌。他们占了先机。"

"恩。"

"所以,我们会先慢一拍。第一个发现的对象会惨死,却因为原因不明,被当成疑案。接下来惨案陆陆续续发生,群体才会有醒悟到发生了甚麽,有所对策,然後把事情连贯在一起看。最後,就是两边阵营的正式对决了。"

"当打头阵的人真是倒楣阿。"

"呵呵,是阿。"

"听来,我们得要小心了。如果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叔叔。"

"这话等睡一觉起来再说吧。"

"叔叔又来了。"

"我似乎也有点兴趣了。你想,对方会给自己取名作甚麽呢?"

"谁知道?我只说出我知道的东西,可不是预言家阿。"

"好吧,换个问题。你觉得对方会变成甚麽样子呢?"

"我也不知道。"

"想想就好。"

"真的不知道阿。"

"真无趣。"

"我只知道,我们要做好杀害对方的准备。沟通或许是可能的,但我想沟通只是包装过很多层的某种谎言,是掩盖在战争外的结果,而非过程。"

"妳说话真难懂阿。从书上看来的?"

"恩。"

"继续说吧。"

"不管他们变成了甚麽,都可能不再是我们认识的他们了。他们如果对我们有敌意,我们要生存下去,就不能客气,因为这是ㄧ场争夺生命主权的斗争。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如果我们的敌人是知识,我扪就要学会烧毁书本;如果我们的敌人是宗教,我们就要学会掩盖罪刑;如果我们的敌人是实体,我们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学会……"

"杀死它的方法。"

"是的"

"话就说到这吧。我要去厨房泡茶了,妳呢?"

"我跟你一起去,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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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锵,门缓缓的打开了。

  

我看见人类踏入这个空间的身影。

我们不需要想太多,就知道了接下来要做甚麽,该做甚麽。

我们的名字是群。

因为我们,为数众多。

 

 

 

 

 

 

 

 

 

 

 

 

 

 

 

 

 

 

[align=center](全文完) [/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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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後记[/align]

 

标题灵感来自於英语电影"To Kill a Mockingbird",《杀死一只反舌鸟》。

 

 

如果家电是活物,我们会改变我们对待他们的方式吗?在这个念头下,发展出了这一则神马都很乱来的小短篇。

 

 

附提,如果电帚有意识,我第一个想到的念头竟然是:"那麽以後可以用电帚娘来作色色的事情吗?肯定很会吸~

 

从这刻,我就知道我已经丧失太深……{:7_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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