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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连载】孤狼与翡翠龙(大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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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遭遇的决战(下)

 

 

 

  “…………!”看到两人的同时,菲丝不由得一时屏住了呼吸——尽管只撇过一眼,但以巨龙的记忆力也不会遗忘,这两人正是在在山顶上对战过血颅佣兵团的成员。

  他们出现在这里干什么?还对自己的财宝念念不忘么?但是那些和半个山洞一起坠落在山脚后就没动过吧?而且以刀锋山的陡峭程度,他们找到财宝也带不回多少回去。

  哎,算了,既然都碰巧遇到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吐息。

  然后林间风暴骤起!

  两人刚刚因枝叶哗啦啦作响的声音而转过视线,胸口就被手指粗的风锥贯穿,灌入体内的风暴一瞬间将柔软的内脏尽皆撕碎,然后和几乎全身的鲜血一同被气压挤着从身后喷出,铺出七八米长的森然血迹,嵌着铁皮的皮护胸在削铁如泥的风刃面前毫无意义。

  其中一人当场就停止了呼吸,另一人在心脏和肺叶都已不存在的情况下,用最后的力气拉开了腰间的信号弹。真红的焰火在尖锐的呼啸声中扶摇而上,拖着长长的浓烟,在大白天下依然遥遥可见。

  啧,失误了,没能一击必杀,也确实没想到这人竟然能在所有维生器官全部毁坏的状况下还能发出警报——虽然遇见伊格尔后已经改观很多,但人类这种生物,自己似乎又小看了呢。

  有点麻烦,自己现在的魔力储量还是不要陷入持久战为好……不过也只有上了。

  这可不是被伊格尔感染了,而是经过思虑后的决定:首先,虽然和伊格尔现在算是冰释前嫌了,但和这些人的仇恨可还在;其次,这里距离营地并不远,按这些人的速度日落前就能搜索到营地处,而自己带着卧病在床的家伙到处迁离显然也不是个好主意。

  最后,按伊格尔那性子知道这帮人来了大概会不管不顾的硬上,还不如自己在这先解决了。

  一轮微风以菲丝为圆心扩散开去,拂遍方圆百余米的地面,她感知着气流传回来的反馈,朝着有更多活动物体的方向迈去。她经过两具死状可怖的尸体旁,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一点不为不问缘由就熄灭了两朵生命之火而感到愧疚。

  龙类毕竟是龙类,就算和个人的人类再怎么亲近,本质上她还是那只会不问来由地袭杀侵扰者的巨龙。

  ………………

  血颅佣兵团的团长乔治亚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来运势就没好过。

  先是探索巨龙的巢穴时,那条被引开的龙莫名其妙提前回来了;然后处理非团员的时候,有个莫名敏锐的小子躲过了偷袭,还把整个洞窟给轰塌了;轰塌了就轰塌了吧,却带着全部的财宝一起坠入了山的另一侧的树海中,自己辛苦一遭一无所得。

  回去后,得知要找那颗宝石可能遗失后,雇主葛雷尔侯爵勃然大怒,威逼利诱着他和整个佣兵团翻越刀锋山——仅是这个过程就折损了四分之一的人手——来这片毫无人迹的密林中寻找,所冒的危险高得令人发指。

  但没有办法,如果不把那颗宝石带回去,得罪了统治水银城的家族族长他们将没有立足之地,迁离别的城市则会遭到同行的拼死阻击,实际也是死路一条。反而要是能成功,报酬将比之前还要丰厚上数倍……想到这里,乔治亚的心又热了起来。

  “…………那些蠢猪贵族就是钱多得没地花,一颗破石头的悬赏都快能建一座城堡了……”他混杂着羡慕和嫉妒地啐了一口。

  “团长,怎么了?”立即就有察言观色的团员上来询问。

  “没什么……”

  而现在,麻烦又来了,这两个小时来,外出探路和放哨的团员不断失踪,而且除了最开始那波外,后续的都是连警戒都没能放出。

  谁知道是被什么怪物咬上了!

  简陋而井然有序的临时营地中,血颅佣兵团的成员们围坐在一起,外边还有一圈人放哨,互相间的距离不超过五米,最外层则用枯枝垒起路障。虽然此时还是大白天,阳光灿烂,有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每一位都是刀口舔血的硬汉,但所有人的心里还是在发着寒,营地里一片寂静。

  被不知正体的怪物猎杀着,牺牲者全部死相可怖,换胆子再大的人也没法不发寒。

  “团长,要不,咱们……撤吧?”已经有胆小的团员忍不住提议。

  “撤撤撤,撤到哪里去!?”乔治亚忍受不了,对着出声的那人大吼道,“回到水银城被葛雷尔侯爵像狗一样撵吗!?还是去别的城和其他佣兵团抢生意!?先不说拼不拼得过,横穿一领的路是那么好走的吗!?到时候我是该把你丢出去当炮灰还是怎的!?”

  他的唾沫星子伴随着痛骂一同喷出,劈头盖脸地砸过去,压得那人缩着脖子,不敢躲闪。乔治亚逮着那人足足骂了十分钟,才稍微发泄了下压抑的心情,缓了口气,环视了一圈表情都不太好的团员们,长叹一声说道:“这档子活报酬那么吓人,哪是那么好接的,事到如今,完成不了我们全都得完蛋,唯一的活路就是干掉那小子带着‘红莲之泪’回去!”

  红莲之泪,一颗无暇的红宝石的名字,葛雷尔侯爵的委托之物,导致了这一系列事情的根源。血颅佣兵团的众人在岩体落下的位置既没找到这颗宝石也没找到人类的尸骨,因此确信它是被伊格尔带走了。

  “那个该死的小子,要是被我抓到的话绝对要让他后悔……”乔治亚最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可不想见到那发展呢。”清冷的女音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传来。

  “!?”

  然后便是合抱粗的漆黑龙卷从天而降!

  乔治亚最快反应过来,就地一滚脱出龙卷的锁定,但坐在他身边的另外两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被龙卷当头罩下,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没有了声息,只在一阵“咔嚓咔嚓”的脆响后,给龙卷的外层增添了一抹殷红,让人不愿想象他们在其中的遭遇。

  瞬间袭杀两人,龙卷威势丝毫不减地撞落地面,土石飞扬,炸起的气浪将周围的佣兵统统掀飞,然后三道锐锋破开龙卷,后发先至地追上被掀飞的三名佣兵,贯穿,划破空气切开肌肉的声音几乎并成一道。

  龙卷散去,一位少女的身影于风眼处显现,身姿浮空,双翼怒展,鳞片若翡翠般灿灿发光,拄着旋风压缩到极致形成的长枪,青色的长发在风中激烈飘荡,仿若天神下凡。

  “敌袭!!”乔治亚这时才从地上滚起,撕心裂肺地竭力喊道。他一声喝出,还处在冲击中的团员们表情齐齐一震,不再关注同伴的惨死或是少女震撼的登场方式,几乎是下意识地取去武器,寻找掩体,与就近的同伴组成互相掩护的小型阵列,顷刻间便全部进入了迎战状态。

  一流佣兵的素质展现无遗。

  菲丝却没心情欣赏这些人类的表现,双翼一震,向着乔治亚急袭而去——虽然此刻伤势已经痊愈,但魔力只经过一夜可只回复了三分之一不到,经不起挥霍。煊赫的出场也只是为了创造空隙,摧毁指挥,击溃士气,速战速决才是取胜之道。

  一左一右两名佣兵挥剑砍来,菲丝长枪横扫,无甚技巧,单纯的刚猛无匹的力量摧折钢铁。两把锻钢长剑一个回合不过便应声折断,剑柄被生生弹飞,持剑者的双手虎口尽皆肌腱撕裂,鲜血迸溅。

  但两人的目的也已达成,拖延了这半个回合,乔治亚已经撤进了林立的帐篷间,拿起了自己招牌式的精金方盾。在他身后,菲丝奋力掷出长枪,高速气流压缩成的螺旋状长枪划过天空的声音直若死神的尖笑,只在刹那间,在旁人眼中仅是黑光一闪,就已来到了乔治亚的身后。

  乔治亚急速转身,举盾格挡,菲丝掷出的长枪落在上边,强大的力量立即将乔治亚整个人掀飞,重重地撞在五六米外的一颗树干上。随后余势不减的长枪扎在方盾上钻出令人牙酸头疼的尖锐摩擦声,还有发热得亮红的金属碎屑被高高抛起,抵在后方的乔治亚嘴角溢血,苦苦支撑。良久,风暴之枪才徐徐消散,厚重的精金方盾已被开出了个拳头大小的孔洞,纹路间苍紫色的光晕黯淡消失,显然上面的魔法效果已被全部破坏。

  面对这一击的成果,菲丝只是不甚满意地咂了咂舌。虽然造成了相当的伤害,也废掉了一件魔导具,但是对方的领导者还活着,战斗人员也全部就位,突袭的效果已经没有了,再加上……菲丝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空荡感。魔力剩余也不多了,剩下了要留着应付突发情况,接下来的还是要靠肉搏了。

  乔治亚挣扎着站起,又自咳了口血,还带出了些许的组织碎块,这才衡量着营地正中的菲丝,困惑而紧张地试问道:“你……你是那条龙?”

  哎,算了。菲丝无视乔治亚的问题,自顾自地小叹一声,这种打战术的做法本来就不适合自己,还是留给伊格尔发挥吧。

  以力量碾压才是自己的风格!

  她深深地吸气,龙翼尽力地舒展。

  “射击!”乔治亚一声令下,“嘣嘣嘣”的弦响立刻连成一片,营地中或是被人端持着,或是连着机关作为陷阱放置的弩弓几乎被同时触动,漫天的箭雨洒向菲丝…………但却全都铺了个空,只在空地上插上了一片箭羽。

  菲丝龙翼一展蹿起十米高,然后如道青色闪电对准人群正中劈下,落点处的倒霉蛋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生生撞死,胸口深深地凹陷下去几乎贴到后背,和被攻城锤直击仿佛无二。她踩着几乎成纸状的尸体,傲视众人,四肢的鳞片合着呼吸的韵律一张一合。

  这时龙翼破风的呼啸声才姗姗来迟,四周的佣兵如潮水般后退,菲丝尾巴一勾卷回一人,右手按在其脑门上一拧,那人的脖子当即就成了令人发毛的麻花状。她正要继续追击,乔治亚顶盾逼来,一人一龙正面对撞一记,人类那方直接像只风筝般飞出,巨龙却也因此停住了脚步,然后便又是一轮箭雨洒来。

  “徒劳!”龙少女冷哼一声,双翼笼住全身,弩箭嘭嘭嘭地钉在翼膜上,只不过堪堪留下白点。复又展翅,掀起的劲风将剩余的箭矢一扫而尽,乔治亚又已冲锋至眼前。

  “真烦人!”菲丝不快地呲了呲牙,旋身起脚,正正扫在精金方盾上,将佣兵团长再次轰飞。这次她清楚地看见,飞在半空的乔治亚尚未摔在地上,就有一道白光及时地注入体内,将一身的创伤修复个七七八八——难怪这么多次正面的冲撞,以人类的身体还能不被活活震死。

  既然知道了,当然不可能让他顺利疗伤!菲丝正要展翅追击,左翼下却没传来预想的升力,一片魔法制造出来的真空区域出现在了翼膜之下。她顺着魔力来源看去,一名穿着打扮和其他佣兵无二致的中年男子正抬着右掌对准这边,左手还捧着枚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白色晶球。

  随团的法师么?虽然魔力不高,但还真能起到阻碍的效果啊……而且那个水晶球,是治疗效果的魔导具么?……

  那就先解决你好了!

  “吼——!”第三轮的箭雨袭来,菲丝仰天咆哮,若有实质的音浪扫过营地,经过之处旋风生出,绕着半空巡游一圈,将漫天的箭矢统统抓下,汇成箭矢的洪流,向着那名法师刷去。

  “唔!?”那名法师赶忙撑起半透明的护盾,被气流驱赶来的箭矢叮叮当当地钉在上边。还不待护盾后的松口气,箭矢的洪流骤然抬升至高空,宛如铁锤高举,然后奋力砸下!

  “咔嚓!”魔法的护盾应声而碎,盾下法师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箭雨之中。空气平息,地上只余下一具全身每一寸都被箭矢贯穿,不存在任何生机的尸体,以及密密麻麻的箭杆。

  “————!”还幸存的佣兵齐齐一窒,也许在经历过的无数的危险中他们早已习惯同伴间的生离死别,但失去援护和治疗对士气的打击依然是巨大的。

  “这下终于能安心地去死了吧!?”菲丝冷酷地飞临乔治亚的面前,居高临下地说着。她一脚踩住还未提起的精金方盾,指尖的锐爪一节一节地弹出,对准佣兵团长的脑袋挥下。

  乔治亚果断弃盾,就地一滚躲开刀斩般的爪击,同时左手抓住身下的一根麻绳一扯,顿时听到地下传来一阵簌簌的声响,泥土翻滚,一张大网从地底升起围向龙少女,“你以为我们什么准备都没做吗!?”

  网绳黝黑虬结,每一根都由好几条粗硬的麻绳绕着强韧的兽筋编成,网结扎成拳头大小,即使原本是龙类,以人形化后的力量想扯断这种构造也是不可能的!同时前方的树丛哗啦啦地分开,一根合抱粗的树干被削成简易的攻城锤,带起一阵阵呼啸声正对着菲丝撞来。

  刀锋山这一侧的幽暗树海是人类鲜少踏足的区域,也是诸多魔物的乐园,深知这一点的血颅佣兵团营地中当然不可能缺乏大型魔兽的对策物!

  “白费力气!”大气涌动,在菲丝的周身汇成肉眼可见的高速气流环,然后骤然压缩成极薄的刀刃,大网甫一靠近就被轻易切断,然后再被高速的气流弹飞,连龙少女的一根毫毛都没能触及。其后她右手紧握,指节凸起,进步冲拳,不闪不避地与树干对轰!

  “轰!”难以想象的巨力化作冲击波震荡空气,木屑乱飞中,粗壮的树干“啪嚓”一声从正中被劈成两半,无力地从她肩旁荡过,没能造成任何损伤,但破风声却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愈加尖锐。菲丝瞳孔紧缩,因为在她的视野中,一根足有半人长的弩箭,尾随着树干,化作一道黑影袭来,速度之快,已经没有她反应的余地!

  龙血飞溅。

  这根威力惊人的巨型弩箭不负众望地贯穿了龙少女光洁的小腹,强大的惯性带着菲丝四、五米之远,“咚”地一声钉在一根大树上,激洒的龙血在路上铺出一条血径。

  正对着这条这边,三十米外,一位表情阴郁的佣兵正蹲踞着,端着有他一半高的巨弩,一丝不晃地对准这边。这种规模的巨弩,如果选材好,再经过适当的魔法加工,足以有攻城弩级别的威力!即使是龙鳞在这种攻击面前都显勉强,更不用说暴露在外的肌肤了。

  可恶……又大意了吗……没想到为了这一击,竟然舍得用那么多牺牲来分散我的注意力……

  “吼——!”菲丝张嘴吐息,炽白色的火焰束却没能飞出几米就被一层透明的薄膜挡下,然后一阵剧烈的咳血打断了后续了龙息。

  果然,连山顶上出现过的避火结界也带着吗……这下还真有点糟啊……

  要用最后的魔力拼一枪吗?……

  四周,佣兵们为了避开菲丝的困兽之斗都远远退开,只有射击的那名佣兵默默地转着绞盘装填巨弩。

  ……像这种巨弩,要靠人力拉开是不可能的,只能通过绞盘拉弦。这个尺寸大概需要转五圈,必须在那之前做出决定了……

  ……一圈,两圈,三圈……

  异变忽生,一个身影自持弩者身后的树冠间突袭,如鹰击般扑下!

  “危险!”旁边护卫的佣兵以身作盾扑来阻挡!

  “哼。”来者嘴角微微一勾,虽然轻微,但全场的人都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冷笑。他右拳挥出,捣在阻拦者的胸口,然后再硬生生地带着这名一身装备加起来少说八十公斤的大汉掼在巨弩佣兵的身上。

  “绽放吧,尖牙。”来袭者轻声念诵。

  看似全无威力的一击却造成了可怕的后果,巨弩佣兵的胸口突然炸裂开来,肋骨的碎渣和内脏的切片混合在腥热的鲜血中一起喷洒而出,胸腹中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大洞。他阴郁的脸上满是茫然,到最后都没能明白自己的死因。

  “沃尔夫男爵……”乔治亚咬牙切齿地念出了来者的名号。

  “你这种时候倒记得我那没用的名号了。”伊格尔戏谑地笑了笑,右脚猛得一踏将那台巨弩踩得粉碎,“我来找你算账了。”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

  (下半部分)

  一片狼藉的营地,满地断折的武器,支离破碎的尸体,以及浸满大地的鲜血,空气肃杀得几欲凝结。

  菲丝看到伊格尔的到来,心却反而沉了下去,因为她分明感到了青年身上缠绕着的,隔着这么远都能刺痛灵魂的不详气息。那是绽放尖牙发动的前兆……他靠着让绽放尖牙保持在这个状态,持续不断地吸收自己的热量,来强行降低自己的体温!

  这虽然能抑制头晕肌肉迟钝等状况,但对体力的回复没有丝毫帮助,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这个混蛋…………!

  另一边,乔治亚谨慎地打量着伊格尔,又回头看了看还被钉在树上的菲丝,沉声质问道:“你竟和魔物联手对付人类吗!?”

  “随你怎么说。”伊格尔嘴角一呲,“我要宰了你。”

  “哼,说着吓人,但只有你一个……”乔治亚话至一半骤然突袭,佩剑从身后的死角中挥出,对着伊格尔的脖颈削去,“……就想击败我们全部吗!?”

  “哈,难说啊!”火花在伊格尔的脸侧炸起,光芒映照下青年的笑容更显狰狞。他竖起左臂格下这一剑,右手并成刀斩向乔治亚的鼻梁。

  “唰!”手刀切开空气,发出利刃破风般的锐响,划过的轨迹上,几缕断发随风飘起。乔治亚矮身避开,两人交错而过,乔治亚完全不顾伊格尔地前扑,一手捞起那柄巨弩。

  是的,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伊格尔,而是这柄巨弩!一个人类可以交由其他团员对付,但失去了这柄巨弩他们就将对那边那条龙毫无办法!

  乔治亚抱着巨弩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起身回头防御,预料的追击却迟迟未来。他定睛看去,伊格尔也不谋而合地,完全无视了自己,对着营地的另一边俯身冲锋。

  “——!”一瞬的迟疑后,乔治亚就明白了伊格尔的目的,“拦住他!他的目标是治愈之球!”

  “太慢了!”伊格尔高高跃起,双手合握重锤地面,绽放尖牙激发,内部爆破的气劲将成吨的泥土掀起,扬扬洒洒遮蔽视线,伊格尔的身影消失在其中。挨近的两位佣兵互相看了一眼,一咬牙,护住要害,合身撞进飞飞扬扬的尘雾之中。

  他们认定伊格尔在这之中也同样无法视物!

  但是年轻男爵的战斗直觉却颠覆了他们的经验!

  伊格尔在尘雾中急刹,听着脚步声右脚撇踢,正中一人的脚踝。“咔嚓”的一声脆响传来,那名佣兵的身体立即失去平衡向前倒来。然后伊格尔探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整个身体由此翻起,在空中转过三百六十度的大圆,双脚一沾地便顺着下落的力量前铲,作为支点的佣兵在他身后极其狼狈地以脸着地。

  伊格尔背部紧贴地面地滑出尘雾范围,外面就是一名佣兵预判着挥剑,但剑锋却在距离他的脸甚远的上空掠过。他脊背发力,双脚弹起,一脚踹飞长剑,一脚直击下颚,重击之下那名佣兵被踢得双脚都几乎离地浮空,当场昏厥。

  接着伊格尔顺势一个后空翻起身,扣着昏迷的佣兵的脖子将他甩向身后,和尘雾中追出来的敌人撞了个满怀,而自己则绕过去直冲之前横死的随团法师的尸体,此时距离已不过五米!却在此时一连串的弦响响彻长空,用弓弩作远程掩护的佣兵们终于反应了过来,将箭矢倾泻在伊格尔身上。

  “哼。”伊格尔只是微微冷笑,不闪不避地扑向随团法师的尸体。

  “呼……!”狂风袭来吹散尘雾,将箭矢一支不落地擒下。菲丝正一手捂着腹部,一手对着这边,鼓荡着最后的魔力,“……你们该不会以为这种程度的伤能限制龙类吧?……”

  伊格尔掠过尸体,在地上翻滚一周止住冲势,带有治愈效果的白色水晶球已经被紧紧握在手里。他就要起身掷出。

  “休想得逞!”乔治亚舍开方盾,拔出佩剑,怒喝着突刺切开狂风,直直撞中伊格尔,剑尖从青年的背后透出。

  “!”菲丝屏息。

  但马上又放宽了心,因为剑尖上没有一丝血迹。

  长剑从伊格尔的腋下穿过,被后者用上臂紧紧锁住,而后两人一起被惯性带飞,坠入营地外的草丛中。

  那颗白色的水晶球则已被高高抛起飞在空中。

  “那么……接下来就是你的回合咯,菲丝!”

  水晶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坠向龙女。

  “不用你说!”菲丝仰头用牙齿接下,然后恨恨地咬碎,“一直都该是吧!”

  别老吓人(龙)啊笨蛋!

  水晶球咔嚓一声碎成无数碎片,包裹其中的光芒灿烂的魔核滚进龙少女的喉间,坠入腹中,然后经由魔物独特的消化机制,一瞬间被分解为海量的魔力,若决堤般涌向每一根骨头,每一条血管,每一个细胞。

  “吼——————————————————!!!”

  仿若震荡空间的龙啸!音波如一面墙般向着四面八方冲撞,驱逐空气,摧折树枝,震退众人!

  澎湃的魔力在菲丝的皮肤下交织出一道道青色与白色的光辉四溢的回路。半隐半现于光辉之中,她握着腹上的箭杆悍然拔出,龙血还来不及被带出,伤口就已被魔力填补。随后更为耀眼的光辉爆发,化作缤纷的光柱直通天际,将浓密的云层轰开一个无法测量的大洞!

  几乎要让全场人类跪落在地的可怖气压中,一对遮天蔽日的巨翼挥散光柱,棱角方刚的威严头颅,直指天际的螺纹双角,翡翠般璀璨生辉的鳞片覆盖下,匀称有致的肌肉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二十米的巨兽游弋在空中,却胜似一位优雅的舞蹈家。

  这就是……龙类!

  再一次展现于众人面前的这个身姿,宣告着战斗的终结!

  另一边,伊格尔在被撞到前便做好当身,一手接住撞来的右肩,一手锁住乔治亚的脖颈,还在空中便生生扭转身形,将佣兵团长狠狠地掼在地上。自己则如猎豹般四肢着地,五指扣入泥土,犹自被惯性带出半米,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爪痕。

  伊格尔起身正欲追击,一道寒光掠过颈前,生生止住了他的冲势。乔治亚已经起身拔出佩剑,对准这边摆好架势,贯穿天地的庞然光柱在他身后升起,冲击波掀起一阵阵尘浪,如海面波浪起伏,也吹得两人衣摆猎猎作响。

  但两人的注意力都只在彼此身上。

  “说来,”伊格尔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的佣兵团的实力似乎比之前在龙巢里要强了很多啊,无论人数还是装备上。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打着潜入龙巢失败就让我们当炮灰掩护你们撤退,成功了则在山下找个地方里外合围处理掉团外人的主意吗?”

  “事到如今说这个有意义吗?”乔治亚不屑地啐了一口。

  “嗯,是啊,毫无意义呢。”

  自己的同伴,也算得上半个家人的艾琳死在了对方手中;而对方也托自己的福,已经注定团灭。理由,动机和因果都毫无意义,事到如今早就是只有一方死亡才能消解的仇恨了!

  “吼——————!”以一声龙吼为信号,两人同时出手。

  这是最后的战斗了!

  (说来,明明是一地领主,却在这里人迹罕至的密林和佣兵拼命,整个赫卡伊地区都没这么奇葩的贵族吧?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地与战斗相伴了?)

  火花在眼前炸裂,山魂护臂与精钢长剑全力碰撞的震响贯穿耳膜,伊格尔格开乔治亚的斩击,右手屈爪挥下。

  (啊啊,想起来了,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

  “伊格尔,你知道吗?在我们民族的传说中,战死的人的灵魂将会升至天国,享受永远的欢欣和荣光……如果天国真的存在,你的母亲一定也会在那吧?她可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了……”

  父亲说这话时,背对着这边,看不见表情,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那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绽放尖牙的指尖锋利程度不逊刀锋,划过乔治亚的胸口,厚实的皮甲仿佛不存在般分开,五道血痕扬上天空。但乔治亚的反击同时而至,屈膝顶起,正中伊格尔腹部,便有点点鲜血从后者口中洒出。

  (那么,我和龙类又有什么区别呢?一个是自出生来就只有自己,一个是不知不觉中就只剩下自己?一个只继承了知识,一个则继承了知识和管理领地的责任?)

  凄厉的狼嚎响彻丛林,那是绽放尖牙划过空气。伊格尔半步不退,右拳挥上,却被乔治亚侧头躲过,无形的气劲在其身后地面炸出一个花状的浅坑。

  (第一次在战斗中失败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那次有棕熊莫名出现在了森林边缘吧……亚历克因此丧生。

  作为童年的好友,我对他的死亡无能为力。)

  乔治亚趁机提起剑柄敲在伊格尔的下颚上。痛击之下伊格尔不由自主地仰着身子向后退去,佣兵团长挥剑追击。

  (丧生熊口时,亚历克的眼神在期待什么?)

  伊格尔左手挥挡,山魂护臂吸纳冲击。长剑回转过一个大圆,再度自上斩下。

  (母亲安详的遗容,又是什么意思?)

  伊格尔双臂交叉招架,冲击下右臂感染的伤口崩裂,混着脓液的鲜血挥洒。乔治亚不依不饶,收剑横扫。

  (父亲力竭前的微笑,是看到了什么?)

  伊格尔撤步,山魂爆发,荡开斩击。但长剑又从下方挑来。

  (艾琳……)

  (艾琳她最后,想说的又是什么?)

  鲜血呈半月形泼在空中,再没有防御手段的伊格尔终于还是被剑尖划开了胸口。乔治亚继续追击,双手握剑突刺。

  (都无所谓了……)

  空气中滑过一连串的金属摩擦声,突刺的剑身被一只左手握住强行停止,鲜血从指缝中溢出而伊格尔不管不顾,奋力昂起脑袋,砸向乔治亚的额头。

  (无所谓了!)

  “咚!”令人不由侧目的闷响自两颗头颅间响起,意料外的钝击砸得乔治亚眼前一片漆黑。伊格尔却顶着额前流淌的血溪,进步冲拳。

  (这样就,结束了!)

  最后的绽放尖牙激发,毁灭性的气劲直接在乔治亚的胸口开出一个篮球大的洞口,伊格尔的染得猩红的拳头自其背后透出。看着佣兵团长带着不甘的怨恨表情向后倒下,伊格尔仰天大笑。

  (这样就,了结了一切。)

  笑声愈发的空虚。

  (终于,我连仇恨也没剩下……)

  背后扇翅的风声传来,伊格尔侧过头,解决了其他佣兵的菲丝又变为了人形,向着这边冲来。他露出一丝微笑。

  (已经,没有我要去做的事情了……)

  然后,青年阖上眼,向地面倒去。

 

 

——————————————To Be Continued————————————

 

好像有好几次没怎么写后记了啊。

嘛,今天还是有些话要说的,实话说,这一章我不保证你们能看懂,因为这么写对我而言也是个新的尝试。虽然在写文的事情上我经历尚浅,未尝试的事情诸多,但这次显然是个挑战。

所以拜托诸位如实表达下你们的感受。

PS:我绝对没有为了结坑而把主角写死,你们要相信我

以上。

惯例的召唤术:@秋叶、未尽 @斯普林菲尔德 @13312552 @nikubenkのten @154692167 @南川彩文 @我不是大少 @linjinhai @苍云静岳 @fby1999 @赤紅の涙 @纯系小白 @红色精英兵 @月下独醉 @Drakedog

链接到点评

{:7_499:}其实的话,有一段我不是很懂

就是龙女躲箭的那一段

因为是西方龙,就我所知的话,起飞的那个时间要很久

在加上他状态不是很好,行动应该没那么快

所以,在地上的话,他要么直接是用龙鳞挡开箭,要么直接挥动翅膀,利用气流把飞过来的箭扇开

但是他直接就躲开,20米的巨兽,这行动也太快了点吧

 

只是个人看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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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周后...

第六章:沃尔夫(上)

 

 

 

 

  伊格尔在坠落。

  苍茫的虚空中,永无止境的坠落。

  流逝的时间无法感知。

  他看到太阳在身侧升起,月亮从一旁掠过,群星一点一点地远离,云层陆续地穿过自己的身体。

  经过的时间无法计量。

  而下方依然一片黑暗,看不到终点。

  教会的典籍里,曾用极具象征性的手法叙述了一颗星辰花费七天七夜才坠落于地的故事。那就是在说现在的情况吗?那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来着?

  他不知道,他想不起来了。思维就像沉没于泥浆中一般迟钝,难以运转,他只觉得很困。

  所以,永无止境的坠落中,他缓缓阖上了双眼。

  ………………

  …………

  又是,无法确认的时间过去。

  伊格尔醒转过来,只觉得莫名的温暖和柔和包裹着自己,寂静的空间中,心情无法言喻的宁静。

  上方波光粼粼的,是水面的反光吗?自己,是在湖里吗?

  在伊格尔努力催动着依然僵硬的思维从记忆中一点一点地搜寻单词,拼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背上也传来了触地的硬感。

  坠落,终于结束了。

  稍稍侧头观察四周,沿着毫无起伏的地面向任何一处看去,视线的终点都消失在幽寂的黑暗中。没有水草,没有鱼虾,没有水流,呼吸也不觉得困难,比起之前还要来得寂寥的空间。如果没有皮肤上温暖而又柔和的感触,以及头顶洒下的点点波光,能证明这里是水中的方法,也是没有的吧。

  虚无的世界中,唯一的异物,是匍匐在眼前,体积堪比巨龙的黑色巨狼吧。巨狼趴在距离伊格尔不过数米的距离,前爪垫在下颚下,双眼全合,怒张的毛发在水中微微摇曳,感觉不到丝毫的呼吸和热量,就像死了一般。

  “…………小子,你来这里干嘛?”但是,巨狼却口吐人言。

  “……我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伊格尔就这么平躺在地上,注视着头顶遥远的水光,懒洋洋地回答,“你先告诉我这是哪吧。”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我一直睡在这里,而你还是第一个造访的。”巨狼半开眼帘,暗金色的眼睛打量着伊格尔。

  “在水底睡觉的狼吗?”伊格尔扯了扯嘴角,觉得有些好笑。

  “你不也是在水中睡了一觉,然后还这么正常地说话的人类?”巨狼说着,打了个哈欠。

  “…………”

  “…………”

  “吵醒你了?”

  “不,人类的气息和动静我早就习惯了。”巨狼打了个哈欠,“我是被讨厌的龙类魔力电醒的。”

  “啊,那家伙吗。”伊格尔叹气。

  “看来你好像惹上了麻烦的家伙。”巨狼有点好奇

  “可不是?又啰嗦又冒失,明明是条龙还要我来照顾。”

  “龙类都是这样的。”巨狼深以为然。

  “…………”

  “…………”

  沉默。

  “我遇过许多人类。”许久之后,巨狼再度开口,“他们见到我时,有的惊慌大叫,有的四下逃窜,有的严阵以待,有的破釜沉舟,有的讨价还价……像你这么不当回事的,还真是第一个呢……”

  巨狼猛然起身,毛发倒竖,双眼怒瞪,竖瞳显现,杀气如浪涛般拍来,“你是真的不担心我会吃了你吗?”

  “…………我们不都死了么?”伊格尔依然盯着水面,全然当巨狼的威胁不存在,“狼死后也要吃东西的吗?反正我想人类是不用的。”

  “这是个问题。”巨狼又趴了回去,恢复懒洋洋的模样,“不过看你倒是没什么懊悔和不甘啊。”

  “为什么要懊悔和不甘?我做完了我该做的所有事,得到了预想中的归宿,我没有任何该不满的地方。”

  “假如死亡如此让你欣然,你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巨狼饶有兴致地追问。

  “…………为了义务吧……”伊格尔回答得有些黯然。

  “什么义务?”

  “作为领主之子,继承和管理领地,解决困难的义务,以及沃尔夫家族的一员,将毕生投入战斗之中的义务吧……”

  “听起来不是做得完的事情啊。”

  “水银城的葛雷尔侯爵悬赏一块宝石,报酬足以让沃尔夫领运作上两三年。而那块宝石大概就是你感觉到的那个龙类的收藏。”

  “嗯,所以呢?”

  “那家伙麻烦是麻烦了点,但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就算我不在了,她也会遵照协议,把宝石送到沃尔夫领,之后的事情管家格林会处理好的。有足够的资金,他们可以安然渡过这个冬天,而后无论是另立新领主还是搬迁都没问题……”

  “所以你觉得这样自己就仁至义尽啦?”

  “那还要怎样!?”伊格尔情绪陡然激动起来,“这七年我不敢说有什么成就,但起码一切井井有条,现在我还拿命给你们换了这么一大笔赏金,谁还能说什么!?”

  “是没人能说什么。”巨狼依然半睁着眼睛,对伊格尔的冒犯毫不介意,“不过真是奇怪呐,你说你为了这些义务而活,是因为自己的责任感的督促而乐于去承担,还只是因为旁人的言语,和祖辈的束缚?”

  “唔……”伊格尔咬了咬牙。

  “会有这种反应就说明你自己也觉得自己不算尽力了吧?”巨狼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戏谑。

  “那又怎样……你是审判人能不能上天国的看门狗么?”伊格尔针锋相对。

  “不会怎样,无论是那帮鸟人还是那帮骷髅都不可能放心把钥匙挂我脖子上。”巨狼不以为意,“我只是觉得,你还没野兽活得好呢。虽然野外也不安宁,虽然大多也都过得浑浑噩噩,不过狩猎,生存还是繁衍都拼尽全力,即使死亡也算体验过,享受过。”

  “然后结果就是一直在这儿大睡么?”

  “那么你勉强自己那么久,唯一全力做过的事情就是设计自己的落幕……结果不也是到了这地方?你在图什么呢?”巨狼嗤鼻,“不过话说回来,在这里睡觉其实还挺舒服的,就是无聊了点。”

  “……人又不是野兽……”

  “所以你个人类至少该比野兽过得更好点吧?”巨狼摊开爪子。

  “………………”

  “所以,你接着打算怎么办?既然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就该去找点乐子,尽情享受一下了吧?你要找条龙跟着我也不会有意见的。但是难得我醒来了,别让我看太多无聊的事情啦。”巨狼说着,有打了个哈欠。

  “哼,就算你这么说,现在也已尘埃落定了,我对我自己的状况可了解得很……”伊格尔不以为然。

  “但是你不了解我,所以,你没有死,还有事情要去做。我也没有死,只是在等待。”巨狼霍然起身,霎时湖水中的寂静破碎,粼粼的波光消逝,群星漂移,飓风生起,大地开裂,丘陵升起,爆炸般的冲击以巨狼为中心扩散,卷起大浪狠狠地拍在伊格尔身上。

  “唔!”不及防备的伊格尔直接在水中翻滚出五六米远,好不容易勾住一条裂缝稳住身形,接连不断的冲击波扫来,将他狠狠地按在地面,无法动弹。

  巨狼昂起头颅,从六米的高处俯瞰着青年,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雷闪般的轰鸣,“沃尔夫家族的末裔喔!既然你说自己为了责任而活,那么也把我的委托当责任的一环去完成吧!”

  “为我寻来一场值得享受的狩猎吧!”

  “……你、为什么知道我……”

  “自我介绍一下吧,虽然野兽原本没有名字。”巨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突然张嘴吞吸,仿佛喉间出现了一个黑洞般,整个世界向巨狼的嘴中收束,“不过有好事的人类给我取了一个。”

  “绽放尖牙。”

  “!?”落入巨狼口前的一瞬,伊格尔这才发觉,巨狼几乎有人类小臂长的尖牙和利爪上,每一根都缠绕着浑然天成的花纹。

  然后又是一片黑暗。

  …………………………

  伊格尔再次醒来,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自己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刚刚遇到的巨狼,和更早之前在森林中的经历都好像梦境一般。

  他推开盖着的厚绒毯,坐起身来,环顾四周,所处的是一处颇为宽敞,朴素整洁的房间。占地约莫十个平方米,木地板微微有些老旧,墙壁则粉刷得很好,依次挂着刀剑,圆盾和长戟。床铺的对角是一台手工的木柜,稍显粗糙,但非常结实,旁边的书桌上只摆着一本对开本的硬皮书。

  非常简单的布置,但一切都给伊格尔一种熟悉感。

  ——那是当然的,这是他自己的房间。

  伊格尔检查了下自身,伤势全无,精力充沛,状态好得他自己都不太能理解。山魂护臂和拳套绽放尖牙都好好地摆在床头柜上,他拿起检视,山魂护臂面上多了不少划痕,这具传承百年的魔导具已经彰显老态了。

  而绽放尖牙给人的感觉就有些陌生了,它并未受到什么损伤,反而变得更加崭新了一些。除此之外,颜色变得更加深邃,质感变得细腻,岁月留下的裂缝和划痕都已消失不见,现在拳套和他的右手完美贴合,仿佛量身打造一般。

  伊格尔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它戴上,“明明被做成武器了,还真是能说。”

  他大概也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了。绽放尖牙的特殊能力一直是以使用者的生命力为代价的,本来以他当时的状况,击杀乔治亚后必然会因为生命力透支而死亡,而他也未尝没有利用这点的打算。但是菲丝不知做了什么唤醒了拳套里的那头狼,而那家伙也非常厚道地没有吃了自己。

  就这么幸存了下来。

  “老爹,你可没说天国要是不收自己时,该怎么办呀。”伊格尔摇头苦笑。

  之后,要怎么办呢?继续兢兢业业地管理领地,还是像那头大狼说的去找点其他事情做?

  说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玻璃破碎的声音打断了伊格尔的思维,一把手斧击碎窗户,呼呼地回旋着向他斩来。

  “啊,是这个时候了啊。”伊格尔不动声色地接下手斧,随手挂到墙上,来到衣柜前不紧不慢地换上一身便服,翻出窗户,反手勾着屋檐爬上屋顶。他坐在屋顶边缘眺望,这里是一处位于半山腰的府邸,占地约莫两百平米,作为领主府,即使比起王国里的许多商人的住宅还要小上不上。贴着山边建起的围墙围出一个稍缺打理的庭院,只有一扇铁门通向山间小径,背后是通向山顶的峭壁,易守难攻。

  山脚下是一座带着明显的异族风格的小镇,只是已有好几栋建筑成了废墟,渺渺的硝烟升起,街道上频频可见驻守的士兵抗击着披着兽皮的蛮族战士。菲丝扇着双翼巡弋在小镇上空,用利爪和风刃不断收割着蛮族战士的生命,基本呈现单方面的碾压之势。

  很快,在她的帮助下,士兵们很快就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剩余的蛮族们没能抵抗多久就战死的战死,被俘虏的被俘虏,闲下手来的士兵们轻车路熟地四处打扫战场去。牧师适时地从避难处出来,为牺牲者念诵安魂的祷言。

  而脚下的庭院中,几个试图偷袭的蛮族也被坚守岗位的士兵们以轻微损伤便歼灭一空。胜利的喜悦,鲜血的腥气,对死者的哀悼,废墟的苍凉交织在战场上,伊格尔却无动于衷。

  菲丝很快就注意到了伊格尔,收翼俯冲,带着呼啸的狂风着落在他身边,翻着白眼抱怨道:“你家这还真不安宁。”

  “谢谢帮忙咯。”伊格尔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摆,“不过这只是开饭小菜而已。随着寒潮临近,北方荒原上的部落会不断南迁。这些只是被大部落驱赶过来的可怜虫而已。话虽这么说,我们也不可能退让就是,毕竟,他们是为了生存,我们也是,我们后面的整座城市都是。”

  “每年……吗?……”菲丝惊讶地张开了眼睛。

  “是啊……每年。”伊格尔长长地叹了一声,“据说,我们这一族原本也是那些蛮族中的一员——当然氏族肯定不同就是了——大概一百五十年前,族长归顺了王国,得到了这块领土,并每年能从王国那边获得一定援助。而作为交换,我们要成为阻击北方来的劫掠者的堡垒。”

  “年复一年地我们投入战场,竭力战斗,沃尔夫家族的每一代族长都是光荣地战死,然后将责任传递下去,继承者总是来不及悲伤便又要提起武器。一直如此,我们以此为傲。一百五十年来我们从来没有被击倒过。”

  “但是,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自十年前起,从王国那边来的援助就时有中断,资金和补给需要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所以我会找你要那颗红莲之泪,水银城的城主可是为其开出了天价悬赏。”

  “拜这所赐,我十三岁那年,领地未能及时做好万全的防卫准备,在攻击中遭受了极大的损害。虽然最后勉强撑了下来,但作为损失的一环,我的父母都在那个冬天牺牲了。”

  伊格尔停顿了一会,眺望着远方,正逢黄昏时分,挂在地平线上,不再辉煌的夕阳将天边染得通红,仿佛是被这片土地上的鲜血侵染,“菲丝,你说,是从来没有给予过残酷呢?还是给予了最完美的,却又将其剥夺了践踏了更残酷呢?”

  “…………”龙类少女默然。作为独居生物,也很难说自己没有一点羡慕人类的社会性的心情。

  “扯远了。正逢我叔父不久前因病逝世,能继任领主之职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了。虽然领主战死对我们来说司空见惯,但继承者这么年幼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虽然我从小战斗天赋不错,但反对意见还是甚嚣尘上。长时间的争执中谁也无法说服谁,所以,就只能靠我们最熟悉的方式来决定了……”

  “决斗。”伊格尔捏紧了手。

  “一系列的决斗的结果,我的手上沾满了为这块土地奋斗过的,与我的父亲并肩战斗过的,和本该被我保护的人的鲜血。我在敬畏中继任了领主,带领这块土地战斗到今天,自认为还算可圈可点,无甚疏漏。我不会去怨恨任何人,我能理解他们,蛮族们,不试着南下入侵就会在寒风中冻死饿死;反对者们,领主不够强大他们的家庭就难以被保护;王国那边,能将一个协议维持一百多年已经很仁至义尽了,否则我的祖先当年就会被大型部落挤垮毁灭了……”

  “但是,也真是被那家伙说中了啊!”

  “那家伙?”

  “一只啰嗦的野兽。”伊格尔不快地撇撇嘴,“我没有怨恨,但我也没法释然!明明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却春天刚到就谋划着夺取遗产!明明我的父母都为他们牺牲了,事到临头支持我的却寥寥无几!明明那一年我也有不错的战绩,这种时候却没人信任我!明明我们在为其流血,却一声招呼不打地减少了援助!”

  “我没有怨恨,但我对这些事情也不可能释然!老爸老妈死后,我没办法喜欢上这片土地,没办法喜欢上这个国家,我会战斗,就只是因为传统和托付而已。实话说,艾琳死时我甚至有一点开心,至少这次我能为憎恨而战斗,我能不顾一切地被感情驱使着全力以赴!……然而那也结束了。我又得回来当这个领主咯。”

  菲丝久久不能言语,一人一龙在沉默中看着夕阳沉入地底,最后一丝光芒消失,暮色已是一片苍然。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她轻声问。

  “谁知道呢,心血来潮吧,被谁传染了吧。”伊格尔站起身来,拍了拍衣上的尘,纵身跃下房顶,“好了,牢骚发到这里,这么久没回来可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做。”

  菲丝静静地看着伊格尔的背影远去。很厉害,但性格孤僻,人生哲学独特的一个家伙。即是把自己打入绝境,也是把自己从绝境里拉出来的人类,虽然脆弱,但却似乎有从任何境况下抓住胜机的力量……自己曾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了他呢?

  而现在,自己才了解了他的空虚。

  “对了。”伊格尔突然回过身来,“还得安排你的住所。巨龙介意露天巢穴吗?”

  “烧了你家喔。”

  “玩笑话啦。”

 

 

——————————————To Be Continue————————————

 

濒死前的幻境能期望看到什么?美少女,已故的亲人和朋友还是骷髅脸的死神?不好意思我选择了最不喜闻乐见的一种啊哈哈哈

以上,终于从森林回来了,这篇故事也要向着结局行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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