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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荒原旅记 (重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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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许久不见,这里是春田,不知版主里还有没有记得我的人?

这次献上的是许久以前在连载的“复仇少女与负罪之人”的……再想像,大致上可以这么说。“复仇少女与负罪之人”曾经一度接近于结局,但是因为感情线没有处理好而全线崩盘了。再之后,因为仍然处理不好两位主角的相互关系与结局,所以这个故事就一直没有写下去了。

这次再发出的是在最近把这篇故事重新安排,再想像后所组出的。很久不写文,整个人对文感的把握似乎都变差了,阅读下来会不会感到有些地方显得……不流畅,或者无法理解?还多感谢各位敬爱的读者指出这篇序章的不足之处,若有不理解的地方也请务必指出。

有关这个故事:这并不是什么宏大的故事,只是讲了一个无心的非人之人与一个有着过去的拾荒人作为搭档在一起的感情故事。老实说我对这个故事也只有一个大概的念想,会怎么发展……大概也会和各位一样经历各种惊喜吧。

在此,再次感谢一直鼓励我的@月见闪光 阁下。还请您多多指教。

在开篇处还会@几位曾经读过拙作的老朋友,还请新读者见谅。

@用钢笔的人 @苍云静岳 @Drakedog @里歐羊 @梦幻 @lubi

那么,还祝各位阅读愉快。

 

————————————————————————分割线———————————————————————

序章:R-85-V-N-76022 

烈焰点燃了天幕,使白夜笼罩大地。太阳已西落,而初升的月则在亮白与血红之中失色。枪声,炮火声,魔物的嘶吼声,金属开裂的噪声黏连在一起,仿佛墓土般将战场淹没了。返魂者的金属身躯浸在红沙里,魔物的甲壳与血肉撩在铁丝网上,辨不出原型的残骸相互交织纠缠在一起,最终不分彼此地被涂抹在了纳瓦尔战线的黄沙上。

 

N-76022行走在战壕内,发出红光的独目取景器滑动在头部的轨道上,四处张望着。每走一步,他都能在嘈杂的背景之中识别出新的声音。刺耳的金属声是同伴的遗体,而甲壳的破碎声则是魔物的残骸,两种声音交替不停地回响在他的脑海中。先前的攻防战在战壕里铺满了尸体。始作俑者已经一路向南狂飙而去,而N-76022才刚刚吃到尾气。

 

——速度……无法继续提升。

 

N-76022的步伐不急不慢,但思绪却异常活跃。先前清理魔物的地道时他和自己所属的小队失散了。虽然侥幸没死在负隅顽抗的兵虫手里,可双膝中弹还是让他不得不停下维修。自然,当他离开地道时,前线已经再次向前推进,而周围剩下的也只有尸体了。

 

很遗憾的,这是身为八五式先锋型的他所固有的缺陷。这型机体因为是用于组成战列的中坚量产机,因此装甲坚实,火力也不错。相对的,他们的行动笨重而迟钝,原则上并不适合单独行动。

 

落单的N-76022徒劳地想要在一片嘈杂中捕捉来自友军的信号,但是一无所获。那正渐行渐远的炮火声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

 

——“对不起,老先生,您的妻子这件事,我们也很……”

 

N-76022顿了顿,将这思绪丢去一旁:这是无用的记忆。身为返魂者的他所拥有的是一个由他人的记忆碎片所拼凑出的灵魂,也因此他总是被不属于他的回忆给打搅。这被无谓的情绪所换起的回忆与N-76022没有任何干系,倘若不及时排除,就只会妨害到战斗的效率。这是他诞生伊始就被教导的常识。

 

“唆唆唆,唆——”

 

N-76022停下了脚步,取景器的镜头聚焦向拐角口:是兵虫发出的声音,但在他停下脚步的瞬间,这声音便戛然而止了。根据之前的声音,他可以肯定,那些手持弹道武器,像是直立蚂蚁似的魔物就在前方左手侧的通道内。

 

他举起大而粗糙的冲锋枪,并抬起左手,掌心中的喷口开始微微发出蓝光。八五式先锋这具机体的装甲与魔力护盾足以抵挡对方的火力,而他手上使用十二点七口径的九三二造冲锋枪更是兵虫杀手。但是,他确定自己已经被对方注意到了,而他这具笨重的机体若是和兵虫们卷入肉搏战,那他可就凶多吉少了。

 

N-76022想到这,压下单膝,倚在战壕的拐角,将镜头锁死在了正前方:他决定后发制人。

 

兵虫相比他来说要轻巧不少,战场的狂啸声也仍未完全远去,可仔细注意还是能捕捉到那细微的,残骸被踩碎的声音,在渐渐地接近,接近,接近……

 

“嗞!”

 

伴着一声嘶叫,兵虫的面目跃入了N-76022的视线中。他手持一柄披着甲片的“步枪”,“枪管”两侧的气孔因呼吸而收缩扩张着;他漆黑无神,被笼在斗笠似的护具下的那双复眼,正与呼吸加剧的“步枪”枪口一起,对向了他。

 

“轰!”

 

毫不迟疑地,N-76022抬起了左手,掌心中所汇聚的魔力瞬间爆发,将兵虫击进了转角的墙壁上。甲壳崩碎,血液横流,兵虫没挣扎两下,就歪着头,蔫了气。

 

——还有其他目标。

 

听见响亮了起来的脚步声,N-76022张开手,将一面蔚蓝色的流质护盾以手为中心展开在了面前。他站起身,调整好朝向,便向前走去。他刚一探出身,两根锐利的骨针并撕开空气朝他扑来。袭向他手臂的那根陷进了护盾里,慢慢便没了势,但另一根却毫不费劲地扎穿了护盾边缘,擦过他坚实而圆滑的头部,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划痕。

 

——运作,没有问题。

 

N-76022稳住阵脚,举起已发出魔力蓝光的冲锋枪,心念一动,开了火,被魔力击发的子弹立刻咆哮着出膛,在弹道上洒下蓝色的碎光,呼啸着向还未准备好第二发骨针的兵虫扑去。稍稍站前的兵虫立刻被击穿头颅,瞬间倒地,它的“步枪”稍稍扑嗒两下,也就没了反应。另一名兵虫见状,不尝试逃避,反倒举起“步枪”向旁侧冲刺一跃,踏着壕壁,举着伸出骨针的“步枪”,向着N-76022强袭过来。

 

——近接战……准备……!

 

N-76022没有犹豫,备好了左手:他的魔力能感知到子弹已经打完了,而他没有时间再装弹夹。他举起左手,正准备再用一次魔力冲击,可在他聚能完毕前,兵虫便已经高举“步枪”,朝着N-76022的头部突刺过去!

 

N-76022没有办法,只得将手举在面前——

 

“嘶——!”

 

骨刺轻易地撕开了那准备不完全的魔力护盾。N-76022的头甲悲鸣着被撕裂开,可怕的冲击力甚至波及到了取景器的镜头,给它披了一道裂纹。N-76022抓住这机会,左手握紧一拳击出,将相对纤瘦的兵虫给打到了地上,并即刻扑了上去,用全身的重量把兵虫狠狠地压制在地。他高抬手臂,左手一拳,右手一枪托,拼了命地冲撞了下去:它的复眼被碾成血糊,甲壳被打瘪打碎。N-76022不停地打着,打着,直到它的四肢不再动弹,叫声也愈发远去……

 

最后一拳打在一摊血肉上,N-76022停了良久。半晌,他勉强站起身,从腰边取下倒数第二个弹夹,换上,给地上那摊,和周围另外两具魔物尸体,分别补了一枪。他刚才在地道里吃过亏了。魔物的生命力就是这样顽强,只要没彻底打死就一定会有变数。

 

——镜头……破损……

 

N-76022的视野被割裂了开来。方才那下固然破了皮,但这无大碍,魔力不会这样散出去。相比之下,镜头被打出裂痕更要紧。N-76022希望这影响不大,可他还没走两步,镜片上的裂痕就立刻加剧了。

 

这下,N-76022的步子比先前更慢了。他不再信任他用魔力做的调整,反倒抬起自己粗糙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将取景器推向左边,又推向右边,生

怕情况雪上加霜。他的后备箱里有带备用零件,他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更换镜头。

 

——……又,要迟到,要拖后腿了……

 

N-76022想着队长会说的话,苦恼地漫步着。幸运的是,很快,在他的左手边就出现了一个“蚁狮洞”——那是魔物喜欢挖的单兵掩体,深且厚实,十分安全。

 

——……要尽快解决。

 

他已经落后大部队很多了,但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士兵在战场上更是累赘。他能做的只能是在前线尚未继续推进前尽快结束修理的进程,再以最完好的状态赶上去,投入战斗之中。他不会停下。若是子弹消耗殆尽,那就举起双手用拳头打。倘若连机体都破碎不堪了,那就躺倒在地,把核心里最后一点魔力聚起来,把自己当地雷下去。

 

他会继续战斗下去,不断不断战斗下去——直到死亡降临,熄去他的灵魂。

 

 

 

 

 

 

“引……引爆地脉!?”

 

在离战线还远,被爆炸震荡着的前哨站中,身着军装,佩着代表少将军衔的金星勋章的中年男人攥着手中的文件,站在摇晃着,发出着蓝光的魔力灯下,看着面前身着黑色紧身衣,佩戴着“眼罩”的少女,声音中透着不可置信。

 

“这是工圣的指令。”

 

少女挂着仿若雕刻上去般的微笑,一边说着,眼罩上的摄像头一边漫不经心地沿着滑轨左右滑动。她的双肩与手背上同样装配着类似结构的摄像头,这五只发着红光的“眼睛”漫无目的地滑动着,仿佛是在注视着什么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通过驱散魔力,纳瓦尔便将成为无魔区,不仅负隅顽抗的第十六集团军将灰飞烟灭,集团化的魔物也将永远迈不过这边境……”


少女抬起双手,欢快地说,“为人类着想嘛。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但是……”中年人抓着胸前那嵌着红宝石的十字架,手掌因他无法接受这命令所传达的意图而颤抖着,“第二师和第三师还在……”

 

“这不是正好吗?”少女双手合十,笑容天真无邪,“死者们成为生者逃出生天的桥梁,这不是返魂者也会期望着的伟大牺牲吗?”

 

“可是……”中年人闭上了眼睛,咬紧牙关,说,“我有承诺过……这样抛下他们……”

 

他睁开眼,据理力争道,“我不能再抛下任何人——”

 

“维克特少将。”

 

少女仍挂着笑容,但是,她双肩,眼罩与手背的“眼睛”已经全部对向了中年人,耀目的红光与少女那无机的笑容让维克特把即将脱口的话生生噎了回去,背脊也不禁一阵发凉。

 

指挥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诶。”

 

少女叹了口气。肩上与手背的“眼睛”也偏开了视线。她走过僵硬地笔挺着的中年人,走到窗前。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吼声:第十六集团军终于将巨兽也投入战场了。

 

“这场战争持续了这么久,两代人,甚至三代人都快打完了。用一群死人的命换一个未来,这有什么不可的?”

“…………”

 

“少将,他们不也是我的同胞吗?”少女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怎么会自私到以为,只有你能独占对他们的感情?转达来自工圣的指令,形同于亲手将他们埋葬的我,难道心里就像打鼓奏乐似的在欢喜着吗?”

 

“……探求者阁下的心情,就恕我不随意揣摩了。”

 

“我可不是一番真情实意嘛,”少女笑着坐到了指挥室的桌子上,耷拉着腿,轻声细语地说,“我知道你在乎哪些。我也知道你只在乎哪些。”

 

“…………”

 

“被殃及的那些,会帮你照顾好的。他们会有个好去处的。”

 

维克特回过头,有些讶异地问道。

 

“……你知道是哪些人吗?”

“诶,你以为我是谁?”

 

少女笑着,眼罩上的镜头亮起了红光。

 

“这样,你也可以回去爱你真正爱的人了吧?她不是还怀孕了吗?”

“…………”

 

维克特低下了头,脸上的表情里透出着真心被人看穿的羞耻感。

 

“哼哼……”

 

少女轻笑着,跳下桌,从桌上拿起她先前带来的那份文件,把揉的有些皱巴的这份文件与一支笔递到了中年人的手上。

 

“这也是为了人类。相比起这过去的快一个世纪里陨落的诸神和坏灭的国家,这点牺牲,可没有那么糟糕吧?”

“…………”

 

维克特嘴角抽搐着,没有说话。他缓缓地接过文件,那上面写着,签名人将为这次行动与其的一切后果负全责。

 

“你我都知道这是个形式,但你会作为人类的英雄被数万亿的未来人给爱戴着的。你会被刻成雕像,被写进教科书……”

 

少女的声音宛若魔鬼的细语,一丝一丝地穿透入了中年人的耳膜之中。

 

“……明白了。”

 

维克特咬咬牙,闭上眼,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文件上。当他写完时,少女将她的双手覆在维克特的手上,似是在安慰着他——但那一对“眼睛”,直直地盯视着他。

 

“真是个好人啊,维克特少将,”少女收起指令书,摄像头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滑动了起来,“我们之间的承诺,会实现的。”

“……拜托了。”

 

瘫软在椅子上的维克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十字架,面无表情地说。

 

“当然。”

 

少女缓缓地退了下去。她的五只“眼睛”在黑暗中闪起了明亮的红光。

 

“我并不是卑劣到会毁约的人。”

 

再下个瞬间,少女便消失了。只剩下维克特一个人,在一片寂静中,被远方的炮击与震荡冲击着。

 

战争终于要结束了。之后,探求者的先导部队就会在引爆地脉,将纳瓦尔变成无魔区,并将魔物的第十六集团军和返魂者的第二师,第三师一起活埋在此地。

 

战争这样就会结束了。被魔力链接团结着的魔物们再也跨不过纳瓦尔,而人类也终于将最后的一批魔物驱逐回了他们的母大陆。而维克特也终于能回到故国遗民们建起的家乡,和家人一起团聚……

 

但是……

 

“……啊,陨落的阿妮耶丝啊。”

 

他蜷缩着,紧紧地握着嵌着红宝石的十字架,轻声忏悔着。

 

“请原谅这自私而软弱的我所犯下的孽……这无法去平等地爱他人,可憎的罪行……”

 

泪水从他的眼角里流了下去。坚持了这么久的他,最终,却还是要欺骗,出卖掉他们——那些本质与自己一样,那些他本该去告知,本该让他们安心地战死在战场上的返魂者们——

 

炮击的震动将本就摇摇欲坠的魔力灯打落在地,维克特赶紧趴下,避开了被魔力爆发所吹飞的碎片。指挥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当阿斯诺德加入共和领的志愿军时,他的成人礼才刚刚结束。彼时魔物已经在亚邦王国的领土里肆虐已久。成千上万的人枉死在屠刀之下,而亚邦的军队——无论是雇佣兵还是正规军——则早已被击溃。穆佐与亚邦的邦交自穆佐建国以来就未好过,但在魔物这一全人类的危机前,即便曾经是仇人,如今也不得不在同族的大旗下被一并绑上车轮。

 

不是一起逃出生天,就是一起撞个粉身碎骨。

 

“……阿萨,你要活着回来啊。”

 

阿斯诺德的小名在母亲的唇边欲进又退,泪水已经浸湿了她的眼眶。


“哥哥,一路顺风!你可要好好收拾那群虫子啊!”

 

阿斯诺德的弟弟则精神高涨,小手使劲地挥动着,向哥哥道别。他比阿斯诺德要小八岁,今年只有十岁。

 

“…………”

 

阿斯诺德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可能是很平淡的一句“再见”,可能是和弟弟击掌发誓,也可能是和将母亲拥在怀里轻声道别。在每日都有人被虫子抓走,被虫子杀死,被虫子碾成血浆的战场上,凡是他自己的事,凡是他自己说的,阿斯诺德都想不起来。这只是在肮脏的躯壳里苟活着的灵魂,早已经枯萎,死去了。

 

“唆唆唆,唆——”

 

兵虫在叫着。他们找到了一个还活着的人类。阿斯诺德眼中最后闪现的,是兵虫步枪的火光——

 

N-76022将新的镜头装入取景器中,映入眼前的是掩体的土壁,而他插在墙上的魔力晶灯已经渐渐黯淡了下去。他晃了晃晶灯,见没有反应,便把灯砸碎,丢在了一旁。魔物说不定会用到,不能留下任何资源给他们。

 

——……又来了。

 

刚才的,是组成他的无数灵魂碎片的一部分,是某个人临死前的记忆,这样的东西在他停下,无法战斗时就会出现。根据刚才他看到的,N-76022觉得那应该是用来模拟怀旧感和恐惧感的片段。

 

先是从地脉里打捞出含有记忆的魔素,再将这些魔素根据承载记忆的感情不同分门别类的摆好,之后按照比例将这些记忆拼组在一起,便能利用记忆中包含的感情模拟出意识——这样诞生的就是返魂者的灵魂。

 

感情是从意识中所诞生的,没有能接受并理解外界信息的意识便生不出感情;相对的,若是有了七情六欲,那就自然而然地会有一个意识来统御。人造灵魂的理论基础,大体就是这样的。

 

N-76022站起身,取景器左右转动了一阵,视觉与输入反馈都十分良好。返魂者都是这样。这样产生的意识,诞生伊始都觉得自己大抵应该是个完整的人,可仔细一看,却没有一点记忆是对照的起来的:有时候是老来丧妻的鳏夫,有时候是妈妈的小儿子;有时候是离家多年的老兵,有时候是花天酒地的无良贵族。记忆中的景象如同烛火中闪过的幻影,没有规律也没有意义,只是莫名地跃动着。没有一件事能与自己有关,没有一份感情是属于自己的——自己,只是在这狂乱的万花镜中被万千透镜隔绝在正中的空虚。

 

维系自我的方式就是不去联系,不去想象。这空虚即是自我,自我就是空无一物。只有在这黑暗之中,N-76022才能感觉到平静,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即便只是空白一片,但这空白,却确确实实地是属于自己的。

 

N-76022听见了枪炮声。前线在往回走,魔物大概已经开始反攻了。这事昨天也发生过,他们的小队撂下了三具残骸,都是没加入多久的新兵。N-76022很羡慕已经倒下了的人,能抱着属于自己的一片空白从这囚牢中脱逃一定是件——他的脑海里想到了家人相会的场景,他赶紧把它扫开——那样的事情吧。

 

炮火声开始逼近,他已经听见巨兽的咆哮声了。那些用数个魔物做“脑”,完全以魔力链接为基础构筑的攻城怪兽在战场上的横冲直撞是他这类返魂者的主要死因之一。他举起冲锋枪走出掩体:火光腾飞,热炎灼目,一匹无目的四足巨兽在炮火轰击下横扫战场;金属撕裂,魔力爆碎,蓝光与破片在怪物的途经之地四散纷飞。N-76022记得这是第十六集团军的最后一具巨兽,现在也已经被拖出来参与入这战斗之中了。

他感到了一阵想法在脑海中汹涌澎湃。是期待这战斗本身,还是在期待着必然随同而来的命运,亦或者这都只是教育与灌输所制造的本能意识?N-76022无法分辨。他只知道,他想要去那边。他要去前线,去战斗。

 

——…………?

 

N-76022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远方。战斗仍在继续着,但速率却在变慢:巨兽的脚步变得迟钝,炮击声也时断时续。虽说在这远处看不见,但是N-76022却感觉前线后撤的步伐也放慢了。仿佛是什么异变突然降临,数日间从未停歇的战争,竟然收敛起它的吼声了。

 

——不对……发生了什么?

 

N-76022举起左手,取景器不安地转动在轨道上,注意着战壕周围。战场竟然安静了下来。有什么事——无论是魔物还是返魂者都能注意到的,让战争出错了的事——发生了。观察的同时,他拼命地捕捉着背景中的声音,但安静的战场里却听不见任何奇怪的声音——

 

“N-76022。”

 

一个呼叫着他编号的干哑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N-76022的取景器对向了正前方,在战壕的尽头,一个返魂者正看着他。这个返魂者的头型仿若是一枚七边形,正中,是与N-76022一样的取景器,正盯在N-76022的身上,但除此之外,在微微凸起的六角上他还有六枚副取景器滑动在轨道上,正分别看向着不同的地方。与N-76022相比,他的身形更矫健,拿着的也是更精致轻巧,但杀伤性却与九三二造相差无几的九四一改突击步枪。

 

“1OYT队长。”

 

这是N-76022所属小队的队长,机型是九九式胜利。他是个干练的老兵,参与过好几次大攻势,立下了功劳,才有幸被升入最新式的机体,并获得了一串独特的编号。N-76022与小队失散后,从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遇到它。

 

“还活着?”

 

刚说完,1OYT左侧的取景器突然定格了。他迅速扭动身子,避开了一根骨针,旋即朝着左边开了枪。随着一声渐渐消散了的惨叫,1OYT转过身,朝着N-76022的方向走了过来。

 

“迷途,结果:机体受损。结果:消费定量时间。”

“知耻,”10YT的七只“眼睛”全部对向了他,依次闪起红光,“归队,准备迎击。”

“其他队员?”

“全灭。魔物反扑,大攻势。”

“了解。”

 

N-76022想了想,又问道。

 

“前线发生什么?异常感:过静,过慢。”

“不知,”1OYT的主取景器连同三组副取景器,一起瞥向了旁侧,“魔物:速度减缓;指挥部:无响应。临时判断:各自为战。”

“……了解。”

 

正当N-76022与10YT准备返回时,N-76022捕捉到了异象:脚边的沙土不知何时开始透出蔚蓝色的光芒。N-76022很熟悉,那是魔力会发出的光,他的冲锋枪开火时就会这样,但为何这光会从地里发出来,他却想不到是什么原因。

 

“队长,大地——”

 

突然,地面剧烈地震动了起来。战壕的墙壁开始崩塌,沙土四散,铁丝网也一股脑地瘫倒下去,朝N-76022和1OYT压来。1OYT快速奔出,而N-76022则一边甩开抛射物,一边费力地试图快步跟上。他的取景器快速而无规律的四处转动着,试图将一切捕获入眼中:大地被撕裂,蓝光愈发闪耀,仿佛是深蓝色的太阳在挣扎着想要升天。远方的战场上,巨兽正在崩解:那仿佛无坚不摧的怪兽的全身上下都在释出光芒,构成他身躯的甲壳与肉块如同流水一般成片成片地在向下滑落。返魂者的阵地同样也未幸免,爆炸生出的红炎与魔力产出的蓝光交错纠缠,仿佛是地狱的双炎在肆虐人间。魔物与返魂者的声音——愤怒,恐惧,临死前的狂叫——连绵不绝,在这理不尽的绞肉机中长啸着。

 

“队长——”

“知耻,跟上!”

 

1OYT的声音依然干冷,但却急促刺耳了许多,而他的“眼睛”们更是无休无止地在四处张望着,仓促不安。周围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地面已经隆起并形成了高低差,数不尽的蓝色光点自地缝中流出,消散在了空气之中。这都是魔力,是失去归所,不得不散入空气之中的魔力。只有地脉里才有如此丰富的魔力储量,而如此巨量的魔力散失伴随着这样的异变,这意味着——

 

N-76022已经意识到了。1OYT也意识到了。被摧毁,被活埋,只剩一口气的返魂者们也意识到了。

 

但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再说什么了。

 

“……咕!”

 

N-76022一脚踩空,落了下去。他拼死抓住地缝的边口,但是他的握力无法支撑他的重量太久。他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但是剧烈释出的蓝光意味着那绝不是什么他想落入的地方。

 

“队长!”

 

1OYT出现在地缝边,七只“眼睛”无序地闪着红光。他朝N-76022伸出了手,并拉住了他,可N-76022却纹丝不动:八五式先锋的防守能力,是以沉重的身躯为代价所换来的。

 

1OYT松开了手。N-76022无法判定那是周围愈发不稳定的环境的影响,还是为求自保所作出的决定。他落了下去,落了下去……

 

“轰!”

 

一声巨响,他触底了。沙土与石块迅速地将他掩埋了起来。很快,他的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

 

N-76022被活埋了。

 

 

 

 

 

 

 

“……啊……这个机体还在运作。”

 

伴着一点点光,N-76022隐隐约约中,似乎听见了少女的声音。

 

“……啊,果然啊。这也是少将有印象的一个。真是有趣啊,你也有这么多的想法想要向人表达出来吗?”

 

一抹红色——像是取景器的镜头射出的红光——混在光亮里,在知觉中晃动。

 

“嗯,魔力的流动加速了,那大概是还听得见吧。虽然破破烂烂的,但是你很有生命力呀。”

 

笑声与鼓掌的声音回响在这个空间之中。过了片刻,N-76022感到光线开始黯淡起来。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核心调整过了,魔力注入了,也稳定了,这样……就不会消散了。”

 

五只“眼睛”闪烁着红光,光芒摇曳。

 

接下来你可能会睡很久……一个新世界,会向你展开吧?哼哼哼……”

 

少女的笑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伴着些许忧愁感的喃喃自语。

 

“毕竟,你也算我的同类吧……你一定会,无论多么艰难困苦,都要活下去吧……?”

 

声音消失,红光与光芒一起消失。N-76022堕入了黑暗之中。

 

 

 

 

 

 

 

N-76022陷入昏睡时,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而当N-76022不知过了多久的又一次醒过来时,他的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大约是镜头都已经碎了,连一点光都接收不到。他的取景器无法动弹,双手没有反应,双腿更是动弹不得。究竟是落下时被摧毁的,还是被后续的落石砸击碾碎的,他说

不上来,实际应该是两者皆有之。考虑到他的重量,他觉得或许落下时的伤害的成分要更高一点。

 

“…………”

 

N-76022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还活着。他已经很久没有接受魔力补给了,而这片在地脉爆破后已成无魔带的区域也不可能让他的机体自然而然地补充魔力,至于空气中的离散魔力就更不用说——他的机体没有这么高级。照道理,随着机能的停止,他的灵魂也该如水洼里的鱼,被渴望着魔力的机体像活尸吃人似的撕碎,只留下几片记忆的碎片,可能偶然还会闪现在途经旅人的梦中……

 

但他却依然在这里,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被困在这具尸体里,在这无声,仿佛真空的寂静之中,注视着这一望无际的黑暗,而这日子在可见的未来没有止境,只会永远,永远地持续下去。

 

N-76022一开始并不讨厌这样。以往的这个时候,数不尽的记忆早就蜂拥而至,一个接着一个地让他头痛欲裂了,但此时他们却都无影无踪,不知去向,只留下N-76022自己一人在这虚无之中漂流着。他喜欢这样的感觉,他曾想过的死后世界就是这样的,这也是他拼命地想要前往前线的原因:在头脑一片空白的死斗之中被摧毁,使得灵魂得以沉积在这空无一物的美好世界之中,再在漫长而静谧的漂流中静静地等待着,直到灵魂都被时间所消融。

 

但灵魂却在无谓地坚持着。这也并不讨厌,N-76022并不介意多享受这虚无一会儿,可要是这意味着他者的记忆又开始侵扰他的自留地,那这就是个问题了。不知从何时起,一段记忆开始反反复复地映射在他的眼前,扰乱他的精神:那是一个少年兵的记忆。他是亚邦的征召兵,在大战争开始时就在战场上被杀死了。被兵虫所包围的他,无果而绝望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并毫不意外地被兵虫的长枪贯穿了身躯。

 

不过又是一段无用的记忆。即便他没有在战斗,这些他人的记忆与感情,依然令人烦躁不安。

 

“……我……我想……活下去……”

 

记忆的结局永远是这一句话。

 

“……我……我想……活下去……”

 

N-76022不想活下去。他从来没有活过。他的灵魂是缝合的。他的躯体是非人的。他的记忆是他人的。他的存在是无意义的。他活着就是为了去死。他的去死就是活着。他的一切都不是他自己的,他所拥有的只是空无一物的自我——

 

“……我……我想……”

——住嘴。

 

N-76022对着一片黑暗发出了无声的咆哮。卑鄙无耻的异物,竟想开始夺走唯一一件只属于他的事物。这些他者的记忆,最好全部消失,全部被抹除掉。

 

“……我——”

“……住……嘴……!”

 

——……!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真空消失了。他甚至听见了岩石崩碎的声音。黑暗消失了。他极度老化的取景器捕捉到了光的存在。是灯光,从缝里透出来的。

 

“……嚯,这是……”

 

这不是脑海中他者的记忆。虽说很微弱,但这确实是他所捕捉到的从外界传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但应该是女性的声音。伴随着这声音的是岩壁被整个挖开的碎裂声,与更加强烈的光芒。

 

“……原来发信号的是个返魂者,”人影靠近了他,光似乎在该是她眼睛的地方折射了,或许她戴了眼镜,“而且……灵魂还在啊。”

 

N-76022的位置并没有改变。他猜测自己大概是嵌在了岩壁里。他的四肢依然没有反应,或许确实是坏了。

 

“你这坏的挺重的,咱还得看看周围能不能找到什么零件。”

“…………”

 

N-76022感到头痛欲裂。各种各样的记忆都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侵蚀着他精神所剩无几的余裕:被贩为奴隶十二年的少女终于与家人团聚;伤残退伍的士兵欣喜地返回了仍健在的故乡;终于在临死前摆脱病魔而得以安详离世的老者;与所爱的人再次团聚安度晚年的恋人……

 

“都有嘛,行啊,这可就好了。”

 

人影将抱着的东西放在地上,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刺耳响声。她再次来到N-76022前,笑嘻嘻地说:“别急,咱这就给你刨下来啊。”

 

N-76022没有答应。他的发声器在最后那句话后就报废了。若是可以说话,他便会要求对方停止手头的一切动作,并将他再次埋进去。他可能会再要求对方先把自己的灵魂摧毁,这样便能一了百了了。

 

“……呵,你这东西……咱这还得拿鹤嘴锄……把你给起出来!你这是有多重啊!”

 

N-76022的脑海突然变得一片空白。是因为被说“重”的关系?为什么?是因为自己“太重”,而前往不了前线,还是因为“太重”正是自己被活埋在此地的最主要原因?还是说,“太重”早已是他对自己这一机体最大的不满,以至于单是被提及就会感到烦扰?

 

N-76022纠结不定,他不确定哪个缘由的比重更大一些。但是,这一句评价,让他感到轻松了很多。

 

他人的记忆在那瞬间一干二净,消失了。这样的事情在战斗外,是第一次发生。
 

他看着眼前因自己被移动而开始变化的光与景象,心中对稍稍人影产生了好感。

 

“呼……魔力罐给你接好了,咱先给你换只眼睛哈。”

 

N-76022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片刻后,蓝光,与更加清晰的景象一同回来了。在他的眼前,一个戴着圆眼镜与呢帽,有着一头黑发与一双红眼睛的少女,正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她胸前佩戴着的十字架正中嵌着的红宝石反射出了透亮的光芒。她的脸上,外套上,和腿上穿着的白吊带袜不知为何沾着灰土,看上去显得颇为狼狈。

 

“喂,看得见吧?”

 

N-76022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以动的。他看着带着期望的少女,想了想,便将取景器完全聚焦在了她身上。她脸上挂着微笑,眼中透着生气,连空气都仿佛因她而活泼了许多。

 

“好呀!”少女双手擦掌,自豪地笑了笑,周围的空气都快活了许多,“咱从上面落下来,没想到还捞了个宝贝!喏,还没完,你这全身上下就没个地方完好的,别急,咱都有数着呢。你呀,先瞅着这天顶,数数石子数数虫,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说完,她立刻抓起旁边的零部件,趴下身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顺带一提,咱叫多米妮卡。多米妮卡·V·斯普林菲尔德。你可以就叫咱斯普林。都行,咱无所谓。”

 

——斯普林菲尔德……斯普林……

 

N-76022看着天花板,心中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他人们无谓的记忆不知何时退入了帷后,只剩下他,和这个哼着小调,正修理着他的人类在一起。直到被这个人类挖出来前,他是个早以做好坐以待毙准备的人;他是个在生死斗里心最平静的人;他是个想要用死去解脱自己的人。面对这个人类,他难道不该老老实实地说,“斯普林,请让我去死”吗?

 

但是……当光亮再次照进了他的意识中,当有个人确确实实地在跟他说话,在想要把他挽救回来时。

 

他的心中,只剩下了纯粹的感激之情——与活下去的意愿。

 

,由斯普林菲尔德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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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闪光 发表于 2017-3-18 18:21

作为序章,作为故事的开始,这一万字还真是很完美的一个开头呢。

从战争的源起到其终结,主角的心理历程, ...

这么夸赞反倒让人有些无所适从了,我自我感觉有些部分看上去还是有点……太自我了?应该是这么说的。

五月病终于结束真是让人开心w

虽说也确实想写涅德的故事,但是想想……心中一直在念叨着的始终是这个故事,所以最后还是用他动笔了。

还敬请期待w。我也很开心能回来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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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akedog 发表于 2017-3-19 10:54

恩 返魂者这个设定 会看到各种各样的回忆 这个设定很新颖也很有趣 不过按之前的脉络来说 我暂时没看 ...

返魂者的设定应该说是主角人设的重要成分,他的性格和思考的方式都是源于他是返魂者的这一事实。这次的故事会把叙事中心放在他的身上,可以从这个角度上去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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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 发表于 2017-3-20 18:00

看完了,因为以前其实没看过你的复仇少女,所以只能把这篇当作独立的一篇来看了。

 

作为回归的作品,第一篇 ...

 

这是否是没有写明白他的感情的错误呢……可能是吧。对于N76022来说,少女的名字暂时地消去了他者记忆对他的侵扰,因此他对这个名字的喜爱确实是真的。没法说是一见钟情,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名字很有用,跟战斗一样有用,仅此而已。

 

设定之类的就暂且当剧情机来看待吧,实际上暂时也说不上太重要,后续需要的时候会补上说明的。现时加上姑且感觉破坏流畅性,就没详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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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 发表于 2017-3-21 00:27

这是个人读完后的观点,就是觉得,少女的名字令N76暂时忘记了记忆碎片造成的混乱,觉得跟战斗一样有用而已 ...

那么,是觉得“喜欢”这个词,太强烈了?

改成,“至少,他不再对被挖出来这件事感到烦扰了”,这样怎么样?只是单纯地觉得可以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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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云静岳 发表于 2017-3-22 00:06

怎么说,N-4577657358¥%……¥&@&¥YHBSHTS【喂!住手!】的设定很有魅力。混杂的无数人的灵魂如何找到自 ...

哦,你喜欢她啊。

挺好的,那还请期待后续呀。

N-76022的话,很快就会有个容易记的名字了,这个玩笑没法开太久也真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女主角的话,大概下一章可以有个更好的轮廓吧。我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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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周后...
SuiLang 发表于 2017-4-4 22:12

唔,咱挺喜欢返魂者的内心独白戏的。感觉很恰当,像个失去记忆而又能看到别人记忆的病人,如果不是机械的话 ...

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不过返魂者与其说是机械,不如说是被困在了机械中的人吧。

啊,阔别已久……

突然有点在意,莫非SuiLang看过我先前的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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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Lang 发表于 2017-4-5 17:44

电子羊,哈哈,这个说法很有趣,咱记下来了。

困在机械里的灵魂……这灵魂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和记忆 ...

记忆中存在着感情,而健全的感情催生出了健全的意识,但当记忆意识到给予自身存在的感情所处的记忆是不一致的时候,大概也就意识到自己并非是真正的人,而是缝合怪似的异类了吧。

换句话说,确实是拼合出的无源灵魂呢。

啊,看过啊。是哪些呢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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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Lang 发表于 2017-4-5 21:25

想看带着悲剧的宿命出身的角色最后笑着活下去的故事……

记不得具体名字了……好像有女孩子和尸体什么的… ...

 

啊,是猎人少女的故事啊。奥格丝缇维娅的故事是黑魂和血源的二重影响下写出来的w

如果让我现在再写的话,大概会更有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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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个月后...

更新啦。

是稍微有些,不那么让人激动的一个章节。不过,还是希望可以从这些对话之中,让你们感受到两个人的性格和关系。

第一章:墓穴的深处

发声器装上了——说两句试试?”

“…………嗞嗞……没……嗞……没,有,问题……”

行,挺好的,听上去也有点人样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斯普林菲尔德一边点着头,一边提起螺丝刀,继续在N-76022的身前忙活了起来。

 

“整体都理妥当了。”

 

她抬起头,在外装甲已经被拆开的双臂前跪了下来。

 

左臂怎么样?

“……回应……低于预期。”

哼嗯……咱拧上了,感觉咋样?”

“……生硬……”

松了一下,现在呢?

“…………”

 

N-76022没有回应。他抬起手,提高,放低,拉紧,松开……

 

“运作正常。”

“好,那就照着来了。接下来是右臂——怎么样?”

“运作正常。”

“腿照这样给你整了啊。”

“……同意。”

“————整好了。你感受一下?”

“……需要站立,请协助。”

“来,把手给咱。”

 

斯普林菲尔德放下工具,两只手拉住N-76022

 

“一,二……嘿!”

 

他每站起一点,斯普林菲尔德的额头便多一粒汗,这笨重的身躯似乎并没有之前想的那么容易站起来。

 

“嘿呀……”

 

斯普林菲尔德放开手,让N-76022靠在了墙上。她擦了擦汗,那双红瞳透过圆眼镜有些狐疑地盯着N-76022

 

“你这是不是没使劲啊?”

“……对不起。先锋……是,沉重的。”

 

N-76022的取景器转向了一旁,断断续续地说。

 

“准是生了铁锈,”斯普林菲尔德摆了摆手,断言道,“地底埋了这么久,鬼才知道你那里面堆了些什么垃圾,光是刚才咱就收拾了一堆沙啊石啊出来!”

 

她再次示意N-76022伸手,并将他的双手拉住。

 

“等出去了,咱帮你来个大整修,到时候你站起来不费劲,咱拉你也不费劲,两全其美,不是好上天了,你说是吧?”

“…………”

 

N-76022的取景器转回来,看着笑嘻嘻的斯普林菲尔德,思索了好一会儿。

 

“赞同。”

“好,那来,用力啊,一,二,嘿!”

 

因为N-76022已经起了身,斯普林菲尔德没再费多大劲,就让他站住了。

 

“站直了,还行。你走两步看看?”

 

N-76022迈出了脚部。他一步一定,在斯普林菲尔德期待的目光中,在这挖掘现场,绕着圈。虽说走的很慢,但先锋式平常的速度就是这样的。刚挖起来,也不适宜以行军速度快速前进。

 

过了一会儿,N-76022停下了脚部。

 

“怎么样?”斯普林菲尔德期待地问道。

 

“……行走,正常;行走速度,预期内;综合:可以运用。”

“……嚯,你平时都这么说话的?”

“……………………嗯。”

 

N-76022的摄像头注视着斯普林菲尔德,平淡地说。直到这时,他才有机会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将他挖出的女性:与身形高大的先锋式相比,她理所当然的显得小巧而瘦弱,但若以他记忆里的人类的平均水平来讲,她则可说得上是结实挺拔。上身,她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带着许多口袋的长外套,一只皮革的工具袋与一把刺刀挂在腰带上,配合末梢翘起,修得短短的黑发与一顶呢帽,以及她背着的那把霰弹枪,让她看上去很男性,但她下身穿着的宽松的短裤与被裤腿遮住吊带的吊带袜,与那一副线条柔和的圆眼镜,却又是十分女式的。

 

N-76022的思绪在记忆的洋流里窜动着,他从中取出,最适合拿来描述这样装扮的——他回想着曾倾听见的人类之间宝贵的对话——大概会是,“中性美”。

 

“欸,看着干嘛,”斯普林菲尔德微微向后倾去,似乎被盯的有些不舒服,“别不说话呀,来来来,坐下坐下,”她盘腿坐到地上,招手道,“你,这基本上也能动了,而咱呢,这活也算是给它解决了。现在好好休息一下,不是挺好的?”

 

“………………”

 

N-76022像看笨蛋一样地看着兴致勃勃的斯普林菲尔德。

 

“我,不需要,休息。”

 

“……嘿呀,你这呆子,”斯普林菲尔德一拍大腿,叹了口气,“咱们之后还要一起走出这破地儿呢,现在不相互摸清底细,这之后还哪有机会!”

 

N-76022这才明白过来,走了过去。站在斯普林菲尔德的面前,他先是单膝跪下,再缓缓地将身子放到地上,这才完全地坐了下去。

 

“……如此,说些什么?”

 

“不说了嘛,相互摸清底细呀,”斯普林菲尔德不慌不忙地抽出一支雪茄,点着抽了起来,“咱对你虽说姑且讲起来大抵也是个救命之恩,但是你是个被活埋了这么久的活化石,咱对你又是个不知哪里来的人类……在这还爬着魔物的鬼地方,咱两互不知底的却要把脑袋挂在各自腰带上……”

 

她吐了口烟,云雾缭绕中,捏着雪茄,指着夏洛特,说。

 

“咱感觉吧,这不咋靠谱,你说是不是?”

“…………可以,同意。”

 

N-76022的镜头闪着红光,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也同意哦,那就好办了,嗯,咳咳,”斯普林菲尔德掩着嘴,然后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说,“之前跟你讲过名字,这次正式点,自我介绍一下。”

 

她挺直身子,声音清亮地说,“咱的名字是斯普林菲尔德,多米妮卡·V·斯普林菲尔德。斯普林菲尔德是咱的家姓,不过咱一般不告诉别人咱本名,别人也都‘斯普林菲尔德,斯普林菲尔德’的喊,所以这叫法就这么定下了。你要喜欢,像咱先前讲的那样,叫咱‘斯普林’就好。”

 

她手势一变,食指指向N-76022,说。

 

“换你了,怎么称呼?”

 

N-76022,”N-76022一板一眼地说,言语中的电子音愈发厚重,“总称是R-85-V-N-76022,即,‘返魂者-八十五式-先锋型-编号-七万六千零二十二号’。”

 

“嗯……”

 

斯普林菲尔德双手抱在胸前,弹着食指,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她耐心地听完N-76022的话,然后,啧了一声。

 

“你这……你这就算名字了?”

“可以,简称,‘N-76022’。”

 

“不,不是,”斯普林菲尔德咝着声,不住地挠着垂在脸旁的发梢,“你这简称也有点麻烦啊。”

 

“…………”

 

N-76022一言不发,只是用一成不变的镜头注视着斯普林菲尔德。发掘场内一时鸦雀无声。

 

“……诶,咱也不是讨厌嘛,”斯普林菲尔德赶紧支支吾吾地把话接了下去,“但是啊,这个……阿七……啊,不,恩七六——你看,咱这一念就不对,没那个感觉了,是吧?”

 

似乎是摸到了续命稻草,斯普林菲尔德立刻说了下去,“喏,你以前打仗的时候,和自己兄弟们在一起,那个时候,你那个‘名字’没什么不对,大家都一样嘛。但是嘛,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咱这个人觉得……你那个‘名字’有点拗口,觉得,有个爱称应该更好一点。”

 

她比划着,不时地推了推自己的圆眼镜,看着仍然一动不动,捉摸不透的N-76022,额上又不禁滴下了汗珠。

 

“……诶,咱也没恶意,就是个提议嘛。你要咱继续叫你恩七六……那名字,咱也没问题的。咱尊重你,真的。”

“……斯普林,会选择,什么样,的爱称?”

“诶?”

 

斯普林菲尔德瞪大了眼睛,赶紧把眼镜扶了起来,“诶,这个嘛……你那串数字是,七,六,零,二,二。咱想想嘛……”

她抖掉烟灰,思索了一番,“诶……咱想着,就取个相似的音,叫你夏洛特嘛!欸,这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看着面前仍然一动不动,不知在想着什么的机械,斯普林菲尔德期待地等着答复。

 

N-76022,也并没有让她久等。

 

“夏,洛,特……夏洛,特……夏洛特……夏洛特……”

 

一遍又一遍地低吟着被给予自己的爱称的N-76022,镜头红光的闪烁毫无规律。

 

夏洛特?夏洛特?N-76022无论如何思索,都无法将76022与这样一个……像人会有的名字联系在一起。是如何从76022化出的夏洛特?为什么会选择夏洛特?对斯普林菲尔德而言,这个名字究竟代表了什么——

 

这些杂乱的,如同一度侵扰了他的他者的记忆一般令人烦躁的问题被他驱逐了出境。

 

——这是,没有意义的问题。

 

曾经,无数的人影窜出窜入在他的镜头之前。他们有些形象更清晰,有些则已经模糊了,但总归,他们都至少是个影子,是个可以辨识的,和N-76022大概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今天,在N-76022的面前……戴着呢帽,说话叽叽喳喳的女性对她说。

 

“你是夏洛特。”

 

N-76022取景器上的红光不再闪烁,平息了。

 

——这样……的感觉……

 

“……没有,问题。”

“哦?没问题吗?”

“没有问题。”N-76022——夏洛特点了点头。“我,很喜欢。”

“……欸?”

 

斯普林菲尔德皱着眉头,眨了眨眼,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些,“你说什么?”

 

“我很喜欢。”

 

她呆了半晌,又有些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你……喜欢……?”

“……返魂者……会喜欢什么……”

 

她喃喃自语了一会儿,便突然问了个问题。

 

“你晓得现在是啥时候嘛?”

“自带的时钟,已,损坏——”

 

“不不,不是这个,”她摆了摆手,神情严肃地问道,“咱是说啊,你是仗快打完的时候被埋在这地方的,是吧?”

 

“……正确。”

“……这仗已经打完快二十二年了,这你知道吗?”

 

夏洛特镜头中的红光猛地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去。

 

“……不知道。”

 

斯普林菲尔德紧盯着他的面孔,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变化。

 

“你就一直醒着?”

“………我,睡了很久。但是,之前,应该醒着。”

“欸,诶呀……”

 

斯普林菲尔德听着这话,脸色复杂了起来。她脸别向一旁,低着头,使劲地抽起了雪茄。

 

“……诶呀……这真是……”

 

感觉抽的差不多了,她掐灭雪茄,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里。她一边站起身,一边把不明就里的夏洛特也一起拉起来,止不住地叹着气。夏洛特只看她长吁短叹,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诶,夏洛特。”

“斯普林?”

 

“嘿,你已经会叫咱爱称啦,嘿,真,真不错……诶……”斯普林菲尔德本想挤出个笑容,但最后却还是成了一声叹息。她沉默半晌,随后,抬起头,严肃地说,“夏洛特,你挺听好了。咱这次落到这地方,指不定也是天意。”

 

“天意?”

 

“是啊,”她攥着胸前挂着的嵌着红宝石的十字架,认真地说,“要是咱不落到这地方,你岂不是要被一直埋下去?”

 

她说到这儿,把挂在墙上的魔能提灯取下,提上,再把撂在墙边的背包给背了起来。然后,她拉着夏洛特粗糙又有些发锈的机器手,便朝挖掘现场外走去。

 

“咱们啊,会一起出去的。”

 

斯普林菲尔德会过头,自信地笑着,“你已经被挖出来了,接下来就刨开这坟,一起出去吧!”

 

夏洛特有些不知所措地转动着取景器,看着四周。

 

“那么,相互摸底的事……?”

 

他还在想着之前对话的主旨。

 

“这事啊,咱想想,没必要。”

 

“就冲你这憨样啊,”斯普林菲尔德回过头,笑着说,“信你不会朝咱的背上捅刀子的这点气量,咱还是有的。”

 

“…………”

 

夏洛特的镜头闪着红光。即便没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是……

 

“明白,斯普林。”

 

这基本的信赖感,他确实地感受到了。

 

 

 

 

 

 

 

步出挖掘现场,两人便踏入了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甬道,若没有斯普林菲尔德提着的魔能灯的蓝光,光靠先锋式十分局限的夜视机能,他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墙壁……粗糙,但是有修整。”

 

夏洛特的摄像头转动着,注意到了支撑着整个通道的,有着使人联想到骨骼的灰白色的支撑柱。

 

“……魔物?”

“当地人呐,都说,当年被活埋的那支魔物集团军的幸存者,就窝在这个地宫里准备反攻嘞,说不定是他们翻修的吧?”

“……可能性:有。当年,一起,被埋起来的。”

 

“咱也不晓得是真是假,但这么多年了,成建制的魔物在纳瓦尔早就无影无踪了,更何况这无魔区,这地儿里还能有那么多魔物?咱是不信的,”斯普林菲尔德托着从肩上拉下的霰弹枪,说,“咱来时就这条道,至少到咱落下来的地方前,咱打头吧,你也没趁手的武器,是不?”

 

“同意。”

 

夏洛特没有多做争论。虽说在这狭窄的通道中魔物也发挥不出他们灵活的特点,但没有携带武器的夏洛特,并没有自信在缠斗中仅凭双手就处理掉士兵级的魔物。

 

他的目光投在了斯普林菲尔德的武器上。那是一把身形修长的霰弹枪,根据枪管下的护木与简洁的整体构造,可以判断这应该是一把泵动霰弹枪,而再看枪身两侧的魔力罐——根据他存着的资料,这应该是在大战中期开始生产的“刺剑”八代八七式,这种能射出会爆散成针雨的霰弹的武器,最早是穆萨共和领的游击队在伊斯塔尼亚人留下的弹幕炮的基础上便携化,轻型化而改造出的,以对当时在穆萨南方的沼林里神出鬼没的轻甲魔物十分有效而闻名,但在正面战场的压力愈发巨大后便因威力不足而被慢慢淘汰了。

 

这种快六七十年前的老式武器照理就算还有幸存的,保存状态也该十分糟糕,但斯普林菲尔德所持有的“刺剑”,虽说也经历了风沙的洗礼,但却新的完全不像行将就木的老兵器。

 

“……这把武器?”

 

“啊,这是咱老家附近的兵工厂造的‘四式’,”斯普林菲尔德停下脚步,看着夏洛特,爱惜地抚摸着枪身,那上面还刻着‘V·斯普林菲尔德’的字样,“咱家老头子订做的。”

 

“……民用品?”

 

“别小瞧啊,”斯普林菲尔德笑着举起了霰弹枪,“咱力道控制的可好了,一发开花弹射出去,就是抄着武器的大虫也能打成蜂窝呢!”

 

魔导枪的子弹是用魔力作动能击发出去的,而使用者对魔力的控制良劣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着魔导枪的杀伤性。军用的量产魔导枪,像夏洛特战时用的九三二造,一般都为了发挥稳定性而装上了魔力输入限制器,没什么花巧可讲。

而像斯普林菲尔德的“四式”,听她的话,应该是没有装限制器,魔力全靠“手动”输入的样式。

 

夏洛特并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手动”输入魔力除了让武器的发挥更加不稳定外,在他看来并没有别的意义。

 

“不会,不稳定吗?”

 

“欸,没事,多练习下就好,”斯普林菲尔德继续向前进了,“武器和人一样,磨合好了,就好。”

 

这并没有回答夏洛特的问题。夏洛特跟了上去,没有再多问。

 

再走了一会儿,通道渐渐开敞起来。两人迈过一个门洞,便进入了一片堆满垃圾的洞穴。洞穴大约六米高,天顶上流沙静静地向下淌着,其中不时闪起结晶化的魔力的丁点蓝光,好像宝石一般,洞穴右侧的那洞口则是一条思路,内里是个封闭的口子,和从上向下流的流沙。被“激流”冲刷着带下来并堆积在了一起的各式废料,形成了一片垃圾场,其中除了金属制品,也不乏枯死了的各式植物的遗骸。

 

斯普林菲尔德带着夏洛特,走到了那口子前。

 

“喏,”斯普林菲尔德指着流沙说,“咱是被那带下来的。”

 

夏洛特看了过去。那一处的流沙几乎可说是流沙瀑,依托着墙壁直冲而下。

 

“咱本来只是在废墟附近转转嘛,”她低着头,抓了抓后脑勺,“结果你猜怎么着,唆地一声,天旋地转,再清醒的时候就已经落到这地方了……”

 

她推了推眼镜,一脸庆幸,“幸好眼镜还在,呼,否则就惨啦。”

“你的视力很差?”

“嘿,嘿嘿……”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摆了摆手。

 

“……?”

 

夏洛特一边听着,一边注视着流沙瀑,突然,在一片枯黄色与点缀其中的淡蓝色中,他注意到了什么。他走过去,低下身,慢慢地将沙土刨开——

 

“…………”

“你发现什么了?”

 

斯普林菲尔德跟了过去。在她面前的是一具与夏洛特别无二致的返魂者:独眼摄像头,高大,笨拙又有些粗糙。它胸前的编号已经被磨光,而他的躯体也早已发锈了。两者最大的区别是:夏洛特还站在这里,眼中闪着红光,而被掩埋的这具返魂者,则已经悄无声息,没有了一丝动静。

 

夏洛特的眼中红光闪耀。他抓住胸甲盖,将它打开,但核心里已经一点魔力都没有了:自然而然的,它的灵魂也早已散去了。

 

“还有能用的东西吗?”

“…………”

 

斯普林菲尔德关切地问道,但是夏洛特却并没有答复。过了半晌,他才一点一点地说:

 

“被掩埋前,战场上,到处都是。”

“嗯?”

“尸体。同类的尸体。像这样的尸体。”

“啊……嗯……”

“这个地方,在地脉被炸掉后,变了很多。但看到这个,”夏洛特继续挖掘着,慢慢地将返魂者的遗骸刨了出来,“就会意识到,这确实,还是,那个绞肉机,那个坟墓。”

 

他的取景器与倒在地上的返魂者双目对视:一个闪着红光,站立着,而另一个的镜头里则失去了光芒,破碎地躺倒在地上。

 

——我也会……变成这样吗?

——我……确实……有想过要继续被埋下去。他也这么想过吗?

——被那样一直埋着的我……最后也会……

 

一瞬间,视角变换了——逐渐暗淡下去的镜头之中,躺倒在地的夏洛特看见,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返魂者站在面前,正缓缓地向他靠近——被刀尖抵在喉头的青年,即将被处刑的死囚,被魔物猎杀着的逃兵——

 

夏洛特赶紧将这些思绪消除出了意识。

 

——先看看武器吧。武器……之前的武器,坏了。

 

他低下身,扒开返魂者紧紧合闭的机械手,将卡在其中的九三二造冲锋枪扯了出去。他的镜头聚焦在刚拿到的武器上,检查了起来:弹夹已经严重损坏,要拆下扔掉;魔力匣完好无损,但是魔力已经散尽了,要重新充入;枪体整体有些生锈,但结构完整,不影响使用。

 

“怎么样?”

 

夏洛特取下枪把前的魔力匣,递给了斯普林菲尔德,并伸出了手。

 

“魔力匣,请充能;需要十二点七子弹。”

 

“十二点七啊,咱有点,”她一边接过魔力匣,倒插在了背包侧,自己的魔石罐上,一边翻开外套左侧的大口袋,取出了一盒标着“九号”的子弹盒,“你运气挺好哈,咱前阵子刚捡到的这点,正准备带回去换点零钱呢。这一小盒大概有能给九三二装两个弹夹吧?”

 

“…………”

 

但夏洛特并没有接过去。

 

“嗯?怎么了?”

“……这双,手,”夏洛特似乎有些羞愧地,一断一断地说,“……装……装……装不起来。”

 

斯普林菲尔德呆住了。

 

“…………啊?”

“我……控制……控制……不住力道,”夏洛特摊开手,生硬地张开,收起着,似乎是想通过这种展示来证明他所说的话,“想要……装子弹……抓住……弹开……甚至,捏碎。”

“……那,那你们打仗的时候,弹夹打完了咋办啊?”

“……带,很多的,弹夹,”夏洛特的镜头扭向了一旁,“如果,打完,就回到,补给处。回不去的话,也就,死了。”

“哇,你们的设计师咋不飞上天去啊,”斯普林菲尔德摇着头,啧了一声,“算了,来,你弹夹有吧?”

“……嗯。”

 

夏洛特取下弹夹递上,斯普林菲尔德拆开子弹盒,轻车熟路地把子弹一颗一颗地装入了弹夹中,不一会儿,便将两个弹夹装好了。

 

“省着点,”斯普林菲尔德夹着弹夹,递了回去,“这点打完就没了。”

 

“……没有问题,”夏洛特缓缓接过弹夹。他先是把其中一个挂到了腰间的插槽上,再把剩下那个给冲锋枪装了上去。夏洛特举起枪,对着四周指了一圈,镜头也随着枪口游走。感受着手中熟悉的重量,夏洛特……竟然有些怀念的感觉。

 

“……感到,完整了。”

“完整了?”

 

“嗯,”夏洛特拉下枪口,紧紧地抓着枪把,“没有,这把‘杀虫剂’,无法战斗的我,是不完整的。”

 

“你这么讲,咱咋接呀,”斯普林菲尔德挠着脸,有些尴尬地说,“你这返魂者……说的话是真难明白。”

 

“因,因为,”夏洛特断断续续地说,语调都高了几度,“我,是,只为战斗而生,的机械,没有武器……没法……充分战斗的情况,我……的意义……我……就……不完整……”

 

夏洛特拼了命地发动着头脑,想要把脑海中支离破碎的语句组装起来。面对这个对自己展露了善意的人类,他相信只要把自己所想到的直截了当地说出口,便会让对方理解,便会让对方明白自己。

 

但越是叙述,所想要表达的,就越像是用胶水随便粘上的一件花瓶,支零破碎且与原本的相去甚远。

 

就像他能意识到善意,他也至少意识到,眼前的少女眼中所透出的,是困惑不解。

 

“……这个……我……”

 

夏洛特面对这由自己开启的尴尬局面,已经全然失去了方向。想象中并不困难的交流表达,到实际开始时,却比和精锐的兵虫正面交锋还要艰难。

 

“欸,咱懂,懂的,”斯普林菲尔德则搓着手,开始打起总结报告,“想的明白讲不清楚嘛,这事常有的,你还是快几十年没和人说过话的返魂者呀。”

 

她敲了敲夏洛特的胸板件,带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一边点着头,一边说,“以后相处的机会多了,有的时候讨论这个嘛,咱还可以给你做陪练,好好收拾收拾你这个……讲话的水平,这不是也挺好的嘛,是吧?”

 

“……同意。”

 

“那来,咱们收拾下这地方,这一小阵子——最好一小阵子嘛——姑且先把这地方做个起点。鬼地方也不知道多大,有的是折腾了。”

 

一边说着,斯普林菲尔德一边放下背包,开始做起野营的准备。

 

“……我们,似乎并没有怎么探索?”

“咱落下来时外面太阳这下山的势头咱看着是有了,现在怎么也是晚上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开始探索也不迟。”

“废料堆,看看?”

“啊,多谢,搬点烧火的过来。这灯的魔力咱得省点用,这地方自从地脉被炸了后搜刮点魔力比偷公家的金子都难……”

 

斯普林菲尔德的话题接下去,便把夏洛特那表达不出的感情给抛在身后了,而夏洛特也应时地配合了过去。但这无法将感情完整传达出去的苦,夏洛特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

 

但即便如此。夏洛特想着。至少,有一样事情,一定要说明白。

 

“……斯普林。”

“嗯?夏洛特?”

 

在微生物与魔力结晶的微光环绕下,坐在篝火边,正抽着雪茄的斯普林菲尔德朝自刚才便没再动过的夏洛特看了过去。

 

“以前,我不介意,被一直埋着。”

“嗯?”

 

看着斯普林菲尔德疑惑的表情,夏洛特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返魂者,还活着时,是不是也是那么想的?”

“……咱不晓得呀,”斯普林菲尔德带着困惑的表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与先前别无二致,“返魂者的心思,咱当然揣摩不透啦。”

“或许,大家的心思,都不大一样,”夏洛特平静地说,“不过,我以前,确实一直,是那么想的。”

“嗯……?”

 

斯普林菲尔德取下雪茄,面色严肃地聆听了起来。

 

“我……梦见的事,我说不清——别人的记忆,不是我的记忆——这样的事,让我困扰。所以……只想着战斗。战斗,会让我死,因此,让我平静了下来。”

 

他断断续续地说,不再在乎自己说出的话是否有逻辑。这些都只是为了之后的那句话——那句,他明白,一定能说清的话,做的铺垫而已。

 

“——斯普林,在我的身边。因为斯普林,我觉得,活下去,应该是可以的。”

 

斯普林菲尔德抬起头,手捂在心口上,显得有些讶异。但她仍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听了下去。

 

“斯普林,”夏洛特的镜头中闪起了耀眼的红光,“……虽然,确实是,初次见面,但是,还请,多关照。”

 

“……嗯……”

 

斯普林菲尔德抽了口雪茄。过了会儿,她吐出烟气,有些开心地笑着,拿雪茄指了指夏洛特,说,“你说的,听上去还是有点奇怪。”

 

夏洛特镜头中的红光顿时黯淡了下去。

 

“但是啊,”斯普林菲尔德话锋一转,“能感觉到,你确实很不一样。”

 

夏洛特抬起头,镜头中的红光再次闪耀了起来。

 

“理解,了吗?”

 

“一部分吧,”斯普林菲尔德爽朗地笑着说,“你信任着咱,咱感觉也可以把后背托付给你……大概,可以这么下定论吧。”

 

“……啊,”夏洛特的发声器,拟出了叹气的声音,“斯普林,感谢。”

 

“哼,你看吧,这下可不就把底给摸着了嘛。”

 

斯普林菲尔德正高兴着,突然,她警觉地看向了身后。她掐灭雪茄,抓起魔力提灯,站起了身。

 

“斯普林,注意到了?”

 

夏洛特也注意到了——在篝火的火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之中,有窸窣的脚步声,正接近着。

 

“夏洛特,我们走远,别待着。”

 

斯普林菲尔德在前,夏洛特在后,两人很快就远离了篝火,进入了流沙瀑所在的口子。在火光照不到的洞口旁,斯普林菲尔德端着霰弹枪,夏洛特也熄了镜头中的红光。两人看着篝火堆的方向,悄声无息地注意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最后成了一阵阵响声。两人先是看见两束光,伴着嗞嗞喳喳的叫声,照进了这洞穴,随后一个人形生物来到了篝火。

 

那是魔物。与夏洛特记忆中的形象别无二致的魔物。

,由斯普林菲尔德修改
注释
尤菲斯 尤菲斯 70.00节操 糖(更、更新啦!!)
月见闪光 月见闪光 130.00节操 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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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分钟前, 2410205 说道:

嗯,我詞庫裏沒有太多稱讚的詞,頂多給你一個「做的好」而己

你餵我這讀者的這口飯就真的美味……嗯,飯香有嚼勁而且有淡淡的甘味

看啥,我就不會稱讚別人只會用比喻怪我囉?

嗯……再給你掌聲?:YangTuo_d.:

我個人不太習慣稱讚別人啊,畢竟鮮有被稱讚喔,總之加油寫下去,我在等你下一口飯

多谢你的称赞w

在这大半夜能立刻有人给这篇断炊了大半年的小说的续章发回复,我真是太感动了。我并不介意不会用比喻这种事哦,这样的赞誉就足够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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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时前, 月见闪光 说道:

虽然你说希望看到我回复,不过实话说,关于春田你的风格,叙事技巧和方向,都太稳,稳到没什么能再提的地方了。烂文章很容易写出长篇吐槽,好文章却不容易夸,尤其还要换着花样夸,对你来说,只要更注重叙事和对白的细节,然后安安稳稳写完一篇故事就足够了,就像酒馆征文那样。

 

但有时候,只是有时候,虽然我也很喜欢传统的故事,我常说,创意和构想无关紧要,好的文笔能让最平凡的情节变得意味深长,但有时候,我还是希望你能看到你走出你的舒适区。末日之后的世界,荒土上艰难求生的人们,探寻生存意义的主角和带领他向前走的主角,这些素材对你来说太过熟悉,对我来说也逐渐变得太过熟悉,所以也就会忍不住好奇,在使用不同的素材写同样的故事,或者使用同样的素材写不同的故事时,你会怎样发挥呢?

 

话虽如此,不过这个故事会写很久呢233,可能会在写完某个大章节后暂时搁置换换口味?不过我可以保证,这个故事的走向你们可能不会猜到哦。

总之,我会把目前的这个故事安安静静地写完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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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小时前, lubi 说道:

感觉很不错,斯普林小姐那不良爽朗的性格在下挺喜欢的,而夏洛特在那机械式的特点之外似乎还意外地有些呆萌2333

不过感觉有几个地方话题转得有些突兀,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伏笔?如果能更自然一些就更好了。

ps:“没有装限制器,魔力全靠‘手动’输入”这是不是意味着可以超功率输出?这样的话感觉之后可能可以见到这样的必杀技呢2333

 

嗯,魔力全靠手动输入的另一层含义就是不稳定,对于需要稳定输出的夏洛特来说确实是不可理喻的设定,不过之后斯普林会体现出这个设计的好处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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