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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芳满溢的腐朽圣花与人面之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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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洁与永恒与爱的圣花(3).

【什么都没有】
这是爱丽丝进入村庄后,最为直接的感受。
同样是鳞比栉次的建筑房屋,但里面,生命本该留存着气息……这里有着与纳德特有着决定性不同的特征。
房屋门沿,悬挂着用以驱除邪秽与疾病的薰衣草——所散发特殊的香气似乎在村庄里显得尤为浓郁。
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引,爱丽丝的脚步先是缓慢,接着仿佛无法停止般加速穿行过牧场与田地,走向了村庄尽头仅有的修道院。
修道院的氛围庄重、肃穆,仿佛确实有着来自天界的大天使驻守,守护着人们不可多得的安宁与幸福。
只不过,吸引爱丽丝的并不是修道院本身或者建造后承载着的历史痕迹,而是花圃中簇簇艳丽的深红花影。
【安娜托利亚】
这是母亲深爱着的法兰西蔷薇名字。
「为什么这里会有安娜托利亚玫瑰?」
爱丽丝的心中不由得迸发出这个显然的疑问。
旋即,她便从兄长约翰留下的话语中得知答案。
「博斯沃思村,母亲就是在那里被父亲找到的。」
这也是爱丽丝来到博斯沃思村最为主要的原因。
如果这是母亲安娜所留下的痕迹,就说明她在纳德特之前一直在这个村庄生活……说不定这里确实是母亲的故乡。
安娜托利亚蔷薇,它很好地得到修道院主人精心照料,彼此开放的花势尤为妖艳、美丽,即便母亲安娜离开了博斯沃思村十数年,这里依旧盛开着象征圣人的圣花安娜托利亚。
修道院的大门紧闭,但却没有上锁。
爱丽丝感受着粗糙的质感,稍微迟疑一下后,使用力量,推开用条形木板拼椄的门扉。
门扉打开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教堂正前方象征受难与奉献的巨形十字——它耸立在墙面前,如同人们心中慈爱的上帝正在俯视着前来殿堂忏悔赎清罪孽的羔羊。
在十字架的下方,犹如盛满着啤酒的酒桶般肥胖身躯的神父,弓曲着后脊,背面迎对着爱丽丝,低头向神作出祷词。
“上帝啊,请饶恕我这个罪人……”
这是爱丽丝所听见的神父末尾的祷词。
“请问……”
年迈神父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放下了祷告的手势,像是难以置信般缓慢回首。
“安……娜……?!”
见到爱丽丝身姿的刹那,神父的声音颤抖着,仿佛音色粗犷的声带因寒冷在不断打颤,遍满细丝的双眼在不断充血,防佛随时都会涌出血液。
“?!”
被怪异且如同火焰般炽热的眼神目视,爱丽丝不由得后退数步。
这种眼神就好像,已经焚尽的灰烬重获燃烧的希望;就好像,临逝的老人重获生命的生机。
“是你吗,安娜!喔,你终于回来了,安娜!!那些花,我有很好的照顾着……那些你最喜欢的蔷薇。”
对方的面庞浮露出促狭的笑,言语的口吻就像在向情人献媚讨好。
神父将爱丽丝视作为是母亲安娜。
而就在神父的身旁,以身体与灵魂全身心侍奉上帝的修女,也将目光从十架像转向爱丽丝——空间稍显狭窄的教堂内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神职人员。
“你、你……!”
身着纯黑服饰的修女,她的头发包裹在纯白的向侧式帽兜里,仅暴露着显得消瘦的面庞。
她的眼眶的形状就像是被钝物捶打得凹陷,犹如黑夜般黯淡无光的眼瞳却在此时迸射惊疑的渺小光辉。
紧接着,修女的眼光迥变,惊吓与诧异逐渐质化为更为强烈的情感——憎恶。
那副无比憎恨的表情,就好像连杀死对方,都不足以消解这份暗自深埋的怨恨。
「这副表情……?母亲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怨恨的事情吗?」
类似于这样的神情,爱丽丝情不自禁如此想要逃离——逃离两人对自己抱以的极端并且反差矛盾的态度。
“我不是安娜……我是爱丽丝。安娜……是我的母亲。”
「他们明显知道母亲的事情……所以,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哪怕只是一小部分,只要与母亲相关。」
没错,爱丽丝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向逐步朝自己接近的神父表以身份。
“哦……你就是安娜肚子里的孩子啊。果然是安娜的孩子,跟【那时】的她一模一样……”
【那时】是什么时期?
“【那时】指……?”
“……十八年前的时候……竟然然有这么久了……也是啊,还未降生的你还不知道,还在妊娠期的安娜被那个可恨的外来领主带走之前,她……”
那副咬牙切齿般的痛恨神色,毫不遮掩向爱丽丝示以了珍贵之物被遭受夺取的怨意,与僧侣对外表现的严格守持戒律的形象截然相反。
“那个时候,母亲大人还处在妊娠期……?”
无法相信……
严格讲,爱丽丝不愿意去相信。
母亲安娜与父亲威廉相遇以前,母亲安娜就已经妊娠。
按照时间,母亲安娜唯一所诞生的孩子是……兄长约翰。
「“我才是。我才是不应该降生的人……”」
「“不,从见到那幅【魔女】开始我就被它诱惑了,所以才愿意接受【那样】的安娜。”」
兄长约翰的哀叹与父亲威廉的忏悔以及各种各样的声音在爱丽丝的脑中相互交织,混杂,形成音符混乱无章的协奏曲。
「怎么会……?这是约翰哥哥话语中的……意义?」
「【那样】的安娜是奉子未婚的母亲大人……」
「【约翰哥哥并不是父亲大人的孩子】?」
仿若无限的思绪逐渐形成条条细小却格外坚韧的丝线,它们相互纠缠,使爱丽丝愈发深陷无尽的混乱……
在那一刻,她得知了本不应该知道的真相,随后便不断浮现出悔意。
如果一开始就一无所知的话,即便承受着痛苦,也依旧能够以艾利斯的状态生活下去。
「如果约翰哥哥不是父亲大人的孩子,那谁才是约翰哥哥的……」
「父亲大人为什么会接受母亲大人……是因为无垢的爱情?还是因为母亲大人果然是诱惑他人的【魔女】后裔……这样的话,我也是……?」
「不要,我不想再有那种想法了。母亲大人,请原谅爱丽丝对您产生那种可怕的想法,请原谅我!」
爱丽丝在痛苦的边缘极力挣扎着,想要从其中解脱——遗留的烙印,哪怕从心底想要否定那抹由不祥所笼罩的阴影,也无可避免地受其影响。
“……!”
“迪安娜,你要做什么?!喔,停下来,别伤害这孩子!”
神父深感骇然的言语与修女突然而至的动作同刻交错——抡起的手臂在空气里挥舞出半圆的漂亮弧线,紧接着银白色的短刃如同落星般坠向爱丽丝的手臂。
血管溢涌的鲜血,将墙面装缀着圣人的画像染上一层难以消除的秽色……
无法跟上思考,一切来的似乎太过突然,以至于连疼痛也未及时传达到爱丽丝。
爱丽丝的脸庞染上红色,她呆然抬目仰视着咬牙切齿盯视自己的修女——
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如果说,你真的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一定流淌着跟【魔女】相同的血液。”
即便犯下恶行,修女凝固的面孔也未曾改变,就好像对爱丽丝不会再有除憎恶以外的表情——
“她的血是珍贵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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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洁与永恒与爱的圣花(4)

我们若在光中行,如同上帝在光中,就彼此相交,神子之血也洗净了我们一切的罪。
(新约——约翰1:7)
血,是象征性命的本源,是构成生命的基本元素。
同时,它是人体分布的四种体液——【血液】、【粘液】、【黑胆汁】、【黄胆汁】里最为重要的活动性体液。
只有,血液能与腐败的血液置换,更替。
因此,人子对人说:人若不饮用、不食用人子之血肉,就不曾得到生命。食我之血肉者,便获永生,并在末日到来时得以复活。
千年前,【最初魔女】便沐浴在那腐化的子宫之血中重生,受肉,获得生命。
因此,血意味着生命本身,也是驱除病邪的万能药。
那血,是人子之血,弥足宝贵,不可多得。
——
【最初魔女】诞生的数百年后,博斯沃思村,每日几乎都能见到罹患流感、高烧、疽病的病人——他们进入修道院,向上帝虔诚祈祷的同时,希望得到治疗,得到安慰与照料。
修道院内只有两名神职人员未受到疾病感染。
修女迪安娜与神父托德斯。
受到上帝指示,秉持信仰,以无限的慈爱对待他人的他们——正在修道院墓地挖掘墓坑,不断安葬着那些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
尸体,不再是人,而是物品。
因为人持有最为珍贵的灵魂,而尸体则不存在灵魂。病人们的灵魂早已去往了天国。
或许只有这么想,狄安娜心里才能毫无负担将尸骸当做形似人状的物体,拖进深深挖的埋坑,覆上泥土。
她的眼瞳无比黯然,仅倒映着死去的幼童眼眸上,那只循着死亡的气味俯低身姿贪婪地允吸着甜蜜体液的苍蝇——它进食的同时,也在排放虫卵,肆意产诞新的生命。
就好像正在产子的孕妇……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尸体,快装满教堂了……」
「手指关节都为此变形了。不好,空间不够……只能再挖昨天埋葬的坑,放进去」
「好碍事……为什么成年人的骨头这么占地?用铁铲尽可能将四肢切碎……糟糕,粘身上了,好想用净水清洗……但是,之后还是会被弄脏吧」
尸体最先腐化的是盛装有腐蚀性酸液的胃——胃液会穿透胃底,融化距离最近的肠道,然后与内脏肠道渗出的排泄物汁液以及还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残渣,相互融合,与已然腐烂的肉纤维组织交织,形成难以言喻的恶性臭味。
狄安娜想要否定能嗅到这股异臭。
因为,每天为了驱除疾病而熏制的大量药草令她的嗅觉越发迟钝,直至再无法嗅到任何气味——
但她还是闻到了死亡的气味。
无论如何掩鼻,都无法阻挡这股触及神经的气味进入嗅觉。
尸体、尸体……满眼都是体温还未冷却的尸体。
「为什么自己没有感染疫病而死?为什么非要活下去受罪?」
「啊,如果这是神给予的试练……请您无论如何……垂怜我这只卑微的羊吧。」
狄安娜用仅存的情感暗自祈祷。
只不过,手的动作却片刻也没法停止……毕竟之后还有新的遗骸需要埋葬——
已经没有空闲为逝者立碑署名……她只能尽量挖得更深一些,实现空间上的便利。
犹如机械般,狄安娜脸上没有表现神色,仿佛感受不到应有的疲劳,只是在重复同样的工作。
博斯沃思村的修道院不再是歌颂上帝、恳切祷告的神圣场所——而是成了不间断消化尸体的怪物。
作为侍奉上帝的神职人员前,没有兄弟姐妹的狄安娜只是个失去丈夫的可怜女性。
丈夫去世后,年轻的狄安娜没有再缔结新伴侣——因为她确定不可能再获挚爱。她将所有财产捐赠给修道院,换取作为进入修道院生活的机会。
修道院的神父托德斯接受了狄安娜,并且将其作为修女,留在了上帝的身边。
她也决定摒弃对世俗的欲望,全心全灵,以罪恶、懈惰的女人身体侍奉所信仰的上帝,度过剩余的人生。
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那个从外来领地到来的少女改变了狄安娜的一切——令她唤起自己所竭力掩盖、隐藏、忽视的【除欲】。
【除欲】,意为消除人不该衍生的肮脏恶欲。
那天是复活节节日。
博斯沃思村解除长期禁食白肉与红肉的诫令后,在一年中最为饥饿的隆冬,村民开始准备丰盛的食物庆祝复活节日。
修道院也为了庆祝人子复活的节日,狄安娜将采撷的纯白百合花制作成花环,挂在栅栏前,表示庆贺人子的复活。
【白百合】,意为【未受诱惑的纯性】,它是象征圣母玛利亚的纯洁之花。
只不过,那一年的复活节异常特殊——
就在狄安娜以为一切与往年似乎没什么不同时,那个少女来到了博斯沃思村。
少女应该是无意间流浪到了这里,然后就被正在巡视村庄外途的神父托德斯带到了修道院。
衣着服饰华丽却显得无比褴褛的少女没有名字——准确来说,她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甚至无法想起自己的名字。
能够证明身份的物品,仅仅只有用赤红色蔷薇纹案封蜡的信件。
连少女自己似乎从未被拆开过那封印刻着赤红蔷薇的信件。
那时狄安娜理所当然地不知晓信件的内容。
从那时候开始,没有记忆的少女留在了修道院。
她没有过去——只不过,少女却尤为偏爱神父托德斯种植的法兰西玫瑰【安娜托利亚】……形状就像信封上的赤色蔷薇。
仿佛命运谱写的诗歌,犹如法兰西玫瑰般美丽的少女不久后便被赋予了这个名字——【安娜】。
【安娜】,与【狄安娜】多么相似啊,它们就好像是双生子的名字。
但狄安娜却无法将安娜视作是妹妹一样的存在。
肉体不再完整的少女就像是她自己——就像【安娜】是【狄安娜】的二重身,替代品。
因为少女安娜与狄安娜一样,并不是犹如雪一样纯洁的处女,而是被男人夺走童贞的肮脏女性。
只不过,安娜终究与狄安娜不同。
少女不是【少女】,在到博斯沃思村前,少女安娜就已经是妊娠的女性。
狄安娜并未与丈夫孕育过孩子。
即便在过去,她非常深切地爱着丈夫。
「为什么总是纯真的模样……明明已经不是处女了。因为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才能保留这份空白的单纯吗?」
那时的狄安娜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想法。
她并不知晓胸怀这份想法时的心情。不如说,是在避免深思。
好不容易获得机会的狄安娜,不想因此堕落为罪人。
或许是因为丢失那部分与爱欲相关的记忆,少女仍旧是【“少女”】,哪怕只是在精神层面上。
即便是妊娠的女性,但少女安娜心灵保持着绝对的纯洁。
而狄安娜却难以忘却——因为她无比深爱着丈夫。
这是【安娜】与【狄安娜】的不同。
她会在无人时,向上帝忏悔,祈求宽恕。
如果少女安娜是表里一体的【少女】,也许她比狄安娜更适合担任修女的职位。
少女安娜不会因为他人的异样的目光,而抛失纯洁的本性——无法坚守自身纯洁的少女本该被人唾弃,但是,博斯沃思村的人们却从未向她投以羞辱的目光及无情的苛责。
他们只会被少女安娜的美貌所诱惑。
连发誓愿意终忠诚上帝恪守摩西十条诫律的神父托德斯也是如此——他擅自取掉封蜡,将少女安娜携带的信件拆开阅读后,他竟然选择保守信里的秘密。
那天以后,神父托德斯渐渐与狄安娜心中认为应有的神职人员形象愈加遥远。
神父托德斯就像是在对待自己的私人所有物般,将她囚禁在修道院的塔楼中,禁止博斯沃思村修道院以外的人与少女安娜有所接触。
而少女安娜并未反抗自己的境遇。
没错,她没有抗争,甚至没有用语言表示不满……少女安娜依旧一如既往保持着无垢的本性,在博斯沃思村,在修道院的塔楼上,作为心灵纯粹的少女——只是神情孤独地凝望着窗外的天空平际线,抚弄着神父托德斯献予的安娜托利亚蔷薇。
是的,是代表殷勤的【献予】。
那时,狄安娜便些许意识到了少女安娜的【正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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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洁与永恒与爱的圣花(5)

【致恋人奥古斯汀: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给你写信,奥古斯汀。
我依然被父亲大人囚困在冰冷的闺楼里。
无光的、昏暗的房间里,我还是想起你,奥古斯汀。只不过不再是经常。
话说,「奥古斯汀」真的是你的名字吗?
这个真的是我所倾恋的男性的名字吗?
我真的有恋人吗……?
不知道。
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忘却了我们初见时的场景,奥古斯汀。
现在连你的名字也在慢慢从印象里淡忘。
也许是从上封信件……不,可能是从那时候——被父亲大人侵犯的那刻开始,你在逐渐消失,奥古斯汀……
奥古斯汀,是否如同父亲大人说的那样,「魔鬼占据了我的身体,然后利用我引诱了父亲大人」?
奥古斯汀,我不知道。
被关在房间里的时间过于漫长,我快忘记了……无论是「那天」的事,还是你是否存在现实,奥古斯汀。
如果是真的的话,这孩子……父亲大人的孩子……一定是魔鬼的孩子。
他不该降生在这个世界。
只不过,我终究无法杀害这孩子。
我跟母亲大人一样,无比害怕疼痛。
被剥夺纯洁时的痛楚……已经不想经历第二次了。为了不受伤害,我不得不委身自己的软弱……
奥古斯汀,为什么你没有回信?
——
奥古斯汀,请告诉我,你不是我为了保持正常而产生的幻想。
——
奥古斯汀,从塔楼外经过的骑士为什么不是你?
——
奥古斯汀,我求救的声音,你能听到吗?
——
奥古斯汀,拜托了,回信吧。
——
奥古斯汀,我已经无法再等待了……像故事叙述的那样,请来带走我吧。】
这是那封还未署名就已然封启的信件的内容。
「我究竟是谁」
「我的使命是什么」
「那是要交予谁的信件」
少女安娜似乎从未思考与自己有关的问题,就好像她无论对自身,对狄安娜,对神父托德斯抑或者对周围的所有都表现得极不在意。
她的现在与过去,仿佛中间有条不可相互逾越的分界线,将现在的少女安娜与过去那位不知名的贵族千金分离——她们是不相同的人。
应该说少女安娜是脱离过去后重生的新姿态。
少女安娜,并不存在过去,唯一只在现在。
狄安娜在神父托德斯的卧室里获得了那封信函,并且得知其中的文字。
但是,狄安娜无法公开信件。
因为她自身也是神所不可饶恕的罪人。
【犯下罪孽的罪人没有审判他人的权利】。
而少女安娜则是导致狄安娜对自已造成罪行的根源。
那一年的复活节后,被给予了名字的少女,【安娜】居住在了博斯沃思村。
同时,她也带来了瘟疫——也许仅有这么想,狄安娜才能理所当然将少女安娜视作带来灾难与疾病、死亡、唤起丑恶欲望的魔女。
【魔女】。
没错,阅读那封信以前,狄安娜就将少女安娜视为了魔女。
那一年复活节后,原因未明的高度传染性疫病犹如迅猛无比的风暴般席卷了整个博斯沃思村——那时呈现的惨状与现在无异。
现时代的医学知识无法治疗原因未知的瘟疫。就连减轻病患的痛苦也成了奢望……
修道院内,病人哀鸣此起彼伏——染病的时间仅仅只有一天,他们就带着无尽的遗憾与痛苦相继离世。
人们每天都把自己的朋友或者家人带出来埋葬,而村庄每天都在变得空荡,坟墓的数量也在不断增加。
因为担心感染疫病,父亲不埋葬自己的儿子,儿子也不会为父亲履行最后的责任。
人们彼此回避着相互的陪伴。
不过,谁又能将罪责归咎给对方呢。
而在那段特殊的时期,狄安娜也不幸身受瘟疫感染。
也许,狄安娜试图用锐利匕首贯刺病人皮肤表层肿胀的疽块,释放其中的液体内容物时,带有病菌的汁液沾染了她……
那个病人最后还是死了。
从照料方逆转为受照料方后,狄安娜见到那个病人——自己极力想要挽救的人,如何以凄惨的状态死去。
以及,自己也将以同样的方式被折磨致死。
「为什么当时我不马上逃走呢?」
自我质问的同时,狄安娜心怀愧疚转瞬便向自我发出谴责。
「我是神的仆人……是神让我留在了这里……我居然产生了叛逆的想法……神啊,请饶恕自私的我。」
过量的呕吐与高烧及对死亡的畏惧却无时不刻摧残着狄安娜摇摇欲坠的意识。
「不过,逃走的话,就不会承受这些痛苦……好痛苦……神啊……我就要死去了吗?至少请减轻我的痛苦……不,请告诉我,我的丈夫亨利究竟在天国还是身陷地狱?我能见到亨利吗?」
「不……我不想就这样孤独死去……要是没有当修女……啊啊啊,我真是笨蛋啊。我明明还很年轻,要是没有放弃财产,说不定就能找到新任丈夫……不需要再重复忏悔,重复恳求饶恕、忍耐时刻侵蚀心灵纯洁的邪欲。」
狄安娜无法忘却那份深埋心底对丈夫的【爱欲】。
她以为能够彻底隐藏这份可耻的欲望——事实上,狄安娜确实做到了。
不过,人,在终前所展现的本能,曲解了狄安娜愈渐消薄的意志,将信奉的信仰与教条分崩离析。
她无法接受就这样迎来死亡。唯有欲望在反抗着灵魂先一步死去。
背德的欲望此刻屈据在狄安娜非自然速度跃动的心脏。
最后,怀持象征原罪——无爱的肉□欲也无可厚非吧。
因为马上就要死去了。
这便是狄安娜最为真切的想法。
女性的先祖是同生在伊甸园的夏娃,她经受不住诱引,吃下由毒蛇递来的苹果——由此,女性更轻易会被欲望所迷惑。
就像是肆意绽放的蔷薇与受其吸引的蝴蝶——即便是同为女性的狄安娜,也简单地被少女安娜【诱惑】了。
究竟是因为无法再压制在生命临终一刻所迸发的巨大能量——【原欲】,还是因为精神错乱而导致的幻视将少女安娜当作了别的什么人,抑或者少女安娜拥有某种摄取魂灵的魔性魅力。在修道院内,在狄安娜个人狭小的房间里——她袭击了那位竭力在照顾自己的少女【安娜】。
狄安娜咬住她显得细纤的手臂,以极为原始的方式倾泄着异常丑陋的恶欲。
那溢出的鲜血散发着无比香醇的奇异芳香,犹如有着人子之血美称的圣酒,光是闻嗅就让人醺醉——那血,便流进了狄安娜的身体。
犹如精心调制的糖饴般甘甜,又如同如雪如蜜的玛那般清新可口……
那血,与狄安娜全心全灵全体交融,向她倾注了生命。
能用匮乏的文字描述那份美妙的官能感吗?
答案应是否定。
狄安娜的灵魂已然【堕落】,修女原本高洁的一部分溺亡在了由肉□欲形成的深沼。
不久以后,狄安娜便痊愈了——
【或许因为她毫无瑕疵可言的信仰心与善行,让上帝泛起怜悯,上帝指派天使降下了奇迹,赐予她健康和生命。】
当然,这只是博斯沃思村的人们的想法而己。
只有狄安娜知晓,那个令人憎恶的【魔女】犹如伊甸园里蛰伏窥望人类的毒蛇,引诱她食下了禁断的果实,夺取了生命。
【血】是治病的万能药,也是生命。
但是,它是人不可尝试的禁果。因为,它是受染的【魔女之血】,而不是纯洁的【人子之血】。
由此开始,狄安娜触犯了禁忌,饮下魔女之血后,受日益膨胀、日益蠢蠢欲动的欲望所污染——终于,在瘟疫逐渐退散的次年初夏,她窥视了少女安娜的身体后亵渎了自身。
然后,狄安娜的【除欲】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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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洁与永恒与爱的圣花(6)

「“那就嫁给他吧。”」
对于塔楼外示以爱意的领主,少女安娜的脸庞浮现会心的笑容,然后说出了这番话语。
狄安娜难以置信,【魔女】竟然说出了和普通人一样的话。
叫做威廉的年轻贵族,大抵是在三个月后来到博斯沃思村。
与神父托德斯,与博斯沃思村的人们,与狄安娜自己一样,那位即将成为领主的男性在返回领地的途中,经过修道院的塔楼时,他无意间仰首瞥见到了窗内的少女安娜。
随即,年轻的领主便露出因为少女安娜而着迷的神情。
毫无疑问,他也被诱惑了。
但是,【魔女】却在那之后不久便成为了领主威廉的合法妻子。
之后,便成了母亲安娜。
「【魔女】真的能够像人类一样,对人付诸爱意吗?」
「魔女不可能会有爱。如果魔女真具备爱着人的能力,那么,魔女真的是【魔女】吗?」
「受魔女迷惑,而涌起欲意和爱意、憎意的我……能够接受也许对方并非【魔女】的真实吗?」
狄安娜知道【不能】。
扭伤、同性、自渎、堕落……一旦否定【魔女】,狄安娜自身将是将原罪们集身的大罪人。
所以,她只能将魔女视作【魔女】。
是魔女在无意间诱导她犯下罪行……并藉此引导出狄安娜无法启齿的恶欲。
而自己只需要憎恨。
憎恨少女安娜,憎恨她的【本体】,憎恨自己轻易便被诱惑……憎恨无法永远把她束缚在修道院的塔楼中,憎恨自我【除欲】的同时深感肉体的欢悦,以及憎恨无法将少女安娜占有。
「就连产生那些极端的想法也是受魔女驱使的吧。」
十数年的时间里,狄安娜不由得经常这么想着。
所以,当狄安娜见到少女安娜的孩子【爱丽丝】时,惊诧的同时,想要伤害他人以此减轻痛苦的想法在心中不断增殖……直至无法再抑制。
狄安娜无法再忍耐,她将灵魂献祭给了恶魔,将已然曲解的真实告知于她,将趋近于无限的恶意以诅咒的方式献予了爱丽丝。
那血,则是【魔女之血】,【无用的魔女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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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爱丽丝

「我的妹妹爱丽丝:

  爱丽丝,这或将是我寄给你的最后一封信。

  没有意外的话,今日将会令王权之间的战争终结。

  请允许我再次向你致歉,爱丽丝。

  对不起,爱丽丝。我欺骗了你。

  我虽然是国王直属的骑士,但是却没有为了国家而战斗过……英格兰与法兰西间的战争与矛盾,早在我们出生以前就结束了。

  那些向你炫耀过的事迹和功绩,全是一个懦弱的男人绞尽脑汁拼凑出的卑劣谎言还有无耻诡计。

  这是我的罪恶,爱丽丝。

  现在我依然认为,我的诞生是个错误。

  我的叫做【约翰】,与伟大的施洗者约翰同样的名字。

  现在,我领悟了母亲给予这个名字的意图,所以,我决定全然阐释我的罪责。

  我不是父亲的孩子,而是祖父的孩子。

  如果你到过博斯沃思村,那么就一定能从狄安娜修女那里知道这层事实。

  【我是怪物】。

  绝不可能被世俗所容纳的怪物。

  如果没有出生就好了,这样就不会让母亲饱经痛苦离世,也不会令爱丽丝变成【艾利斯】。

  我没有威廉家族的血脉。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便没有继承领地的资格。你才是威廉家族唯一的继承人。

  不过,这是导致促成现在的悲剧——你成为【艾利斯】的契机。

  很抱歉,爱丽丝,现在才将真实告知。

  因为我存在的谎言,你一直在为母亲逝去的事情而活在永无止境的自责、愧疚当中。

  那些情绪本应该由我来承担才对……但我却无法向你说明。

  无论是母亲的事情,还是你的事情。

  因此,逃离了你的身边,逃离了纳德特。

  即便这也是父亲的意愿。父亲……希望我能合理地死去,为家族带来我所仅存的价值与荣耀。

  请不要责怪父亲,爱丽丝。

  毕竟你才是威廉家族真正的继承者。而且,这也是我的祈盼。

  只不过,不对,爱丽丝。

  不对。

  果然在某处弄错了。

  我的战斗并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君王个人……敌人不是别人,是本该保护的国家人民,是母亲所属的敌对红蔷薇家族。

  我是骑士。

  骑士却向赤蔷薇家族的无辜领民挥下刀刃,不断杀害着有可能血脉相关的亲人……

  甚至不能称为清洗,而是单方面屠戮生命……这就是骑士该做的事吗?

  理想与现实相隔的落差,它比世界的任何山脉的高度都要高……我想要做的事和我正在做的事,截然相反。

  可悲的是,我不得不掩盖长久以来积攒的罪恶,用虚妄的欺瞒言语向你描述虚假的事情。

  战争很快就结束了。

  就在今日。

  就在博斯沃思平原。

  那里是起点,也是我的终点。

  终会有一天你会到达那里,到达母亲所在的塔楼。

  ……

  啊……为什么家族要以赤色玫瑰和白色玫瑰的徽章分开辨别?

  同属蔷薇科植物,哪里不同?

  我想,我知道了,爱丽丝。

  当纯白的蔷薇沾染上鲜血,就是赤色蔷薇……没错,只要不停斩杀生命,纯白蔷薇就能蜕变为赤红蔷薇,形成相同的色彩。

  就像是母亲爱着的安娜托利亚法兰西蔷薇。

  母亲,这样的我,也是能被您所爱的人吧?

  母亲……母亲……母亲……」

,由假面骑士Decade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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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

 

没错,总有一天,正如同约翰信中所表示的那样,爱丽丝一定会回到博斯沃思村,回到高耸的钟楼中,然后发出叹息、低喃和哀鸣、谑笑,感叹自我可悲的命运。

但是,最后的希望一定存在着。

就像身处观众席的【士】,对故事中的爱丽丝,对尤克特拉希尔所述以的话语——

“就算是既定的结局也能改变。”

那番有力的话语,一定传达到另一端的爱丽丝了吧。

对故事进行干涉的那刻,他就不再是无相关的旁观者,而是故事中的人物。

没错,他已经是故事中的一部分。

无论是作为人偶,或是人,那个尽头一定存在着希骥,

下次,士将会在魔女所编织的故事中登场,与魔女的后裔共同寻觅那刻意所隐藏起的答案。

【最初的魔女】依然存在着。

她在近似无限的时光里徘徊、彷徨以及踌躇,周而复始凝视着人类时代的复兴与消亡……

”所以,你并不是一个人,爱丽丝。”

——请侧耳倾听吧,为这个无理故事而献予的安魂终曲。

(上篇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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