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被诅咒的迷失者
Part 2
少女不记得自己是否曾经有过平凡的生活,过去对于她来讲总是很...模糊。
确切的说,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经历过多少个春秋,经历过多少年岁。时间对于被诅咒者来讲没有意义,生物方面的成长也一样。
不,这并不值得羡慕。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自己能平凡的成长,平凡的结婚生子,平凡地老去,平凡地度过一生。
是的,就像在这小小的乡村里度过的温暖时日。
村子的北边有一个小水塘,这个水塘中的清水会沿着浅浅的沟壑穿过整个村庄,所以这里的人们又将这里叫做‘矿泉村’。
根据小女孩的父亲,猎户‘拉克达克’的叙述,少女最初就是在小水塘的岸边被发现的,赤身裸体,昏迷不醒。
矿物,顾名思义是山村的主要存在意义。向村庄西侧走,穿过稀疏的丛林,就能看见矿坑的入口。只是不清楚,最初是因为矿坑才产生了山村,还是应为有山村在这才发现了矿脉。
村子里的人还算是友善,即便少女在这个区域完全是陌生面孔,人们还是以对待新家人的态度,照顾着无名少女的生活。
度过了些许时日,大概几天的样子,她在村子里找了一份铁匠学徒的事做,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报酬,大概算是对这些善良村民的一些回馈。
当然,在铁匠那里做事并非没有原因。少女的确记不起自己的过去,也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但听见铁锤敲打赤红色铁胚的声音时,心头却不禁会浮现出一股难以形容的亲切感。
说不定,这略有些枯燥的工作,对她疲惫的精神也有益处吧。
然而,受诅咒者同时也是不得不流浪的人。不能在这里旧留,她知道。
再一天,再多一天,只是这样给自己一点点毫无帮助的安慰。
只为了将这温暖,再多持续一点点。
只要一点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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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挥舞铁锤,显然是男人的工作。
“哼...”
清脆的撞击声,在这炎热的工坊内回荡,伴随着女性用力时的低吟。
炭炉的温度并不高,所以敲几下就需要将铁胚重新放入炉子里加热,这样反复。对于女性而言,是毫无疑问的重劳动。踩了踩风箱,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不过,力量是足够的,她的腕力和臂力显然比看上去要强一些。
此时此刻,还有村子里的全职铁匠‘拉泽鲁’正在不远处的土质高炉处,熔炼着新到的铁矿。
“无名。”虽说铁匠是个体力活,不过熔炼铁矿除了比较危险外,其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等待。或许是为了打发无聊,名叫拉泽鲁的魁梧男性张开口呼唤那个根本不算是名字的名字。
“嗯,有什么事么?”看着铁胚在炭炉里一点点变红,灰发少女抬起头,望着对方。
“想起是在哪学习的铁匠技术了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魁梧的男性回头望了一眼旁边的高炉,同时开口道,“还有名字。”
“没有。”摇头,少女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苦笑,提起铁钳,将烧红的胚子放在铁砧上,“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吧。”
“你的技术不错,力量也很好。”将手中的铁棍撑在地上,缓慢地旋转,铁匠舔了舔嘴唇,“真难想象,十几岁的女孩能有这样的手艺。唉,我那臭小鬼能有你的一半就好了。”
“...”没有回答,灰发的少女敷衍地笑了笑,继续开始工作。这已经是最近几天,她第三次听到铁匠的这段话。
铁匠的儿子她见过,长得和父亲并不是很像。或许是读了太多的英雄故事,那个比无名外貌更成熟些的少年,整天拿着木棍,跟猎户在山里出入,梦想着能成为一名伟大的武士。毕竟约束村庄的法律规定,只有负责狩猎的猎人,才可以携带刀剑匕首之类的锐器。
不愿意谈论太多,她害怕铁匠提出更...进一步的提议。
“无名,你能不能再多呆一段时间。”带上皮革手套,男人走到风箱前,坐下来,向高炉里泵送空气,“至少给我那傻小子做个榜样。”
担心聚集在男人的眉间,他看起来很不愿意让少女离开。
“嗯。”深吸一口气,没有名字的女孩点了点头。不忍心拒绝并非什么好事,她只是...不想这么快让铁匠失望罢了,时日一道她自然会消失。
太阳已经升起,时间向正午推移。自从有了事情可做,每一天总是过得很快。
将基本已经成型的锄头放在角落里,少女来了这几天终于算是完成了一件作品,接下来只要进行研磨,淬火,装上木柄就可以完工。
工坊外面,铁匠仍然守在高炉旁,估计要到傍晚,铁矿才能熔炼好。
正当少女打算为下午的工作做准备的时候,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大喊着铁匠的名字。
“拉泽鲁!拉泽鲁!”那是村子里的矿工,神色有些慌张。他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一边还高喊着什么,“你家阿兰出事了!”
“怎么了!”一听和儿子有关,魁梧的男人猛地站了起来,迎了过来。
“阿兰...阿兰他摔伤了!”
“快!快带我过去!”抓着同乡的手,铁匠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接着,屋外传来了他的喊声,“无名!帮忙看着炉子!”
“嗯。”
并没有太多的感受,少女略有些木讷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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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匠的儿子小名叫做阿兰,具体的名字,少女也不清楚。
年岁看上去比无名要大一些,是个幻想着有一天能够成为武士,铸造传说的年轻人。同时,对无名有着明显的好感。毕竟,村子里同龄的女孩并不多,更何况,灰发少女的样貌并不招人讨厌,所以这些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一见钟情,不,应该不是。对于发育基本完成的青春期男性,对于适龄女性抱有好感是人类这种生物的本能。
无名并不讨厌阿兰,甚至于同样抱有一点点好感。少年对她的保护欲望,有种莫名的新鲜感。
那天的中午,少女没有离开铁匠铺,听路过的村人说,阿兰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她便没有太在意。
完成了计划的事情,傍晚时分,灰发的少女将熔炼好的铁胚从高炉中取出来后,关闭了大门,沿着铁匠铺门前的土坡走入了村子里,赶回猎户的家中。
路过村子中央的某个房屋时,她在房门边看见了坐在地上的铁匠。没有多想什么,无名走了过去,开口道,“阿兰,他还好么。”
“啊...”铁匠拉泽鲁仿佛正在思考什么,听见对方的话语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见少女的面容,这才挤出笑容来急忙道,“没事没事!那臭小子命硬!没问题!”
“...”感觉有些奇怪,因为铁匠的回答方式与表情很奇怪,就像是在掩饰什么事。不过既然男人这么说,无名也没有追问的意思,淡然地点了点头,“祝早日康复。”
“哦,好,谢谢。”装作豪爽的样子,拉泽鲁高声道。
“...”莫名的有些心疼,灰发少女微微俯身行礼,随即走向森林边缘的猎户家。
接下来的时间,和以往一样。无名回到猎户的家中,帮助猎户的妻子做了些简单的晚餐,一家三口加陌生的少女坐在方桌前,一边闲聊一边吃东西。
“阿兰,他怎么了?”有点在意,少女在席间突然问道。她问的人,自然是阿兰的师傅,猎户拉克达克。
气氛立刻变得僵硬,猎户拉克达克有点发愣。然后,他舔了舔嘴唇,犹豫瞬间开口回答,“那个傻小子...唉...”
“...”少女沉默,等待对方说完。
“他从山石摔下,弄断了自己的腿。”伸出手抹了抹眼睛,猎户无奈地皱眉,“非说是要摘什么花,唉...我明明告诉他别去。”
“摘花,为什么?”
不,不该问的。无名能明白为什么,她只是不愿意往那方面想而已。
“他有他的理由。”低下头喝了一口粥,拉克达克回避了问题。
...
“我吃饱了,谢谢。”
沉默片刻,少女将面前的餐具摆放整齐后,站了起来,走向门边,“拉克达克,我去看看阿兰。”
“嗯,你去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
点头,猎户目送少女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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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的医师,听说原本是一位落魄的秘术师。
因为过于年迈并且没有什么能力,所以只能待在这小山村里做些熬药看病之类的事情。当然,秘术师永远是秘术师,对神秘学的理解估计没人能比他们更强。所以他的房间里貌似还摆着很多奇奇怪怪的器具、书籍之类的东西。
说来,若这里是魔术师的居所,那么少女无论如何都不会踏入。
秘术师,魔法师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她对魔法并不了解,也丝毫没有了解的欲望。传说中,魔法师会通过饮用下级恶魔残骸和废料萃取物的方式来获得超人的能力,实现那些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秘术师则不同,他们更像是世界神秘的研究者、记录者、先驱者。他们并通过矿石、草药之类更...自然的物质,来实践理论。这些神秘包括恶魔,也包括其他东西。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魔法师则属于秘术师的一部分,是进阶层次,也是突破了禁忌的一群人。所以,魔法师数量及其稀少,大多存在于传说中。而秘术师,则活生生地存在于身边。
不,对普通人来讲,恶魔这个东西,本身就很难得一见,便更别提那些依赖恶魔而生的魔法师。
...
重新回到医师家的房门口时,铁匠不见了踪影。
犹豫了一下,少女敲了敲房门。她和这位‘医师’见过面,在当初来村庄的时候,猎户就将她送到这里来进行检查。当然,仅靠观察,看不出无名与普通人的区别。
即便如此,她依然对秘术师没有好感,也不愿意来拜访。
片刻后,一个迟缓的脚步声靠近,木门打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中露出眼睛和皱纹,年迈的老者看清少女后,打开了房门。
“欢迎,请进吧。”动作迟缓,老人吐字却很清晰。他后退了几步,让出进入的通路,“你...是来看阿兰的么?”
“打搅了,是的。”点点头,少女走入房中。她不愿意和苍老的男人对上视线,因为...秘术师的那种眼神,不知为什么让她非常不舒服。
“咳咳...他就在里面。”用手指了指帘子后的空间,老者拄着拐杖,回到桌子前,坐了下来,继续翻看桌面上摆放的一本厚重书籍。
“...”少女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花了点时间扫视房屋内的物品。
和她想象的一样,各种各样生物的骨骼标本,摆满了柜子。火炉的上方挂着形状各异的药材。书架几乎不够放那么多的书籍,大部分的纸张和抄本都堆积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然后,还有许多盛放黑褐色液体的玻璃瓶,夹在这些杂物之间。
液体内,则看不清泡着什么。
“怎么了?你...不是要去看阿兰么?”少女驻足的时间有点长,老者回过头,疑惑地问道。
“哦,是。”点头,暗暗记下能够识别的物品,无名走入了帘子后。
名叫阿兰的年轻人正躺在床上熟睡,裤子被褪去,只盖着被单。缓慢地掀开被子,灰发少女伸出手,温柔地触碰伤痛的地方。
很严重...非常严重...
左腿的伤势主要集中在膝盖处,虽然不确定,但估计膝盖骨已经碎成了几块,应该是直接撞在了尖锐的山石上。右腿的小腿有两处骨折,如果不是打着夹板,估计会扭向奇怪的方向。
右腿膝盖的下方由一个很大的撕裂伤,看上去像是在摔落的时候小腿骨有一部分穿出。当然,只要接骨得当是可以恢复的。但少女有点担心,因为摸上去,腿筋好像也断了。
无论能否治好,少年成为武士的梦想,估计都将就此结束。放下被单,灰发少女叹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碰触的疼痛,少年轻轻地低吟,挣扎着张开了眼睛。看见床边的无名,他的眼中有了些许活力。
不打算让阿兰耗费更多的体力,无名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做出噤声的手势,并用手温柔地按住准备起身的阿兰。男子笑了笑,重新躺下,静静地望着对方。
好像想起什么,阿兰抬起手臂,从枕边取来一只盛开的白色花朵,笑容中混入红晕,以及些许兴奋,将那洁白的花朵,递给无名。
“...”点头,伸手接过白花,将其缓慢地夹在自己耳边的长发里。
“我会好起来的。”天真无邪的笑容,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伤的有多严重,用充满自信的话说道。
“你会的。”摸了摸阿兰的额头,灰发少女再次点头,缓慢地站起身,“好好休息,我明天还会来。”
说罢,她摆动手臂,露出微笑,无声地道别,没有管少年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走回秘术师的房间,老者却不见了。在房间里驻足片刻,少女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伸手从火炉上取了几种药材,一点点廉价的白水晶块,石灰粉,两三个空瓶子。将这些东西全部塞进自己的衣服里,打开了房门。
秘术师站在屋外的空地上,看样子是正在等少女离开。
“就要走了么?”老者显得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陪他过夜。”
“不,我不会。”没有停下脚步,少女错过老人的身体,走向森林的方向,“打搅了。”
“阿兰...他这一生或许都很难正常行走了。”
未走出几步,无名的背后传来老者的话语,“可怜的小伙子。”
“他会的,你肯定能治好他。”语气很平淡,少女侧过头,回答。
“你总是这么平静么?孩子。”望向少女,眼神很奇怪,老者的那种观察方式,就好像能看穿人的内心一般,让无名非常不舒服,“没有同情,没有伤感,没有波澜。”
“...”
这次没有回答,无名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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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总是这么平静,但就像味觉会在强烈的刺激下变的迟钝一样。在经历过恶魔给予的地狱之后,只是...‘平常’的苦痛,对于她来讲就像呼吸那样,再正常不过。
即使如此,少女依旧感觉到负罪感。如果不是她毫无缘由地出现,或许那个叫做阿兰的人便不会遭受如此磨难。
是的,她有负罪感,尤其是想到自己很快就会离开。
所以...少女不打算让这种负罪感继续下去,好像摆脱什么麻烦事。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她出现在猎户家后的院子里,升起一堆柴火,将铁质的器皿摆放在火焰旁。
抽出猎人的短刀,抬起手臂。寒冷的利刃划破皮肤,受诅咒者的暗红色血液沿着白皙的胳膊流淌下来,很快盛满了铁锅。明明还没有经过加热,那血液却像是沸腾的开水那样,翻腾着泡沫,猛烈蒸发。
于此同时,少女胳膊上的伤口以视线可及的速度愈合。那些血液蒸发而成的蒸汽,也快速回流,涌入她的身体。
将铁锅放在火力,白水晶上沾满石灰,丢入锅中。被诅咒的血液立刻渗入晶体灼热的表面,一寸寸地由透明变为血红。
十几秒后,血液蒸发殆尽,水晶里则同样却紧固着不详的暗红。
取出水晶,将其和药材放在一起,用铁棍碾成粉末。重新加水,倒入混合好的粉末,加热搅拌。
这一次,好像鲜血一般的溶液维持了稳定的状态,并没有蒸发。
取过小玻璃瓶,把红色溶液倒入其中,盖上木塞。
一共三瓶,应该够用了。少女放下工具,提起玻璃瓶,端详着里面晶莹剔透的红色液体,长出了一口气。
受诅咒者之血,传说能够治愈任何伤痛,任何疾病。
受诅咒者之心,传说能够使人恢复青春,永生不老。
不,不完全正确。
但,只是骨折程度的,应该足够。至少,少女的记忆告诉她,这些就足够了。
站起身,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无名将做好的药水,小心翼翼地放在身边,提着工具,走回了猎户的房子。
...
或许是过于专注,少女并未发现。
就在村子中央,有一道尖锐且充满了恶意的视线,正望向这里。
那道目光,从头到尾,一直盯着她,直到少女瘦弱的身影,消失在猎户家门口的黑暗中。
序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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