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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的迷宫 (重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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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方便阅读,正文将在二楼发表。一楼为前言部分,虽然不必完全阅读,但还是请留意红色加粗部分。

目录:

第一卷·晴空之下

序章·夕阳

第一章·在早上醒来

二章···再正常不过的开学日

三章···空无一人的街

章···不应存在

第五章···不可能的同盟

第六章···纯净压迫

第七章···奇迹

第八章···不想让那发生的话

第九章···紫色,如雪一般

第十章···各自的话语

第十一章···相互的沉默

十二章···一直在选大冒险

第十三章···如果这样就能理解

第十四章···今晚也许会下雨

第十五章···血

第十六章···At the Very Beginning

第十七章···我所创造的怪物

第十八章···白色、冰冷而纯洁

第十九章···晴空

第二十章

番外···今天真的很高兴

 

第二卷·血之羁绊

序章···传奇的末裔

第一章···总是如此暧昧不清

第二章···就只有如此而已

第三章···眼中所见之物

 

 

 

以下部分为絮絮叨叨的废话

1、虽然打上了“都市奇谭”的标签,但不过是因为前期的舞台是都市罢了,总觉得再打一个奇幻冒险比较好,然而又感觉怪怪的,所以姑且就这样吧(笑

2、这是人生中第一篇(在构思中)这么长的小说,所以不管是剧情还是文笔,都请不要期待太多(笑

3、因为过多次数的删改以致跨越了一段较长的、处于成长期的时间,就算是一章之内,也可能有两种不同的风格,请多包涵(笑

4、与3同样的原因,虽然写了很久,但是目前也就写到第三章,而第三章的一半部分还是手稿,所以并不会一下子冒出来许多(摊手

5、受客观和主观因素影响,本文更新周期不定(摊手

6、因为不可抗力,本文节奏至少在前期令人担忧地慢,并且会很大概率地造成“难于理解”这样的状况。事实上,本文推荐二周目阅读,尽管根据4、5,完结需要的时间预计将会很久(笑

7、根据反馈,完结需要的时间将会更久或更短(笑

8、本文含有突然的暴力、血腥描写,请酌情食用【严肃

9、尽管刚开始看会有“哦哦哦,在一起”的观感,但是必须要声明的是,本文非百合向,请酌情食用【严肃

10、欢迎提出任何建设性、非建设性的意见或建议(笑

 

,由并不愉快的ID君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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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夕阳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关咲还什么都不知道,既不知道咖啡和茶的味道,也不知道那些本就不应存在也无人知晓的事。因此,那时候的很多细节已经非常模糊,但是唯有那个夕阳,深深地烙印在了关咲的脑海之中。

那是非常普通再普通不过的一天,普通的一家人普通地乘着经常被妈妈说“太红了”的普通的小汽车,普通地享受着归途。爸爸和妈妈在前排说着听不懂的话,尚且年幼,但也不再年幼的关咲百无聊赖地坐在后排,本来想睡上一觉的她,那时却意外的清醒。

透过清晰却也模糊的车窗,远处的天边是红得远胜过所乘的车的庞大而耀眼的夕阳。关咲没来由地想起“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的这种话,但是眼前的夕阳却并非将天空“染上”,而是用那浓得仿佛成为固体的红色的光将几乎整片天空填满,熔化了的阳光又倾倒在了地上,淹没了远方宽阔的平原。仿佛燃烧了大地与空气一般、在那片火红色的原野上,只剩下黑色的影子般的树和房屋。

然而,就算是那样似乎将手伸向就会被烧成灰烬的夕阳,照进车内的光却冰冷刺骨,冷到关咲连打寒颤的肌肉都被冻结。

没来由地,她想着:

那是阴谋与谎言的夕阳。

 

然后,什么“发生了。要回忆的话,关咲也只能这么描述。

仿佛一瞬间被拉回现实,又或是一瞬间被推进夕阳,那个改变了一切、失去了一切的瞬间,关咲从那时直到很久之后都未能分辨。

人类的造物真的十分脆弱。看着眼前被什么东西贯穿的汽车座椅,关咲不由得这么想。在左前方,则是摆出滑稽可笑而不可理喻的姿势的,虽然用推测的话能知道是但是直觉怎么都不能接受的应该是“爸爸”的东西。

是夕阳还是别的什么吗?暗红色的东西涂满了整个车厢,也涂满了贯穿座椅的那个东西,散发着酸味、锈味和汽油味的混合味道。那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好味道,如果在平时,关咲应该会捂着鼻子躲开吧,但是就算那个味道近在咫尺,关咲却一点也不觉得讨厌,或者说,没有一点感觉,只是知道是“那个味道”而已。

试着伸出手,寻找坐在前面的妈妈。然而虽然有伸出了手的感觉,眼前却没有看见自己的手。不仅没有看见手,视线突然开始有些模糊了,于是关咲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可以称之为“手”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于是,头脑回想起了名为“痛”的感觉。仿佛千万只针在体内爆裂开来的疼痛让关咲想要放声大叫,然而关咲却连嘴都张不开、连气都吐不出。因此而产生的恐惧让关咲在一瞬间忽略了疼痛,看向了自己。然而虽然一眼就能看明白那是自己的身体,理智却怎么也无法接受那满是红色、仿佛被泼洒上夕阳颜色的肉的集合就是自己。于是,在再次被唤起的疼痛中,理智消去,只剩下名为生物的本能,像是挣扎又像是送葬般坚守在关咲行将毁灭的头脑和心中。

 

“你的父母和你,死于恶魔之手。想活下来吗?”

突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谎言般,车和关咲、爸爸和妈妈,以及冰冷而嘲笑着的夕阳,一切都回复了原样。似乎这只是非常普通再普通不过的一天,普通的一家人普通地乘着经常被妈妈说“太红了”的普通的小汽车,普通地享受着归途。唯一不同的是,在关咲身旁,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既像是女装、又像是男装,既像是西服,又像是休闲装的什么衣服,长着一张既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既像是青年、又像是老人的面孔。它用既高又低、既快又慢的声音问着。

“想。”关咲如此回答。

“你的父母和你,死于恶魔之手。你想复仇吗?”

“想。”关咲如此回答。

“你的父母和你,死于恶魔之手。然而,我将赠你第二次的生命、和复仇的力量。”

“但是,代价是什么呢?”关咲问。

那个徒具人形的东西沉默不语。

下一刻,关咲再看到的,是已经成为废铁的小小的红色的汽车,和仿佛要吞噬整个世界的冰冷而庞大的、阴谋与谎言的夕阳。

关咲知道,自己已经是猎魔人了。

 

 

 

第一章·在早上醒来

 

 

 

       梓莘睁开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

       又做了那个梦吗?不,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记忆的回现。这份记忆困扰了梓莘几乎五个月了,她已不再会像刚开始那样在梦中惊醒,然而每当她在早晨醒来,总是会发现枕头被大概是汗的液体弄湿。

       是因为自毕业始就过着重复着的毫无价值的每一天吧?虽然是各种意义上都很漫长的暑假,梓莘却完全没有过了很久的时间感,仿佛昨天才刚刚在住处无所事事了一整天而已。但是,这个房间中唯一一件电子产品——闹钟的液晶屏上清楚而残忍地显示着:九月一日。

       高中开学的日子。从今天起,梓莘就是一名高中生了。

       但是,就算上了高中,也没什么会改变的吧?

       同学们的言语也好,老师们的眼神也好,这份不讲道理的命运也好,除了被打上的一个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标签,什么都不会改变。

       梓莘翻身下床,却突然间忘了要做什么,虽然看东西还看得清楚,但好像总是隔了一层似的,有种朦胧的感觉。也许是起得太急了,脑子还没完全醒过来吧?先去洗把脸吧。

       梓莘踏着积满灰尘的地板中间的一条没有灰尘的路,走出只有一张铁管床、一套掉了漆的桌椅和一台电子表的卧室,穿过只有一把塑料凳子和一张餐桌的客厅,走进了顶棚几乎脱落殆尽的卫生间。虽然有热水器,但并没有连接到水龙头,就算有用冷水洗脸对大脑不好的理论,但说到底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而已。所以梓莘拧开水龙头——

       啪。

       冰凉的水溅了梓莘一身,水龙头砸在水槽里,发出了清脆的一声。不知怎么,水龙头从根部断掉了。

       一直流下去的话,水费会很贵,梓莘立刻用手去堵,但就算把手紧紧按在水管上,水流还是会找到缝隙把自己喷出。再说,一直按着也不是办法。只能把阀门关掉了吧?但梓莘不是很熟悉阀门的具体位置,只知道它在水槽下面的一堆管子中,大概要花点时间来找。

       梓莘习惯性地把手向水槽下伸,正好碰到了那个狭长的小物件。她顺手一拧,水管中立刻没有了狂暴的水流。

       看着刚刚水槽里积攒的水,干脆洗个头好了,梓莘这么想着,俯下身来。虽然也有用冷水洗头不好的说法,但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而已,所以梓莘还是让冰冷的水浸湿自己的头发,简单地洗了洗后,随手拿了条黄色的白毛巾擦干,又洗了洗脸,还是用那条毛巾擦干。

       镜子上都是水珠,梓莘用毛巾擦掉,看见了镜中那张令人厌恶的、熟悉的面孔。称不上是好看,但是又不能说是难看,要形容的话也只能是五官端正这种不上不下的词语。一头短发湿漉漉的,左边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说起来,要是某天在镜中看不到这张脸,梓莘觉得那反而会合理得多。

       梓莘走出卫生间,从客厅的窗户向外看了一眼。

       一如既往,仿佛要坠到地面的灰色天空。

       回到卧室,穿上一件地摊上买来的蓝色牛仔裤,和同样来自地摊的灰色T恤——白色不是她能穿的颜色,黑色又太显眼了,果然还是灰色比较合理。T恤的正面用相当差劲的印刷方式印了一只黑色的猫,也许那时买下它也是因为那只猫吧?这两件衣服都是两年前买的,梓莘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成长速度,到现在,这两件衣服对她来说还稍微有点大。不过也只是稍微而已,倒不如说宽松一点的衣服能稍微让她安心一点。同样能让她安心一些的还有一只黑色的手环,那是某天放学的路上捡到的,那之后梓莘就一直戴着,只有睡觉时才会摘下。

       接下来该吃早饭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昨天的剩饭了吧?可是昨天吃了些什么呢?在冰箱前,梓莘停住了。虽然打开冰箱门就知道了,但梓莘突然有一种感觉,回忆起昨天吃的东西似乎有了某种特别的含义,如果不想起来的话,就会有什么变得不对劲的样子。

       真傻,梓莘想,不过是昨天吃了什么而已,哪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炒白菜。对了,想起来了。

       白菜真的是很方便的东西。便宜又耐储存,加上一点醋炒一下的话味道也还可以,是梓莘最常吃的东西了。其次大概就是土豆,味道稍微差一点,不过用来换换口味也还可以。不过口味什么的,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而已,所以换不换的,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的。

       梓莘打开冰箱门,端出那个盛着几片菜叶的盘子和小半碗米饭。虽然饭确实是热一热比较好吃,但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而已,比起好吃不好吃,节约一点燃气费是更好的选择吧?所以梓莘把饭菜放在桌子上,拿了双筷子,面对着墙吃了起来。她一边吃,一边计算着这个月的生活费。

       到这个季节,白菜的价格会降不少,可以多买点,在地下室放起来。燃气费又要涨了,但电费也涨了不少。那么买电磁炉的计划就基本泡汤,就算买了也不会省下多少钱来,也许用到最后连买电磁炉的成本都没省出吧?再加上水龙头坏了要换上,开学之后也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费用……这个月可能不能省出多少钱了吧?如果能在地上捡到就好了——但是谁还会和她一样用现金呢?真傻,她想,对这种充满不确定的事情抱有期望什么的,蠢到极点了。

       洗了碗,找了双灰色的短袜,穿上一双地摊买的白色旅游鞋,把一个印着广告的布袋折了折放进口袋,拿上钥匙和一点零钱,梓莘最后看了一眼窗外——

       一如既往,一眼望不到顶的灰色高楼挡住了所有视线。

 

       穿过满是小广告的走廊,只剩下杂草的花坛,不知放了多少年的破沙发,梓莘来到了小区的大门。早已被弃管的小区,连门口写着小区名的大石头都在街道和邪教的斗争中被染成了黑色。然而梓莘还记得,在她刚刚来到这里,那块石头还干净得不像一块石头的时候,那上面写的是“幸福源”。也许真有什么人在这里得到了幸福吧?但那肯定不是她。幸福什么的,梓莘并没有,也不想要有,或者说没有那种东西才是当然的吧?毕竟如果她都能得到幸福的话,世界上就不该有不幸了吧?

       真傻,梓莘想,幸福什么的。那种东西和晴天一样,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梦罢了。

       这是北方的一座小县城。既没什么特产,又没什么景区,工业也早就衰落了。转型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然而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如果不是十五年前的话,这里也会像其它小县城一样在遗忘中消失吧?可是在梓莘出生的那一年,县城陷入了永久的灰色之中。

       诅咒之雾”。

       人们是如此称呼笼罩着以县城为中心一百公里左右半径区域的那层尘埃的。虽然足够大的雨水能把它暂时带到地面,但在阳光下它又会很快干燥,只要一阵微风就能把它再送回天空。再加上这个地区本来就少雨,尘埃出现后更是降雨稀少,以至于一年之中很少有看得见太阳的时候。据说人们也试过一些去除它的方法,但到目前为止用毫无进展来形容应该是不过分的。不过,也不是非要去除它不可的吧?这种物质无毒无味,除了遮挡了一部分阳光、加速了人口流动、为环保主义者提供了论据外,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它只不过是明确地宣示着:这之中一切的土地,一切的人,一切的物品,都是灰色的。是梓莘也被染上了灰色呢?还是本就是灰色的梓莘恰好来到了这灰色的城市呢?然而这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而已,灰色什么的怎么样都好,对于梓莘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的。

       大概。

       梓莘踏上的这条街道被称为创业路,正如其名,北面是属于创业成功的人的:模仿大本钟的钟塔,西式的豪华住宅,阿尔及利亚特色烤肉以及汽车美容会馆。南面则是给那些没能创业成功的人的:老旧的小区,开张又倒闭倒闭又开张的小饭馆,成人用品店和修车摊。就连同样制式的路灯柱,北面那些挂着“水郡佳园”广告牌的看起来也比南面这些贴满办假证广告的来得更光鲜。

       梓莘当然走在南边。脚下的石板路她踏了有十年了吗?就算闭着眼睛她也能顺利地沿路走回家。虽然是破旧的小区,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离最近的高中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所以在报志愿的时候,梓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个会让老师感到震惊的高中。平时视她为无物的老师们只有在那几天才蜂拥了过来,用种种的理由劝说梓莘填报省内分数最高的那所高中,又在梓莘完成填报后恼怒并发出虚伪的惋惜后一哄而散。梓莘不在乎什么未来,也没有什么理想,更不关注那所夺去了某个人生命的学校的声誉。如果非要给出一个理由,不用付住宿费或是交通费,能称得上是理由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吧。

       梓莘走着,听着鞋底与石板路碰撞的声音,又突然停下,向左转过头。

       一个一身黑色的人在对面的人行道上跑着,看样子也是学生。看了看大本钟上的时间,离到校时间还早,那么着急做什么?虽然毫无理由地有点在意,但也不过就是那种程度的事而已,所以梓莘收回视线,继续走下去。

       考虑着到底是去五金店买一个水龙头凑合着用呢,还是干脆去卫浴店买个好一点的水龙头永绝后患呢,不知不觉间,梓莘已经来到了学校的大门。虽然离到校时间还早,但已经有不少学生聚集在教学楼下了。

       县第三高级中学,简称三高。这个简称经常被校领导用于宣传,号称“成绩高,素质高,升学率高”,但家长们口耳微信相传的版本,似乎是“吊灯高,电压高,收费高”,据信是来自学校名目多样的额外收费和某次扫除时有学生在擦吊灯时触电跌落的事件。虽然挂着重点高中的牌子,然而据说是考虑到各种平衡,几乎是白送的称号。在家长们心目中,这是给那些没什么太大希望,又不想让孩子念不好听的职高的家长选择的高中,也就是三流人的高中,又叫三流高中,所以虽然有重点称号,但生源一届不如一届,资金也就一年少过一年,于是兴建新教学楼的计划泡了汤,只是平添了不少监控,用大白把墙重新刮了一遍而已。自“晴天的故事”以来,为了应对家长们对学生安全的要求,学校特意在所有窗户外都加装了一层虽然比起全国文明的竖火一中要难看一些,但更加便宜的铁丝网,杜绝了学生因心理承受能力过弱而擅自坠楼的发生。为了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学校还专门发文表示学生在学校发生的一切人身伤害由学生自行承担责任,在文字上避免了因学校过失而引发的安全事故。

       梓莘曾经听到有人这样说过:正像白色的教学楼总有一天要被这座城市染成灰色一样,纯洁的孩子们就是在学校里一点一点地变染上灰色。不过学校什么的,也就是这种程度的事而已。初中毕业后要去的地方,上大学之前要去的地方,梓莘对高中的认识只到这种地步为止,而到这种地步为止的认识其实也并不会有什么不对的,因为不管嘴上怎样说着,绝大多数学生们的认识其实也是到此为止。所以梓莘才会来到这里,不需要理由,亦不需要动机,只是该是这样了,仅此而已。

       离要求的时间还很早,但学生们已经大量聚集在了教学楼下。校门的栅栏并没有打开,只有旁边勉强能容两人并行的小门开着,算不上拥挤但还是令梓莘害怕靠近的密度的学生正整齐而无序地通过。不过,虽然并不喜欢,但喜欢不喜欢什么的,其实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而已,就算喜欢了,他们眼中的她还是那个样子,就算不喜欢,他们也还是要聚集在一起。所以梓莘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恢复了一如往日的脚步,谁也不看地迈过了那道稍微有些高而且毫无必要的门槛。

       只有此时,这扇门没有两人并列通行。

       原本嘈杂的同学们安静了下来。几近沸腾的校园中,现在只听得到马路上车辆稀疏往来的声音了。是几十双呢?还是几百双呢?总不会有上千双吧?不论数量究竟如何,在教学楼下的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到了梓莘身上。至于梓莘自己,只是看着眼前的路而已。教学楼下的所有人里,当然不会包括她,那不是理所当然名正言顺并且毫无异议的吗?毕竟——

       怪物。”

       有谁轻声说了。清楚得像是午饭里的粉笔灰。不过就算有那种东西,梓莘也是会好好吃下去的,虽然味道上有点难以下咽,但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而已,比起将农民们辛苦的劳动成果和父母辛苦赚来的钱浪费掉,强忍着将午饭咽下绝对是更好的选择吧?如果是某个平凡的人应该会这么思考吧,“虽然吃了能省下一顿午饭,但是之后会生病,看病要花更多的钱”这种。如果那样平凡就好了,梓莘有的时候会想。

       真傻。怎么可能啊。

       毕竟她是那样的不平凡,不平凡到连自己都厌恶的程度了。如果那是某种天才啊,某种出身啊,就算是容貌上的不平凡也好啊,但偏偏不是那么幸运的事。如果仅仅是那种程度的事的话,也不会被叫做怪物了吧?如果是能控制住的,梓莘自己,父母,老师,或者心理医生,再或者暴力,那么也能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不幸中的万幸吧?然而不幸中除了不幸什么都没有,就像绝望中从来不曾有过希望。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不是这样,就像即使住在“幸福源”也一样会有幸福的事,但是对梓莘来说就是如此。

       既算不上是赶路,又比散步快了一些,梓莘以这样的速度走着,像是无视了同学们一般。

       在还渴求玩伴的时候,梓莘很难找到,或者说根本找不到那种对象。她唯一的乐趣就是在自己遭人白眼了一天、母亲忙碌了一天后,在昏黄温暖的夜灯下,听母亲讲故事。不知怎的,母亲讲完一个故事后,有时会连续翻过很多页,就像跳过了某个故事似的。梓莘曾经问过,但母亲只是说,那是广告,并把书藏得高高的。后来,梓莘认识了一点字,在某天躲在家里玩时,翻到了那本童话书。她翻开半新的纸页,看到了熟悉的,她难以相信的故事。接着,在那个故事后面的,并不是什么广告,而是另一个,母亲从未讲过的故事。

那个故事,以美丽的公主遭到诅咒作为起始。

       崭新的白纸贴在灰色的白墙上,变得分外显眼,梓莘远远地看了一眼,在那串密密麻麻的名单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11班,不知道在第几层呢。

       梓莘继续寻找,找到了一个又一个故事,每个故事都的时间、地点、风格、剧情走向都有所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则是那两个字。梓莘没有问母亲。尚且幼小的她过早懂得了某些东西,过早失去了某些东西。但她至少保留了一样东西,那是她听过那么多童话后得到的,闪着光芒的东西。然而,闪着光的怪物,更加容易伤害别人,这是她在很久之后学到的。

       比起初中,高中教学楼的楼梯有点宽了。走廊两边都是教室,又是长长的一排,照明也是普通的把每两个灯串在一起的省电版,难免有些昏暗。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窗,理所当然地焊着铁条,梓莘从走到尽头,从1班数到了十班。还要再上一层吧。

       她也曾相信着,相信着母亲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语,相信着童话里的每一个幸福的结局,相信着她唯一看过的那本漫画书里的勇气与正义。而她得到的回敬,只有不幸而已。不论她愿不愿意,所有和她有所接触的人都会变得不幸,接触越近,不幸越深。在那短暂而漫长的时间里,在眼看着一个个走向自己完全不期待但可以预测到的方向后,梓莘确认了此事。亲人也好,老师也好,同学也好,甚至那些对她施以拳脚的人也好,每一份不幸都在梓莘的心头留下一道伤口。伤口随着时间结痂而来不及愈合,紧接着便又是新的伤口,新伤旧伤层层叠叠,终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一切的努力都宣告无果,一切的期望都离她而去,一切的人都以同样的方式称呼她。梓莘明白了,童话也好,漫画也好,都是真实存在的,但她并不是主角的那一方,而是主角的对面,是要被正义、勇气和爱打倒的,怪物。

       梓莘想到了死。

       教室的门显然相当有年头了,就算被新刷了米色的漆,也难以遮掩时间的痕迹。门的上半部有一个玻璃的小窗,以梓莘的身高难以利用,但高大的老师们可以轻易通过它们掌握教室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就算装了那么多监控,他们依然热衷于在走廊上一遍又一遍地来回,也许是在借机健身减肥也说不定。

       死亡。谁又能想到,它却是最终的背叛者?如果不是看着下定决心割开的手腕只是渗了些许的血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梓莘也不会想到。公平地对待所有生物,上帝在无穷的绝境中开出的最后一扇窗,最懦弱而不计结果的逃避方法,可以说是梓莘最后的希望的那一事,并不对她开放。

       模糊而清晰的窃窃私语。虽然隔着墙壁和门板,听不到具体的内容,但是内容什么的,也就是那些内容而已,不论是喜欢的还是讨厌的,听的次数多了,不管什么样的内容都会记下来吧?也正因为如此,学校们才会把“寓教于乐”斥为谬论,将历史从历史中拿出来吧?也许很难讨好浪漫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但是说到底,事情就是这样的吧?

       真傻,模仿那个人什么的,身为怪物的话怎么会被允许那种事。躺在地上的梓莘,一边因为坠落的疼痛颤抖,一边回味着疼痛,一边想着。自己的一生也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了吧?这是命运吗?还是什么人的阴谋呢?为什么会有这种事?为什么一定要遭遇这种事?是惩罚吗?还是巧合而已呢?无法理解,无法接受,无法相信,无法认同,无法忍受,无法抗拒,无法逃脱。如果一定要以这种样子降临在世间的话,如果有选择的话,梓莘宁愿自己从来都没出生过。如果这个样子是谁的意志的话,如果这样的不幸是所谓的命运的话,这样的事,这样的自己,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啊!净是些莫名其妙的事,净是些连自己都相信不了自己的事,净是些除了不幸之外再也找不出什么词用来形容的事。但是,至少,不要再让他人承担不应有的不幸了。所有的诅咒都由自己承担,所有的痛苦都由自己忍受,梓莘这样决定了,发现,那其实是很简单的事罢了。

       梓莘推开门,合页发出尖锐而悠长的嘎吱声,梓莘将手上的力量稍为放轻了一些,但意识到那只是延长了声音的时间后,就恢复了原来的力量。教室中的视线在一瞬间集中了过来,又在那一瞬间全部移开。本来充满了窃窃私语的教室,在那一瞬间也变得静默。

       讲台是水泥砌的,铺上了仿大理石的材料,有很多口香糖的遗骸。桌椅和门一样,是几近文物等级的东西了。铁皮桌面上的黄漆已经大半脱落,露出黑褐色的底色,不知多少代人用什么东西写上字又被涂掉,反反复复形成了大片无法理解而难以清除的污迹。窗框是铝合金的,比梓莘住处的木框要好一些,不过还是很难见到的东西;玻璃的内侧亮洁如新,外侧却满是灰尘水渍,加上铁丝网的遮挡,要看清窗外的景物需要一点眼力。这个教室中唯一没有历史感的是讲桌,和教室中间悬挂的那个黑色的球体,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其实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而已,既然放在教室里,总不会是用来给学生们取乐的吧,至少本意不是如此。

       教室里已经有很多人了,但那个位置还没有人。梓莘默默走了过去,坐在靠窗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掏出布袋,将桌面上的书一本本地装进去,但是完全不够用。梓莘又把书都掏出来,把那些基本上不会用到的书放到一边,把剩下的装起来,总算勉强装下了。她从袋子里随手抽出一本,翻开读了起来。

       只要封闭住就好了。用无情的的话语和冰冷的公式,用拒绝的回应和拒绝的眼神,将这颗丑陋不堪而溢出着不应存在的感情的心封闭住就好了。如果心上的伤口每次裂开都会流出毒素,那干脆把心整个丢掉;若是想要向他人寻求幸福就会招致不幸,不去做那种傻事就是显而易见的妙计。不再渴求援手,不再追求幸福,不再主动向他人踏出一步,只要避开他人,就能避免给他人带来不幸,这样大家就都能幸福,就算不一定是这样,但是一定会是这样的吧?痛苦的事已经那样的多了,再多多少也一样是那种程度的事了,那还不如就干脆全都自己忍受好了。已经是这样的身体了,已经是这样的心了,就算是不能忍受的,也是可以忍受的吧?赎着带来不幸的罪,又免于继续将不幸散布出去,那样的话,对她来说,也不失为一种幸福了。

       教室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向右前方聚集了,梓莘所在的角落和大群体间出现了一条两桌左右宽的隔离带。在梓莘之后到教室的人,被除了梓莘之外的同学们以怜悯而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着,无奈而愤怒地坐在了隔离带上。到最后,只有梓莘正前方的那个座位空着了,而梓莘右手边的那一桌向右撤了近半米远。

       梓莘默默地看着书,就算教室慢慢由寂静转为窃窃私语的人声鼎沸,也不曾有一刻抬起头。

      哎哎,看那,看,看到没有,那个?”

      诶?看不到啊。头发挡住了啊!什么啊,那个恶心的发型?”

      害怕到躲起来了吗?哼,好像谁不知道似的。那种头发,简直就是在说“快来看我啊”一类的话啊。说到底,怪物就是怪物啊。”

      不过还真想看看啊,那个‘怪物的眼睛’。”

      哈?你还真信啊?当然是骗人的吧?那个只是设定啊,设定!怎么可能真的有嘛,怪物什么的。”

      不。梓莘这么想着。不,不会让你们看到的,这只带来不幸的眼睛;不,真的存在的,怪物什么的,就在你们面前吧。

,由并不愉快的ID君修改
果然还是改回来比较合适

并不愉快的ID君和寒幼藏在半夜盗取清禾的传国玉玺时,无意中挖出了清禾祖传的3DS,卖出手后获得了奖励6节操

注释
铃Beru 铃Beru 100.00节操 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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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再正常不过的开学日

 

 

 

       关咲很不爽。虽然没有理由,但总之就是很不爽。

       虽然早上起来一看发现已经八点,风风火火闯到学校却发现才六点出头而已;虽然明明和迎新会的讲好七点在楼下集合,六点半的时候她们却还没到。要说的话,都是足够关咲不爽的事,但关咲并不是为了那种事不爽,就是没有理由的不爽,不爽而已。

       好气啊,今天才刚开学嘛。

       要说电子产品有多不可靠,每年都能拿到Marcohard新产品优先评测权的关咲绝对有发言权,但一个小小的时间应用都能出现两小时的偏差,关咲完全难以理解。而迎新会那边给出的解释也是一样的:钟表应用坏掉了。再怎么说这么些终端集体出这种bug的可能性都低到令人发指了,简直就是同样的几十个人连中了几十次彩票头奖的概率了,总不会是哪个黑客搞出破事又不留名吧?

       奇怪,真的奇怪。

       似乎是察觉到了关咲的不爽,迎新会里的一个小个子双马尾女生说话了。

       咲咲,今天穿得好帅啊?你要是个男的我就嫁你了,不对,女女这种事,也很常见嘛!”

       旁边的几个女生也附和了几声,诸如“就是,简直帅裂了!”“我也要嫁!不用当正宫,当个侧室就行!”一类的。应该是紧张了吧,话都说得很僵硬,关咲本来就有些不爽,现在更是尬得完全不想接过话头,所以一行人再次陷入了迷之沉默。

       嘛,也不怪她们,会紧张也是正常的。

       咲咲,暑假都干嘛啦?”有个普通身高,短发戴眼镜的女生问,稍微自然了一点点。

       还能干什么?成天都在回你们消息。一个个的简直没完没了了都。”

       短发眼镜女露出营业式的歉意表情,“啊,抱歉啦咲咲,大家都想早点认识你嘛,是不是打扰到你啦?以后不会啦,啊,但是不代表大家不喜欢你了哦!”

       以后看准时间就成,不然在玩游戏的时候总有消息发过来,真的够烦人的。”

       那,咲咲一般什么时候玩游戏呢?”

       哪天来我家里玩玩不就知道了吗?”说着,关咲转过头盯着那个女生的双眼,微微一笑。周围的女生们立刻发出了起哄的尖叫声,关咲在这片尖叫中收回目光。

       真是,一群蠢货。

       迎新会,全名为“热烈欢迎新同学关咲加入三高委员会”,是在得到关咲要去三高的信息时,三高学生们建立的组织。除了高三外,全校约百分之十五点六的同学都入会了。以会长及其关系人为主的先期交流组首先与关咲进行了接触,以“适应新生活”为由,在暑假中频繁尝试与关咲建立关系。对于这种事,关咲倒是也能理解,毕竟这个时代,学校提供的已经不仅是知识,所谓的社会资源也成了学生的必修课。虽然都是些蠢货罢了,但老实说关咲还是蛮享受被蠢货包围着的感觉的。除了能衬托出自己的光辉高大,更重要的是,热热闹闹的不管怎么说都不错嘛。

       因为除了这帮蠢货,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会长,找个人给大家买点咖啡吧。”关咲随口向着会长疑似所在的方向说。会长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上做出了回应:“哦哦,燕儿,去买十二罐咖啡回来。”

       被称作燕儿的是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她听到后便立刻一路小跑进了最近的一家商店,片刻后拎着一个塑料袋走了出来。袋子里面装的都是罐装的咖啡,燕儿把其中四罐给了关咲,剩下的给自己在内每个会员都分了一罐。大家都拉开拉环喝了起来,关咲把咖啡都揣进了风衣的口袋里,打开终端机,转给燕儿远超所花数目的钱。

       咲……咲咲,这个太多了……”

       关咲从风衣口袋掏出一罐咖啡,拉开拉环,一口气喝得一滴也不剩,把罐子随手丢到了路边的一个垃圾箱。

       特地为了来接我,大家也不容易。多的钱你们就当活动经费得了。”

       燕儿没说话,会长在一旁说:“什么经费不经费的,咱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了,总说见外的话可不行。这样,多的钱大家中午一起出去吃一顿,怎么样啊?附近有家茶餐厅,很不错的。”

       好啊。”关咲淡淡地回应。

 

       大家都喝完了咖啡,就默契地开始往学校走了。被一大帮人前呼后拥着上学,关咲已经习惯了。按常理来说,每次应该都会有一种快感的,但也许是今天那个莫名不爽的原因吧,除了越来越不爽之外,并没有其它感情了。真是——

       真是怪事啊。”短发眼镜突然说,“咲咲,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了,你真的不觉得热嘛?”

       关咲很确定,短发眼镜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关咲今天的这一身,怎么看都和盛夏格格不入。最明显的就是那件怎么看怎么厚实的超厚实纯黑及膝呢子风衣了,虽然现在是开襟穿着的,但放在冬天都能完全抵御严寒的厚度无论如何都不像夏天的衣服。里面那件黑色t恤倒是符合季节,黑色热裤和裤袜的组合也算能够接受,但是那双一看就让人觉得会出很多汗的平底靴应该不属于这个气温。而且再怎么说,除了绑头发用的皮套是红色的,关咲的一身衣服都是黑黑的,怎么看怎么吸热。

       不热。完全不热。”

       嘛,确实是不热啦,虽然给一般人穿估计早就中暑进医院了,不过嘛,关咲既不是一般人,也算不上是一般人啦。冷热什么的,随随便便就解决了。

       诶?真的吗?这看上去很厚啊……”

       实际上也很厚哦!

       我算是寒性体质吧,平时不裹多一点感觉凉飕飕的,现在这样还行。”

       一脸“就是如此,完全没问题”的表情,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谎言。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是觉得这样很帅而已啦,不过要是从实招来的话,绝对会让人觉得很奇怪,那样就很麻烦不是嘛。

       咦?唔,我懂了,咲咲,你这几天是不是那个来了啊?”小个子双马尾说着,从包包里掏出一包东西,貌似是某种姜茶一类的。这家伙,准备得倒是很周全嘛,关咲想着,虽然茶是用不上啦,但是避免了解释的麻烦,还是蛮不错的。

       什么啊,说得这么直接,不要揭穿好吗?”这样说着,关咲拿走了那包茶。

       咲咲,真是辛苦你啦,开学第一天还赶上那个……不过这个时间,很多假期不是很辛苦嘛?”会长似乎要来搀扶关咲,关咲以微妙的加速避开了。

       嘛,就是那样啦。简直没过过几个像样的假期啊。”虽然避开了手,但接过话头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说起来啊,咲咲,你为什么会来三高呢?”短发眼镜抛出了新的话题。

       离家近啊。”虽然听上去难以置信,但这确实是主要理由就是了。

       诶?咲咲不怕来这种高中耽误以后的发展嘛?”

       亏你还是三高人哦!”

       短发眼镜抛出了理所当然的问题,立刻被会长敲了额头。

       嘛,对我倒是没什么影响。”虽然一样听上去难以置信,但这也是实话。

       哦哦,咲咲以后是不是要留学啊?”短发眼镜给出了符合预测的猜测。

       嘛,差不多反正就是那种感觉啦。”虽然差不多的只有“离开”而已。

       接着便是一片的赞扬声。

       说起来,咲咲,你留学的话,打算学什么专业啊?”短发眼镜继续问。

       电子工程吧。”

       诶?感觉好可怕的专业啊?”

       还好吧。你用的终端就是电子工程的产物哦,这么想就很亲切了吧?”

       短发眼镜的眼神似乎是在表达她以后再也不敢用终端机了,虽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这个时代,离开终端机简直活不下去嘛!虽然现金还能使用,但商家找不出钱的情况已经很普遍了,有钱花不出去说的就是这种状况。就算是在贫困地区,终端支付都已经普及到了路边小摊了。

       又说了很多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各种没营养也不是很能打发时间的东西,那个被称作校门的东西终于到了眼前。仿佛在等待关咲似的,校门的栅栏缓缓退开。关咲站在门口,感觉自己一迈进大门,周围的同学就都会鼓起掌来。保安室门口站着的那个头发浓密的男人分外眼熟,十有八九是校长他老人家吧?然而关咲明明记得校长是秃头,估计是戴了个假发套吧。

       考虑着要不要偷偷制造点风把那个头套吹走,关咲迈进了校门。

       掌声雷动。

       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关咲,嘴角也要不住地上翘。满溢的虚荣感也暂时地让她忽视了那份久久不散的不爽。然而她刚迈出一步,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个场景了?

       那似乎是很久之前,埋藏在头脑中很深的地方的记忆了。关咲眨眨眼,怎么可能,虽然来过这个高中,但开学什么的还是第一次吧,既视感什么的,记得有个什么科普杂志提到过,是记忆的假象啊、大脑的自我欺骗啊一类的。不要管了吧。不爽的感觉持续地涌出,关咲这样想着。

       走在人群中,一边享受着注目礼,一边偷听人们的窃窃私语,这是关咲最喜欢做的事之一。每次都会觉得心旷神怡,连打游戏的风格都会变得相当飘然,如果是在工作前,那工作起来更是效率加倍。

       真的是她!关咲!真的来了!我还以为是挂个名而已呢!”

       早说让你进迎新会,后悔了吧?”

       哇!好帅!关咲我男神!”

       运动全能,成绩丧病,人长得漂亮,家里又有钱,这真的是和我在一个世界的人吗?”

       感觉在发光……虽然穿的是黑衣服。”

       不是我说哦,我感觉这妆挺薄,不,怎么看都是素颜吧!素颜都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你还是人咯!”

       看见就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希望了啊。”

       我和你说,关咲可不是单纯的超级学生这么简单!这家伙黑白通吃的啊!有一次,初二的时候,有个女生男友挨打了,请关咲来助阵,她一个人放到了五六个男的!初三的一天晚上,有个高中的想趁黑偷袭,被她绕到背后按在地上就揍,牙差点给打掉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啊?”

       嘿嘿。我就是那个偷袭的……”

       “……据说每天的流水是四位数,衣服一天一买,穿一天就不穿了。但是人家有修养啊,不穿的衣服不扔,都捐出去了。一开始慈善组织的还以为她是买衣服的,要帮她宣传呢。”

       不,那种传言就是假的了……虽然没什么存钱的计划,收入也确实有点高,但那种吃饱了撑的的生活关咲还是不会去碰的。

       本来以为那个怪物来了,高中生活就要被破坏得一塌糊涂了啊,幸好关咲居然也来了,怎么说也能把我们这些贫民从那家伙的魔爪中拯救出来吧?”

       关咲可不是为了你这种屌丝来的哦。”

       肯定的嘛,但是单凭她的存在这一事实就足够了。”

       你有的时候会突然用起莫名其妙的词啊?”

       你说,关咲和那个怪物谁厉害?”

       肯定是关咲厉害嘛,毕竟是连梓莘都不敢招惹的对手。喂,别抖啊?那个胡子很长的魔法师不是说过吗?给让人害怕的东西取别的名字,只会让它更可怕而已。”

       总觉得一下子来了两个超强的学霸,咱们校意外的稳了啊?”

       应该只有一个哦。那个怪物肯定是作弊的吧?成天在外面鬼混的小太妹怎么可能有什么成绩啊?家里应该是挺有钱有势的,一路走关系上来的吧。”

       真期待两个人打一场啊?”

       就是啊,关咲的架虽然精彩,但是怎么说呢,没悬念啊。两个人都没输过一场的话,简直就是矛和盾的对决啊!”

       不,那只会把房子掀翻吧。”

       虽然关咲是很享受这种有益身心健康的传言啦,但是正常的传言主角都应该是强大、很强大以及强大极了的关咲才对吧?但是传言中却混进了不和谐音。

       梓莘。似乎被称作“怪物”啊。

       听起来貌似是个不良少女的样子,但是成绩还可以,而且打架……从来没输过?别的不说,就算单凭这一点,关咲都不可能不知道有那种战绩的人的事。再说,能被冠以“怪物”绰号的女生,凭关咲的情报网怎么也会有一点了解啊?但是关咲完全不知道那种事。要不是今天听到传言,她可能还会继续不知道下去。这不正常。

       你们知道梓莘这个人吗?”关咲向跟班们抛出问题。

       本来会热烈地回答的跟班会会员们和会长一起沉默了。在那个瞬间,似乎连透过阴霾射来的阳光都冻结了。

       那个啊,咲咲。”短发眼镜说,“我觉得那个人你还是不要碰比较好哦?啊不,当然不是觉得你比不过她什么的,只是,怎么说呢……”

       梓莘很怪。”会长卷着鬓角的头发说,“那个孩子,怎么说呢……”

       不祥。”小个子双马尾接上最后的话。

       然后又是冻结般的沉默。

 

       在刻意感强到几乎难以忍受的尬聊中,关咲到达了11班的门口。

       喂,你们是高年级的吧?”关咲开口了。

       短发眼镜回答:“啊,是啊,怎么了?”

       关咲打开一罐咖啡,咕咚咕咚地喝得一干二净后,扫视了迎新会成员们一遍,“你们是要跟我进班级里去吗?”

       这才这才回过神来的迎新会员们依依不舍地和关咲告了别,一步三顾地离开了。

       回味着刚才喝过的咖啡的味道,关咲听着教室中的声音。同学们再正常不过地窃窃私语着,但这窃窃私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虽然就算关咲也不能听得清清楚楚,但所有的话语似乎都交织在一个人身上。要是关咲自己的话倒还没问题,但问题在于,这窃窃私语的对象似乎是在教室之内。

       关咲摸摸嘴唇,走进了教室。

       进入教室的瞬间,关咲闻到了一种味道。不同于家里各种茶叶混在一起的味道,也不是工作时浓烈到一般人会昏倒的铁锈味道,更不是什么食物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关咲想起了夕阳,使得她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教室内的窃窃私语也在那一瞬间停下,关咲确认了一下教室内的情况,同学们的表情看起来像是都同时意识到自己犯了某种错误,以及,只剩下一个位置了。

       这帮家伙,来得倒是挺快的。关咲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向仅剩的那个座位走去。说起来也怪,放到一般的时候,同学们都会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座位让出来,今天同学们似乎也都有让出座位的意愿,但同时貌似又有某种原因阻止了他们让座。关咲在他们的脸上看见了权衡:是讨好无所不能法力无边的关咲呢,还是避免付出某种代价呢?不过是换到那个稍微靠后一点的座位上吧,至于和关咲大人的满意相冲突么?

       走了一半,同学们的神态开始发生变化,似乎是给自己不让座找到了正当化的理由吧?一个个的脸上都显出安心。喂,靠后坐一点是那么令人担忧的事情吗?那只是倒数第二排吧?明明倒数第一排都坐满了好吗?

       终于,关咲抵达了仅剩的那个位置。后桌是一个梳着……不,那个头发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好好梳过的吧?总之是短发就是了,穿着相当朴素的女生。从她和右边那个相当不正常的距离来看,全班似乎只有她没有加入窃窃私语的行列,她面前摊开的那本书也证实了这一点。难道说,避免做她的前桌就足以让那些愚蠢的家伙放弃讨好伟大的关咲大人的机会?真是莫名其妙……

       关咲把背包放进桌膛,坐在不知是木制还是铁制的椅子上,摸摸嘴唇,从口袋里掏出一罐咖啡,转过身去,把咖啡磕在后桌同学的桌角。

       给你的。”她本想这么说,然而就在她放下咖啡的一瞬间,关咲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不是在梦里梦见,而是亲身经历过,这种程度的真实感。不过关咲之前虽然来过这边,但教室什么的完全没有进过,更不要说给人递咖啡了。又是既视感?

       不爽啊。今天真够奇怪的,不管是自己还是其它。说起来,关咲一般也不会给不向自己搭话的人递咖啡的,但刚才几乎是没思考过就拿出咖啡了。算了,不管它,就当是一时兴起吧。

       给你的。”关咲这么说了。

       谢谢,我不要。”那个女生看着书,用恰好能让人听见又不会在教室里显得太大的声音,头也不抬地回答。

       给出咖啡被拒绝什么的,还是有生以来以来的第一次啊。

       嘛啊,以后都是同学了,就当见面礼了。”

       不用。”那个女生看着书,用和刚才一样压抑而冰冷的声音,头也不抬地回答。

       还没等关咲说什么,突然有一个男生站起来,朝着那个女生吼道:“关咲给你咖啡你都敢不要,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我和她说话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插嘴了?”关咲立刻将不爽向该男生倾泻。本来想讨好关咲,反而被关咲骂了,男生一脸委屈地坐了下来。

       哎呀,没事,收下吧收下吧,都是前后桌,客气什么。我叫关咲,关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关,咲是关加一个口字旁的咲。”关咲把注意力转回女个女生身上,语气不自觉地友善了许多。女生一时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想回答、在构思回答的语言还是在等关咲接着往下说。

       梓莘。”过了一会儿,那个女生看着书,头也不抬地回答。

       梓莘……梓树的梓,莘莘学子的莘?”话一出口关咲就有点后悔了。没过脑子就说出那种好像小说角色的名字,正常人都不会那么取吧?

       对。”梓莘看着书,头也不抬地回答。

       还真对了啊……这么一说,梓莘不就是刚才听到的那个杂音吗?

       刚发下书就研究上了,很刻苦嘛。”完全是没话找话。

       梓莘看着书,头也不抬,没有回答。

       不爱喝咖啡吗?”

       不想拿别人的东西。”梓莘看着书,头也不抬地回答。

       没事没事,大不了下次请我喝就是了。”

       我请不起。”梓莘看着书,头也不抬地回答。

       哎,不要那么冷淡嘛。”

       你打扰到我了。”梓莘看着书,头也不抬地说。

       关咲耸耸肩,收起了咖啡,转了回去。一般来说,碰到这种情况,关咲早就炸毛了。但是对于这个梓莘,她不但没有感到不快,相反之前的不爽还消退了不少。

       真是怪事不断啊。”关咲默默说。当她注意到的时候,教室已经再次被窃窃私语占据了。

       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关咲打开了终端,定制的红色全息界面出现在半空。关咲随手启动了一个漫画应用,发现有新的推送,是几部纸媒转全息的旧作。关咲从中选了一部看起来更有趣一点的看了起来。

 

       前期的铺垫过于冗长,而且让人看得莫名其妙,不过倒是不觉得无聊,这是关咲看了一点之后对那部漫画的评价。作出这一评价的下一刻,一个人走进了教室。那人长得又瘦又高,虽然很明显是个男的,脑后却扎了一个小小的马尾辫。像关咲这种做过处理的就算了,在这种怎么说都是有点热的夏天,这个男的居然穿着长袖的蓝衬衫,外面还套了一件研究员穿的白大褂。从他脑门上那些细碎的汗珠不难看出,这货其实根本热得不行吧?

       那个男的进了教室之后立即走上了讲台,扫视全班,目光会在每个人的右边稍微顿一下。这个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看全班同学的个人资料,不过奇怪的是,这男的面前没有投影啊?当把全班都看了一遍后,这人微笑了一下,随后他的面前便出现了KADIO的投影标志。就关咲可见的而言,同学们基本上都吃了一惊,但那个男的从容得很,仿佛就是在说“投影是我开的”。虽然安全措施也就那样,不过一般人确实很难黑进那个等级的投影仪,光是绕开终端的限制协议都够排除十分之九的人了。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货有投影仪的使用者权限,加上他应该是能调取学生的信息,难道这货还是个老师?光那个头发都不像吧!

       嗯……咳咳,同学们大家好呀,我叫沈沉,沈是沈阳的沈,沈是沉默的沉,今后就由我来担任同学们的班主任一职。”这个自称沈沉的男子在说话时眼睛一直在往右瞟,那是典型的看全息投影题词的动作,但是他面前依然没有投影,而且这货还真是老师啊!

       那个,老师啊之前是在一个小研究所上班呢……啊哈哈,最近放了一年的假,校长说无论如何也要让我回来给新一届的同学们上上课。我一想,闲着也是闲着,赚点外快啊也不错啊,我就答应了下来。”

       研究所?回来?关咲想起,说起来,之前听迎新会那帮人把自己和一个前好几届的一个人比过,说他也是天才啥的,该不会就是这个沈沉吧?对了,这么说来,他那个不用显示投影就能看见消息的行为也能解释了:在Marcohard新一代的神经植入式终端的试用者名单里,关咲确实见过一个两个字的中文名字,当时还因为“沈”和“沉”长得太像,多看了两眼呢。

       就在关咲思考的时间内,有的同学已经猜到了沈沉的身份,立刻开始一脸兴奋地左顾右盼,随着越来越多人发现,本来安静的教室大有开始沸腾之势。

       嘘。”沈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同时,一个超大号的停止手势的投影出现在了沈沉的头顶。这虽然因为吓到了同学们而使得教室安静了一秒钟,但随后教室内就爆发了炸楼般的欢呼声。全息投影在日常生活见得也不算少了,但除了像关咲这样的科技宅,一般人确实很少能见到这种级别的全息投影。说起来啊,用这么高级的设备就为了教学,校领导的脑子怕不是烧掉了。就算你敢买,又有几个老师会用的?虽然眼前那个家伙勉强能算一个就是了。

       老师我呢确实就是那个沈沉,但是你们也知道嘛,这个学校的宣传方式还蛮不着调的,稍微擅长学习一点就能被说成是天才什么的,老师我也很困扰啊……再说,就算我真有那么一点点微小的才能,在教学上的话,我连一天的师范课程都没上过,读书的时候也没给同学指导过,教学效果什么的还希望大家不要报太大期待,毕竟期待越高,失望越大嘛。”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同学们的热情似乎有增无减。沈沉似乎摸到了那台投影仪的门道,给自己的讲话加上了十六国语言的实时翻译字幕,显示在了黑板上。关咲悄悄用终端扫描了一下,翻译中基本上没有语法问题,句意也正确。虽然这几年AI的技术突破经常发生,不过能达到这个水平的翻译软件在民用领域还难觅踪影。该说真是在那种含糊其辞的研究所工作过吗?沈沉还真有点不一般的东西。

       总而言之,我给大家做班主任不过就是给校长搭把手,教学上呢我还要和同学们共同进步,班级建设上可能就要更多地依赖同学们了……哦对了,说到班级建设,咳咳。”沈沉清了清嗓子,用全息投影在自己背后造出了两块大幕布和一个老式led显示屏。“我宣布,三高高一11班第一次班级大会,开幕!”

       话音刚落,大量的全息投影鸽子从右边的墙上钻出来,扑腾着翅膀飞出窗外。女同学们一齐发出了尖叫,男同学们一脸兴奋地交头接耳,还有几个人装模作样地正襟危坐,好像自己上了新闻联播似的。

这场所谓的班级大会由沈沉在被装饰得神圣庄严的教室里活泼幽默地主持。

       第一个环节是自我介绍。是因为气氛已经炒得很好的原因吧,同学们说得似乎都蛮多的,不过轮到关咲的时候当然就不一样了。

       关咲。”关咲故意非常不耐烦地说。

       沈沉用期待的表情看了关咲约摸十秒,才问道:“然后呢?”

       我说完了啊。还不认识我的人,在这个城市应该不存在吧?”

       话是这么说。关咲……你就是那个考了全省前一百的关咲吧?不愧是天才嘛,特立独行够到位的。我看看啊,喔唷,下一个,压轴的同学也是天才嘛,所谓的人以类聚对吧?梓莘同学,你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

       关咲突然有一种给这个老师点蜡的冲动。

       梓莘站起来的时候,关咲感到背后吹来一阵凉风。虽然没看到梓莘的脸,但关咲从那种威压感推断出梓莘此时脸上的表情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友善。自我介绍一下而已嘛,有必要这么紧张嘛?从刚才就想说了,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社交障碍?

       希望大家能过上平静而安全的高中生活。”梓莘以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讲出了这种本来还蛮温柔的话。

       你不在就平静而安全了。”某个男生在下面说。沈沉用全息的大铁锤砸了他。关咲偷偷瞟了一眼,听见这话的梓莘没有动摇,依然是一如平日的面无表情。

       一……一如平日?关咲有点奇怪自己怎么会这样想。嘛啊,也许是因为从见到面以来,那孩子一直摆着一张臭脸的缘故吧。

       第二个环节是选举班干部。那个全息老式LED屏幕似乎是用来统计票数的。每个人的桌上都凭空多了一个全息的投票器,每到一个职位,想竞选的同学每人可以做一个拉票演讲,然后同学们通过点击投票器上候选人的名字来投票。

       毫无悬念地,关咲当选了班长,尽管关咲的拉票演讲只说了七个字。

       在只剩下一个卫生委员的时候,沈沉再次做出了让关咲想点蜡的行为:以“要全面发展嘛”这种政治正确又不那么正确的理由强行把梓莘捧上了卫生委员。喂,老班,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按照目前的情况看,班里这帮熊孩子对梓莘那微妙的态度,梓莘这个卫生委员完全没法开展工作,最后会肯定变成光杆司令的吧?完全搞不懂沈沉在想什么啊喂!

       关咲并没有回头看梓莘,但在沈沉宣布梓莘职务的那一刻,她似乎能听到青筋暴起的声音。嘛,反正沈沉估计也是奉了校长之命吧?毕竟两个远超分数线的“天才”考了进来,却没个一官半职什么的,确实会有人看不过去就是了。

       最后一个项目是制定班规。由沈沉一条条宣读,同学们按虚拟投票器来投票。都只是普通的班规啦,基本上是全票通过。

       那么,我宣布,11班第一次班会,胜利结束!”

       除了关咲和梓莘之外,所有人鼓掌。沈沉一脸得意地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以为沈沉还有事要说的同学们慢慢静了下来,盯着沈沉,沈沉举起双手,在头顶交叉,接着用力下挥——

       放学!”

       欢呼声掀了楼顶。夸张的修辞手法。

       关咲关掉一直在看的漫画,站了起来。本来还想再问一次梓莘喝不喝咖啡,一回头却发现梓莘已经快溜到门口了。这速度相当的不错嘛?不过沈沉似乎是早有预谋外加早有准备,用整个班都能听见而又不显得太大的声音说:“梓莘,你和关咲放学留一下。”

       梓莘面无表情地走回了座位。关咲试着去看她的眼睛,发现她的刘海巧妙而彻底地遮住了左眼,而且从剩下的右眼中,关咲读不出任何感情。当然不是只能看到一只眼睛的问题,如果是本来就没什么感情,那只眼睛应该是没有光的。梓莘她,应该是刻意封闭了自己吧?果然是社会交流障碍?还是后天的?考虑到同学们那个异常的态度,怕不是校园暴力哦?

       一般来说,这种事关咲是不会去管的,不过今天她想破个例了。反正最近也很闲。这样想着,关咲又打开了那部漫画。

       当目送了最后一个同学走出教室,沈沉叹了口气,活动活动脖子,走向了关咲。关咲并没有出于礼节地关掉漫画。

       那个,让你俩留一下,我想你俩也应该能猜到是为了什么吧?”

       不,完全猜不到,好神秘啊,老师你究竟要说什么呢。关咲非常想这么说。

       啊,当然不是学习的事,你俩的成绩,怎么说呢,校领导还是很放心的。”

       那可真是太荣幸了。关咲非常想这么说。

       主要是呢,老师要跟你俩聊聊人际关系的问题……梓莘你在听吗?”

       关咲能感觉到梓莘非常轻地点了点头。

       嗯,梓莘你,怎么说呢,嗯……在咱们县的教育界也算有点知名度吧?我想具体的情况你也比老师清楚,学校的意思呢,是这样的,就是咱们上了高中了是吧,学业什么的是第一位的。你们俩这次能来,对咱们学校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绝无仅有的好机会,学校呢,希望你俩能把学校的风气带动起来。关咲啊,老师知道你学习好,人缘也好,梓莘这边,怎么说呢,我听校长说啊,你呢,可能冒犯了啊,总是被欺负……说来你也很厉害的嘛,我们那届以前也有个学习很好的同学,是个男生,后来因为校园暴力直接成绩直线下降,你这边能保持很好的学习成绩,了不起了不起,咳咳,那个啊,关咲你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帮帮她?”

       老师你情商没长全吧?关咲非常想这么说。

       嗯,了解了,我会尽力而为的。”想归想,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梓莘,以后和关咲也是同班同学了,你俩又是前后桌,我觉得你完全可以稍微依靠关咲一点嘛。虽然,怎么说呢,关咲看起来蛮……酷的,但是老师和她一说,她就爽快地答应了,说明人家性格还是很好的嘛,我觉得关咲能把你保护好的。”

       梓莘抬起头,注视着沈沉,面无表情地笑着说:

       谢谢老师关心,也谢谢关咲。”

       关咲认为,就算是迟钝如沈沉,也应该能理解梓莘没有说出的话:

       但我不需要。

       哦哈哈,不客气哦,那,你们两个可要好好相处啊,有事要和老师说哦,那接下来没什么事的话,你们两个也可以走了。”沈沉笑得眯上了眼睛。

       不,完全没理解啊。这老师是不是脑子全长到科研上了?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不过关咲还是忍耐住了。

       听到“可以走了”,梓莘立刻拎着一大包的书走出了教室。关咲和沈沉对视了一眼,后者露出了“加油哦”的笑容,关咲叹了口气,关了漫画,也走出了教室。

       沈沉推了推眼镜。

 

并不愉快的ID君在华山论剑时惨中面目全非脚.-2节操

注释
铃Beru 铃Beru 100.00节操 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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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小时前, 風玄如歌 说道:

有些地方刻畫得非常細緻,有種如在目前的感覺w

有些地方則使用了留白,給予了讀者非常多的想像空間w

在這兩種手法同時使用的時候,確實帶給了我一種不一樣的衝擊感呢w

确定不是因为我功力不够该写的没写吗(笑

并不愉快的ID君约寒幼藏出去郊游,结果被放了鸽子,只好抓住鸽子煲汤,小鱼路过喝了一口点了个赞并扔下5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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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感觉的话,觉得这种碎片化太强了,连贯性不好。

读起来的风格和悲伤逆流成河那种很像,但是你的却散的很厉害。

读了几次还是没有抓到重点的感觉。

虽然我可以整理出几个重点:年幼时目睹死亡,高中时压抑的经历。其中作为线索的童话,好像只说了一半,就插到现实。

像这类支离破碎型的文真的不是我的强项,我读着读着经常跳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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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分钟前, linjinhai 说道:

我的感觉的话,觉得这种碎片化太强了,连贯性不好。

读起来的风格和悲伤逆流成河那种很像,但是你的却散的很厉害。

读了几次还是没有抓到重点的感觉。

虽然我可以整理出几个重点:年幼时目睹死亡,高中时压抑的经历。其中作为线索的童话,好像只说了一半,就插到现实。

像这类支离破碎型的文真的不是我的强项,我读着读着经常跳壳。

果然还是把女主过去的经历集中起来说一下比较好吗……

过去的几个版本里都是那么写的,但是总觉得吃着饭突然跑马灯什么的不符合女主目前麻木的心理状态这样——

等等!

woc打字着才发现

mayamaya

这个不对头这个不对头

还是以前的版本比较合适

dalao指点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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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小时前, linjinhai 说道:

我的感觉的话,觉得这种碎片化太强了,连贯性不好。

读起来的风格和悲伤逆流成河那种很像,但是你的却散的很厉害。

读了几次还是没有抓到重点的感觉。

虽然我可以整理出几个重点:年幼时目睹死亡,高中时压抑的经历。其中作为线索的童话,好像只说了一半,就插到现实。

像这类支离破碎型的文真的不是我的强项,我读着读着经常跳壳。

用了和前几版不同的方式,在后半段补增了目前能交代的程度的故事,不过可能还需要调试一下。希望dalao评价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并不愉快的ID君约寒幼藏出去郊游,结果被放了鸽子,只好抓住鸽子煲汤,小鱼路过喝了一口点了个赞并扔下9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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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分钟前, 随便起个能注册 说道:

还没看:59468f7477e02_2_36:

然后发现召唤阵失效了

先补一下 @風玄如歌 @随便起个能注册

我完全不明白你補上自己的名字的意義何在(?

但是還是有意義的(?

,由風玄如歌修改

|風玄如歌在动漫资源区买下了无路的本子,结果在回家路上被警察叔叔查获,失去了-3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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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透
4 分钟前, 随便起个能注册 说道:

这个东西是可以复制粘贴的

下次想召唤我的话,复制我给的那个就好了:YangTuo_2:

原來如此w

其實我怎麼會不知道呢www

只是奉行着 「也須問過」 的精神w

,由風玄如歌修改

風玄如歌出去逛街玩被妹纸表白,戴上眼镜一看是恐龙版的.-2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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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 2018/3/10 于 PM10点55分, linjinhai 说道:

我的感觉的话,觉得这种碎片化太强了,连贯性不好。

读起来的风格和悲伤逆流成河那种很像,但是你的却散的很厉害。

读了几次还是没有抓到重点的感觉。

虽然我可以整理出几个重点:年幼时目睹死亡,高中时压抑的经历。其中作为线索的童话,好像只说了一半,就插到现实。

像这类支离破碎型的文真的不是我的强项,我读着读着经常跳壳。

dalao,果然我觉得还是原来的合适一点,不然怎么插气氛都觉得不合适,而且一章会拖得太长,要说的话应该会和原来一样在第四章交代梓莘的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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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小时前, 并不愉快的ID君 说道:

dalao,果然我觉得还是原来的合适一点,不然怎么插气氛都觉得不合适,而且一章会拖得太长,要说的话应该会和原来一样在第四章交代梓莘的过去吧

en, 最近才可以上网,所以很久都么有上来看了。

写作手法不是我的强项,我只能说出身为一个读者的感想而已,所以不用太过在意,一般来说作为参考就好。如果希望写作手法精进,或许应该找写作手法比较厉害的人去让他们评价会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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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空无一人的街

 

 

 

       梓莘走着,比散步要快上很多,比最习惯的速度快了一些,也比赶路稍微快了一点,要说的话,简直像是要从什么东西那逃开一般。

       装着书的布袋,提手紧紧地勒紧了手指。很疼,但是其实也不过是那种程度的事而已,又不会让手指受伤,而且就算手指受伤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比起担心那种事,她更愿意感受这份疼痛,尽管它是如此微不足道,但是仍然是一种疼痛。

       真傻,梓莘想着,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同情者,或者是想要骗取她的信任以期将她伤得更深的人罢了,有什么可在意的呢?是那套不合季节的,也许是crossplay一类的的黑衣吗?还是那副一无所知地凑上来的表情吗?还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铁锈味吗?也许是因为一项,两项,或者是全都有,也可能是全都没有。梓莘完全不清楚,那种事她从来就没有清楚过。她唯一清楚的是,,那个人和她之前所见的一切人有着不同,不是相貌,穿着,习惯等等的不同,而是更深层次的,涉及到本质的不同。

       真傻,梓莘想着,本质。比起那种东西,还不如想想水龙头的问题来得有意义一点。已经走出了校门,再走几步就是十字路口,梓莘稍微犹豫了一下,转向了和住处相反的方向。

       还是买了吧,水龙头。

       虽然毫无道理并且不合逻辑,但是学校附近的这条小街上并没有什么补习班,而是开满了卫浴店。虽然在回住处的路上也有一家小小的五金店,不过在这里买的话应该可以买到质量稍微好一点的水龙头,从长远上来说节省了开支,梓莘是这么想的。

       小街的历史和创业路几乎一样长,从创业路还不叫创业路的时候就开始了,然而大概是在学校旁的原因吧,小街的环境比创业路好一些。比起创业路四分五裂、坑洼不平的地砖,小街的地砖排列整齐、色彩似乎也鲜艳一点。小街的行道树比创业路的也要密一些,即使没有充足的阳光,柳条依然长到了离地面只有两米不到的长度。不过有更好的地方,当然也会有更差的地方。该说是设计不周吗?仓库区前面的道路也被变成了人行道,因为都是卫浴店的关系,送货的卡车都很重,仓库区前的人行道已经被卡车压毁,现在变成了一条水泥铺就的临时道路。而一般到卫浴店的都是新装修的业主,看中了这个群体,打零工的民工大量地聚集在这条街上,摆出个牌子后便席地而坐,或是打牌或是睡觉,将人行道占去了一半,加上不时停在人行道上的小型货车,本来就不宽敞的道路变得更拥挤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就算是有城管的巡逻车来了,应该也能看到民工们的身影,但现在别说民工,就连一个行人都没有。虽然这条小街除了它自身并不通向任何一个地方,这座城市的房子怎么想也不会卖得很好,但是所有民工同时消失什么的未免太过夸张。总不会是有哪个吃多了饭的富人突发奇想,雇佣了所有农民工吧?就算真的有那种富人,那种富人又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呢?

       不过其实农民工在与不在,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而已。农民工在那,梓莘还是要去买水龙头;民工们不在,梓莘一样要去买水龙头。在与不在,对于梓莘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就像对于这个世界,梓莘在,世界也照常运转;梓莘不在了,世界也会照常运转。梓莘在与不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区别还是有的。梓莘想着,没有我的世界,一定比现在多一点幸福吧?不用很多,一点点就可以。

       梓莘踏进了第一家卫浴店。店里很宽敞,墙上挂满了不锈钢的水槽、灯一类的。进门的左手边是收银台和导购台,但是现在没有人在。梓莘继续走进店里,里面的三面墙壁一面依然是水槽和灯,两面挂满了马桶。这里也没有人。

       有人吗?”梓莘试探性地向着一扇似乎是库房门的门喊了一声。等了一小段时间后,既没有人回应她,也没有人从那扇门中走出来。店里似乎空无一人。总不会是和民工打起架了然后双方都被拘留了吧?

       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梓莘走出了店,走向下一家。

       下一家店没有把马桶挂在墙上,而是似乎精心设计过似地摆在地上。店里装着米米的墙,装饰灯的黄光打在墙上,营造出了用来吃饭也没有不合适的气氛。这家店里还摆着几乎全透明的茶几和欧式的椅子,要不是摆了那么多马桶,也许真的会让人觉得是一家咖啡厅吧。不过装饰什么的都无所谓,梓莘并不是那种他们做出这样的装饰所要招揽的顾客,虽然做出这种装饰的人又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如果是打架的话,旁边的店也会受到牵连吧?这么想着,梓莘走向了下一家。

       意料之外而意料之中,梓莘走了接近十家店,无一不是店门打开,而店员不知所踪。一家两家也许是有什么突发情况,这么多家一起消失,实在找不出什么正常的解释。

       梓莘走出了第十三家店,没有继续走下去,而是一反常态地,抬头看了看。

       一如往日,灰色的天空。然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要说的话,平时的天空就像是浸没了城市的灰色之海,而今天,它却像是罩住小街的灰色圆顶。一丝不安出现在梓莘心头,梓莘刻意将视线从天空移开,转向来时的方向打算先回住处再说。

       是因为有些紧张吗?梓莘似乎转错了方向,看到的景物和继续前进的一样。虽然不觉得自己会记错那么简单的东西,梓莘还是转了身,却发现看到的和刚才一模一样。梓莘又转了身确认了一下,身后是和身前一样的街,一样的招牌,一样的路面。

       即使依然是夏天,衣服也不够清凉,梓莘仍然感觉到一阵寒意。难以名状的恐惧感揪住了梓莘的心脏,梓莘猛地转身,身后是和身前一样的街,一样的照片,一样的路面,没有行人,没有车辆,没有声音,没有移动的东西。

       甚至连风都凝固住了一般地滞着,扬起的尘埃一直悬在空中,久久没有落下,甚至连位置都不曾改变。灰色的柳条冻结了似的垂着,就算只是柳条,却有着千吨重的感觉,如果伸出手的话,就算用上全身力气,也许都不能将它推动。

       脚下的土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单薄。似乎地砖下面的土壤和岩石,乃至整个地壳都已经消失不见,而仅存的地砖也只是空有最上面的薄薄一层,其他部分连同其存在一起全部消失不见,就像地砖从来都是只有那一层而已。怎么想都没法承载一个人的重量,就算是已经很轻了的梓莘都不行,不,那种程度的话连地砖自己的重量都不可能承载的吧?但是就是好好地承载住了,就像本来应该存在的部分还存在一样,尽管理性知道那不可能承载住的,本来应该存在的部分也应该存在的,但是就是承载住了,就是不存在的,难以理解地,就是知道那种事,就像那种事本来就是理所当然一样。

       真傻,梓莘想着,那种事怎么可能。别瞎想什么了,水龙头什么的买的话就快去买吧,不买的话就快回去吧。回去?回去哪里呢?哪里可以被称作回去的地方呢?有什么地方能让她回去吗?不回去也无所谓,其实不管怎么样,去哪里都无所谓,去街的另一面也好,从来时的原路返回也好,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里,离开这条街,怎么样都好。水龙头什么的怎么样都好,老师同学什么的怎么样都好,所有的事情全都怎么样都好,只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的话——

       会怎么样呢?不然又会怎么样呢?

       远方传来了低沉的轰鸣声,梓莘下意识地回头,看见自己前方驶来了一辆卡车。什么啊,果然是神经疲劳过度,大脑自己乱想起来了吧?这样想着,梓莘松了一口气。水龙头什么的估计是买不到了,这样的话就先回家吧,反正其实那个水龙头坏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稍微有点不方便而已,不方便什么的,就是那种程度的事而已。那么先走吧?

       然而,明明是想要迈开步子,腿脚却完全移动不了,并非无法控制,而是在这时无法动弹,就像牛顿三定律一样,是这个世界不可改变的法则一样。所以梓莘虽然很疑惑,但还是并不很疑惑,就像提前知道了这个时候腿脚不能动弹一样,既没有思考理由,也没有觉得腿是能活动的,就这么等待着,等待这一瞬间的结束。

       不知道为什么,梓莘突然抬起了头,看着那辆卡车。那是一辆鲜红色车头的卡车,车头上覆盖着很厚的一层奇怪颜色的污物,因此无法看清车头的颜色。那层污物连驾驶室的挡风玻璃都遮住了大半,如果里面有驾驶员的话,一定会被挡住视线吧?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辆车根本不会有驾驶员,就像虽然看不清颜色,但是就是能看出是红色一样,是那种看都不用看就会明白的事。

       红色。卡车。

       卡车有什么好看的吗?真傻,梓莘想着,为什么要站着不动啊?别做那种毫无意义的事了,快走吧,去哪都行,快走吧。

       红色。卡车。红色。卡车。红色。卡车。我。

       我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吗?我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吗?我的过去有什么意义吗?我的现在有什么意义吗?我的未来有什么意义吗?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吗?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的话,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和我说过呢?如果没有那种东西的话,那么为什么偏偏就死不掉呢?死。我的死。我的死,有着什么意义吗?

       红色。卡车。我。红色。卡车。我。红色。卡车。我。红色。卡车。我。死。

       不知为何,明知道那只是一辆覆盖着厚厚的污渍的、一眼就能看出是红色的卡车而已,然而却又觉得那辆卡车并非卡车,而是死亡。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有着”死亡”的部分意义的某种东西,那并非一个概念或者一种象征,也没有传达什么东西,硬要说的话,看到它的时候,“死了”的意识立即形成了。就算它还没有撞上来,就算撞上来了梓莘也不会死,但是梓莘就是知道,自己死了。

       死。卡车。红色。我。红色。卡车。红色。我。卡车。红色。

       真傻。梓莘想着,怎么可能,那不过是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卡车而已,仅仅看一眼就知道那个被称作卡车的什么东西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爆胎事故,一头撞上人行道的。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看一眼就会知道的,不,就算不看,只要知道了那个被叫做卡车的东西是被叫做卡车的那个东西,就已经能够知道这种事了。然而即使知道了这种事,梓莘却毅然无法从那个东西上移开视线,不管是意识还是潜意识都知道那只是一辆普通的,绝对不可能发生爆胎事故,一头冲上人行道的被称作卡车的东西而已,但是梓莘就是移不开视线,就像如果不移开视线的话,那东西就会是一辆普通的,绝对不可能发生爆胎事故,一头冲上人行道的被称作卡车的东西。

       十。”

       十。在心里如此默数的时候,梓莘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九。”

       九。真傻。梓莘想,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数什么?

       八。”

       八。卡车的轰鸣声并没有随着距离的改变而变强。虽然是很让人意外的事但是梓莘并不感到意外。倒不如说,如果这辆被称为卡车的东西的声音会变的话,梓莘会觉得自己的头脑出了问题。

       七。等待。结束,或者说开始。”

       七。那是回答?还是疑问?

       六。”

       六。在这座灰色的城市中,如果还有这样的红色存在的话——

       五。”

       五。那也真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四。”

       四。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在神经的反射下成为梓莘能够理解的感觉。这声爆裂声既来自耳畔,又来自遥远的彼方,但是梓莘知道,这声爆裂声来自那个被称作卡车的东西的轮胎。绝对不会爆胎的卡车绝对会爆胎,这一点在知道那东西绝对不会爆胎的时候就知道了,理所当然得就像人被杀就会死一样。

       三。”

       三。就算站在这里,也不会让自己属于这里,或者说自己哪里都无法属于,因为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所谓的容身之地。然而我还是在这里,也就是说,我在我不应该在的地方,做着我不应该做的事,这是正确的吗?还是说是错误的吗?这个正确与错误,是来自那个地方的呢?

 

       一。”

       一。要说有什么一定要祈求的话,要说什么是绝对想要实现的愿望的话,要说有什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成的话,那当然是那个吧。所以梓莘笑了,看着迎面而来的卡车将一棵棵行道树撞得粉碎,木屑和树叶像翅膀般向两边飞溅着,仿佛卡车撞上的东西不会减慢它的速度,反而还让它变得越来越快。

       已经是这样的程度了,已经是这般的不幸了,如果说还有什么好事可以发生的话——

       零。”

       带我走吧!”

       那个覆盖着看不清颜色污物的鲜红色的被称作普通的卡车的什么东西一头撞上了梓莘,那一瞬间就将那具纤细身体内的全部骨头和脏器撞得粉碎,紧接着,带着梓莘的身体的卡车撞进了梓莘身后的墙,将车头顶着的躯体嵌进了墙壁之中。已经破破烂烂的那具身体在一瞬间的挤压下立刻支离破碎,血液和其他体液飞溅开来,在墙壁上和地上描画出了一朵烟花;骨头和肉在挤压下变成小块,有的随着血液飞溅出去,更多的则粘在了车头上,成为了那层污物的新的一层。

 

       二。”

       二。在那阻碍着视野的层层污物下,在车头的正中央,有一个很朴素的车标。梓莘看不见那个,梓莘也知道自己看不见那个,但她知道自己看过那个车标,不是在别的车上,就是这辆车的,在很久之前、不久之前、现在和片刻之后,看过这个车标。在想起这件事的那一瞬,既视感降临。梓莘想起自己经历过这个场景,面对过这辆卡车,然后,被无数次地撞成肉酱,涂在卡车的车头上。伴随着既视感,那无数次的疼痛也同时降临,但是因为那份疼痛是如此的超乎常理,以至于就算察觉了自己“正在遭受难以想象的痛苦”,梓莘依然不觉得有什么疼的。然而伴随着这既视感和无数次的疼痛,她知道了一件事:这辆被称作卡车的东西只是一辆普通的卡车,而且,不管它是什么,不管是什么,都无法为梓莘带来死亡。从头到尾,唯一真实的只有谎言而已。

       那种东西。

       一。梓莘拼尽了全身力气,向左手边跳开。

       零。卡车的车头擦着梓莘的鞋子冲了过去,一头撞进墙里。梓莘的身体后知后觉地做出了反应,因为感受不到的剧痛而抽搐起来,但是在梓莘起跳的那一瞬间,既视感和疼痛都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凭空消失了,所以身体慢了一拍的行动也仅限于在地上抖了一下,接着便什么都没有了。

       梓莘躺在地上,看着灰色的、穹顶般的天空。被撞飞的木块和树叶悬在天上,既没有落下,也没有继续飞行。在灰尘都静止住,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的小街上,在梓莘的视线中,只有三个东西在动。那两个东西在天上飞快旋转着,不时反射来一点光芒。梓莘突然明白了。

       这是命运吗?还是谁的阴谋吗?

       铁管锋利的断口插进梓莘的胸腔,刺穿心脏,深深扎进地砖里,把梓莘钉在了地上。只有一瞬,鲜血如喷泉般从铁管口涌出,造成了一场短暂的血雨,在周围灰色的地面上洒下了星星点点的红色。另外两段铁管随后击中了卡车车厢上的锁,车厢打开,里面是固定绳早已朽坏的,堆积如山的铁管。铁管随后倾泻而下,从梓莘的身体上碾过,骨头一根根地折断、粉碎,血肉和脂肪在巨大的压力下混在一起,成为黏糊的肉泥,均匀地涂抹在了地上和钢管的表面。

       在不到一眨眼的时间里,梓莘被埋葬于钢铁的陵墓之下。铁管碰撞产生的巨大噪音,掩盖了易拉罐撞击地面的轻响,和棕色的液体流出的声音。

       关咲站在结界中一处不高的楼顶,脚边倒着一个咖啡罐,没喝完的咖啡从里面流到了地上。


 

       如果说今天的怪事不断都是为这一瞬间做的铺垫的话,那么在这场无趣之极的人生游戏里,这也可以算作寥寥的有趣演出了。设下一连串毫无逻辑的怪事,挑动起那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心,再以这样精巧而荒诞的方法杀死梓莘来显示自己的实力,这样强得不像话的家伙居然舍弃身为恶魔的骄傲,躲进连最下级的杂鱼都不屑一顾的结界里什么的,除了有趣又能如何形容呢?也许那个恶魔有什么不为人知……好吧也不为恶魔知——的故事,甚至写成书的话也许就是一部传奇,但是对于关咲来说,故事什么的毫无意义,她所想的,只有杀掉那个恶魔而已。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所有猎魔人来说,猎杀恶魔都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即使某个猎魔人是甘地再世也是如此。那是所有猎魔人之间唯一的共同点,但这并不代表只有享受猎杀才能成为猎魔人,恰恰相反,他们都是因为成为了猎魔人才享受猎杀。

       关咲抽出一条耳机。之所以这样描述,是因为那对耳机十分特别,每只耳机上都有一条细线;两条细线留出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后再合成一根粗一些的线,粗一些的线又连到一个东西上,那个东西再连出一根更长的线,在那根线的末端是一支黄铜色的小棒。关咲塞上耳塞,把小棒插进一个转接头,再把转接头插入腰带上别着的支援机的通用接口,又调出终端界面,打开音乐播放器,找了一首古典交响乐,耳机中才终于传出乐音。

       随着音乐响起,关咲走向楼顶边缘,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即使只有六层,对人类来说也已经是相当不妙的高度了,关咲没有抵抗地心引力,理所当然地被拽向了大地,然后重重砸在了地面上。然而,双脚着地的关咲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似乎她刚才跳的不是六楼,而只是两级台阶罢了。不过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他一定不会感到奇怪——在他的脑中,关咲的身体在落地的一刻足以承受从那种高度下落的冲击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不管这件事有多么不合常理且有违科学与逻辑。

       关咲伸出右手,在空中做了个抓握的动作,理所当然地,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支一米多长、一头削尖的铁棍。关咲随意而毫无破绽地提着铁棍向前走着,哼着交响乐的调子,然而刚走了几步,她却又突然停下了。

       关咲皱皱眉,铁棍指向身前,扭头向右边那堆铁的坟墓看了过去。不知为什么,那堆铁管让人十分在意。关咲凝视着坟,坟并没有回以凝视,却散发着越来越强的违和感。那份违和感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关咲都没有及时想起产生违和感所代表的最明显的东西,而在她想起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一刹那,原本是金属材质的钢管突然变成了“某种颜色”的水晶般的质地。那个颜色无法用言语描述,连找出一个最相近的颜色都做不到,实在要说的话,那个颜色仿佛是紫色,但是任何见过那个颜色的人都会知道,那个颜色绝对不可能是紫色,就像太阳绝对不可能是地球。而现在,这种颜色的水晶正开始发出同样颜色的、耀眼的光。

       自由魔力产生违和。

       如果把一千节车皮的盐堆在一个普通人面前,他首先想到的绝不会是盐,因为那样庞大的数量以极高的权重否定了他对盐在数量方面的认识。同样的,产生那种程度的违和感所需要的魔力是关咲自身可用魔力的近千倍,在她的潜意识中,世界上不会同时出现这么大量的自由魔力。

       但是现在不是惊叹于魔力之庞大的时候了。闪光通常意味着魔力浓度进入临界,也就是说一旦这些魔力失去控制,不会自行消散,而是产生爆炸。浓度越高,爆炸的威力月强,而爆炸的破坏也不局限于将事物的分子打乱、变化,而是造成更根本性的毁灭……关咲甚至来不及想以这种速度,魔力爆炸达到沙皇炸弹的威力需要多少时间。她的想法只有一个:跑得越远越好。

       关咲一跃跳上刚才的房顶,没有一个多余动作就开始飞奔。说是奔跑,其实每次踏地,关咲都会跃出四、五米,所以她其实是在跳着前进,只是高度并不明显就是了。转眼间,关咲已蹿出四、五百米,而身后的光已经亮得像是第二轮太阳。又过了四、五百米,连太阳都已经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了,光已经强到消灭了阴影,以至于显得关咲身后的物体被吞入了光中。

       然后,在达到人脑所能理解的“亮”的极限的瞬间,光消失了。同一时刻,关咲停止了逃跑的脚步,单膝跪地,朝着光的方向伸出了双手。伴随着她的动作,关咲面前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几支铁棍,这几根铁棍先是悬浮在空中,接着就钉到了地上,棍体上浮现出暗淡的红光,关咲面前的空中便显现出一片近似红色的光亮。空中又接连出现铁棍、钉进地上,关咲面前的光幕也相应地变得更亮。其实这样的描述并不准确,关咲面前的光幕虽然会给人“很亮”的印象,但并非在发光。与铁坟的高浓度自由魔力不同,光幕中的魔力都已组成了“构成式”,只是由于构成的物质太过单纯,为了便于使用才有了“以亮度代表强度”的附加设定

       在三秒之内,关咲召唤出了近二十支铁棍,面前的防壁也有了五层之厚。在另一边,由坟转变为的、无论怎么看都是紫色,却又认谁都会觉得那并非紫色,而是某种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颜色的坟,就像在流动般,颜色深浅变化着。然后在下一瞬间,“内部”这个概念,在“水晶坟”这一存在之中消失了。达到了某个无可表述的浓度的魔力终于压碎了某些看似坚不可摧的东西,并引发了毁灭性的连锁反应,在晚于同时、早于之后的那个时间点上,“水晶坟”的存在崩溃了。

       连闭上眼都不能将其减弱分毫的、有着要将整个世界填满的气势的光把发出来。在那毁灭一切的光中,关咲是唯一的阴影。五重防壁十分勉强地阻挡了光的行进,然而在光的劣化下,单纯的防壁以惊人的速度崩解着。如果不是将构成式刻在了铁棍内部、关咲维持的是铁棍的印象而非防壁,崩解的速度将比现在快几个数量级。然而作为这个小把戏的代价,关咲不能直接修补防壁,必须继续召唤新的铁棍以填补因崩坏而产生的损耗。在巨大的压力面前,目前的修补速度已是杯水车薪,而紧接着光而来的就是洪流般的魔力所产生的强大干扰。由于直接作用于世界本身,防壁完全无法阻挡,关咲只有用身体接下。

       就算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关咲还是立刻就被击坠了。要形容的话,吃了一整瓶安眠药,又在宇航员用的离心机里转了一小时,而且怎样都不能失去意识,这种程度的痛苦乘以十倍,就是关咲的感受。在如此的冲击下,别说理智,连认知都消失了,就更不用说什么魔法了。防壁的完全崩坏仅晚于关咲失去意识后的几毫秒,之所以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也是使用了刻在铁棍上这种相对稳定的形式的原因。

       对于自保来说,几毫秒就已经勉强够用了。光的衰弱在防壁消失之前就开始了,在劣化了关咲的风衣后,光降到了仅仅是光的程度。在那之后,狂风将那件泛白的风衣吹成了粉末,关咲的马尾也被风吹散开,在风中摇曳着。


 

       窗外是,安静而满是阴谋与谎言的夕阳。那赤红的光透过玻璃茶壶投在桌面上,茶壶中的茶似乎都因此而变得更红了,好像喝下去的不仅仅是茶,而是混杂了夕阳与血的液体。

       但是毫无疑问,还蛮好喝的就是了。不,说是人间极品,不不不,说是只有梦中才会有的味道才对。然而即使是在梦中,茶的味道也是、冰冷的夕阳的光也是,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

       一杯茶很快就喝完了,快到夕阳的位置都没有任何改变。关咲当然还想再喝一杯,或者是仅仅喝慢一点也好,但她永远不会那么做。她们都说着,会有无数杯的茶,会有无数的平凡却并不无聊的日子,然而她们也都明白,未来也好,茶叶好,总有一天都会迎来终结。要是像“怎么喝都喝不够”一样一直喝下去,在气势上就已经完全输了。怎么可能让那种事发生啊?说到底,“自己坚信着,这件事便会成为现实”,魔法什么的,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

       所以相信着吧,相信还有数不尽的快乐的日子,相信这杯之后还有喝不完的好喝的茶。

       就算已然没有明天。

       关咲放下茶杯。玻璃与玻璃的碰撞产生了清脆的响声。

       哎,对了,我还不知道呢,这茶叫什么?”关咲问。

       嗯,叫什么好呢?干脆叫,夕阳,怎么样?”

       虽然是最讨厌的东西,但若是仅仅将名字附上,这个名字也变得有些可爱了起来,这就是所说的“爱屋及乌”吧?况且,这名字确实与这茶相性不错。不过就算这么觉得,关咲在嘴上还是要例行地毒舌一番:

       你当你是日本造姓呢啊?看见什么就叫什么,麻烦你过过脑子好不好?”

       嗯,那就叫夕烧好啦?”

       真当自己日本人啊!”

       说完,关咲便笑了起来,接着二人都笑了起来,在欢笑声中,在燃烧般的夕阳之下,小小的城市燃烧着。


 

       关咲睁开眼睛。眼前没有夕阳,只有灰暗的天空、和一片纯白的世界。虽然还能分清这个是这个、那个是那个,但是除了天空,结界内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这是刚才的爆炸造成的劣化现象,物体的性质中混入了“无意义”而变得不纯,只要受一点点的干扰就会崩溃,化作白色的粉末,一点点地彻底消失。

       也不是所有东西都变成了白色,关咲看看自己,身上还是一身黑衣,只是风衣不见了,连腰上的终端机都没有损坏,耳机里的交响乐也在正常播放。在这种状况下,只损失了一件衣服,该说是用掉了几辈子的运气啊?

       因为干扰的残留影响,关咲的头还痛得很,手脚也有些无力。但她还是很勉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召唤出了一支铁棍作为拐杖,一点点向爆心靠了过去。

       有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关咲想着,还有些许抽搐的嘴角也微微上扬。能做出结界、用诡异的手法杀死梓莘的恶魔,现在又高出这么一场简直是要摧毁结界的大爆炸,仅就消灭关咲而言,这一切未免太过铺张浪费。要么是那家伙完全丧失了理智,要么就是这一套夸张的组合拳只是用来挑衅的战书。不论原因为何,有一点是确定的:

       这家伙,强的离谱,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手,对抗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关咲从身体到心灵,完完全全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说到底啊,果然还是生命重要吧?如果对手是这种犯规等级的家伙,什么战斗的愉悦啊,身为猎魔人的责任啊,不过是不值一文的笑话吧?仅仅为了延长哪怕一秒的生命也好,现在应该立刻开始逃跑不是吗?但是关咲还是向前走着,不曾有一丝退却。支撑她的不是尊严,也不是本能,而是和刚才那段没头没尾的梦一起浮现的——

       约定。

       关咲想起来了,虽然应该没有那种对象的才对,但关咲知道,自己对一个与自己来说十分重要的人许下了一个万分重要的约定,以及,为了完成那个约定,关咲非拼尽全力,活到实现那个约定的时刻为止不可!

       而且要说胜机的话,这边也不是没有。

       魔法的发动要依赖意识,而人也是,恶魔也是,都有着名为“反应时间”的弱点。只要关咲能在对方有所反应之前贴近对方,那些强到作弊的魔法就会失去使用价值,而一只以魔法为主攻的恶魔,肉搏能力一定不如经验丰富、技术卓绝的关咲,到那时就是关咲的优势了!

       虽然还没有目击到目标,单丝要掌控那么庞大的魔力,不在旁边的话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目标一定还在爆心附近!

       说起来,引发魔力爆炸这招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一步臭棋了。如果不用这招,敌人可以通过提前布下情报节点来侦测关咲的动静,但在那种超大范围的强力干扰下,不可能存在任何魔法。关咲不禁有些得意,那种盲目的自大会害了你的,她在心中对那素未谋面的对手说。

       在前进的过程中,关咲的身体机能也在迅速恢复。当她离楼顶边缘还有十米时,身体的运动能力已经基本复原,头还有些痛,大概还无法承受太大的负荷。

       妈的。

       关咲暗骂,要是带着原初之桩就好了,用那个的话,打上一天一夜都没有问题,现在就只能速战速决了。

       关咲俯身贴近楼顶的边缘,向街上看去。白茫茫一片的街上除了一个与马路齐宽的半球状大坑之外一切正常,就在关咲这么想的瞬间,她注意到了在大坑的边上,有着一个人形的存在。那个人类外貌的存在一身纯白的西装,有着金色的头发,就那么毫无防备,双手插口袋地站着,背对着关咲。

       机不可失!关咲立即用魔力补强腿部力量一跃而起,跳起足有二十米高。在半空中,她又召唤了两支铁棍双手分持,接着便以数倍于g的加速度俯冲了下去。

       除了必要性地补强身体防止受伤,关咲主要增强了手臂的力量,当觉得差不多时,她猛地将手中的铁棍向目标投出,反冲将她整个人都往反方向推了出去。

       在投出铁棍的瞬间,关咲已在反方向生成了防壁作为踏板,她再次增强腿部,就那样再次在空中改变了方向,直朝目标而去。

       这就是关咲的杀招,由两波同一方向,又仅相差一瞬间的攻击组成的绝无防御可能性的一击。就算对手能挡下第一波,第二波攻击就相当于攻进了它的死角;如果对手选择闪避,投出的铁棍就会爆炸,不仅能破坏对方的体势,还能帮助关咲进行空中的姿态调整以进行追击。

       不过,似乎不用那么麻烦了。目标身边既没有魔法的迹象,目标自身也没有要做出反应的样子。看来这一击已经远超过目标的预计,达成了完美的偷袭!

眼前的景色一变。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关咲前一刻还默念着“赢了”,后一刻却突然飞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硬生生地撞在了纯白的灰色墙上。墙壁立即崩坏,化为了纯白的粉尘飘散在空中。关咲翻了几个跟头,将将还能爬起来,胸口缓缓传来一股略带尖锐的钝痛。

       在她的眼前,恶魔面朝她站着,身边飘散着红色的尘埃,那是关咲召唤出的铁棍因为过度损坏而失去“桩”的概念后自行崩解产生的魔力的碎片。在那片红色的尘埃中,恶魔举着左手,那只手中我这的不是召唤出的“伪物”,而是货真价实的武器——一把一米来长,没有护手的直刃钝头长刀。

       怎么可能!

       明明是精于魔法的恶魔,那家伙却用了刀?身上也没有一点魔法的迹象,还有胸口的这个痛感和那片魔力碎片……那家伙是先切开了第一波的两支铁棍,然后在一瞬间收回了刀,用那个钝头击中了我的胸口吗?关咲一边再次召唤出铁棍,一边尽量冷静地分析着。

       首先,虽然是伪物,但是作为属性之一,召唤出的铁棍的硬度是和正常的铁一致的。就算恶魔的刀是极其锋利的“魔具”,要想劈开铁棍直到铁棍存在崩溃也需要远远超过正常人类的力量,而把那种速度的刀拉回来所需要的力量更是难以想象,而正因为难以想象,关咲才没有觉得刚刚那招是破解她绝技的一种可行方法,然而事实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其次,刚刚从发动进攻到攻击到达,总时间没有超过一秒,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锁定自己的动向,判断攻击类型以及制定这种鬼知道能不能成功的我应对策略,至少关咲自己是肯定做不到的。

       那是何等可怕的力量和反应力啊!再加上那家伙还会魔法……这种不讲理的生物怎么可能存在嘛!而且光是拟人态就有这个程度了,如果这家伙用出本体……恐惧让关咲有些发抖。

       妈的!不行!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有强到这种地步的家伙啊!一定有的,快想想吧,在游戏里面,这种强到令人发指的BOSS总会有一个名为“弱点”的设定,只要瞄准那个攻击,就算实力相差多么悬殊,也可以打败它!所以想想吧,可能的弱点,弱点,弱点,弱点……虽然这么对自己说着,但是关咲的脑中还是空白一片。

       所以说啊,既没有系统提示又没有捡到过什么提过这货的书,怎么可能凭空想出这货的弱点啊!

       在关咲动摇的时间里,目标开始向关咲走来,手中的刀一直指向关咲。

       说到底啊,偷袭失败,能力上又比对方弱上这么多,还带着伤,怎么看都是巨大劣势吧?已经完全不用保守估计了,再乐观都会觉得今天一定要交待在这了吧?

       这么想着,关咲也将铁棍指向恶魔。

       然而,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完完全全不甘心!在与自己相差不大的对手之间你来我往的战斗中落败还则罢了,这种绝对的力量带来的胜负算个什么?自己那份欲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决意又算什么?驱使着自己迎其而上的那个约定又算什么?这是嘲笑吗?是来自那绝对力量的嘲笑吗?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决决对对地不甘心!

       那个啊——”恶魔开口了。

       然而关咲并没有在听,而是用尽了全部的气势喊道:

       去死!”

       关咲化作了黑色的的闪电,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冲向恶魔,左手的铁棍刺了出去,右手的铁棍则是向左横扫。恶魔从容地挡下了这一招,用的却是刀背,就这样与关咲形成了僵持。

       你听我说——”

       别的得意忘形了啊啊啊啊啊!”

       关咲手上加力,同时在恶魔的左、右、后、上四个方向各召唤了两、三支铁棍,这些铁棍经过了短暂的停滞便同时冲向了恶魔,然而这种程度的攻击也并不足以对恶魔造成威胁,对方的力量比关咲强了一个档次,在推开了关咲后,恶魔一刀便将所有的铁棍击落,再次将刀指向了关咲。

       关咲也再次冲了出去,与刚才相同,左手刺击、右手横扫。恶魔再次从容地招架,却挡了个空——关咲在全身灌注了大量魔力,在攻击抵达的前一瞬间通过非人的脚力,硬生生地一瞬间蹿到了恶魔身后!

       没有受到魔力补强的鞋子发出焦味,摩擦产生的热量烧毁了鞋底。完全没有在意鞋子的事,关咲挥下了手中的铁棍,然而即使这样的奇袭也不能奏效,恶魔在被击中的前一刻闪过了攻击,同时做出了反击的体势。

       这在预算内啊!关咲在心中默默地喊着,闭上了双眼。

       刻入了自毁术式的铁棍在关咲手中爆炸了。在生成时注入了冗余魔力的铁棍,其爆炸将产生一瞬间的干扰。虽然不及刚才那种夸张到不行的干扰,但效果还是有的:在一秒之内,关咲和那个恶魔,谁都别想行动!

       这一秒就是胜机。在恶魔的头顶100米,一支铁棍正以三马赫得分速度笔直地砸下!只要命中目标,就算是这种作弊的家伙,也让他非死即残!

       先于白光到达的事仿佛钉子打入脑中的剧痛,剧痛仅仅持续了一瞬间,便降低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关咲强打起精神,试图确定目前情况。

       在她眼前,恶魔也好,铁棍也好,仿佛从来没存在过,目光所及只有虽是纯白却仍然能看出这个是这个、那个是那个的小街,灰色的天空和漫天的红色尘埃;耳边的交响乐有点走音,但基本还算正常播放。

       赢了?

       在这么想的瞬间,仿佛被从头浇下一盆凉水,关咲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冷到身体甚至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关咲转过身。

       恶魔站在她身后,右手的刀指向地面,左手举着一支满是血迹的铁棍。在那血迹的尽头,是恶魔血肉模糊的手。

       与关咲一样,恶魔在瞬息之间向后闪身躲过了爆炸,接着再次发力,强行接住了下落的铁棍并冲到了关咲身后。

       听我说。”它说话了。

       无视了恶魔对话的态度,关咲再次召唤出了铁棍,向着恶魔举起。

       力量、速度、技术、魔力、武器,所有方面都落后于对方,不管是否愿意,关咲必须承认这是事实。如果是王道漫画,这时候主角应该爆发出惊人的潜能击退敌人吧?但这是虚拟世界之外、互相厮杀的无情的残酷现实。胜机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面对这种对手还能赢的话,这世界就没什么道理可言了。

       不过,嘛,反正都已经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世界了,反正都已经是这种时候了,就来做些不合道理的事吧。至少,得让那家伙流点血才行。

       抱歉啊。关咲向着不知其人的人道了歉,那个约定已经没办法履行了。接着,关咲用最大的流量调动起魔力。尽管手上传来剧痛,关咲也没有把一丝的魔力分给它们。她要佣金自己的每一分魔力,用最极致的力量宣泄完成自己仅有一“人”所知的谢幕。

       关咲后退三步,伸出了右手。数量近五十的铁棍同时出现在半空中,以半球形包围了恶魔。

       如果对方能同时击落大量飞行物,那么只要让飞行物多到它接不过来就好!一开始是20支,下一波是25支,在接下来是30支……越来越多的铁棍将以半秒一波的频率从空中的五十支中随机选出并砸向目标,它们的空位关咲会生成新的铁棍以取代。这种做法的魔力消耗极其负荷都相当巨大,若是以胜利为前提,如此空耗魔力无异于自寻死路,但在目前的状况下,这是最有可能伤到对手的方法!

       二十。

       仿佛投下烟幕弹,红色的尘埃爆发开来。毫无疑问,目标切开了全部的铁棍。

       二十五。

       尘埃更浓了。仍没有一支能够接近目标,而高负荷已经开始在关咲脑中产生一种“钝”的感觉。

       三十。

       新生成的尘埃促进了外层尘埃的扩散。在尘埃之中,恶魔选择了闪过两支铁棍,但依然从容。相比之下,关咲的情况并不乐观:“钝”已经升级为钝痛,而在钝痛中,又有一种尖锐的同,似有似无地出现在关咲的大脑深处。

       三十五。

       尘埃的生成减少了。目标变换了战略,从尽可能击落变成了击落部分以清出得以闪避的安全区。关咲的头疼愈发严重,锐通已由“若有若无”变为“显而易见”。更重要的都是,关咲对世界的认知正在一点点被削弱,一切开始变得有些像是梦境,连耳机里的交响乐都变得模糊不清。

       拜托了,这副身体,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

       四十。

       尘埃如暴雪般迎面而来,但就算没有尘埃遮挡视线,关咲也再不可能看到当下的状况。为了维持如此庞大的精神力,关咲的身体将几乎全部的资源都供给了脑。她的眼前已是漆黑一片,心脏以会令医生瞠目的高速搏动着,将养料和痛苦随血液一起泵入血管、流向全身。然而远超常量的负荷已然不是关咲的大脑能够负担的,与意识无关的部分也被迫参与进了魔法的维持,这种超出常规的状况给关咲带来了同样超出常规的苦痛——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嘶吼、轰鸣,将自己所能传达的最大的“痛”的信号传给关咲,但关咲并不会感到人和苦痛,因为她连感受这份以人类身体所能感受到的最大的痛苦的功能都不存在了,除了对术式的维护,她的全部意识都已经投入到了承担负荷上了。

       再,一点点!

       四十五。

       不行了。

       本来就是如风暴中的小舟一样的身体了,再加上更甚于上次的负荷,无异于实在暴风之外又加上一只克拉肯。已经不行了,彻底不行了,不是坚持与否的问题了,就像在杯中倒茶,不管杯子如何坚持,倒进远超那个容量的水的话,绝对会溢出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如果就这样任凭负荷占据意识,关咲连下一波的攻击都无法维持!

       不行了,这就是结末了,到最后,却连一场完美的谢幕都做不到了吗?

       悔恨。关咲那一抹仅存的意识感到了悔恨。

       不,要说的话,还有一个办法。

       五十。

       舍弃了最后的意识,关咲召唤出了一支铁棍,在其内部刻着最后的术式、注入了发动那个所必须的魔力。这样的话,就算失去了全部意识,最后的攻击也能打出!


 

       魔法是指,与世界的产生和构成相对,并非由全部的意识以共同认知的形式形成,而是由单个意识以自身之力对“世界”加以改写,可以说是意识的乖离性所产生的、对世界进行颠覆的、世界的最隐秘而最不合理的规则。作为使用这份力量修改世界的代价,施法者必须以自己的意识维持对世界的改变,直到术式完成,自由魔力按照对应的方式流动,成为世界的一部分为止,这一代价被称为“负荷”。

       关咲睁开了双眼。不,这个说法并不准确,虽然都是能再次看到东西,但关咲不过是想起了自己还有视觉而已。

       红色的尘埃已经散尽,眼前是灰暗阴沉的天空和一片纯白的,空无一人的街。在街的正中央,纯白色的金发恶魔举着刀。在那纯白的身体上,左肩的位置有着一道浅而长的伤痕,渗出的一点点血液甚至不能将周围的衣服染上颜色。

       做到了啊。

       头脑已经乱七八糟,连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都分不清楚的关咲想着。

       这样就结束了吧?孤独地守护着城市、孤独地与敌人战斗,然后孤独地在战斗中被杀,还真是普通而无趣的人生啊?

话说,如果是漫画的话,现在应该有个跑马灯吧?于是关咲回忆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成为猎魔人之前的生活也好,成为猎魔人的契机也好,什么关键的都想不起来,就像是从名为“关咲”的这个个体诞生开始,她就已经是少女摸样的猎魔人了。

       结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经过了多长的时间,甚至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她连一点疑惑都没有产生过,只是机械而盲目地一天天地活着。

       为什么?关咲想问,却找不到询问的对象。

       嘛,算了。她想着,反正人死了之后,意识也就会随之消失吧?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迎刃而解啊。

       所以这样就好了,只要这样就够了。

       恶魔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关咲面前,用那只满是血污的左手掐住了关咲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还说着关咲无法理解的话。关咲连“回话”这一行为都还没有回想起来,也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苦,便给了恶魔一个微笑。

       恶魔松开了手,在关咲开始下坠前便用刀尖猛地捅向了关咲的腹部。那西瓜刀一样的钝头并没有刺入关咲的身体,而是将她打飞了出去,直直撞在三米高的墙上,关咲的身体撞起一片白色的粉末,又摔在地上,再次激起一片纯白。

       恶魔走了过来,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对不起啊。关咲没来由地想着,闭上了双眼。

       交响乐放完了啊。

       好冷。

,由并不愉快的ID君修改
注释
铃Beru 铃Beru 150.00节操 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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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周后...
  • 4 周后...

虽然可能并没有什么人看,但是我必须说,这文我是不会弃的!就算饿死,从这跳下去,这文也是不会弃的!

 

(鸽了)真爽 【然而并没有

 

 

总之还会更新的,请相信我,第四章正在做了!(笑)

毕竟连不存在之剑21都更新了(笑)

并不愉快的ID君约寒幼藏出去郊游,结果被放了鸽子,只好抓住鸽子煲汤,小鱼路过喝了一口点了个赞并扔下5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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