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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annan Sid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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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记得@我啊我不是每天都逛同盟的...看不到就可惜了

 

上次手机回的有些东西我可能没有说清楚?趁这个机会说一下好了..

 

然后这些都是我个人观点,肯定有不对的地方所以不要全信...

 


首先谈到写作,肯定是作者有想写的欲望和需求才会去实行的,作者应当有自己想要表述的东西在心底。

 

而这些想表述的东西肯定是由于某些原因引起的,可能是一些事件,可能是一些场景(这里的场景不止包括视觉,同时还有听觉嗅觉触觉等),可能是一些话语,也可能只是自己的一些白日梦——但不管是什么,总有一些东西会使作者产生要表述的欲望。这些东西可能发生在一瞬间,也可能是很久很久的积累,但无论是什么总有一个源头,我们称为“源头A”。源头A使作者想要表述某些东西,这些是作者纯粹的主观感受所产生的思想或是感觉或是故事,我称之为“感觉A”。当然这个“感觉”不只是一种feeling,也可以指代思想、理解、认识,但无论是什么都是作者主观感受到、思考到的东西,所以我称之为“感觉”。

 

作者:源头A→感觉A

 

那么,作者要表述感觉A,有什么办法呢?要知道感觉A可能是个很复杂的东西——这个复杂不仅仅是指理性上的复杂,更多的是指感性上无法用语言精确而简洁地描述——用三言两语可是说不清楚的。

 

最开始的文学所采取的办法,就是尽可能把源头A描述出来,然后让读者从中尽可能的感受到感觉A。既然源头A能让作者产生感觉A,那也能让读者产生感觉A吧?

 

作者:源头A→感觉A,作者制造伪源头A,读者:伪源头A→感觉B

 

因此之前的文学所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的呈现源头A。当你看到浪漫主义小说中那么详尽繁复的场景描写,不厌其烦得一遍遍渲染氛围,甚至作者跳到台前对读者直接讲述自己的观点,都是在试图把读者拉到作者的世界中,然后让读者自己产生和感觉A类似的感受。

 

相信你也发现了,这其实就是我们最开始写作时采用的方法。这个方法的缺陷在于,即使你完全地呈现源头A,然而由于个人的经历、性格、教养的不同,读者未必能准确地产生感觉A。但是当源头A并不是那么个人化,或者说源头A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到的,有类似的经验的话,在这种情况下,读者产生的感觉B和感觉A并不会有太大差别。

 

按理说这种方法十分可行——实际上也确实十分可行——文学就这么发展了很久。然而在19世纪中期左右,出现了新的变革。变革的出现是一个叫波德莱尔的诗人,我们也常称他为现代主义的先驱。

 

其实波德莱尔做的工作我觉得很小,他所做的只是一件事情:拓展了描述对象的范畴。在他之前,有很多东西被文学认为是肮脏的、低俗的、不应该被写进文学的,然而波德莱尔认为,真实就是美:只要它存在,我们文学就有责任去描述它。波德莱尔在《恶之花》里写了很多之前文学不敢写的东西,但这些都真实存在,所以波德莱尔认为有必要去写他们。

 

之后的文学家描述对象就比之前浪漫主义要大大拓展了,他们描写现代人生存的困境,信仰的崩塌,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个人的异化,这些在过去都认为是丑的、恶的、不应该写的,但是它们真实存在,是现实,所以文学家认为有责任去描写他们。这一批人自称为现代主义作家,目的是和之前的人划清界限(听起来很中二吧?文学家就是很中二的)。

 

但这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问题:之前的写作方式,都是试图去描述源头A来让读者产生感觉A。但是呢,现在这些作家看到的源头A并不是所有人都经常看见的,这些现实中奇妙的偏移和错位只有那些眼神锐利、感觉敏锐的人才能体会到。这些作家凭借着天生或者是后天的经历和阅历发现了这些,但是读者并不行。换言之,将源头A描述成一个谁都能理解的层面太过困难,以至于之前的写作方式并不有效。

 

这时候他们便使用了一种新的方式:不是直接去描写源头A,而是直接去描写感觉A,让读者直接体会到这种不适感。

 

作者:源头A→感觉A,作者制造伪感觉A,读者:伪感觉A→感觉B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追忆似水年华》,普鲁斯特从头到尾几乎就是在自言自语地碎碎念,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想到的近乎病态地详细地写了出来。当然做到他这样绝对的人并不多(要不现代小说真的就没法看了),但大家都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开始强调对感官的描写,试图把读者的脑海中印上这种感觉。上次我给你发的就是加缪《局外人》的片段,大概就是20世纪初期的事情。

 

这种写法也会制造场景,如同原来一样。但不同的地方是,他们制造场景的目的并不是把读者拉进来,而是让文中的主视角去感受,然后让读者也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这些。和先辈们不厌其烦地精细描述场景细节不同,他们并不在意场景的真实,甚至可以扭曲线条、色块,唯一的目的是把这种感觉传达出去——怎么样,是不是想到了梵高、毕加索?他们做的事情就是这样,艺术之间是互通的。

 

不过这并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案。还有一些人,他们所要描述的感觉A都太过于复杂,以至于尝试描述这种感觉都十分困难。这听起来十分匪夷所思...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有些作家真是超出我们凡人的理解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发展出了第三种方式:用词语重新构建一个源头B,然后让读者产生相似的感觉。

 

作者:源头A→感觉A,作者制造源头B,读者:源头B→感觉B

 

这与之前最大的不同是,源头B和源头A是毫无关系的,甚至除了作者,没人能看的出他们的相似之处。重新构建一个源头的难度实在是太高,以至于作者要尽可能的挖掘每一个词、每一个动作之间隐藏的关系,将它们以常人不常见到的方式拼凑起来,去利用这些词不为人所知的一面。读者从中很难看出源头A的样貌,但是却能隐约地感觉到作者所要展现的那一线真实,这难度真的是太高了...这些作者一般有另一个名字,就是诗人。

 

现代诗所做的工作,就是去发掘每个词语之间隐秘而难以窥见的联系,然后把他们捡出来,拼起来,就像接生一个从未问世的孩儿。这项工作实在太需要天分了,但仍然有很多人飞蛾扑火般迎上,去发现词语新的可能性,我称之为语言边疆的拓展者。

 


我写这些其实是为了尝试说明,这些写作方式出现的时机和缘由。你当然可以只描写场景,就像第一种方法,这样你就要尽可能描写细致,让读者身临其境。但是这种方法在展现一些少见的感觉和思考时略显苍白,这个时候第二种方法往往更加有效。我是更喜欢第二种方法啦...也许是因为我看这个时代的文字比较多吧。但是你并不用非得按这个方法去做!无论是什么方法都是在特定时期为了解决特定问题而产生的,每个写作者自身条件都各不相同,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方法。

 

但是呢,世界上既然出现过这种方法,而且那么多作家都采用过,肯定是有其独到的地方。我觉得你可以不用这种方法,但有必要知道有这样一种存在,以及它的样貌和缘由。所以除了写作之外,多看点书也是很有必要的。

 

我推荐点东西,都不长不难,适合闲下来看看,你可能会感到受用:

 

 

卡夫卡,千万不要被《变形记》带来的第一印象束缚住,好像卡夫卡就是写什么荒诞啊幻想啊这种的小说家,纯粹瞎扯。卡夫卡是一个非常吊的现实主义作家,我心目中排在第一梯队的短篇作家,特点是笔锋极其毒辣,描述的都是常人难以想到但又实际存在的矛盾,对话和动作描写堪称一绝。

推荐作品:《判决》《饥饿艺术家》《司炉》,当然直接去看他的短篇小说集最好了

 

雷蒙德·卡佛,我认为美国作家除开海明威和福克纳,最强的就是卡佛了。特点是作品精悍,用词精准,而且作品都是短篇很容易读。

推荐作品:《凉亭》《当我们在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当然直接去看他的短篇小说集最好了

 

卡尔维诺,一个当代意大利作家,写作水平并称不上一流,但是想象力极其强大,鬼点子多得用不完,一股意大利人的浪劲,但写作功底很扎实,文风朴素,和他奇特的想象力相得益彰。

推荐作品:祖先三部曲任意一部,文论《美国讲稿》,我十分推荐去看《美国讲稿》,觉得对写作方向有一个很有效的指导作用

 

马尔克斯+博尔赫斯,这两位拉美作家有很多相似之处,又各有很多独到的地方。马尔克斯的短篇小说都很强而且很好懂,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哲理性太强但是要是看进去的话还是很好看的。这两位特点是特别会讲故事,特别会讲故事,特别会讲故事,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概括,但真的特别会讲故事。

推荐作品:

马尔克斯:《超越爱情的永恒之死》这本集子,其中《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吐血推荐,有单行本

博尔赫斯:《南方》《小径分岔的花园》,我个人非常喜欢《双梦记》

 

现代诗我也有很多可以推荐的,对提升词语的敏感性非常有用,但可能你不喜欢我就不写了...

 

最后这个推荐,是关于写作态度的,我觉得每个写作者都应该看,叫《给青年诗人的十封信》,作者是我非常喜欢的诗人里尔克...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搜索一下


总算写完了..客套话也不多说了,多写,多看,多想,多讨论,其他的就交给上天吧。

 

缪斯向来是在不为人所知的阴影中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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