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普林菲尔德 发布于四月 1, 2021 分享 发布于四月 1, 2021 (已修改) · 只看该作者 前言 各位好,这里是很久没发文的春田。 几年前我有在文区发一篇长篇连载,但是由于这样那样的现实中的因素,后来一直没有完成。 当然啦,因为那篇的主角是陪伴我很长时间,我最喜欢的角色,所以那篇还是有一天要完成的。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我不希望自己因为长期没动笔,生疏了,而以品质不良的续篇狗尾续貂。 因此,我就开始写这一篇啦。 这一篇故事和我的前篇发生在同一个原创世界观中,是之后会与另一篇的主角产生邂逅的两名角色,在一座气氛日益颓废的城市之中发生的故事。也就是说,这篇的性质类似于外传。 虽然是原创世界观(而且有很多,比较别扭的独有设定),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在文中自然地加入所有对理解【当前】的故事会有必要的设定的。我好歹也是一个文手,不至于连这种程度的自觉都没有。 那么,大体就是如此了。 还希望各位能享受魔法使阿莉雅与骑士约格施塔特二人在战后的世界追寻理想的这个故事。 四月 18, 2021,由斯普林菲尔德修改 链接到点评
斯普林菲尔德 发布于四月 1, 2021 作者 分享 发布于四月 1, 2021 (已修改) · 只看该作者 序幕 - 怀古者随风而来 一 . 夜空残月一轮,高悬在乌云之后,清冷的月光,透过间隙,飘散在三面环山的孤城,帕普兹维达之上。 这座城市如今只剩了矿山之间的区域还有人居住。这一小片区域,以前是叫做“市中心”,现在则美其名曰做“新城区”,以和外面那片钢筋水泥丛相对应。在与魔物的百年血战之中,乃至那之前,帕普兹维达都曾无比闪耀过——坚实而雄伟,并由魔法使通过魔力网络构筑并维护的防御系统所保护着的城壁;以钢铁建成的,高大宽敞的工厂之中流水线数以百计,而与之相衬的,是将魔动装甲,火炮,及对应的魔导系统组装成型的机工们所迸发出的才华与热诚;还有在广场上整装待发,为了人类的存亡而向地狱前进,将这座城市的勇气与智慧浓缩凝聚在一身之上的魔导装甲兵…… 黑云缓缓飘散,让惨白的光辉终于在地面上泼洒开来:曾经高大的城壁四处坍塌,魔导网络也年久失修,只剩内里残剩的魔力释出的蓝光,幽灵般时隐时现;曾经气宇轩昂的工厂成了一摊朽烂的钢骨,东倒西歪耷拉在地;而旧时战士集结,气氛昂扬壮烈的那座广场,如今也斑驳的斑驳,破落的破落,着实只是个垃圾堆了。 帕普兹维达自大战结束后,便一直是这个样子。可帕普兹维达的衰落,却是在那之前便早已注定了,而老一辈的机工与魔法使们,至今仍从未忘却过这份直戳脊梁骨的屈辱:因为新技术被垄断,帕普兹维达先是失去了作为技术开发中心的价值。随后,这座城市的新鲜血液也被掠去,帕普兹维达成了不成器的顽固老人们静待日落的地方。到最后,甚至原先就有的产品与生产线都保不住,一并被“技术升级”的花言巧语所掠走。 就此,这座城市成了活生生的残骸:当然,心脏还在跳动,意识也仍然清醒,可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剩,除了眼睁睁看自己失血而亡,感受一下那阵剧痛……仍居住在帕普兹维达的人们,无法想到自己还能为这座城市做些什么。 未曾亡于妄图灭世的魔物之手,却是从背后的数记闷棍,彻底折了它的脊梁骨:这就是如今的帕普兹维达,而代表了这屈辱历史,仿佛凶杀现场般的旧城区,这里的住民却连无视都无法做到,只因在这三面环山的要塞之城,只要想去外界,便不得不经过这里。昔日魅影总是使人触景伤情,而找回旧日光景的可能性,也是越来越低了。 理想的人生,大抵是在燃尽一切热情后而心满意足地平静而去,可多数时候,人是在无法跨越的障碍面前无谓地自损着,最后不得不迫使内心接受这份“平静”。正因如此,在阿拉特的荒原上往来的旅商队,每次都会被帕普兹维达的市政府要求:来新城区交易。哪怕要帕普兹维达方面多贴一点燃料费,他们也照缴不误,全无二念。这座靠手工作坊,与小规模的矿业采集勉强度日的小城市,如今已经连自己的过往,都无法在面对了。 可即便如此,人的念想是无法轻易便一刀两断的。 有一天晚上,帕普兹维达的市民被数组沉闷却又响亮,带金属质感的脚步声所吵醒了。年轻一辈人思索着究竟是什么能在夜晚还如此闹腾,可老一辈人的思绪却在一瞬闪回了发黄龟裂的景象:那时候城壁还完好无损,那时候帕普兹维达的工厂还在气氛昂扬,炼钢造武,那时候—— 帕普兹维达的魔导装甲兵,还在为了人类的生死存亡而在地狱厮杀。 老人们一下子想起来了:那是魔导装甲的脚步声。和后方的叛徒用的新技术全然不同的,沉稳扎实,令人怀念的脚步声。 好奇,振奋,念恋,心酸,感慨,五味杂陈。 “回来了……回来了吗!” 不稍片刻,甚至在年轻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前,老人们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户,推开房门,提起绽放着蔚蓝光辉的手灯,向外照去,朝外跑去—— 他们的光,彻底照亮了帕普兹维达的市中心:在无数斑驳的水泥建筑之间,有着帕普兹维达如今唯一尚算修缮完好的主干道,而站立在那之上的,是独目摄像头中闪着红光,二米有余的金属巨人,其沙黄色的涂装已脱落不少,露出其下灰黑色的金属色。 老人们热泪盈眶。 只有六个。这个数量,连在主干道上站满一排都做不到。 但确实是他们:这是帕普兹维达当年制造的魔导装甲,而他们…… 是帕普兹维达的魔导装甲兵啊。 手持着与其体型相称的大口径枪械,装甲兵们面对帕普兹维达的市民们,却是毫无反应,只是单纯地,用他们的取景器,扫视着他们。 半晌后,装甲的头部侧面立着天线,似是领队的装甲兵,才沙哑地呢喃了一句。 “……帕普兹维达。我们……回来了。” 这语句直贯心灵般地,刺入了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二 . 商队的货车行驶在沙漠之中的车道上,货柜晃晃荡荡。从隔间的窗户向外看去,在烈阳刺目的白光之下,目之所及皆是黄沙。 外表年幼的红发少女回过头,手上稍一使劲,便摘下了挂载在单片镜上的魔眼——这是一片灰亮,有着金属光泽的圆片,由连向阿莉雅背包的一根导管来供能,其上蚀刻着准星般的纹路,其中闪耀着青蓝色的魔力光辉。 顾名思义,所谓的“魔眼”,是一种装配在眼部的魔导具。这类魔导具一般有两种功能:其一,是利用内载的术式将外界的信息转化为视觉信号传达给肉眼,以获取裸眼通常难以察觉的信息;其二,是将魔法使全身与术式应用所相关的一切数据化并直观呈现在同一个界面上,以使魔法使更加有效地驾驭自己一身的魔导具。 大部分的魔法使都偏爱护镜式的魔眼,原因也显而易见:若是同时使用裸眼与魔眼,便要在同一时间处理两类彼此几乎不相关的信息,对脑负担极大。也因此,少女至今仍记忆犹新,当她第一次将这件她自己设计的魔眼,和与之搭配的义肢装具,以及结业报告一同呈现给审查会时,她是如何被质疑并批评的。 ——“沃兹维奇娜同学,我不管你是不是被破格录取的,我只有大实话能对你讲:你的设计太贪婪,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或许在实践展示上碰壁,再延迟毕业一年会让你学到点什么吧。你一直都是如此,太自信,太傲慢了。” ——“我可以很坦率的说,哪怕是已经结业了的魔法使们也不一定能驾驭你的设计。” 脑海中回响着的千言万语仿若杂音一般,最终也都只化为了一句话。 ——“凭你是做不到的。” 少女叹了口气。她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探入了斜跨着的皮包之中,摸索出了一块米黄色的柔布,旋即擦拭起了手中的魔眼。眯着眼睛,她高高举起手中的这件道具,任凭光线打在它上面,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贵校是重视实践大于纯粹理论的,对吧?” ——“正是如此。” ——“那……要是小生我用自制的魔导装具,在实践展示上拔得头筹,你们就只得认可了是吧?” ——“哈,你做到再说也不迟!” 教授们笑得开心,少女面上的笑容也一样灿烂。 就这样,那一年,她以年级首席的身份,迎来了结业典礼。 这都在理所当然不过。若没有那样的实力,她便不会做出这样的设计,更不曾会被破格录取,也不可能会在随后便舍却已安排妥当了的就职路线,独自一人离开天顶都市,并在此时此刻,坐在当地游商人所提供的货车的货柜席上,向着那座传奇的城市,帕普兹维达前进。 ——……那个时候教授的表情,真是很好笑呢。 想着那张又是耷拉,又是扭曲,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把情绪发泄出来的面孔,少女轻笑了一声。随后,她将魔眼佩戴回了自己的单片镜上。 少女的名字是阿莉雅·沃兹维奇娜。背井离乡的她,身穿着旧时道尔顿学院领的学生制服,是一位哪怕在天顶都市,都会显得颇为扎眼的年轻魔法使。 整体来说,道尔顿学院领并不是一个很浪漫的地方,甚至因为其尊崇技术而贬抑人类性的社会气氛,而使得自我表达的价值被高度贬损。可也正因为如此,这套学生制服才能在着装普遍单调无趣的那个国家之中显得鹤立鸡群:一般被简单称作“一彩五蓝单白”的这套衣服,是由佩着彩翎羽的蓝贝雷帽,别金夹的二重蓝披风,配金扣的蓝马甲,镶白的蓝中裙,与蓝领巾及其下的白衬衫所组成的。 甚至将领巾别在胸前的领章也颇有说头:这枚通身深蓝的徽记,在正中有着由五枚眼瞳所组成的六角纹饰。这纹饰所代表的便是道尔顿的主神祇,“机核心柳热施基”,而这种徽记,当时普遍地应用在与道尔顿学生相关的身份标识上。 阿莉雅颇为喜爱自己的这套装束,也因此在出走时带了至少四套在身边随时替换。可在如今这个时代,这样一套学生制服与古装无异,吸引来的眼神,也不乏恶意与嘲笑。 毕竟,作为战前双极之一,牺牲了无数以换取其在技术上的领先地位的道尔顿……最后的下场,却是那般可笑。 但即便如此,阿莉雅依然从未放弃过这套装束,以及她倾注在这上面的憧憬与向往,哪怕为此舍弃在天顶都市安逸的生活也全无所谓。 而携着如此强烈意念来到了荒原之上的阿莉雅,她所探寻的事物便是—— “如此询问或有些许失礼,不过……您莫非是在眺望窗外时,佩着魔导具的右眼,不甚信息过载,被灼伤了?” 一个平稳沉静的声音从货柜席的别端,即阿莉雅的对面,带着些许关心的质询了过来。 暂且抛开思绪被打断的不快,阿莉雅换上了一副标准的笑容,平静地答复道。 “怎會如此,是葛达姆先生想多了。小生我呢,只是一想到正在前往那座帕普兹维达,下意识地就整备起了装具,想以最好的相貌展现自我而已。切莫见怪。” 阿莉雅离开天顶都市至今也不过一个月再多一点,在这片荒原上比浮萍还不如。货柜席虽说狭小,却也是宝贵的空间,要说服那些以“通商网络”自居的游商人们省掉一些货物来载客,远不是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人能轻易要求到的——战后的荒原百废待兴,天顶都市又一直拒绝提供援助,虽说物流在通商网络的运作下大体恢复,可商业化的客流却仍是遥不可及的。 阿莉雅之所以现在能有这个位子,这还是多亏了面前这位身材瘦高的金发男青年。 “嗯……合乎情理。您毕竟也是出色的魔法使,肯定不愿草草登场。” 男青年扶正自己那顶头顶尖角,装饰着金纹帝国十字的钢盔,微一颔首,面色平静。 “不过,单是您对老学问的颇有见识,在下觉得便已是十足的卖点了。” “……哪里话。” 阿莉雅稍稍侧面,手掩面前,眼神避了开来。 “小生我对帝国的正义论也仅是粗通,可没有葛达姆先生这般‘经纶满腹’。” 男青年的名字是约格施塔特·邦·葛达姆,是受雇于通商网络的保安人员,阿莉雅与他是在枢纽市相遇的。这段相遇要说起来,倒也是孽缘十足了,实际上,阿莉雅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这套衣服,才被面前的男青年所注意到的。 而也是在这名男青年上来攀谈时,阿莉雅才意识到,原来在穿着打扮上“不如时分”的人,不但不止自己,甚至在程度上,她都得对眼前这人甘拜下风:毕竟,除了实在没什么衣服的杨德鲁老兵,她可从没见过有青年,竟这样认真严肃地,把杨德鲁帝国的灰绒军装给穿在身上,甚至军刀和魔导装甲具都一应俱全。 而在这几天的交流之后,阿莉雅更是感到,不仅外表不入时,面前这男人的内在怕是更甚:不说别的,单说他的名字便已是如此。 在过去的杨德鲁帝国,任职过骑士是一个人踏入上层社会的直接凭证。帝国虽有贵族的概念,但其的存留与否却并不由血脉,而是由其作为骑士的实绩来决定。也因此,帝国虽保留了贵族式的命名方法,可意义上却有着决定性的不同:记“邦”,则其本人任职过骑士,或至少担负过骑士的义务,而反之则记为“徬”,即能示家道中落之不幸,又可是无能之至的标识。 不过,如今正义论也好,骑士也好,在杨德鲁本土都早已衰落消亡了,而这都是百年血战结末时分,那段惊世骇俗的闹剧的结果—— “此言差矣。” 阿莉雅的思绪又被打断了。她抬起头,面前的男青年正侃侃而谈着。 “正所谓古籍有云:‘齐行,闻而问之,常有所得,农人贵士无谓矣’。如今世道纷扰,人志妒俗,您至少是不把在下当狂言疯语之人对待。更何况,您有愿意去理解古籍本意的心念,虽自谦‘粗通’,却也已甚是可贵,优于庸碌了。” ——………好家伙。 阿莉雅面色虽然平静,但心里却是忍不住嘀咕起来了。 ——若不是你刚好也要去帕普兹维达,我怎会和你同路。杨德鲁人受那般奇耻大辱后,现在骑士授勋的仪式早不搞了,你这般名不正言不顺,还给自己冠名“邦”的野“骑士”,怎会被人不当傻子看。 话虽如此,阿莉雅也并非不懂礼节。终归是自己暂且寄人篱下,不识好歹的话,收在心里就得了。 “‘农人贵士无谓矣’,您这么说,莫非是都问过,聊过,最后才会得出小生我算是‘优于庸碌’了?” ……即便如此,阿莉雅终归还是忍不住还了一句:对这种只有嘴上一套一套的人,她向来是最看不惯。 “正是如此。” 可与阿莉雅预期的结果相差甚远:约格施塔特好像既没听出阿莉雅话中带的刺,却也并没支支吾吾难以答复,而是大方直爽地,直接正面反攻了回来。 “在下自故乡出走,到枢纽市已四年有余,工作以来最大乐趣便是闲时与人论辩。粗略算上流动人口,枢纽平日人口大约三十万左右。这其间,能与在下平等对谈之人,不过千百而已。” 约格施塔特侃侃而谈,左手抚于心口,确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您也算進去,那大抵便是千分之三的一份子。您说,这可不就是‘优于庸碌’吗?” 阿莉雅睁大眼睛,盯着面前面容瘦削,却仍微笑着的男子,一言不发,试图找出些许虚张声势的气息。但约格施塔特的眼神毫不闪躲,甚至显得铮亮。 不稍片刻,阿莉雅咳了两声,又靠在椅背上。 “……葛达姆先生,很有闲呢。如今这个世道还与人论辩正义,倒也是很需要勇气……” ——和羞耻心……倒不如说,得很没有才行? “古籍有云,‘我心澄澈,则千军万马之势,亦可往矣’。在下既然相信,那与人相谈不过吃饭喝水般寻常,何来‘勇气’之说?” “…………” 阿莉雅注视着约格施塔特,虽沉默不言,但内心的观感,确是开始变化了。 两人从相识到相处,说起来也不过是两三天的事,而且也是约格施塔特主动提出,可以同阿莉雅一起去帕普兹维达。一开始,阿莉雅多少还只当约格施塔特是有些许角色扮演的癖好——在如今还坚持着这副“帝国骑士”的做派,就好比前一晚东窗事犯的诈骗犯,第二天又在大街上张扬地与人问好一般。这般怪人着实是罕见,也因此刚结识时的一来一回,多少还算有趣。 可阿莉雅现在是确信了:眼前的人毫无自觉之心,只是个沉溺在妄想中的疯人罢了。 这并非是因单纯厌恶所讲的气话,而是阿莉雅在检验过对方的装具后,再看对方如今的这番态度,所能下的唯一定论。 “嚯,那您可厉害了。” 阿莉雅冷淡地应付一句后,决定接下来便不再理睬对方。 要说为什么能如此判定……那是因为眼前这男人的装具内里的术式,都是至少有四十年历史的陈腐结构。 ——停滞在过去无法前进的家伙,倒是大话一通一通的。 “沃兹维奇娜阁下不也是吗?” “……什么?” 阿莉雅看向约格施塔特,收束在披风下的背包两侧的义肢装具,也本能地抖动了一番。 “……不知阁下何意,还请指教。” “否则何必佩戴那枚紫色的领章呢?” 阿莉雅皱起了眉头。她的手伸向领口前,遮住了自己的那枚徽記。 ——……因为道尔顿的下场也凄惨,所以和崇信杨德鲁的你,算是同路……? 阿莉雅紧闭双眼,感到内心的情绪愈发激烈了起来。 两人因好像相似的着装趣味而相遇。一想起这样的经历,阿莉雅便越发强烈地排斥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胡言乱语……你我之间的差别都看不出来,果然,你跟我怎么会是同路。 “……小生我呢,不是食古不化的窝囊废。他们死得可笑,但“进步”的理论总归无错。小生不过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升华’的本意,还有停滞不前会有的下场而已。 总算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处境,阿莉雅压着情绪,算是没爆发出来。就是这冰冷冷的口气,多少还是听得出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如此这般吗。” 可约格施塔特,似乎是并没听出来的样子。只是一如既往地,摆出了那副超然的面貌。 “那这份愿景,可不要忘记了。” ——……要你来讲。 这让阿莉雅,更加不快了。 “啊,对了。” 就在阿莉雅又想说些什么时,约格施塔特站起身,将身后的窗户向上推开,稍稍探出身向外看了出去。 “我们到了。” 阿莉雅赶忙起身,也推开窗户向外看了过去—— 此时,原先一望无际的黄沙已经渐渐稀疏起来,其间渐渐展露出了植被:虽然裸眼无法观测到,但透过魔眼,阿莉雅注意到了在灌木,在仙人掌间奔跑,窜跳的魔力团——这应该就是在这片生态圈中的小动物们了。 虽然无法判断出具体,但有一点她可以断言,那就是这片荒原,仍生机勃勃着。 “您可以再往旁边看看。” “……嗯,这样形态的魔力是……?” 顺着约格施塔特的指示,阿莉雅首先透过魔眼看见了这样的场景:稀疏,却仍然维持着庞大框架的魔力,凝滞般地趴俯在了面前整齐划一,有条有理地构成了网络的魔力之前。后者虽然一样有些稀疏,但其中的魔力在流动着,与庞大框架中完全静滞了的魔力团在视觉上形成了鲜明对比。 再以裸眼看去,这一景象就完整地映入了阿莉雅眼中:稀疏,凝滞的魔力框架所对应的,是一具硕大无朋的六足节肢兽的残骸,干瘪了的甲壳仍紧紧贴敷在其上,而最终阻扰了这节肢怪兽的,便是刻印着魔力纹路,一直延入岩山之中的城墙。 “那就是第十四集团军的巨兽?” “一直没有回收。残留魔力之中的意志太过暴烈,只能等他们自然消散。” “您倒是很熟悉的样子。” “在下说过,每个季度都会到这里来的,怎可能不熟悉。” “无所谓了……关键是。” 阿莉雅抬起头,褐色的眼瞳中,光芒闪耀。 ——不落的要塞,无限的工厂,传承技与学之术,道尔顿最后的传承之地…… 货车已穿过城门,进入了旧城区。此刻,虽仍有颓败景象,但废墟之间却已经又立起了新的工厂与车间,魔力奔腾,百废待兴的景象,透过魔眼,直直传达入了阿莉雅的眼中。 ——……这里……就是帕普兹维达,这里就是…… 她又一次攥紧了自己的领章,心难以抑制地鼓动着。她所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的约格施塔特注视着旧城区中的风景,喃喃自语着,却是一阵疑惑。 “……正所谓‘鷹頹三旬,岂可一朝拂九霄’。” “这座城市,这两个月以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 . 少年,正在做梦。 他出生在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彼时,人类曾经生活的世界,已有三分之二被从海的另一边到来的怪物们所撕裂了。 被人类恐惧地称作“魔物”的它们,充满了人类所难以理解,却确实针对着人类的憎恨:那种憎恶是如此强烈,它们甚至愿意将生存空间一并抛却,如飞蛾扑火一般袭来,仿佛只要能将人类所代表的一切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便玉石俱焚也在所不辞。 就像他们渴望着让人类,在这世界上,从未存在过一般。 而少年的故乡,便是阻挡着着狂热军势的,难攻不落的要塞。 少年也曾是在梦想着的。年幼的他在高墙的庇护下,尚无法理解敌人的残恶,而魔导装甲兵们高大,缝里隙间闪溢湛蓝光辉的装甲,也因此让他神往不已:正因不知身与心上的重重负担,少年人们才会爽朗而轻率地说,“我想要成为英雄”。 怀着这般梦想,少年很长一段的人生乐趣,也就成了瞩目与憧憬:每一天,他都会抛下手中的活计,从家中溜出,一路穿梭过街尾巷道,穿过嘈杂而又空气燥热的工厂区,直到能看到外城区那恢弘的广场,那之间挥舞彩旗送行的人们,以及在那正中,整装待发,甲胄铮光发亮的战士们。 他时常会忘却时间,神智神游在外,直到钢铁的躯壳将其俘入其中,使少年人在礼炮声与乐团管乐声的环绕之下,作为英雄的一份子,为了守护人类,而向着魔物盘踞的塞外恶土进发—— 那是少年十四岁,在这梦乡中一睡不醒前的事了。 少年再次从梦中醒来,是在一个昏黑的夜晚上。 他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曾经仿若不朽的城池,竟已变成了一座颓唐,行而就木的小镇:广场荒芜着,工厂废弃了,而曾经在他眼中闪闪发光,整列待发,全然是英雄代名词的装甲兵们—— 就只剩眼前这些又是生锈又是脱色的残兵余卒了。 “少年”流泪了。两行渗着酒气的泪水滑落过他发红,生着褶皱的脸颊,沾湿了他的领口。他颤颤巍巍地张开双臂,将面前发出着模糊不清响声的装甲兵,一把拥入了怀中。身材发福了的他,甚至两手在装甲兵背后,都握不到一起。 “……欢迎回来……都四十年了……欢迎,你们回来……” “少年”哽咽着。不知为何,他却突然想起了那时候的梦想。彼时的他还无法理解,成为“英雄”,究竟要背负起怎么样的重担,而在他有机会理解之前,他便在那个甜蜜的梦境之中一睡不醒了。 “不要担心。什么都不变,这还是,属于你们的帕普兹维达。” “少年”声音沙哑,但声调却越发地坚定起来。 “……我会让一切,回归正轨的。” 那一天,“少年”拾起了彼时未能实现的梦想。 他立下决心:这一次,他一定会成为英雄。 四. 阿莉雅,感到极为不快。 站在自己所暂时居留的这间楼房门口,阿莉雅背靠着大门两旁的立柱,止不住地叹着气。或许是出于节能考虑,在立柱上挂着的两盏门灯所释出的蓝光颇为昏暗,而阿莉雅那副耷拉着的面容在此映照下就更是显得消沉而郁闷了。 “什么玩意……” 阿莉雅嘀咕着,忍不住就一脚踢了出去,尘土四溅,带起一片闷沉的沙黄色,飘飞空中。 就在刚刚,她因为房门钥匙的问题,和前台吵了一架。 这个事情说起来也很可笑——因为他们提供的钥匙,断在房门里了。 阿莉雅亲自把断钥匙取了出来。对于魔法使来说,这样一个小操作实在算不得什么。 考虑到至少要说明一下,她决定下楼和前台讨论一下这个事情。 结果,前台在面无表情地收下了断钥匙后,便没有了表示。 ——“请问一下,备用的钥匙什么时候——” ——“你今晚睡其他房间吧,今天休息日,没人修钥匙的。” ——“……小生我的随身物品还在房间里啊。怎么这么随便?” ——“你有意见可以不在这里住。” ——“……钥匙修好前小生我是不会住这里了。” ——“那你请便。” “咚!” 阿莉雅反应过来时,她背包侧的义肢早已经狠狠地敲了上去。她转身看过去,石柱上已被打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凹痕出来。 可即便如此,她仍然没有消气。或者说,就这三天的经历…… 已经让阿莉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反应了。 沉默半天,阿莉雅只能叹了口气,心想道。 ——怎会衰败成这个样子…… 阿莉雅起初还是抱着一些期望的:毕竟这是图书馆的历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帕普兹维达,哪怕基础设施有些年久失修,她总觉得,至少人的精气神是该在的。更不用说刚到时,这座城市看起来还有些欣欣向荣的气候。 依靠约格施塔特的门路,阿莉雅在帕普兹维达的市招待所住了下来。她回过身,抬起头,眺望起了面前的这座方方正正的建筑:下至临时出差外派的技工人员,上至接任部队权限并途径此地的军方指挥,过去的帕普兹维达曾需临时接待各式各样的来自后方的人士,而这座落于市中心,在帕普兹维达普遍的石砌,砖砌建筑之中颇有鹤立鸡群之感,钢筋水泥的六层建筑,就是那个时代的遗产之一。 阿莉雅对这段历史也算耳熟能详。虽说这有一半该归功于大厅里那一副几乎覆盖满右手侧整面墙壁的壁画与其上的文字说明,不过就算在天顶都市的院校内,“一月大楼”也是颇让人津津乐道:不光因为整栋大楼从建成到内部修缮完毕仅用了一个月,更是因为其的象征性意义—— 现代意义上的钢筋水泥作为一种建筑方案的历史不长,直到大战爆发前,其的合适配方才在道尔顿学院领被开发出来,但这一配方的实际应用因为学院领的快速自亡而长期被搁置。一直要到大战开始四十年后——也就是九三九到九四零之间——才由收纳了大量道尔顿遗民,且本就有道尔顿移民史的帕普兹维达,首次以该种配方翻建了其的市区,新起了一批钢筋水泥建筑,而这座一月建成的招待所,就是其中最有代表性,也最有噱头的。 阿莉雅打量着招待所的外墙,眯起了眼睛——钢筋水泥的建筑在天顶都市已是极为普遍,其中更是不乏各种——或是外表,或是内在结构——创新求奇之成品。与那些千禧年后的设计相比,面前这栋区区六层的格子楼只能以平平无奇来形容。 可重要的是象征意义:即便在人类的生死存亡之际,也绝不放弃向更高层次迈进。这样的进步主义精神,在阿莉雅看来,正是面前有八十年历史的格子楼本应有,而天顶都市中“媚俗而花哨”的那些东西所不具备的。 可惜的是,她的这一想法,似乎终究只是她自己一人的倔强了。 ——斑驳,剥落……尽是这种痕迹……这是多久没修缮了? 魔眼这样的装具所能拥有的功能,全取决于其装载的术式,而阿莉雅此时正是将其的功能从“魔力感知”切至了“聚焦”,并开启了“色彩反转”,才确实地判定了这些细节。 这当然是挑刺:毕竟是帕普兹维达仅存的“风景名胜”,至少外表上是有基本的修缮,不挑角度仔细看是看不出这些细节的。 但是在体验过半冷不热,比起“招待”更爱聊天扯谈的前台,年久失修到不如自己去一楼取水的洗漱间,散发着一股陈腐气息的床铺,以及隔音差到能听见隔壁野骑士夜里进进出出的响声的墙壁…… 人的思绪多少是被体验和观感所支配的。 ——“三一零号。” ——“……您好,请问要怎么上——” ——“你自己去找。” ——“…………?”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死鱼眼的招待员就一直是那副讨人嫌的德行,而这几天的经历也让阿莉雅自然而然的,只能注意到外墙白漆之中,那斑驳破裂,遮掩得一般的部分了。 方才那段经历,说到底不过是个爆点,真要说起来,昨天去求职的那段经历,才是让她的心情彻底崩坏的罪魁祸首。 说起来,阿莉雅最初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也还是因为在枢纽市看到了张贴着的传单,而上面写着的便是帕普兹维达在征募有能力的魔法使这件事。 现在再想起来,她之所以选择来到这里,也着实是一番孽缘了:若非她刚好有看到那张传单,若非那个野骑士刚好愿意带她一程,若非……那枚领章之上,刚好有着那样的线索…… 她确实厌恶着天顶都市之中的气氛,但她也不一定就会选择来到这里了。 可结果,却是如此的一地鸡毛。 ——“我们这里不欢迎天顶都市的人,更不用说是玩角色扮演的大小姐。” ——“您早早回去吧,这小地方可供不起您这样的大人物嘞。” 阿莉雅赶紧收住了情绪:否则她毫不怀疑,自己的义肢所释放出的术式,会把整座石柱都拦腰折断。 抚着额头,压抑着想要嘶吼的冲动,阿莉雅最后只得叹气,摇了摇头,靠着石柱滑坐到了地上。 ——……和天顶都市,根本一样……还要再坏。 至少在学院的时候,教授和导师们无论再怎么不信服,都至少会给一次实践的机会。而招聘点那个地中海了的发福中年人,却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就像预设好了结果一般的直接把她赶走了。 ——难怪……这座城市也真是完蛋了。 阿莉雅不知道那些工厂——照那个野骑士的话,那都是前三个月新盖的——到底在生产些什么。但如果那种“欣欣向荣”的表象,却连专门对外的服务业,已经招聘方的,哪怕一丁点希望改善的热情都调动不起来…… ——所以野骑士看到我递给他的传单时,会是那副表情。 阿莉雅想到这,不禁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要夹着尾巴逃回天顶都市吗…… 如果帕普兹维达这种有名望的地方,现在都只是这般德行,其他地方,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果然,我还是太天真了……? “贵安。” 一个这两天已听习惯了的声音突然打阿莉雅身侧传了过来。 她赶紧起身看了过去:约格施塔特今晚依然全副武装,他身上那套装甲护具的魔力输出口,虽说亮度有所调低,但在这样的夜晚仍有着淡淡的蓝色荧光,还是颇为显眼。 “您今天也回来挺晚。” “倒是您,现在会在外面,这有点稀奇。” ——……就是想睡,大概也会被你给吵醒吧。 想归想,说出口还是太失礼了。于是,阿莉雅只是轻笑一声,答应道: “小生呢,以前还觉得自己挺有适应力的。可惜,或许跟床铺不太适配,今晚确实是睡不着了。” “在下这两天都是枕头垫在桌上睡的。您不用奇怪,这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约格施塔特走到门旁,和阿莉雅站在了一起。阿莉雅瞥了一眼,这位自称骑士的青年手上提着一个提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塞着些什么。 “……葛达姆先生,您说的一直,是多久的事情了?” “在下第一次来这里是一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就是如此了。” 约格施塔特看向招待所设计干练典雅,却也生出斑驳了的招牌,缓缓说道。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古籍有云,‘以念纲构而行之,以物力确实矣’。这句话反过来讲,若是没有物质基础,光是精神性的力量,是保证不了现实的。” 阿莉雅沉默地看向约格施塔特——从她的角度看去,刚好能瞄到约格施塔特的面庞:招牌上的文字,本来是通过魔力灯功能而发光的,可如今,却是在约格施塔特深蓝色的眼睛之中,无力的时断时续,一明一暗着。 “……那这里,是不是完全没救了?” 约格施塔特看向阿莉雅,表情显得有些讶异。 “您来这里应聘,在下还以为你会先提外城区的工厂群——” “你少来这套。” 阿莉雅双手抱在胸前,紧皱眉头说。 “小生我对天顶都市是没好感的。可就算如此那座城市至少在正常运转,人与环境是彼此协调。这座城市里产业的‘繁荣’和人展现出的精神面貌完全割裂,这说明了什么,你是觉得小生我看不出来吗?” “嗯……” 约格施塔特的面容仍然是那样处变不惊。而越是这样,便越让阿莉雅感到躁动不安。 是因为她信心满满地来到这座她曾有过幻想的旧城,却被一盆冷水连盆一并砸在面上了? 亦或者,是因为这个她曾经有看不起过的“戏服演员”,或许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一切? 两者皆有之,但如今这都没有意义了。 枢纽市是独立在天顶都市的体系之外,最活跃繁荣的城市之一,但那里是如此庞杂混乱,哪怕已居入有一个月过,阿莉雅仍从未觉得那个地方该是自己的归属。 这就是她最后揪着那张传单,来到了帕普兹维达的理由:或许在这个曾经诞生过无数传奇的地方,旧时道尔顿人所具有过的那种进取心的精神会仍存在。 既不似枢纽那般混乱而无方向,也不似天顶都市那般消极而得过且过…… 阿莉雅紧紧地攥着胸前的领章,咬紧了嘴唇。 ——如果连这里都没有了的话,那还能去哪里,还能去哪里……! “您——” “啊,你也不用客气了。” 像是应激反应一般,阿莉雅的语调一下子拔高了。 “‘哼,天顶都市来的毛孩子,穿着和我一样过时的旧衣服,还一副瞧不起我的样子,怎么样,尝到现实的毒打了吧,这就是你梦想的那座城市惨淡的现实’。你一直拉着那副笑眯眯的扑克脸,心底里就是这么嘲笑着小生我的吧!” “…………” 看着约格施塔特的面容仍没有改变,阿莉雅确信了自己的怀疑,更加近前紧逼上去,抬起头,手指直戳戳地点在约格施塔特的胸甲上。 “小生我也知道啊!明明就是那样废物透了的国家。什么旧五大国嘛,一开战就内乱自毁了!要这么说起来小生还根本没有鄙夷你的立场来着!但就算如此……就算如此啊!” 阿莉雅脸色通红。她多少有些意识到,自己正在一个只认识了一周都不到的陌生人面前,语无伦次着。 “……就算如此……” 她扶着额头,拉低着帽子,缓缓地,往地上看去。 “嗯……就算如此?” 约格施塔特带着笑意,捉弄似地接上了对话。 这样的举动,让原先总算因羞耻心而使得理智有些归位了的阿莉雅,又一次暴走了。 “就!算!如!此!” 阿莉雅直视着约格施塔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强调着说。 “比起天顶都市那种混吃等死的地方,小生我还不如跑到这个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可能性……的地方……” 她测过面,回想起那个死鱼眼的招待员,回想起那个发福的混蛋,回想起自己这几天咽下的一肚子气…… 她不禁又想起,天顶都市之中那些得过且过的同僚们的冷嘲热讽,和那副嘲笑着她天真想法的面容。 泪水,有些止不住地在她的眼眶中打转了。 “就算……在……这种地方……憧憬缅怀一下……也比在天顶都市……要好……” 阿莉雅喘着气,哽咽着,悄悄摸摸又看看向了约格施塔特:但即便目睹了阿莉雅这一段情绪的爆发,他的面容,却也还是那样一副,高深莫测的德行。 阿莉雅,隐约感到有些……失落。 ——也是……他那样坦率,恐怕也不像我这样纠结不清过吧。 她赶紧擦拭了一下面容。 “抱,抱歉……这边沙尘有点多,混到眼睛里去了……” 阿莉雅逞强地自我辩护着,不过她自己当然也明白:就在刚才,她在只认识连一周都不一定有的男人面前,情绪彻底失控了。 苦笑着,阿莉雅止不住地想:看来穿着戏服的傻瓜,并不止眼前这一人而已。 ——我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 可这时,约格施塔特,突然双手搭在了阿莉雅的肩膀上。 “怎么就停在‘憧憬’上了?” 阿莉雅的眼睛,有那么一瞬,是睁大了的。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沃兹维奇娜阁下,用你聪慧的头脑思索一下:作为一位骑士的我,难道是为了旅游,才一直到这里来的吗?” 阿莉雅理所当然不喜欢这样的口吻,但她更不喜欢完全让情绪支配自己的思绪与理智。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翻过的有关正义论的理论,以及帝国在这方面的实践,她马上就意识到,约格施塔特所指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胡说八道?” 而她的第一反应,同样理所当然的,是不可置信。 因为,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约格施塔特所指的,就是云游在外的游侠骑士所必须奉行的义务,那就是在遇到了困难或险境的地方,为当地的居民,寻求“正义论”的实践。 而放在这座城市的情境之下,那就意味着…… ——……他想要,振兴这座城市……? “不对……杨德鲁帝国已经衰败,他们不可能提供后援,就凭你一个人——等等,莫非……是通商网络?” “不愧是学级第一的魔法使,你思索的很快。” “可这座城市……” 阿莉雅回想起这三天所经历的一切,着实无法忍住想要发问的心情。 “……这样好死赖活的人,怎么可能扶得起来?” “古籍有云,‘以己而观之,不察己也’。正是因为自己看不到生机,所以才需要骑士来点醒,不是吗?” “…………”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可阿莉雅,又一次忍不住看向了约格施塔特的面容——那副一如既往地一成不变,仿佛所说所叙都只是理所当然的面容…… “小生我呢,要直白地问你一遍了。” “还请讲。” “你……” 言语在舌尖欲进还休,阿莉雅仍犹豫着。即便逻辑上说只有那种可能,可一想到,面前的这个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的男青年,竟是真的已经在筹办这件事的时候,那种荒谬感还是让阿莉雅感到难以置信,就好像自己只是在读古籍的记载,而并非是在现场一样。 可另一方面,阿莉雅却又感到…… 自己身体中流淌着的血液,有些发烫着。 “你确实是打算拯救这座城市,让它恢复该有的面目吗?” 阿莉雅的眼神,再一次与约格施塔特正视着。约格施塔特微笑着,将手置在了胸前。 “否则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阿莉雅默然无言。 若他真的只是个戏服演员,那他有着不可置信的演绎才能;若他实际是个张口就来的骗子,那他的谎言怕是连他自己都能蒙混过去。 因为在那爽利的答复之中,阿莉雅听不出一点动摇与不自信:面前的这个男人,百分之一百地相信着自己所说的话。 “好……那小生我再问一个问题。” 阿莉雅抚着额头,感到自己的血液在加速流动,心脏也更加快速地跳动着。 她曾经,确实是想要逃跑了,因为她不相信自己一个人可以扭转乾坤。 她相信自己的能力是具有意义的。但她并非超人论信者,她绝不相信,人可以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去改变自己所处的环境,无论多么优秀而强大的个体都是如此。 但现在……她或许,不会是孤独一人了。 眼前的这个骑士,他或许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他同时—— 或许也是当下,阿莉雅所可以借助的,唯一一个力量。 “那么小生我——” “在下希望雇佣您。” 阿莉雅的话语又一次被打断了。可这一次,她却并不感到不快。 “这边的情况比在下想的还要恶化,所以……您这样的魔法使的力量,是有必要的。” 约格施塔特微笑着,伸出了手。 “怎么样。求职失败的您,愿意像古时的物语那样,成为这名骑士身旁的魔法使吗?” 阿莉雅楞了一愣。 “……你啊,是不是真的没有什么羞耻心之类的。” 阿莉雅叹了口气,又指摘了起来。 可也没办法。刚才这番邀请,若是当成情话听,想必阿莉雅已经直接甩手走人了。 但即便如此,阿莉雅的手,仍然伸过去,握住了约格施塔特的。 “……报酬,等结束后再来讨论吧。” 说着,阿莉雅再一次直视向了约格施塔特。 她褐色的眼睛,已没有之前那般迷茫了。 “……说是这么说了,你到底要怎么改变这座城市?” “嗯……” 约格施塔特托着下巴,长吟一声。 “不过……首先我们得先逃走才行啊。” “……这么应景啊。” 阿莉雅环视四周:在夜晚的街道中,在屋顶上,在窗户之后……有至少十数个人在靠近过来。帕普兹维达的夜晚没什么灯光,主干道上虽然有装设街灯,却也是年久失修的样子,光线黯淡,时明时暗。 一边观察着,阿莉雅一边自然而然地,解锁了背包两侧的义肢装具—— “……防御!” 阿莉雅高喊着,节肢生物般的义肢瞬时竖直在了阿莉雅面前,其数十段关节上的输出口同时绽放出湛蓝色的光辉:魔力喷涌而出,并瞬间构成了一道半透明的防壁。 下一瞬间,一阵弹雨撞在防壁上,发出了一阵“噗嗤”的闷响,随后,伴随着突如起来的清脆响声,一发子弹打穿了阿莉雅身旁的石柱,其上显出了一小圈蛛网般的裂纹。 阿莉雅的额头落下了一滴冷汗。她侧头看去,约格施塔特的圆盾正举在自己的身旁,而那上面已经多了一道划痕。 ——差一点……这果然是实弹……! 丝毫不需多言,两人同一时间躲到了石柱之后,而随着阿莉雅放松控制,魔力的防壁消散,数十枚子弹也旋即跌落在地。 阿莉雅的“魔眼”切换术式,聚焦在了子弹上。 ——五号口径。没有枪响,那么就是消声装置。这里不会有八零年后才有的新技术,那么…… 想到了那个唯一的可能性,阿莉雅不禁啧了一声。 “这群混蛋怎么想到带的六四消的!” “大概是在下今晚去市长私宅打探的时候被注意到了。” 一边警惕着流弹,约格施塔特一边不慌不忙地说。 “在下在当地也算名人呢,那个幕后黑手大概也打算一劳永逸吧。” “那你倒是换套衣服啊!” 贫嘴之余,阿莉雅取下腰间的其中一个魔力瓶,丢了过去。 魔力既是能量源,同时也是信息的载体。将自己的想法与思绪存储入魔力之中,装入容器,再转交给对方,是一种很常见的间接沟通手段。 “你出主意,小生我不熟悉这里。” “真不愧是学级第一的魔法使,轻重把握妥当。” “少废话!我们时间不多了!” 阿莉雅继续以“魔眼”观察着——十数个身着魔导装具的人,已经在缓缓靠近这里了。 “接好。要进去招待所内部了。” 接过抛回来了的魔力罐,阿莉雅立刻将其装回腰带上,并接入了自己的网络之中。 瞬时,约格施塔特的逃生方案,完整地呈现在了阿莉雅的脑海中。 “……了解。” 阿莉雅看向约格施塔特。两人对视着,点了点头。 下一瞬,半透明的防壁再次在大门口立起,而弹雨也应景而到。 无需多言,两人同时闪出作为掩体的立柱——约格施塔特领路,阿莉雅殿后——并冲入了招待所的大厅之中,而子弹也刚好在这时突破了防壁,直扫在两人的脚后。 阿莉雅抚着腰间已经空了的魔力瓶:连续两组那个程度的防壁,就是需要这个程度的消耗。 ——下一次交锋前,得尽快补充才行…… 思索着,阿莉雅紧跟在约格施塔特身后,在瑟瑟发抖的前台人员的注视下,两人快步冲入了大厅右侧,壁画之后的楼梯口。 在昏暗楼梯灯之中,两人快步走下楼梯,朝着地下二层走去。 他们的目标,是地下二层的清洁工通道——以及在那之后的,这座城市的下水道。 五月 8, 2021,由斯普林菲尔德修改 注释 铃Beru 150.00节操 糖! 2 链接到点评
斯普林菲尔德 发布于四月 1, 2021 作者 分享 发布于四月 1, 2021 · 只看该作者 序幕章末闲言 以上就是这一次的更新了,不知道各位感觉如何呢? 阿莉雅和约格施塔特两个人的思绪,多少是植根在这个世界观的一些设定上的,所以老实说我有点担心,他们的感受不一定能让读者感同身受。不过因为试读的朋友们都感觉还可以,所以在做了一些修改和调整后,我也就发布上来了。 序幕的话,大体上希望能达到三点: 第一,希望给男女主角做一个基本的形象树立。 第二,希望给这次的舞台,帕普兹维达,做一个基本的树立 最后,是希望确认主线,也就是“这两个与时代有些格格不入的人,试图将这座颓废的城市复兴”的这么一个故事。 不知道这次的序幕看下来,各位是否能感觉到这些内容,且是否会对他们之后的演化和展开感到兴趣呢,还请留言给我听听看。 最后,是这两位主角的人设图。 (外部链接的图有点太大,所以塞进剧透里了) 剧透 阿莉雅·沃兹维奇娜 约格施塔特·邦·葛达姆 不知道是否和各位想象的二人有所差异呢? (不过,这几年,人设确实也是有所变化了。至少约格,感觉不会这样一本正经,满头皱纹了)(笑) 斯普林菲尔德在前往新手村的路上遇见了劫道的风神烈破,收取过路费-2节操 链接到点评
斯普林菲尔德 发布于四月 18, 2021 作者 分享 发布于四月 18, 2021 (已修改)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章 - 一莲托生 一. 伴随著沉重的吱呀响声,两人合力将满是斑驳锈迹的铁门给关上了。 “好,退开!” 见约格施塔特已在身后,阿莉雅立刻将义肢展开,位于其掌心的输出口与门缝对齐。旋即,从上往下,输出口将凝胶态的魔力填塞满了其间,霎时蓝光闪烁,好比添了光剂的油漆。 拉到底边后,阿莉雅缓步向后退去,从义肢掌心的输出口拉出了一丝蓝线,仍与门缝相连接。她双手攥紧,两只拳头一上一下对齐,再一声令下,喊道: “点火!” 她的拳头相撞之刻,门缝中的魔力也瞬时失去光辉,旋即炸出火星,并伴随一声爆响,而烟气迸发。片刻,再一观察,原先的门缝已经与门框熔在了一起,全然密不可分了。 “行了……他们没爆破组就炸不开这道门。” “很厉害啊。” 旁观了整个流程的约格施塔特,一边鼓掌一边好奇地询问道。 “在下不太熟悉术式……这是‘加热’吧?” “只是‘加热’就太慢了,”抚着腰间空了些许的第二个魔力瓶,阿莉雅简单解释道,“首先要‘联组’,把魔力捆绑在一起,然后再同步‘加热’,让所有魔力的能量在一瞬爆发出来。这个术式就是‘爆燃’。很基础的东西。” “啊,是枪械里击发子弹用的那个……但是,为什么要做那个动作呢,那个拳头互碰的。” “类似自我暗示的东西,”阿莉雅蹲在门框边,做着最后的检查,“操作术式所需要的是思绪,思绪一乱就会出问题,所以需要这种小动作帮助自己集中精神。” “哦,懂了,这就和枪械上的扳机还有其他辅助性的机械结构是一样的道理。” 约格施塔特那恍然大悟的语气,让阿莉雅异常心烦气躁。她站起身,回头望向约格施塔特,语气明显不耐烦起来。 “……你这不是很懂吗,明知故问?” “古籍有云,‘识知其一,则它者其三亦推而知之也’,在下只是做了这点——” 可话音还未落,约格施塔特便觉着自己腰部一紧,旋即双脚也没了触底的实感。他低头一看,阿莉雅的两条义肢竟然已经死死地钳住自己,并在缓缓地把自己往水道的方向移去。 “啊呀,那个,难道生气了吗?” “你再贫嘴,小生就把你直接丢下去。” 约格施塔特瞥了一眼:作为一座城市的下水道,几近纯黑的水流之中所流淌的,自然也都是—— “啊呀,明明几十分钟前才那么热情地要加入在下的计划……?” “你再讲!” 阿莉雅恼火地说,义肢也即刻向水道方向探过去—— “好啦好啦,”约格施塔特赶紧高举双手,投降道,“至少先放回陆上吧,有话好好说嘛?” “……” 阿莉雅看着约格施塔特的样子,叹了口气。她一转身,顺势便将约格施塔特放回了岸边。 “臭死了……” 她掩着鼻子,眉头依然紧皱。 “……弄到这样的地步,”指了一指封上了的铁门,阿莉雅额头淌着冷汗,话语混杂在从那边传来的敲门与闷躁细语之中,“小生我可希望你至少有个计划。” “尽管放心,”约格施塔特竖起食指,微笑着,自信满满地说,“正所谓‘士不前无备之行’。在下作为骑士,既然话已出口,怎么可能只是泛泛而谈的纸上谈兵呢?” “……最好如此。” 阿莉雅看着已拐入转角的约格施塔特,不自信而小声地嘀咕道。 确实,就在数十分钟前,阿莉雅向约格施塔特如此地请求了:为了拯救这座衰颓的城市,请务必让她也参与其中。 可现在,就在她同约格施塔特一起逃入了下水道,并封堵上那扇铁门后——如同门缝之中熔铸在一起,渐渐失温的金属那样,阿莉雅那一时燃起的热诚,也渐渐被理性所浇灭了。 ——……不行啊,阿莉雅,你这老被情绪绑架的坏毛病……! 离开天顶都市的时候也是,甚至刚才那一瞬想把约格施塔特摁进污水中也是……这样的任性而为,既可以说是她人生道路上缺乏失败的经验而不知好歹,也可以说是正因为她总有办法扭转乾坤,所以她才有肆意胡来的信心。 可在象牙塔里做无冕之王是一回事,而在人生地不熟之处,和根本不知是否可靠的野骑士一起,完全是另一回事。 ——当时头脑一热便参与了进去,随后便引擎一路过热到现在……如果当时就知道会有使用实弹的武装集团袭击的话……! 在招待所前的讨论中,阿莉雅可以确信,约格施塔特并不只是单纯的安保人员,其在帕普兹维达这座城市的行动,大概是有其所属的通商网络的上层管理人员在背书支持的。在这样的大前提下,阿莉雅当然会觉得,自己作为一名魔法使参与到他的方案之中能起到一份力。 ——说到底,我之所以来到这里,终归还是因为…… 拿捏着自己那枚领章,阿莉雅深深叹了口气。 但即便如此,若是参与入这项计划便意味着遭到明显成编制的武装集团下死手的袭击的话,阿莉雅是不可能在那一瞬间便做出如此彻底的决定的。 ——一上来就下死手,还是用了六四消那样最适合暗杀的武器,那个骑士到底干过什么?我竟然任凭自己情绪上头,毫不留后手的跟着他一路到了这里—— 阿莉雅摇了摇头,双手一拍脸颊,给暴走的思绪打上了休止符。 ——该死。 她看向前方:约格施塔特已通过转角,看不到踪影了。 ——得问出来。既然都是绑在一条线上的同伙了,不可能藏私吧? 她快步上前,拐过了转角。 ——但要是他不可靠的话……嗯……不行,我得自己把握命运才是! 一边想着,阿莉雅再次开始观察起自己的四周。 帕普兹维达的下水道与这座城市给人的印象一样,是个充斥着衰颓之气的地方。这不仅指墙砖上的裂纹,墙壁上年月经久的污渍,已经缝隙之间干瘪发黄了的青苔——若只是这些,还不至于下那样的定论。说到底,最初由流亡海外的道尔顿异见者所建立的帕普兹维达,其的历史已经可以追溯到距今四百多年前的学院领内乱,而这组下水道,至少其前身,还要再早于帕普兹维达。像这样的古老设施,会有些许岁月的沧桑,实在再正常不过。 但若再把堵塞了的排水管,整体塌方的支道,还有随意丢弃在通道旁,明显是维护人员带进来的垃圾,还有明显许久没有维护了的昏暗照明也都考虑进去的话—— “怎么样,”走在前路的约格施塔特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是不是有点惨不忍睹?” “岂止,简直是丢人现眼,”阿莉雅止不住地咬牙切齿,“这可是处理污物的地方,任凭这里这样荒废,只可见维护人员实是毫无公德之心可言。” 早在求学的时候,阿莉雅就有在下水道清污的体验:天顶都市的下水道历史很短,所以没有很多经年累积的“顽疾”在其中,虽说如此,要清理其中污物的时候,她依然记得自己队伍里有许多学徒因为嫌弃脏,担心卫生问题,而在下水道的入口处怨声连天。 也因此,带队的技工教导的那番话,她也是记忆犹新。感同身受: ——“听好:排出来就是秽,而下水道就是清污去秽的神坛。不想屋里身上沾一身晦气,那就不要清理神坛的时候发闲偷懒。你们这群兔崽子不想以后房间里还一身味道,现在就闭嘴滚下去清理干净!” 阿莉雅回想起了旅馆里若有若无的,被喷洒的香水遮盖住了的那股味道,再看看如今下水道的情况,她也算是理解了。 “在下当初也是考察过,所以给你安置了那个房间。” 约格施塔特一边罢着手,一边低头看地图说。 “招待所都是确定入住后,才让整备人员即时去房间内清洁整备的。就算如此,有些房间的洗手间可还是——” “小生我懂你的意思,不需要多讲。” 阿莉雅注视着水槽中乌黑的秽水,心中悲伤的感觉愈发浓烈起来。 “……但为什么?现在就这样不堪重负,以后真的崩溃了的话……他们可是有过那样骄傲过去的人啊?” “厕所本就不净。心力意气全散了的时候,谁会在乎臭味再浓烈一点?” 约格施塔特又拐过一个角,随后,他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到了。快进来吧。” 阿莉雅快步跟上,一过转角,低头便发现一道蓝光从右侧射出,映在了地板上。她顺着光的方向探去,便见一扇铁门开在砖墙间,已向里推去。走过一小段潮湿的通道,在尽头是一间相对干燥的小房间,正中铺着地席,其上立着一盏照明灯,看着倒是也够两个人促膝相谈而不嫌拥挤。她回过身,到通道另一边关上铁门,这才进了房间之中。 “肚子饿了吗?” 约格施塔特已坐在地上,面前是一个开了拉链的包裹,他从中唆唆两下,便翻出了一个罐头,包装上除了用暗红色的通用文字标记了“军用干粮”“国营四厂储食部”等字样以及应该是生产日期的标识,没有其他特征。 阿莉雅往约格施塔特背后稍稍朝上瞥了一眼:这样的包裹在他背后的壁柜中装了不少。 “这是在下这代杨德鲁人从小吃惯的口味。不知道沃兹维奇娜小姐——” “不用多想。” 阿莉雅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食物不过补充养分,没人在乎味道这种东西。” “这可真是可惜,美食可是人生一大趣事……诶呀,无所谓,现在还是先给您确认一下是否安全吧。” 晃了一晃,约格施塔特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勾住拉环,一发开罐。再从包裹中的纸袋里摸出一根金属勺子,约格施塔特便将罐头一并递了过来。阿莉雅接过一看,罐子里是猪肉煮腌菜,顶上一层雪白的油脂,只在这之间能看出底下是暗红色的汤汁。 “记得先搅拌一下——接下来几天的作息不会太正常,调整一下比较好。不用担心,搁在壁柜里,又用油纸包着,不会脏的。” “呵,油纸包的……再过一会儿怕不是要告诉小生我说,有油纸包的魔导装甲也埋在附近了?” 阿莉雅唠嗑着,手里的勺子也没停下。 出乎她意料的是,虽说是在下水道这样的环境里,但似乎是因为房间有所隔离,她大体上还能感受到这罐头应有的味道—— ——这什么东西,好难吃…… 罐头使用的带肥肉的猪肉,本就油腻,浸泡在基于肉汁的汤水里就更是如此,而原本应是解腻用的腌菜,一同泡在里面,效果如何就更是可想而知,更不用说这和。她单是尝完一块肉,便开始使劲用勺子往罐头底舀,试图翻出其他的腌菜来。 虽说如此,阿莉雅也并没浪费,甚至白花花的油膏都摄食了一点:这个罐头显然是以“高热量高蛋白”的目的性设计出来的,而考虑到接下来可能要采取的行动…… 现在还让头脑跟着情绪走,那可就太愚蠢了。 “怎么样,还能适应吗?” “……营养还是有的。” “哈哈哈,老四厂了。虽然现在早不是国营厂,但这么多年来味道倒是没变过。” 约格施塔特捧着罐头,注视着阿莉雅手中几近空空如也的那罐,他一眯眼,嘴边又挂上了笑容。 “不过,不知您是否有所了解便是,不过四厂生产的肉类罐头向来高热量,哪怕帝国人也是会怕发胖而不多食的。” “……要你管。小生是补充接下来行动必须有的养分。” 放下空罐头,阿莉雅盯着约格施塔特,顺手便用手套拭去嘴角残留的油脂。 随后,她深呼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既然带了这些进来,准备了这么一个安全屋——你是对这里的‘现状’早已有所了解了吗?” “嗯……有关这点——” ——有关这点……! 阿莉雅屏气凝息,等待着约格施塔特的答复。 “……先让在下再来一块再说。” 话音刚落,约格施塔特便舀起一块颤巍巍的猪肉,一边咀嚼,一边在脸色明显阴沉了起来的阿莉雅面前露出了,“就是这个味道”的满足表情。 这一瞬,大概只有“晴天霹雳”才能形容阿莉雅的心情。 ——前途不明,后有追兵,你倒是在这种时刻耍宝,我……! 一直积蓄的情绪霎时转化为无名火,在她的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约格施塔特·邦·葛达姆……!” 阿莉雅近乎是低吼着嘶叫出了面前男青年的名字。 “你觉得自己很风趣是不是?” “啊,怎么会呢……在下只是——” “那就把你的罐头放下!难道不是要聊正经事了吗!?” 但话音刚落,阿莉雅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饱含怒气的声音仍回荡在这个小房间之中,而面前的男青年只是呆愣地拿着手中的罐头,表情甚是无辜。 但即便如此,阿莉雅也并不打算立刻道歉。道理上讲大概是要的,她的理性有如此劝导过。 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忍受这样莫名其妙悠闲的气氛——直到这个野骑士把计划交代出来,能让人安心地跟着他的步调走之前……她不能容忍他就这样在那里闲聊扯谈。 “…………” 约格施塔特放下勺子与只剩汤水的罐头。沉默着,他的眼神和面容都严肃了起来。 随后,他平和而一字一顿地说: “沃兹维奇娜小姐,请冷静一下。” “……首先,抱歉。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小生我实在是冷静不下来。” 阿莉雅收身,端正地跪坐了回去。虽说已是在控制着,但阿莉雅仍自知,自己的一字一句,发音都仍略显尖锐。 “‘冷静不下来’”约格施塔特沉吟,重复着阿莉雅的语句,“……在下大概能想到原因,但是,比起这边自作多情地妄自揣摩,不如沃兹维奇娜小姐您来阐明吧?” ——……这是把皮球踢回来给我? 阿莉雅又禁不住感到不快起来。但与有机会在这至关重要的话题上单刀直入相比,这等情绪实在是毫无价值可言。 “那么,”阿莉雅轻轻咳了一声,旋即直入要点,“首先,小生我一开始之所以毫不犹豫地打算参与阁下的计划,一方面是考虑到您大抵是有通商网络的大人物为此背书的,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武装冲突’并不在考虑范畴之中。现在已知有装备特化的武装编制试图抹杀阁下您——” 她稍一停顿,食指摩挲着短马尾,思索片刻后,才继续说下去。 “小生我当然可以参与实战。刚才招待所门口,以及封堵追击路线的时候,阁下都应该有看到了。但是,那样只是应急反应,只是捉摸着如何逃出生天,幸存下来而已。假如接下来依然那样头脑空空地行动着,没有规划,甚至连敌人是什为何都一无所知……阁下也应该理解那样的精神状态到底会让人多么紧张吧?” 回想起那一发子弹打在自己身旁石壁上的子弹,阿莉雅仍然出于本能,止不住得恐惧着。 “……直白地说,在招待所门口的时候,小生我很害怕。拼命逃到这里,静下来后再回想起来,便越是如此。帝国人不也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吗?至少知道子弹会从哪里打过来的话……至少能明白自己为何会死的话……!” ——好,就这样,把最后的问题抛过去! 阿莉雅深吸一口气,接上了最后的问题。 “所以,请告诉小生我吧:敌人是谁?他们要做什么?您既然连这种阴沟都有安排布置后手,那是否是已有计划和方案了?小生与阁下您已是被绑在了同一车轮上,还请您务必坦诚布公!” 话已至此,阿莉雅一推单片镜,便身体前倾,眼神紧紧地盯着约格施塔特:从刚刚开始,对方便一直托着下巴,只是面色平静地倾听着她所说的话。 但阿莉雅已不再多想:她已将自己的考量全盘托出,所剩的,只是等待着对方的答复,并怀抱着同样的期翼而已了。 终于,似乎是终于考虑完了,约格施塔特终于开口了: “……‘以诚致诚,则众志成城矣’,这是杨德鲁的一条古训。” ——……怎么又来。 心中虽忍不住叹气,但阿莉雅却并未放松精神:这句所谓“古训”在其他文化里也运用颇多,其的意思大抵就是,“若是能诚实对待彼此, 便能凝聚成强大的团队”。对方既然如此说了,那至少确实可以期待对方开诚布公—— “也因此,在下必须先道歉:实际上袭击者的身份,在下现在也是知之甚少。” ——……完蛋了。 但正当阿莉雅如此想着,整个人都有些垮下去了的时候—— “但正因为如此,您也好,在下也好,我们首先都得冷静下来。” 如此说着的约格施塔特将手置于了胸前,他的语气轻柔,和蔼,仿佛能抚平心灵的躁动不安一般。 “否则怎么能理清思路,把这群想要把城镇进一步拖进地狱的家伙的真面目给揪出来呢?” “…………” 沉默着,阿莉雅感到有些失望:单单如此,不过是说些漂亮话,根本没有一点实质。 “但是,”约格施塔特突然话锋一转,“正因为要‘以诚致诚’,所以在此之前,在下务必要倾囊相授才行。” “……啊?” 阿莉雅再一看,只见约格施塔特已经拾起了地上的罐头,并取出其中沾着酱汁的勺子。 “……你做什么?” “做什么,那当然是讲课了。” 约格施塔特气定神闲。 “在下已经有了一个很妙的推理,可引导我等通向袭击者身份的答案,但是为了论证,在下必须先确认您到底对帕普兹维达知道多少才行……所以,如何?” 他向阿莉雅伸出手,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如何?让我等冷静下来,好好整理情报,再思索接下来的对策吧?” 看着面前约格施塔特伸过来的手,阿莉雅的心里只剩了一个想法。 ——也是。当初一时脑热,选择上了这艘贼船的人,是我自己啊。 如此想着,阿莉雅叹了口气。她接住约格施塔特的手,说。 “……死马当活马医了,你讲吧。” 二. “好!” 约格施塔特捏着勺子,立刻指着背后的墙比划了起来。 “那么,沃兹维奇娜小姐——” “停。这叫法已经害得小生一身鸡皮疙瘩了。你称呼阿莉雅就好。” “你不嫌弃这样太亲切了吗?” “是这样音节少,你不用多废话。是不是啊,约格施塔特·邦·葛达姆自称帝国骑士大阁下?” “你愿意这么称呼,在下多少也还是倍感荣幸的。” “……少贫嘴,进正题。” “……当然了。” 看着从阿莉雅背后伸出,在她两侧气势汹汹的义肢装具,约格施塔特讪笑着耸了耸肩。 “那么,阿莉雅,百年血战的历史你总归是知道的吧?” 始于上个世纪初,由于从海的另一边袭来的魔物,最终导致战前的五大国家几乎全部灭亡,并有三分之二的土地成为死地,死者更是已无法统计了的,持续近百年的血腥战争—— “理所当然,这不是常识吗?” “总得确认一下前置知识。那么,帕普兹维达在那场战争中扮演过的地位,想必也是不用多说了?” “小生我都傻到离开天顶都市到这里来了,你觉得呢?” “也是,不是熟悉技术史和战史,你不可能会在这里。” 阿莉雅自己大概也没意识到,她脸上的表情甚是得意。 “那么——” 一只手比在下方,另一只手持沾着肉汁的勺子比在相对的右上方,约格施塔特提问道。 “工圣和天顶都市在帕普兹维达的衰落中扮演的角色,阿莉雅你知道吗?” “这个……” 阿莉雅苦恼了起来。虽然八十年代以前的帕普兹维达历史在课堂上和图书馆内都能找到大量相关资料,但再之后便都变得语焉不详了起来。联想当地人对她的态度,她倒是大概能想象到,这个角色恐怕绝不光彩。 “……愿闻其详。” “这个就又要说到‘返魂者’了。”约格施塔特拿汤勺比划着,在墙壁上勾勒出了一套装甲的轮廓。 “阿莉雅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返魂者’是什么对吧?” “‘拯救人类文明于生死存亡之际,由旧时代最后的大神袛,工圣,所开发设计的人造亡灵战士,其本质是将由魔法使所缝合出的人造灵魂设置入魔导装甲中产出的自律兵器’——你是想说工圣的造物让帕普兹维达的魔导装甲兵失去了存在意义吗?”“思路是对的,不过你太低估那个冷漠的女神狠心的程度了。” 约格施塔特的汤勺停了半晌。他转过头,面容相比之前,严肃了许多。 “先是技术垄断——只有工圣直辖区划内的工厂才知道要如何生产‘返魂者’最核心的人造灵魂,于是帕普兹维达便从在生产上有绝对主导权,变成了只能被动接订单的生产链下游。随后,以参与生产和改良这门至关重要的生产工艺为诱惑,帕普兹维达最优秀的魔法使与机工都被合同引流到了工圣的辖区——他们后来也鲜少有人再回来,许多家庭因此破碎……” 约格施塔特在墙上奋笔疾书,注释与标识一个一个地绘了上去。注视着约格施塔特,阿莉雅却并没有在看他究竟写了什么。她紧紧揪着自己领口的领章,想着约格施塔特刚刚透露的信息,直感到胸口发紧,头脑发蒙。 ——“以参与生产和改良这门至关重要的生产工艺为诱惑……” 魔法使也好,机工也好,只要是专精于魔导技艺之人,无不追求着在这技术上精益求精,只求比一山更高的另一山。有自我意识的人造灵魂是自古以来魔法使们便在尝试攻克的课题之一,更不用说这个课题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有了救世存种,至高无上的大义在其中。 用这样的来劝诱人才们抛家弃子远走他乡—— 阿莉雅回想起了招聘处那个平顶中年人的面孔,还有招待所的前台的眼神……如果之前还没有充分体会到的话,现在,阿莉雅至少能明白,为什么她隐约感觉到了,在他们的身上所透出着的……那股赤裸裸的恨意。 “……也就是说,天顶都市本身的成立,都是这一次大转移的成果?” “正是如此。” 约格施塔特一甩汤勺,墙壁上的图景也完整了:生产的主导权,资源分配的优先度,人才的归属——无数的箭头起自帕普兹维达,终于天顶都市,而帕普兹维达越是萎缩,天顶都市便越是强盛而壮大。 “八十年代,在魔物的两位主神袛皆被同归于尽了的形势下,人类的胜利已经大体是定局。和区区一座已脱节于时代的城市被背刺相比,推广能以最小的人力资源牺牲换来胜利的‘返魂者’的技术要重要太多了。” “时间推进到九十年代早期,其时返魂者的载体本身都经过优化,也基本只在天顶都市的工业区生产了。没有订单,就没有工作机会,也自然留不住年轻的机工与魔法使,这座帕普兹维达成了大后方,连引以为傲的魔导装甲兵团也因为‘不能让人类去前线冒险’的指导方针,被迫解散了。” 约格施塔特说着这些,语气低沉,显得很是失落。 “在夕阳下残破不堪的轨道上,凭着一丝对昔日旧梦的念想,渐行渐远,等待着轨道断裂,彻底脱节的一天……这就是昔日伟大的帕普兹维达最后的下场。” 阿莉雅一言不发。回想着她这三天来的所见所闻……她越发感到悲伤起来。 约格施塔特坐回地上,看向阿莉雅。他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 “招待所接待你的前台……她的名字是伊莲娜·沙林科瓦。” 阿莉雅抬起头,没有说话。因为吵过架的关系,那个前台的面容倒是记忆犹新:那是个即将年入五十,肤色发褐,有些矮小的发福女人,缠着有民族特色的红蓝混色头巾,一头金发在底下乱糟糟地翘曲着。印象里她从没笑过,嘴角永远向下勾着,石膏像似僵硬,但细想却又觉得好似讽刺画里终日苦闷而生着气的人。 “着实不算和善,对吧。但在下有去访问过她,那是……上一年年末的事情了。你知道吗,她小时候也曾想成为魔法使过。因为她父亲就是。可那个男人为了亲手制造灵魂的机会,去了天顶都市那边,再也没回来过了。” 阿莉雅注视着约格施塔特的面容:在照明灯幽蓝色的光芒下,约格施塔特平静地叙述着他的所见所闻,眼神低垂向地,却是显得落寞。 “这座城市大部分的人都跟她差不多。四十年下来,这座城市越来越颓废,人心里哪怕还剩了些什么指望,也一点点发霉,最后腐烂了。”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怎会,这只是骑士应尽的义务罢了。” 约格施塔特抬起头,眼神毫不回避地直对向阿莉雅。他面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这一瞬又变回了那个总是自信微笑着的青年人。 “骑士追求‘正义’,知识是越丰富越好。正所谓‘不知所求,亦不知何求,则何以行义吔’,只有知道人民渴求什么,又知道如何找到合适的方法来实现那份渴望,‘正义’才能被实现啊。” “你说得不错。” 阿莉雅很是触动。宏大的历史之下悲哀小人物们的故事,再加上约格施塔特的这番话,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被说得心潮澎湃了。 “……你真的很会讲故事,很会调动人的情绪。这点还是得夸奖的。所以……” 于是,她驱动义肢装具,一把揪住了约格施塔特的领口。注视着面前讪笑着的青年,阿莉雅的额头似乎也爆出了青筋。 “……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啊?你根本没解答这个问题好吗?” “先放开在下,其实正准备解答这点呢……” “你也可以在这上面解答吧?” “……好啦,关键其实就是在武器上。” “……来吧。” “呼……” 约格施塔特终于落地。抓着自己领口,他松了口气。 下一刻,他立刻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好。听好了,六四式消声冲锋枪和配套的五号口径弹,这些都是大战中期的产物,在魔导装甲兵和返魂者配套的十三号口径和相关武器登场的七十年代时已经停产很久了。荒原上根本没有多少流通,所以‘盗匪团侵入小镇’的剧本第一个就可以排除。” 一边说,他一边继续用勺子比划了起来,象征性地打了个“X”。 “基于同样的理由,也不可能是在下所属的通商网络的仇家,他们没法成编制地搞到这种武器,也不可能选择在城里开火。” “那剩下的……自然是帕普兹维达的本地人了。论证也很简单:这座城市直到八十年代,一直都是战争前线和兵工厂,而且当地的博物馆里就有保存六四消和五号口径弹,图纸想见应该也有留档案。在下三个月前来的时候还没有见工业区复兴,那么工厂重建就是上两个月的事情。帕普兹维达人虽然颓唐,但是两个月重新造一批轻兵器,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 约格施塔特顺手提来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公文包,从中取出了一张海报:那是一张大量使用大面积平涂色块,颇有战时风格的海报,其纸质发黄,上面绘画着的是典型的老式魔导装甲兵,其一手高举着有着帕普兹维达“齿轮与眼”标识的旗帜,另一手则高指向山的另一边,下面则是用工整的通用文字书如此写道。 ——夺回我们的时光与荣耀。 阿莉雅再仔细看了看下面的一行小字。 “……这是征兵海报?” “可惜街坊都不愿意跟在下细谈,都只是劝在下尽快离开,而工厂区那边怎么都进不去——在下一开始还没完全明白,这种东西怎么会突然贴得到处都是。但结合今晚的遇袭——” 约格施塔特卡壳了好一阵子,然后,他才在阿莉雅无言地注视之中,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着说。 “……老实说这个逻辑还是没理清楚。在下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开始重新组建武装单位,又为什么要袭击在下这样熟门熟路的外来人,不过,在下能想到的可能性……” 说到这里,约格施塔特再次显得严肃了起来。 “……不太妙呢,如果是在下想的那样的话……” “你先停一下吧。” 阿莉雅打断了约格施塔特的思绪。 “反正你也没更多线索,想那么深根本是白费功夫。比起这个,既然你也觉得敌人会是本地人的话……” 阿莉雅手指指向约格施塔特的佩刀,强调着说。 “你真的下得了手吗?那也算是你熟门熟路的‘街坊们’不是吗?” “……伤害无辜的市民,”扶着刀柄,约格施塔特的语气好像是想试着显得强硬些,“在下作为骑士是绝不能做的。” “哪怕是生死关头?” “没有关系,不会亏欠您的,到时候,让在下掩护您,这样您就能安全——” “啊呀……真是个正蠢材。” 说着,阿莉雅又一次用义肢把约格施塔特举了起来。 “这……?” “有两点,小生我算是明白了的。” 阿莉雅说着,忍不住又叹气起来。 “第一,你总归还是能简单明了说清楚事情的;第二,你既然真心想解决这次事情,又怎么能消极得想着‘掩护’小生我呢。别的不说吧……就凭你吗?” 阿莉雅手指朝上,直指约格施塔特。 “小生我怕不是能一个打你十个。掩护人?就你这套陈旧落后的装具?不如去舞台上脱稿说笑吧?” “……啊哈哈,好歹挡过子弹,这是不是不太给在下情面……” “笨蛋,又不是不让你帮忙了。小生我的意思是,既然要分工合作,那么谁做什么,不应该搞清楚一点吗?” 如此说着的阿莉雅,脸上第一次挂上了自信的笑容。 “既要解决事件,又不能流血——计划上交给你,执行上,难道你不能信任一下天顶都市高等学院的首席毕业生吗?” “……啊……” 看着约格施塔特恍然大悟的样子,阿莉雅轻笑起来,把他放下了。 “所以,骑士先生,接下来做什么呢?” “…………” 约格施塔特沉默不语。下一刻,他摘下头盔,郑重地鞠了一躬。 “说真的这个有点迟来了,但是,在下真的非常感谢您愿意加入这项无谋的计划!也因此……!” 他一抬头,直截了当地说。 “接下来要抓条舌头来问情报,准备出发吧!” “哼,什么时候不能出发了?” “那么……” 约格施塔特再一次向阿莉雅伸出了手。 “拜托你了,阿莉雅。” “哼哼……” 阿莉雅自然地接过约格施塔特的手,紧紧握住。 “理所当然,好好见识首席的实力吧。” 在这一瞬间,自进入下水道以来,阿莉雅头一次感到,心情是如此地平复。 ——热忱而又有些笨拙吗……也不坏吧。 看着面前兴奋之色掩不住的约格施塔特,阿莉雅又想起了她刚刚分析的结果:果然,完全不出她所料的,约格施塔特的装具就是有四十年历史的古董,甚至内里术式的识别码,都还是那样陈旧。 ——算了,反正我也从来不是精于计划的类型。走一步是一步吧。更何况…… 阿莉雅再次攥紧了自己的领章。 ——这也是为了老师他…… 四月 18, 2021,由斯普林菲尔德修改 注释 铃Beru 110.00节操 糖! 1 链接到点评
斯普林菲尔德 发布于四月 18, 2021 作者 分享 发布于四月 18, 2021 · 只看该作者 第二次的更新结束~ 啊呀,结果都没人回复……话是这么说,还是多少讲一下。 这次更新最后的收尾还是仓促了一点。在写的时候大体上还是希望以“阿莉雅个人的情绪变化”为发展的主轴的,不知道这点是否有做到呢? 因为本质上是过渡章节的关系,所以更多的是在讲世界观设定上的内容。为了找合适的对话由头,所以想到了“虽然阿莉雅愿意参与计划,但是那个的前提条件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而不复存在”这点,由此开始了这章的情绪意义上的主轴。 阿莉雅也从这一话开始更展现了自己情绪容易波动的一面呢,相对的,越是写就越觉得,啊,约格骑士是不是有点太废柴了的感觉…… 话是如此,两个人专业的一面都还没完全展现出来呢,之后进入正题的时候,应该就能更充分的体现出这两个人的魅力了。 最后埋了个小伏笔,也是仓促收尾的一部分了……阿莉雅到这里也是有非常个人的目的性的,希望到时候展现出来效果还可以呢。 链接到点评
牛奶咖啡 发布于四月 19, 2021 分享 发布于四月 19, 2021 · 只看该作者 这么好的中篇文章没有人回复支持太可惜了,我先来支持一波 老实说,我还挺喜欢这种世界观,期待下一次的更新 链接到点评
斯普林菲尔德 发布于四月 19, 2021 作者 分享 发布于四月 19, 2021 · 只看该作者 2 小时前, 牛奶咖啡 说道: 这么好的中篇文章没有人回复支持太可惜了,我先来支持一波 老实说,我还挺喜欢这种世界观,期待下一次的更新 感謝支持XD,最近學期末會比較忙,但是五月中後應該就能比較安定地完成這篇了。這篇作為外傳主要想體現角色的魅力,希望目前的兩段有讓你感受到這兩位的樂趣w 链接到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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