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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奇幻】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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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圣恩》之后我再度确认了一个事实:我跑题的能力非常强……

 

不过,既然静岳在回复里面说了这就是引导大家联想现实,那我就不客气了233333

 

首先我要说的是,作为短篇《圣恩》是蛮不错的,但在情节的设计上我认为存在一些问题。具体而言,就是圣女的“复仇”与和平实现之后兽人国度的变迁这两个部分,是不具可行性与不合理的。

 

《圣恩》的背景是一场精灵vs兽人的战争,而战争形势是精灵占据优势,但兽人仍然保有“最后的领土”与“南方的堡垒”。在这种情况下,圣女“复仇”的方式是与这样的兽人签订和约、然后利用挑拨和经贸等方式对其加以控制,而签订和约之后的兽人国度也就按照圣女的设想陷入了战乱……这个描述让我感觉很眼熟,于是我就来给大家讲一段历史好了——

 

1945年8月9日上午十一点召开的日本内阁御前会议里面,陆相阿南惟几、海相米内先政和陆军省总参谋长梅津美治郎为投降设定了如下条件:保持天皇制、自己审判战犯、军队由日本军官来解散、占领军的数量应当受到限制。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知道第二颗原子弹落在了长崎,同时也知道一百五十万苏联红军正在东北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击溃他们的最后一个战略集团关东军,[backcolor=white]他们更清楚波茨坦宣言明明白白的要求日本“无条件投降”。

 

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么绝望的环境下,这些日本帝国的军方领袖们为何还要求“有条件投降”?

 

为了对天皇的“忠诚”?或者单纯是这些嗜血成性的军人们并不服输?那我们来看看下面这些事实:

 

1945年8月10日,得到天皇的允许后东京同盟社向盟国发布乞降电报,声称愿意在不损害天皇制的基础上接受“无条件投降”。[backcolor=white]8月11日,美国国务卿贝尔纳斯把复文通过瑞士代办交给日本,声称“日本政府的最终形式将依照日本人民自由表达的意志建立”。这实际上意味着保留天皇制(虽然从字面上来看并没有从“无条件投降”的立场上后退)。8月12日天皇表示同意,然而陆军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海军军令部总长丰田、枢密院议长平沼表示反对,陆军少壮派甚至把陆相阿南惟几围在了办公室、说你要是不能劝说天皇改主意就切腹吧!甚至连一向被认为是求和派的首相铃木贯太郎都在听了内阁成员辩论后表示反对接受。甚至于陆军省曾经试图发布一个“取消8月10日和平声明、重新向美英中苏发动进攻”的公开广播,虽然陆相阿南惟几声称对此并不知情、但陆军省并没有认真追查这事儿是谁干的(实际上“中国派遣军”司令冈村宁次和关东军司令山田乙三都以电报的方式收到了这个命令)。到8月14日,尽管铃木贯太郎重新表示同意求和,但陆军省内部的少壮派却“独走”起来,他们说服了阿南惟几、梅津美治郎,枪杀了近卫师团司令森中将,发动了一场旨在监禁求和派内阁阁员、抢夺宣布投降的天皇录音的政 变。

 

[backcolor=white]——为什么“忠诚于天皇”的日本陆军会公然违逆天皇的意志?为什么作为文官的枢密院议长平沼也跟着反对“无条件投降”、甚至连8月11日实质上有所让步的复文也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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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ckcolor][backcolor=white]我们都知道,每个国家的统治阶级都是由掌握着该国各项资源、产业和国家机器的利益集团所构成与支持的。而这些利益集团的利益与国家的利益并不一定相同。枢密院议长平沼是“华族”的代表人物之一,“保留天皇制”并不能保证同盟国不会清算掌握着日本政治经济机构的“华族”——而事实上我们也看到了,麦克阿瑟的确是这么做的,战前权势熏天的“华族”被彻底赶下了战后日本的政治舞台(经济则另当别论);而从阿南惟几、梅津美治郎这些身处中央的军人,到冈村宁次、山田乙三这些散处各方的军人的角度看,“无条件投降”就意味着战胜国审判战犯——就是他们自己——解散军队,那他们以及他们所代表的利益集团还有可能在战后的日本社会保持已有的巨大权利么?还有可能享有崇高的社会地位么?

 

相反的,如果“有条件投降”,由“自己人”来解散军队、审判战犯,那么“华族”和军方作为一个整体还有可能像下野的政客那样等待时机东山再起(尽管可能丢出少数替罪羊,但作为一个利益集团却可以被完整的保存下来),因为这充其量算是“统治阶级内部一派与另一派的矛盾”、甚至于连“矛盾”都算不上而只是“调整”。这就意味着控制着日本国家机器和产业资源的依然都还是同一批人、判定日本国家利益何在的依然是原来的那些因素。

 

这意味着什么?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里告诉我们: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上的矛盾激化到无法解决的地步,则诉诸于武力;战争是这种矛盾下斗争的最高表现形式。倘若日本帝国仅仅是“有条件投降”,它的统治阶级和国家机器根本没有受到清算,掌握产业资源、判定日本国家利益的依然是同一批人同一些因素,那么我们怎么能指望引发这一场战争的根源因素会被消除呢?怎么能指望战火不会在不久之后重燃呢?

 

正因为如此,同盟国才坚决要求日本“无条件投降”,由同盟国来审判战犯解散军队、彻底清算旧有的国家机器和利益集团,这样才能在“敌我矛盾”下毫不留情的扫除曾与自己为敌的那些统治阶级与支持他们的利益集团、消除引发这一场战争的因素。为此,同盟国不惜对抗日本军部在“一亿总玉碎”口号下组织的2800万义勇队、不惜付出再伤亡50-100万人的代价。因为如果不这么做、这一场战争的牺牲就在很大程度上白费了,不久之后还要继续付出惨痛的代价。而在《圣恩》里面,兽人的统治阶级以及支持他们的利益集团依然盘踞在“最后的领土”上,兽人的军事机器依然坚守在“南方的堡垒”里,精灵凭什么认为在根本没有能够清算发动战争的兽人国家机器的情况下、就能继续维持和平而不是不久之后迎来一场新的战争呢?

 

静岳在《圣恩》中告诉我们,圣女打算更换兽人的统治阶级,用经济援助和挑拨离间来使兽人自相残杀。然而,这种做法真的能够奏效么?1918年一战结束、威廉二世流亡荷兰,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国家机器却没有随着国号而寿终正寝,掌握着所有产业资源的容克集团没有受到清算、以总参谋部为首的军官团也没有受到清算。是的,这个时候的德国很虚弱,它丢掉了洛林的铁矿和千百万德意志人,它背负着协约国施加的沉重战争赔款,它的国土上建立起了一个“非军事区”,它只有一支人数微不足道、装备受到限制的国防军……然而,容克们还是能够运用国家机器抵制法国和比利时对鲁尔的占领、抗拒外来的干涉,还是能够运用那十万国防军镇 压汉堡起义、消弭内部的变革,协约国并没有能如愿以偿的运用政治和经济手段将德国“无害化”——纳粹党上台之后,德国重新成为了世界大战的策源地,而英法却始终没能在魏玛共和国扶植起自己的代言人。一战后协约国没能做到的事情,二战末期综合实力强过日本帝国不知道多少倍的同盟国所不敢做的事情,精灵国度却这样做了、而且居然可以成功,我不得不说这是不合逻辑的:圣女采取的策略不具备可行性,而对和平之后兽人国度命运的描述也是想当然的。

 

在本帖内的回复里面,静岳说他想引发人们对殖民地解放运动的思考、也想引申到职场和生活中的人际关系。关于前者,我已经啰啰嗦嗦的说了很多;关于后者,大致推断下静岳的意思可能是如果有人陷害了你、你不要急着报复回去而是要将他引上邪路。对这一方面我没什么研究,但我看《妖刀记》42卷里面有段很有趣的论述,是讲一个人被反派陷害多年之后与其重逢、对这个反派所说的一段话(这个反派是个“伪君子”,表面上多行善举不事享受,暗地里却做了更多的坏事、然而这些坏事却没给他带来满足——

 

  【放出妖刀、制造刀尸,利用妖刀为祸排除窃占家中大权的长老们,伺机上位,这是雷万凛的主意;而邵咸尊要的更少,自始至终,他想对付的就只有屈仔而已。】[/back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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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他成功夺走了屈仔的一切,留给他一副不忍卒睹的残躯、三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什么叫“我早已不看你了”?这副瞧不起人的、高高在上的神气,是怎么回事?我双手染血,干下这许多伤天害理的龌龊事,不是让你摆出这般宽容怜悯的姿态,来糟蹋人的!】[/back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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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颔关浮凸,指节捏得格格作响,只抓不准老人有多少后手,没敢鲁莽行事。】[/back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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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并不享受以言语踩踏他的乐趣——这点教邵咸尊更为光火——仿佛不胜其扰,蹙眉道:】[/back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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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万凛受了阴谋家的唆使,做下这等大恶,换得天下第一大帮,指点江山二十载,人说:‘雷万凛之前,更无赤炼堂。’他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好歹也干了番大事;我觉得不值,但总有人觉得值,这也无甚好说。】[/back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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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悔赠剑器,杀人灭口,舍不得的,不过是地、水、火、风四元之精,既如此,一开始就别送,岂不更好?妖刀之乱赔掉了一整个青锋照,你在花石津老家重建的那个,还能叫青锋照么?有没有比以前更好,让你更快活?午夜梦回时,你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古板的师叔,还有那些师弟们?】[/back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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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雷万凛的儿子,更是莫名其妙。你颠覆赤炼堂了么?让青锋照更壮大了?两者既无瓜葛,耗费偌大心神,行此损人不利己之事,你又有什么乐趣?为了遮掩这些丑事,你极力行善,毫无享乐,唯恐稍有不慎,被人拆穿臭史……既如此,何不一开始就只做善事?不用做得这么尽,活得也更轻松,岂不甚好?”】[/back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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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咸尊哑口无言,不由得想起从前,同师父植雅章说话的模样。】[/back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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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植雅章是书呆子,口舌不如他灵便,脑筋也不如徒弟转得飞快,然而他每次驳倒邵咸尊的,都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村俚皆知,平常还不好意思拿出来显摆。】[/back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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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十年来,我看着、听着你过的日子,从一开始的愤恨不平,现而今,就只剩‘何苦来哉’四字而已。”】

 

以这引文打比方,未必很恰当,但我以为这比较清楚的表明了我的观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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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狂徒 发表于 2015-6-7 23:35

其实刚看完静岳这文我就猜到精兵你肯定要有话说了。我只是在猜到底是q谈还是回复。结果你还是倾向 ...

 

啊,就料到了肯定有人要像万里你一样说我苛求静岳233,甚至我猜到这人很有可能就会是万里你。

 

但之所以打这么多字是有其原因的,首先静岳在点评我的设定的时候说过这样几句话——

“不过脑洞再大的设定在确立下来之后,情节的发展和角色的行动也要符合一定的情理和逻辑。”

“如果把想象力比作一棵树的话,天马行空的设定形式就是那棵树的枝叶,而设定和剧情内在的逻辑就是那棵树的根。”

“只有根深,才有叶茂。”

这几句加了着重体的点评我是一直牢记的。而静岳投我以木瓜,我怎敢不报之以琼瑶?当静岳把我召唤过来的时候,我就决定自己必须尽力把我的浅薄之见讲的详细一点、为静岳提供哪怕是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但真正促使我把我的浅薄之见用你视为“苛求”的方式表达出来,重点在于静岳在本帖第九楼的回复:

“写这篇的时候想的倒不是天朝,而是一战和二战对战败国的处置。”

“不过确实,虽然那时灵感来源,但我还是期待能完成一个承载着更广泛意义的故事。可能读起来并不能让人爽,但是我希望最终读过之后会让人有思考:就像你说的,对‘西方与东方,帝国与殖民地,权力利益圈与无权的拾荒者’,甚至‘同事间,朋友间,甚至是同学间’的关系的思考。”

 

既然静岳已经完全点明了他要载的“道”就蕴含于“一战和二战对战败国的处置”上,就蕴含于“西方与东方、帝国与殖民地、权力利益圈与无权的拾荒者”上,那我就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表达的我的浅薄之见,而二战日本恰好是一个非常应景的例子——甚至可以说它简直是再恰当不过了。

 

“文以载道”指的是文学的社会作用,“文”是手段、“道”是目的,手段是为了目的服务的。我们可以说,某个道理对、而与它相反的道理未必不对,因为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并没有设定一个具体的外在环境;但当具体的外在环境确立,道理被放在具体的时间地点人物上接受检验的时候,就必然有一个道理对、而与它相反的道理是错误的。在这种情况下,分辨正误绝非没有意义。

 

至于“审判会”与“和气交流”的部分,我就先放下共 产主义者专属的“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传统,谈谈《论语》吧:“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倘若我不把我见到的问题指出来、单纯只是凭着我浅薄的文学水平说这好那好(以我的程度,文笔抒情方面也只能说得出这个了),“和气”或许倒是“和气”了,但我对静岳的小说的点评算是尽心竭力么?我对静岳这个朋友算是诚心诚意么?我以为这答案是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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