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ZRAY 发布于周日 07:10 分享 发布于周日 07:10 (已修改) · 只看该作者 我生在一个走向毁灭的世界。如今,我们将改写文明的命运。 前人们为探索微观世界的尽头,建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型强子对撞机,试图击碎夸克。然而对撞的结果却出乎意料:被撞夸克的情况无法确定,重复实验也是如此。诡异的是,同时期的大量宇宙学家却发现,整个宇宙突然由膨胀转为了收缩,初步估计收缩将会在进行到一定程度时停止。就当时主流的时空观来看,这种“停止”带来的结果将会是毁灭性的: 时间流动的本质为连续的运动,没有连续的运动就不存在时间流动,而空间的膨胀或收缩使得运动得以连续。因此,有了空间的膨胀或收缩,才会有时间流动。要是像宇宙学家所估计的,宇宙作为最大的空间,其收缩停止,那么时间流动也会随之停止。届时,跨越千万光年的死寂将会把无边寰宇冰封在那永恒的一瞬。 这无疑是个坏结局。 为了避免那终结万物的一刻到来,“末日论”熏陶下的新一代的学者们在实践与应用方面走得更远。科学迅猛发展,随着可控核聚变与冬眠技术日益成熟,人类也在那时候走出了内太阳系,前往了更为广阔的星际空间。 可为什么会有如此灾难的发生呢?我求学时的教授、爷爷的同事解释道:“前人所著的《分形原理》中曾预言,世间万物都具有自相似性。如今我们便发现了宇宙的自相似性。即可以用任意一个夸克,去代表整个宇宙。理论上,所有夸克层面的扰动,都会加倍体现在整个宇宙层面上……”他和蔼的脸不经意间蒙上了一层阴霾,“当年的那几次对撞实验,是没有击碎夸克的,也不可能击碎。那难以想象的能量,作用在夸克的外侧,就相当于加倍作用在宇宙的外侧,以至于让这整个宇宙由膨胀转为了收缩……” 我听得很认真。 我是非常敬佩爷爷和教授的,他们为所热爱的事业奉献了自己的大半个人生。 我认为,人,就应当如此。 年轻时,他们的团队发现,巨大的引力源能够牢牢地“扯住”自身所在的空间,他们称之为锚定效应。理论上讲,移动巨引源是可以顺带“扯动”空间的。也就是说,如果以一块空间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移动巨引源,则那块包含巨引源的空间就可以算是在膨胀! 那年,爷爷的同事讲到这里时,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加倍地攥紧爷爷颤抖的手,甚至没发现打翻的杯子已浸湿了一份文件的草案。 也是那年,“锚星工程”带着一丝咖啡香,飘出了办公室,化作一缕照进所有人心中的光。它像一颗无比闪耀的启明星一样,照亮了文明延续的方向。 所谓“锚星工程”,就是根据锚定效应,在本星系群外围选定的几个空间都“锚上”巨引源,接着牵引那些巨引源向着本星系群之外移动,从而使这包含着巨引源的一整块空间膨胀,最终达到避免时间停止的目的。 我们将有机会改写自身的命运,而这份希望的力量是无穷的。 感恩着老一辈科学家们的伟大贡献,我父母那一代的青年们发奋图强,像日出时的阳光一样积极地为每一块土地送去希望。若想文明能够延续下去,就必须结合所有人的力量。于是,在先进思想的指导下,所有有志之士都团结在了一起,人们称他们为锚星者,向往并拥护着他们。一场革命,燃烧了银河系的整条猎户旋臂,不出二十年,人类文明现有的每一颗星球都得到了统一,他们成立了联合政府,为了“锚星工程”的实现而努力。 我的父母也都是光荣的锚星者。 在我出生那年,对远航舰队的建造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儿时,父亲常眉飞色舞地跟我讲述当年峥嵘岁月,每次都听得我满腔热血;母亲则更多是讲一些故事。记得她说过,“锚星工程”有一个关键点,就是如何同步抵达预定位置。 目前几个不同行政星区之间的交通都得依靠修建在首府恒星系的折越星门来实现,传统聚变飞船的航程仅适用于短距的恒星与恒星之间。若是想要用过去的技术飞跃500万光年抵达本星系群的边缘,恐怕就不是“聚变飞船-冬眠”,而是“喷火棺材-长眠”了。 母亲总是很有趣。她还说,我无须等到地老天荒,这可多亏了近年来日趋成熟的“阿库别瑞引擎”,它还有个响亮得多的别称——曲率引擎!它用波动的方式扭曲空间,形成一个高速前进的曲率泡,从而牵引泡内的飞船前行。理论上曲率引擎的扭曲程度越大,速度越快。于是,在夜以继日的计算与优化之下,数百万年的航行时间被不断压缩到了现如今所确定的1007(±2)年。 过去总是因为利益或仇恨而冲突不断的人类,在团结起来之后,迸发出了无限进步的潜力。如今,十一支承载着文明希望与未来的定锚舰队朝着目标方向,分别于各大行政星区的中央星港启航,驶入那深邃黑暗的星际空间,驶向那璀璨光明的星之彼岸。 而我,早已告别垂垂老矣的父母,正在回忆与幻梦交织的冬眠舱中沉睡。我们将改写文明的命运。 不知何时,我醒来了。 此刻的感觉就像灵魂被抽离了一样,我虽可以看清周围的一切,但却什么都不知道,无法思考,只能呆滞地坐着。 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十分钟。我渐渐开始理解这一切。我是一名光荣的锚星者,如今正从二号舰的冬眠仓中醒来,我的目的是在太空中的指定位置定锚。 可很快,我刚刚略有恢复的神智,却又陷入崩溃边缘—— 旗舰炸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啊?炸了?什么…… 舰载智能无情地播报着残酷的现实,一遍又一遍地撕碎我的理智。 恍惚间,我似乎坐在了一艘穿梭艇的驾驶位上,对着陌生的老式操作面板娴熟地进行操作。 “我这是……” 还没等我嘀咕完,穿梭艇前方猛地亮起了刺眼的光芒,于是我看向那里,这情景似乎有些熟悉。 那是一艘宏伟的战舰的侧面,零星有几束纤细的光线从那庞然大物身上射出,其遮天蔽日的躯体几乎挤满了驾驶位前的玻璃。而在其靠近舰首的一半,正有一团不断扩大的白光,贪婪地撕咬着烧红的钢铁。 “炸了?” 我不自觉地呢喃出声。就在我走神的这一会儿,那团白光已经将整个舰首吞噬,接着猛地向周围爆开,顿时漫天残骸,场面无比震撼。 一块拳头大小的碎块在玻璃前方迅速飞来,瞬间就成了一座山,上面还依稀可以辨认出几座双联激光炮台。 眼看就要撞上时,我猛然醒来!大口喘着粗气,仿佛死里逃生。 “锚星者荣光永存……” 我回想起来了,刚刚经历的片段,正是父亲讲得耳朵都听烂了的传奇经历! 当时,父亲所在的战舰编队经历了一场惨烈的遭遇战,反动派的多艘巡洋舰直接插进了我方阵列。双方舰船几乎同时开火,霎时爆炸四起、火光冲天!导弹与鱼雷在太空中穿梭,不时有光束刺破黑暗,引力武器迫使双方的船贴向一起…… 最后,双方几乎都全军覆没,连我方唯一的航母也—— “炸了。” 回忆逐渐消散,我也逐渐理解了这一切。我所在定锚舰队的旗舰由于曲率引擎故障,功率超载导致空间扭曲程度过大,以至于给空间本身都撕开了一道口子。 与我同船的乘员们清醒过来的并不算多。情况不容乐观。我迅速前往通讯室,尝试联系本舰队里还没疯的人。 不久,我们便对情况有了初步的认识。旗舰炸了,还撕开了道口子,这口子目前还在不断扩大。参考不少自前人以来的论文,并结合大量数据库里的资料,我们一致认为: 这口子里,是我们的宇宙之外。 这并不难认同。首先,在被撕开前,那块区域是正常的宇宙,而撕开后,则应当区别于正常宇宙了;接着,当前的宇宙是在收缩的,可以看做是“真实空间”不断缩小的一个过程,而这个口子在不断扩大,正符合“真实空间”缩小这一特征……更多的例子正在被八号船清醒的秘书记录着,我们则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 前人的对撞实验,是通过轰击夸克而影响的宇宙,夸克被轰击的是外侧,于是宇宙就像受了来自外侧的力一样由膨胀转为收缩;经反复确认,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正是所谓宇宙的内侧,我们要做的,也正是对其“作用”一下,宇宙就会由收缩重新转为膨胀。可代价——却是整个舰队。 “最少都要这么高的能量?我再算算……”“千真万确啊,我刚刚一直在验算……”“死又如何,我本就是要当英雄的……”“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吧……” “没有别的办法了”,舰队首席科学家斩钉截铁地说,“而且要快,理论上它再增大一倍,所需能量就要增大八倍”。 看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整体初步核算完成,正在二次清点项目……” 其实,都到了这一步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值得的了。 “正在进行最终总核算,预备调用库存反物质……” 从我爷爷那一代,甚至更早的人开始,大多数的人就失掉希望,浑浑噩噩地活着了。 “正在调用07-02船所有反物质储备,请相关人员远离……” 官员尸位素餐、贪污腐败,人们或是极端地寻求刺激,或是醉生梦死地沉浸在虚拟世界……这样的文明有什么意义? “正在调用07-13船所有反物质储备,请相关人员远离……” 难得,我这一代人从小就生在有希望的时代,我们健康地长大,拥有着各自的梦想与追求。 “第七舰队全体十三艘船所有反物质储备皆已调用完毕,预备启动辅助引擎……” 而我所追求的,正好就在我的眼前。 “第七舰队全体十三艘船所有反物质辅助引擎皆已启动,预计将在十个标准分后进行舰船撞击……” 因此,我只是浅浅地回忆着,静静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喂喂,大家都在听吗,这里是第七舰队随舰政委……” 人,就应当这样,对吧,爷爷? “……记住了,你们,都是英雄。” 我生在一个走向毁灭的世界,如今我们将改写文明的命运。 ——2024.05.20 周日 07:10,由SZRAY修改 注释 花刺 50.00节操 糖 1 链接到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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