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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伏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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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伏行客 发表的所有内容

  1. {:7_500:}好久没上论坛了,空空开始写版杀小说的话我也支持下吧
  2. 炉石吗。。。我还是继续万智牌吧
  3. 艾德尔冒险吧,一个个人制作的放置性网游(TROW也有专门讨论这个的版区)目测是没有内购之类的(至少我没碰到)
  4. 我的话,喜欢角色扮演和花时较长的策略游戏吧
  5. {:7_468:}吗,现在还在beta星系,楼主这个难道是打死章鱼怪后可进的呢个?(发现拿电子人对小麦点监视会黑某个动漫区版主。。。)
  6. (我1个月前的帖子居然还有人回复啊。。。){:7_533:}吗,一开始道教讲的就是性命双修,也就是又讲心又讲术。但佛教的确就是只讲心的。
  7. {:7_503:}吗。。。这期版杀我就是个酱油。。。(完全没感觉就结束了。。。)
  8. {:7_475:}可惜这游戏没美服导致我玩各种网速不给力。。。
  9. 这算是个老文了。。。内容是关于《Mage: The Ascension》里的升华之战,如果不知道的话呢么就少了很多乐趣。。。 TRAN-SCENSION 1829年10月 这世上有一场战争。 那是一场关乎真相与信念、现实与信仰的战争。参战双方为了全人类的心智与灵魂相互厮杀。他们紧握的武器不是利剑与长矛,也不是枪炮与炸药,而是词句与思想、理念与哲学。即便如此,战场上依旧尸横遍野,血流成河。① [①:摘自《Mage: The Ascension》中的第七章《A History of The Ascension War》,有改动。] 现在,他们要赢了。年轻的麦吉想。 他站在莱茵希尔②的月台上,看着那只钢铁巨兽沿着锃亮的铸铁轨道,吐着白色的蒸汽,咆哮着飞驰而来。人群在他身旁忘形地欢呼,恣意地向斯蒂芬森先生表达着自己的祝贺与赞叹。但麦吉什么也听不到,他只是盯着那只巨兽,一心想要击败它。 [②:为了证明蒸汽机车的实用性与可靠性,火车的拥护者于1829年10月,在利物浦-曼彻斯特铁路线上的莱茵希尔站举行了一场试车比赛。参赛的车辆中,只有斯蒂芬森驾驶的“火箭号”完成了全部里程。这场竞赛标志着火车作为一种交通工具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同时也彻底改变了现代交通。] 一点点事故就行。它或许会冲出铁轨,奔向周围的人群。或许会有几个人因此丧命,但这是值得的——为了全人类的心智与灵魂。 麦吉一面想着,一面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了自己的黑柚木魔杖。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回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导师芬布里埃正望着他。 置身在欢欣鼓舞的人群里,老头子显得格外的苍老与憔悴。他轻轻地握着麦吉拿住黑柚木魔杖的手,将它重新塞回了上衣口袋里。 “我们已经输了。”他的声音既忧伤又无奈。 这时,“火箭号”笨重的铸铁车身缓缓地停靠进了莱茵希尔的月台。人群争先恐后地挤向还在喷吐着白色蒸汽的火车头,欢呼着迎接一个全新的时代。而麦吉与芬布里埃则逆着涌动的人潮向后退去,接着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像是潮水里翻滚破灭的泡沫,没有人注意。 * * * 2012年10月 肖叔华百无聊赖地坐在冷冷清清的礼堂里,看着屈指可数的参观者在花花绿绿的墙报前的漫无目的地游来荡去。 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待在机房里,惬意地泡着绿茶,甚至在等待计算机输出结果前还能玩上一小会儿纸牌。但今天是公众开放日——这是省教育厅的新举措——在他们的督促下,高等院校正在变得“更具亲和力”,而“公众开放日”就是众多牺牲与让步之一。所以,整个下午,他都必须像个傻瓜似的坐在专家席上,等候着各式各样莫名其妙的化学问题。偶尔,也会有人装模作样地询问他的研究方向——这让肖叔华特别尴尬,因为绝大多数人从未听说过他所研究的领域,甚至还有些人不知道它的准确名字。 “您好,请问您是化学家吗?”在肖叔华走神的空档,一个剪着短发年轻男人靠了上来。他大约二三十岁,带着窄窄的灰方框眼镜,腋下夹着一只黑色的仿皮公文包,有些瘦削,但整洁的灰西服让他显得特别的精神——这套行头让他看起来文质彬彬,像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 “您大概可以这么说,我研究量子化学。”肖叔华回答到。“实际上,在你看来,我可能像是一个数学家,或者物理学家。”但是这样的回答显然不太友好,也违背了“更具亲和力”的宗旨,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相信我能够回答您提出的,化学方面的所有问题。” “喔,”年轻男人点了点头,“没关系,听起来你正像我要找的人。”他取下腋间夹着的公文包,与肖叔华友好地握了握手,接着将公文包摆在桌子上,从里面小心地拿出了一个简易文件夹。“我叫王贺。我来这儿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这个。” 肖叔华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将情绪直白地表达出来。他与同事们经常在公众开放日里接到千奇百怪的文件——绝大多数都是些异想天开的念头或发明——有些人总希望通过解决某个重要的科学问题,或是挑战现有的科学理论,一举成名。但这些理论往往是违背了既有理论的空中楼阁,或者是无视当代科学基本范式的自话自说。肖叔华或许乐意将这些“理论”当作取乐的段子,却未必想真地遇上一个固执己见的“业余科学爱好者”。 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打开了文件夹,简单地看了几眼里面的内容。文件夹里是几页有些卷边的稿纸,稿纸上潦草地书写着许多的复杂的等式与符号。起先,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上面,只是一心思索着编套说辞将来客打发走;但其中的一个等式依旧吸引住了他的注意。接着,稍稍辨认之后,肖叔华意识到自己正在阅读的是一连串量子力学的计算过程——虽然有些符号使用得并不规范,但他匆匆一瞥也挑不出更多的错误来。 “这是我的一个病人写的。”可能是察觉到了肖叔华的迟疑,王贺连忙补充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觉得只是他想象中的数学涂鸦而已。后来,我应用化学系的哥们说这像是什么理论化学方面的内容,所以我想找个研究化学的人来看一看。” “看起来像是多体微扰算法①。”肖叔华含糊地回答说,但对方显然没有听懂。于是,他张了张嘴想做些补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时,他突然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整日埋头研究的东西是如此脱离普通人的生活,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法用简单通俗的词语向其他人解释研究领域中的基本问题。最后,他改口问。“你说,这是你的病人写的?” [①:一种量子化学中常用的计算方法。] “是的,”王贺讪讪地笑了笑。“我是慈爱医院精神科的实习医生。我有一个严重自闭症病人,这文件夹里的东西都是他写的。” 肖叔华怀疑地看了对方一眼。这种说法显然让他难以置信。如果忽略掉书写规范的问题,这几张纸看起来更像是学习《量子化学》这门课程的研究生们交上来的作业——事实上,与它相比,那些被课程内容折磨得身心俱疲的学生们所交上来的作业反而显得简单幼稚、漏洞百出。 “我以为自闭症患者都精通钢琴,或者绘画什么的。” “大概在电影里才是这样的。”王贺被逗乐了——这让肖叔华有些不好意思,他深谙那种笑容,因为他也经常在公众开放日里做出类似的笑脸来。“但实际上要糟得多。有些患者的确会表现出优秀的机械记忆能力。但大多数人都在重复无意义的行为。这个比较特别。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些无意义的数学符号排列。后来还是我那个应用化学系毕业的哥们给认了出来。不过他也看不懂,所以我才想找个更专业的来看一看。”王贺顿了顿,接着问。“这么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如果能搞清楚就太好了,对他的治疗有帮助也说不定。” “这种东西要花些时间才能完全弄清楚,但看起来他在计算质子和氧负离子的组合方式。” 但这显然不是个能让王贺满意的答案。 肖叔华皱了皱眉头,硬着头皮继续解释到。“换句话说,他在用数学方法计算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是如何形成水分子的。” 可即便是这种不太准确的解释也没能产生更好的效果。 “只有这些吗?”在尴尬地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王贺悻悻地开口问到。 “事实上,应该还没有算完。”肖叔华翻了翻文件夹里几张纸,然后合上了文件夹。“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原件或者复印件留在我这里,我看完就告诉你。” 听到这里,王贺显得有些失落,但依旧点了点头。与肖叔华交换过名片后,他承诺自己会尽快托人捎一份影印件过来。接着,在道谢之后,他收起了文件夹,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肖叔华没来由地有了一个念头。“王先生。”他突然开口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见见那位病人。如果……不耽误你治疗的话。” 这次王贺并没有犹豫,而是直接点了点头。 “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安排,这不是什么问题。” * * * 1792年9月 入夜的时候,雨渐渐地小了。 呛人的硝烟似乎还未散尽,但战斗已经结束了。缺少了震耳欲聋的炮火与**,此刻的战场变得格外安静起来。普奥联军放弃了下午的进攻计划,撤回了之前的阵地;另一方面,缺少了火炮的支援,法军的追击也显得有点力不从心。赢得胜利的青年志愿军们聚在一起,试着在下场战斗开始前舒缓一下自己紧绷着的神经。军官们说迪穆里耶公爵准备在夜间调整部署,占领更为有利的阵地;但在正式命令下来之前,所有人都只想放松一会儿。趁着昏暗的夜光里,一些士兵悄悄地脱离了自己的阵地,回到了满是泥水的战场上。有些人是为了认领尸体,其他的则是为了搜刮死者的遗物。 芬布里埃在一个炮击后留下的浅坑里找到了自己的兄弟。他抱起了约瑟夫的头,像是以往酒馆斗殴结束后那样一遍遍轻声唤着他的绰号,希望叫醒他。借着惨淡的月光,他看见约瑟夫的脸上满是黑色污垢,分不清是泥浆还是血液。于是,他抬起手,试着用袖子擦掉那些污物。随后,他停了下来。 约瑟夫脸上本该是右眼的地方只有一个漆黑的深洞。那是子弹留下的弹孔。突然之间,芬布里埃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他感觉不到愤怒,也感觉不到痛苦,甚至都感觉不到哀伤。他还没准备好迎接这样的局面——这是他和约瑟夫第一次上战场,不久前,他还和约瑟夫在酒馆里听其他人吹嘘他们在巴士底的作为。他们热切地想要参与到这场声势浩大的**中来,想要保卫自己的祖国,想要赢得他人的崇拜;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也不会相信,这样的结局。 他机械地站了起来,试着把约瑟夫拖出积着浅浅污水的弹坑。他本能地觉得自己的兄弟不该安息在这样肮脏的地方。但是约瑟夫却重得超乎他的想象,即便芬布里埃用尽了全力也无法将自己的兄弟拖出那个浅浅的弹坑。最终,他放开了手,跪倒在约瑟夫的遗体边,用手扯下了母亲留给自己的护身符,将它放进了约瑟夫的手里。芬布里埃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甚至都不能为自己的兄弟举行一个简单的葬礼——明天这里会变成新的战场,还会有更多的人死亡,甚至包括他自己。绝望就像是一头瘦骨嶙峋的母狼,将他与他脑中的所有念头一口口吞下。 他意识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就在绝望将他完全吞噬那一刻,他茫然空白的大脑里突然出现某种悸动。他的思绪开始猛烈反抗令人窒息的无助——这是一种自发而成的反抗,犹如求生的本能,甚至挣脱了他的控制。无数个念头同时涌现在他的脑海里,在那短短的一瞬里,芬布里埃觉得自己似乎触及到了一个无比恢宏的世界。他看到了世间万物的奥秘与联系,听到了命运齿轮的转动与变化。但是这种感觉来得太过繁杂与混乱,让他无法形成清晰的思路。 接着,他在无法分辨是真是假的轰鸣巨响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是火炮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变得越来越大,直至震耳欲聋。芬布里埃意识到这是战场上的炮火声——似乎法军与普奥联军的战斗已再次打响——于是他挣扎着试图站起来,跑回自己的阵地去。就在这时,他感到一阵晕眩。接着在这种晕眩中,昏暗的黑夜突然变成了明亮的白昼,火炮与士兵发出的狂吼此起彼伏。他听到有人高呼“祖国万岁!”“法兰西万岁!”,接着又听到行军的鼓点与前进的脚步。这时,他终于适应了突然变化的光线,看清了周围情景—— 他看到由青年志愿军组成的方阵正在自己周围稳步前进,士兵们熟视无睹地向他撞来。芬布里埃慌忙踉踉跄跄地避让开去,唯恐与其他人撞上。但是,预料中的肢体碰撞并没有发生,士兵们如同幻影般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他惊恐地退后了几步,变得不知所措起来。这时,他在另一个方队的第一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他的兄弟,鲜活而勇敢的约瑟夫。他看见约瑟夫与身边的战友高呼着凯勒曼将军的口号,大步向前走去,准备投入到激烈的战争中。芬布里埃慌忙向约瑟夫跑去,试图挡住他。可就在这时,一颗子弹击中了约瑟夫右脸,他缓缓向后倒去。与此同时,新的战士填补了他的空位,前进的队列很快便淹没了他的身影。 芬布里埃大声地咆哮着,像是受伤的野兽。世界开始分崩离析。在痛苦的晕眩中,他又回到了漆黑泥泞的阴冷战场上,依旧跪在约瑟夫的尸体边。他不知所措地紧紧地握住了兄弟的手,打心底第一次虔诚地祈祷了起来。祈祷上帝能将他再度带回方才的世界,祈祷自己能扭转命运拯救自己的兄弟。 他的祈祷得到了回应,大地开始旋转,世界开始轰鸣。炮声与呼号如同滚滚的潮水再度从四面八方涌来;行军的队伍再度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芬布里埃站起来,奋力奔向前方,扑向他的兄弟,试图扭转他的悲剧宿命。然而,他的双手穿过了约瑟夫的身体,像是没有形体的鬼魂。接着,子弹再一次击中了约瑟夫的右眼。约瑟夫再次向后倒去,淹没在前进的队伍中…… 他觉得自己胸腔仿佛要爆炸了一般。愤怒与痛苦在他的心头冲撞,寻找着发泄的出口。他漫无目的地破口大骂,发誓诅咒。这时,毫无征兆地,他再一次回到了白天的战场上,再一次扑向约瑟夫,再一次看着兄弟中枪到底,再一次被抛回现实……世界似乎在白天与黑夜的战场间陷入了循环,仿佛上帝在有意戏弄他,强迫他一遍又一遍经历这段痛苦的经历。 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不知道多少个轮回之后,当芬布里埃再度回到夜间的寂静战场时,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芬布里埃精疲力竭地扑倒在兄弟的尸体上,等候着痛苦循环的再度降临。但是,震耳欲聋的白昼并没有再度降临。他扬起头,却看见另一个约瑟夫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他觉得,那是约瑟夫的灵魂——它褪去了身体上的污渍与淤泥,被柔和的光芒环绕着,看起来纯净而完美。 他呼唤着约瑟夫的名字,伸出了自己的手;与此同时,约瑟夫伸出了自己的手,并报以温柔的微笑。 * * * 1829年10月 金色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拱窗,照耀进装饰着新古典主义绘画的长廊里。地面上,无数股若有若无的金线在松软的波西米亚地毯相互纠结缠绕,然后分开,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特别的图案——这是秘会先贤留下的符号,象征了他们的超脱或陨落。 当麦吉沿着长廊匆匆行过时,这一切都让他倍感舒适。只是他的内心依旧有些坎坷。自昨日离开莱茵希尔车站后,因为秘会事务的耽搁,他还没去谒见自己的导师,也不知道芬布里埃对于他的鲁莽念头有着怎样的看法——虽然,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念头付诸现实,但是“让蒸汽车头出轨,从而中止试车比赛”的念头依旧显得任性而傲慢,让他觉得颇为不齿。 可是,话说回来,他又能如何呢?麦吉就像是站在铁道上的蝼蚁,只能看着技术进步的车轮势不可挡地向自己压来,将他信仰的一切碾得粉碎。 他一面想着,一面推开了长廊尽头的厚重橡木房门。门的后面是一间华丽而宽敞的大厅。光线从另外三面墙上的高大拱窗中透射进来,让室内嵌板与拱券上精致典雅的洛可可式浮雕装饰显得光彩动人。大厅内的家具都被摆放到了墙角,空出了厅堂中央的一大块地方——在那里有一座经过简单雕刻的圆形水池。这座用白色大理石修建的池子几乎占据了厅堂中的绝大部分空间。在水池的中央立着三位用雪花石膏雕刻的古希腊少女;她们背靠在一起,一位欢快奔放,一位典雅沉静,第三位则似乎正从活跃中归于沉静,或从沉静中活跃起来;泉水从她们肩上的水瓶中涌流而出,落在水池里,但水池里的水却不见增多或减少。 许多人围着水池席地而坐,环绕成一个圈。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衣着华贵,有的衫不遮体——但他们此时却坐在一起,一同聆听大师的教诲。而芬布里埃正站在水池的边缘发表他的演说。听到开门声,老头子停了下来,看了一眼;与此同时,几个学生也抬起头,向门这边望了过来。麦吉觉得有些尴尬。他向芬布里埃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向围在水池边的人群,盘腿坐在了一位纨绔子弟与衣着寒酸的农夫之间。 芬布里埃微微颔首,接着继续说到。 “来到这里,你们想必已经见过了自己的化身,甚至或许还能耍弄些小把戏,但是在接受真正的训练前,我希望你们能克制自己的愿望。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你们真正领会什么叫‘刀尖上起舞’之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说着,他向前迈了一步,径直踏进了池子里。几个学生不自觉地捂住了嘴。可是老头子并没有踩进水里,不断波动的水面就像是结冰后的固体平面,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脚。但水面并没有结冰,喷泉激起的层层涟漪还在连续不断向四周扩散,只是当它们触碰到芬布里埃的脚边时,就像碰到了露出水面的岩石,分成两道波纹,继续传播下去。 “化身会向你们展现世界的奥秘,有些人会告诉你们真实如同可以随意编织的锦缎。但这些说教无意或有意地忽略了事情的另一面,这是危险的把戏。而我的职责就是向你们平等地展现事情的两面。”他伸手指向粼粼波动的水面,“你们所知的‘真实’就如同这池泉水。它不断变化,却又维持着相对稳定的形态与样式。太阳东升西落,昼夜交替,四季变化,乃至苹果从枝头落下,火焰燃烧跳动。过去,你们对此习以为常,认为它们天经地义——直到你们经历了那一刻——然后,你们发现,现实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坚固。” “当你们的意愿——”芬布里埃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摸出了一块一英镑的银元,举起到了面颊边。“——开始冲击这个现实的时候——”他将银元投进了水里,溅起了些许的水花。有人下意识地挡住了脸,但水花却在空中分散开细碎,变成了一片水雾。池水的扰动出现了变化,银元溅起的涟漪扩散开去,打乱了喷泉制造的涟漪。“——现实的形态与样式也跟着发生了改变。当然,它不一定会按照你的意愿发生变化。这是一件非常精巧也极富艺术性的工作。但不论如何,你们的意愿将会改造现实——” 说着,老头子再度望向水面。此时水面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涟漪,银元激起的波纹已经消散,就好象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最后,现实依然会吞没你造成的扰动。这就是静态的力量。你们可以将它看作现实的反扑。你们造成的扰动越大,这种力量就会越大。如果你扔进去的是一块石头,那么它可能会掀起大浪,引起更加激烈的动荡,甚至让你自己陷入麻烦……” “那么,我们实际上还是没法改变什么?”这时有个柔和的男性声音插话问。说话的是个衣装朴素的年轻人。他显得很拘谨,似乎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在这里发言。 老头子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这取决于现实的本性。你们或许会好奇自己改变现实的力量源自何处,为何自己过去一直没有发现这种力量。可事实上,这种力量一直都存在于你们身上;这种力量存在于每一个凡人身上。人们长眠梦中而不自觉。但他们的力量依旧塑造了现实。当你们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变现实时,他们的意愿便将之纠正。个人的力量的确非常有限,但当成千上万的人持有相同的信念时,它将变得无可阻挡。就像是这池子里的水,它们总会回到应该的位置上。” 接着,他拍了拍手,走回了池子的边缘。 “好了,这一课上到这里。” * * * 2012年10月 秋末的小雨显得格外的寒冷。虽然带着伞,肖叔华还是躲进了小区大门旁的传达室里,阴沉的天气让他觉得特别难受。 时间是上午九点三十五分,王贺还没有出现。按照约定,他们今天会去见一见那名特别的病人——因为慈爱医院位于西郊,而肖叔华对那一带的路况并不熟悉,所以他必须搭王贺医生的顺风车才行。他在传达室门前跺了跺脚,想着是不是再回去睡上一觉——虽然他对那位写下复杂计算过程的病人非常好奇,但户外带着雨丝的寒风却是个非常严酷的挑战。 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看见一辆银白色的长城哈弗缓缓地拐进了小区的车道,接着王贺从车窗里探出了头。肖叔华冲他挥了挥手,顶起伞,绕过路面积起的浅浅水洼快步走了上去。 “抱歉,抱歉。”王贺放下了车门锁,让肖叔华坐了进来。接触到冰凉的水汽,温暖的车内立刻笼上一层浅浅的雾气。“路口堵车。” “我也没等多久。”肖叔华客套了一句。 随后,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王贺驾着车缓缓地开上了公路,汇进了缓缓流动的车流。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但空调的暖气却阻挡了寒冷的侵袭,让车内与车外的世界分割开来。尴尬的沉默保持了一段时间,然后被王贺打破了。 “肖教授,”王贺将车开上了交通状况相对较好的环线,接着说话了。“您能不能再解释一下您的工作?我还是没弄懂。” 肖叔华暗自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慢吞吞地回答到。“量子化学是种理论性的学科,主要是用数学理论和数学物理方法来预测和验证分子结构,或者是研究分子的相互作用。” “那能拿来干什么呢?” “一个作用是对分子结构进行理论上的验证和预测,二来也能对实际的化学实验进行一些指导,比如预先筛选药物分子之类的工作。” “那就是说,这些工作可以代替实际的化学实验工作咯?” “理想情况下,大概是的。”肖叔华苦笑了一下。“目前来说,化学还是一门实验科学,其中的变化也是很难完全靠理论计算来模拟的。” “还不能做到吗?我以为现在科学理论发达,很多事情都是能预测的了。” “是的,很多人都以为科学原理就像是简单的条条框框,按照特定的程序一步步执行就能做出符合实际的预测,或是得到想要的结果。但实际上没有那么简单,至少化学是这样的。”肖叔华没来由地对这场对话产生了某种兴趣。虽然身为一个科学家,那种严格遵守科学理论的理想世界却一直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压抑——所幸,他看到的科学世界并非如此。 他沉吟了一会,接着说。“举个例子,你知道元素周期表吧?” “知道,就是那张排列各种化学元素的表格。那个什么俄国人发明的。” “没错,门捷列夫元素周期表。实际上最早做出这种尝试的法国人拉瓦锡。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元素,以及我们将来可能发现的任何元素都排列在这张表里。它根据原子核外的电子层数将元素划分为不同的周期,然后又根据原子的最外层电子数划分为不同族。现代化学理论认为这两个参数就是决定元素性质的主要参数,因而只要知道一个元素在周期表中的位置就能估计出它所表现的性质。” “任何一个都行?” “理论上是这样的。任何一个元素的化学性质都会类似与它相邻的同族元素,同时也介于它左右相邻的两个元素之间。”肖叔华简单地回答到。“也因为这个原因,具有某一类性质的元素总会在元素周期表中集中出现。” 王贺没有说话,似乎还在回味这其中的意义。 “但实际上也有例外。比如第43号元素锝。” “锝?”王贺皱了皱眉头。“锝99?” “那是它的一个同位素。你应该很熟悉,我记得它是经常使用的医用放射源。”肖叔华点了点头。“它很特别,因为它是原子序数最小的放射性元素,没有稳定的同位素。” “但是,我记有很多放射性元素?像是铀什么的?” “没错。原子序数第二小的放射性元素是61号元素钷,然后是84号元素钋,再往后的元素全是放射性元素。” “61,84?可是锝……” “没错,锝是43号元素。在它和钷之间还有12个元素。到放射性元素区还有40个元素。与它相邻的所有元素都有稳定的同位素。另外,锝还是第一个人工合成的元素。甚至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之前,化学界甚至认为地球上没有天然存在的锝元素。” “听起来是有些奇怪。” “其实还有些例子,比如金元素有很特别的化学稳定性;第四周期的砷、硒、溴都不能形成稳定的最高态化合物;第二周期一些元素的化学性质更类似它右下角的元素而非正下方的同族元素。” “似乎这个理论有很多错误。”王贺皱了皱眉头。“现代化学还在使用它?” “事实上并非是错误。只是有些影响没有考虑而已。只要有人发现了异常的特例,就会有人寻找合适的理论来解释它们。我之前提到的特例都得到了合服逻辑的解释——实际上这种修修补补本身也是化学研究的一部分。我前面说到的特例都有特定的理论来解释它们。” “每一个都是?” “每一个都是。” “可是这不是有些奇怪吗?”王贺耸了耸肩。“对不起,或许不该对您说这样话,可我有点儿不可知论,我觉得这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是没法解释的……” “或许吧。”肖叔华心不在焉地回答到。 这时车拐进了一条支道,在道路的正前方是座宽阔的广场,而广场的后面有一座宏伟大楼。大楼的设计看起很有现代感,但凹凸错落的结构让肖叔华觉得有些古怪——他莫名地想起了刚才一直在谈论的元素周期表。楼上立着一个大大的红底白十字标志,旁边写着四个大字“慈爱医院”。 “我们到了。”王贺一面熟练的打着方向盘,一面说。 * * * 1792年9月 士兵们在约瑟夫的尸体边发现了芬布里埃。当时,他俯倒在泥地里,昏迷不醒,额头烫得吓人。于是,士兵们将他抬回了营地,然后又送到了瓦尔密附近的一家农舍里。没人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想知道——死亡的阴云正压在战场上,人命危浅,朝不保夕。 …… 芬布里埃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但他觉得这是一个梦境,因为他从未在现实里见过这样的景色。他站在齐膝深的流水里。这片水域无边无际,无穷无尽地向后流去。天空是奇怪的湛蓝色,没有云彩,也没有太阳,但光线却从四面八方照射过来,把所有的一切都照得透亮。水面下是平坦细腻的白色沙地。地面非常平坦,看不见任何高出水面的干地,只有前方非常遥远的地平线上好像隐隐约约耸立着一座直触天际的山峰。 约瑟夫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他站立在流动的水面之上,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军服,面容完好无损,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像是一个天使。当芬布里埃望向他的时候,他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这里是天堂吗?”芬布里埃问。但是他没有得到答案。 来。 他脑里闪现出一个念头,像是某种召唤。于是他迈开步子向约瑟夫走去。但流水裹住了他的脚,就像是活物一样拖拽着他。芬布里埃被拖了个踉跄,差点儿摔进水里。但约瑟夫并没有等他,而是转身向着那座位于地平线上的山峰走去。他行走在流淌的水面之上,没有丝毫的阻碍。 “等等。”芬布里埃试图追上自己的兄弟,但却又被流水拖住,径直跌进了水里。冰凉的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将他牢牢地包裹起来。他不停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运动的流水却一次次将他拍进水中。约瑟夫越走越远,完全没有帮助他的意思。他觉得自己会淹死在这片奇怪的水域里,觉得自己会再一次失去约瑟夫,这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但他不愿屈服。 如果没有这该死的水流! 他愤怒地想着,再一次试着站起来。 这时奇迹出现了。他发现身边的水停止了流动,浪花不再向他拍来。水面变得如同镜面般光滑。所有的忧惧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了。他在平静的水中站了起来,讶异地看着身边的一切,思索着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推挤着,迫不及待地想要喷薄而出。 他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思索着。接着,水再度流动起来,向后淌去,就像是退去的潮水。就这样,水面渐渐地低了——先是露出膝盖,然后露出了脚踝,接着只能浅浅地淹没沙地。最终,那浅浅的水层也溜走了,地面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滩,再也看不见流水的踪影,就好象它从未存在过一般。 然后,芬布里埃睁开了眼睛,望向约瑟夫,接着他发现约瑟夫也在看着自己——他兄弟的眼睛里透露着自己从未见过的聪慧与坚定——这时,约瑟夫笑了。然后芬布里埃又感受到了一个念头。 来。 * * * 1829年10月 当学生们离开大厅之后,芬布里埃轻轻地拍了拍手。接着水池的喷泉停止了,水面开始凝固,变成了奇异的晶体;然后水池中央的三座雪花石雕塑开始从顶端崩落倒塌,破碎成闪闪发光的粉齑。随着崩塌的加剧,水池也跟着破裂粉碎,变成向周围扩散开去——就像是有人在满是灰尘的房间里扔了个沉重的箱子,掀起了厚厚的粉尘。 芬布里埃在一片闪闪发光的粉尘中弯下腰去,拾起了落在地毯上的那一英镑银元。银元与地毯上没有丝毫的水渍,就仿佛那个水池从未存在过一般。与此同时,麦吉帮忙将几件胡桃木做的小家具挪回了原来的位置,并挥舞着袖子,驱散了逗留空中的粉齑。 “谢谢。”老头子微笑着表达了谢意,同时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外套。“恐怕还得让你帮我把书拿回去。” “如您所愿。”麦吉恭恭敬敬地回答到。他走向一边的书桌,然后抱起了摆在桌脚的那一摞书。在抱起这一摞书之前,他简单地扫视了一眼书脊,然后稍稍地皱了皱眉头——这些书卷并不是秘会先贤们留下的深奥典籍,也不是其他学派的论述著作,而是一些他甚少听闻的书籍。不过,虽然他并没有阅读过其中的任何一本书,但凭借着书脊中的一些词语,他依旧猜到了这些书籍的所涉及的领域。他看到一本英文版的《怀疑的化学家》,一本法文版的《化学基本论述》,还有两卷法文版的《百科全书,或科学、艺术和工艺详解词典》。 “还有今天的报纸。”芬布里埃补充了一句。 于是麦吉换了个姿势,腾出一只手来,拿起了桌上的《泰晤士报》放在那一摞书的顶端。这时,他瞥见了报纸上的大号标题——《火箭号胜出:蒸汽机车的时代?》——麦吉厌恶地撇了撇嘴,但这次的小动作却被芬布里埃看到了。 “你在火车站的举动太鲁莽了。那不是一个聪明人的所为。”他的话语间并没有责备或质问的意味。 “我只是不想让他们赢而已。”麦吉赌气地回答到。 “就算‘火箭号’出了故障,还有‘Sans Pareil①’;就算莱茵希尔站试车赛失败了,还会有利物浦试车赛,或者曼彻斯特试车赛,谁知道呢。”面对学生的辩白,芬布里埃似乎并不生气。“如果说觉醒教会了我什么事,那就是——‘有些事情是没法改变的’。” [①:另一辆参加莱茵希尔站试车赛的蒸汽机车,它因为汽缸故障最终没有完成试车赛,但依旧被利物浦-曼彻斯特铁路局买下作为机车使用。] “可是,他们……” “这场战争,我们已经输了。”老头子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回答到。 麦吉不甘地陷入了沉默。 “你的举动充其量只能算是无意义的挑衅与报复。”老头子转身走向大厅的房门,同时示意自己的学生跟上。“和许多同袍一样,你没能看清这场战争的全景,错误地以为暴力才是获得战争胜利的唯一武器。可是,敌人却比我们聪明得多,他们明白暴力只是手段,只有理念与思想才是真正掌握战局的武器。” “我不明白。他们不是也在肃清我们么?”麦吉抢在前面,帮导师推开了房门。“**我们的同袍,甚至令我们失去力量,再度变成凡人。” “我说过了,这只是种手段而已——是胜利者为了巩固成果、排除异己而采取的手段。”芬布里埃穿过房门走进了装满阳光的典雅长廊。“再者,不要忘了,他们也是法师,而且曾经也是我们的同袍。” 麦吉紧紧地跟在老头子身后,不屑地瞥了瞥嘴。“但是他们放弃了理想,甘于被现实奴役。他们放弃了自我升华的理想,转而与我们作对。我就是不明白,您为何总是替他们说话。” “他们没有放弃升华的理想。”老头子反驳了麦吉的话。“他们有着与我们不同的理想。他们追求的不是个人的升华,而是整个群体,乃至整个人类的升华。或许,我觉得,这就是他们赢得这场战争的关键。” “我不明白。” “我当初教过你的——两种基本理念的对立。” “你是说那两种不可调和的基本理念——改变现实的力量源自何处?”麦吉略略回忆了片刻,接着回答到。“一种理念认为改变现实的力量源自内心,源自个人的启迪与意识。心智的力量决定了现实的样式,因此个人的意志可以改变现实——这也是我们一直坚持的理念。” “是的。”芬布里埃赞许地点了点头。“另一种理念认为改变现实的力量是一种外部的过程,是事物与事物间的客观作用。因此,人类才可以通过确定的规律,观察、测量与控制现实。” “那是他们的想法。”麦吉不快地回答到。 “但这种理念提供了一个可能性——世界的事物都可以用反复论证的方式得到合理的解释。理性可以导出一切的结论。每个人都可以从中受惠,并因此理解改变现实的奥秘。”老头子顿了顿,又强调了一遍。“每一个人都拥有改变现实的力量——虽然是非常有限的改变整个现实。” “也就是因为这样,凡人才会那样欢迎他们带来的变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麦吉显得很不快。“凡人沉溺在新发明带来便捷之中,却忘记了自我超越的可能性。他们本可以如同猎豹般奔跑,可以如同飞鸟般翱翔,可以从此地瞬间抵达彼地,可他们却愿意牺牲这一切去换取那样一辆笨拙的铁马车。” “是的。凡人需要的不是看似无法实现的可能性,而是一种每个人都可以掌握并加以利用的工具。”芬布里埃赞许地点了点头。“因此,他们得到了普罗大众的支持。虽然早在古希腊时,我们与他们的矛盾就已然存在。但直到几个世纪前,他们才意识到这种源自大众的支持——而我们表现得更糟。” “我不相信凡人的支持能够改变这场战争的局势。”麦吉执拗地回答。“虽然他们的信念在不断纠正我们创造的奇迹,但是我们的先贤不也面对着这样的矛盾么?” “形而上学是非常危险的。”老头子温和地责备了自己的学生。“你忘记了他们对凡人社会带来的影响。他们向凡人证明、重复自己的观念;出版书籍传播自己的理论;将规律与法则分门别类地教授给所有人;用宣传机器在所有凡人心中巩固他们获得的成果。实际上,现实正朝着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他们的观念会根植进凡人心中,他们的理论会编织成完整、没有漏洞的体系,让凡人觉得这世间再无秘密可言。最终魔**被彻底遗忘,我们的传统也会跟着消失。这就是他们决定战局的真正力量。” 麦吉沉默了。他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老头子继续说到:“东方有一个军事家曾说过。想要战胜你的敌人,不仅要了解自己,也要了解敌人。你应该看看他们的书籍。这样你就能发现他们正在努力规范整个世界,让理论相互缠结,组成一张涵盖一切的大网。比如这个编写了《怀疑的化学家》的罗伯特·波义耳谈到世界是由不能互相转变也不能进一步分解的元素组成的;而这个法国人——安托万·拉瓦锡——他在《化学基本论述》里发展了这种观点,并且宣称世界是由三十三种基本元素组成的。将来或许还会有更加精细和缜密的理论来取代他们的思想,不论如何凡人会相信这一切,并且相信他们看到的就是全部的真相。” “他们愿意将这一切拱手让出?让凡人自己规范和构建整个现实?” “不。”老头子摇了摇头。“或许,他们会允许凡人进行小修小补,但他们会始终把握着知识的发展方向。他们构建的这个称之为‘科学’的体系将会变得越来越复杂,复杂到没有人能够掌握其中的全部奥秘。凡人将会沉陷在这个名叫‘科学’的泥潭里,或许有些人会放弃继续专研,享受它带来的各种便利;也有些人会在这个泥潭里继续努力,尝试做出一些突破,却找不到方向。而他们会继续扩展‘科学’的边界,不断容纳更多事物,最终将现实规范并构建成他们想要的模样。” 年轻的麦吉没来由地打了寒颤,感觉自己似乎被戴上了某种枷锁,行动也变得不利索起来。“那么我们终会溃败,魔法终将消亡?” “我聪明的学生,”老头子自谈话开始以来头一次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这就是你的作业了。” * * * 2012年10月 肖叔华在精神科的休息室里见到了那个让他颇为好奇的病人。 那是一座布置得非常朴素的房间。柔和的光线从拉着淡黄色窗帘的窗户中透进来,恰到好处地照亮了整个房间。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双氧水气味。地面上铺着简单的白色瓷砖。也许是工作习惯的缘故,地面上的瓷砖擦得光亮,几乎能倒影出人影来。房间内的家具非常少。房门正对的角落里竖着的一个铝合金制作的衣柜;衣柜边排一张三座的黑色皮沙发。而在房间的另一端靠窗户的位置上,摆着一张老式的黄色办公桌。桌子前摆着几把简单的圆凳。一个穿着得体、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旁的圆凳上,正靠着墙壁闭目养神;而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男孩则趴在办公桌上卖力地写着什么。 看到王贺与肖叔华进来,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与他们打了个招呼。但那个男孩却依旧无动于衷地趴在桌子上,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变化。 站起来的中年男人叫卞建国,是男孩的父亲。他熟悉地与王贺打了个招呼,然后又与肖叔华握了握手。对于自己那个旁若无人的儿子,他也显得颇为无奈,只能讪笑着向肖叔华道歉,反复说明儿子的病况。出乎肖叔华意料,卞建国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做些什么——而且他家中也没有人知道这些数学方程的具体意义。对他们来说,儿子写下的东西只是一些无意义的涂鸦——就像其他自闭症患儿一样——只不过他看起来更加古怪一些。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肖叔华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没有人教过这孩子任何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他也没有看过任何这方面的书籍?” “我知道这很奇怪。”卞建国对于肖叔华的激烈反应显得有些不适应。由于无法理解自己儿子的工作成果,所以他也无法理解这位大学教授感受到的惊愕。“他七八岁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就好象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教他一样。” “可是……这不是什么简单的数学证明和举例。这是一套非常复杂的体系,没有基础的入门知识,普通人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计算这些方程式。”他看了一眼那个趴在桌上心无旁骛的男孩,他正在求解一个非常复杂的微分方程——复杂到就连肖叔华自己也不愿意去细想它的解法。 事实上,即便有人教导基本的入门知识,肖叔华也不相信这个孩子有能力写下这一切来。这一页页艰深复杂、缜密繁琐的数学方程更像是有着好几年理论计算经验的研究者完成的成果。 他尝试与这个孩子沟通——任何能够想到的方式,从说话到书写基本的理论计算公式,但却都没有回应。那个孩子只是一心一意地书写着那些对普通人而言复杂难解,犹如天书般的数学符号——仿佛除此之外世界上别无他物一般。 直到最后,孩子终于停顿了下来。王贺与卞建国也趁着这个间隔将他领开了办公桌,开始了例行医学检查。无事可做的肖叔华则留在了休息室里,继续查阅那些留在桌上的稿纸。 事实上,他对这些稿纸的结果并不感兴趣。现代科学早已通过实验的方式证明了这一理论计算的所有结果——氢氧化合物只有三种稳定的组成形式:水、过氧化氢、超氧化氢气。另一方面,这个孩子所使用的计算方式也过于特殊,显然只能适用于氢氧化合物体系——肖叔华也曾听说有人使用过这种计算方式,但奇怪的是,他从未听说有人算出了结果。 他一面想着,一面查看着桌子上留下来的稿纸。计算已经接近尾声,繁杂的数学方程逐渐变成了一个个清晰明了的等式。在旁人看来,它们或许神秘艰涩,但在肖叔华这样的内行人看来,它们却是最为简明优美的语言——它们象征着科学的相互交织,抽抽象的数学到无法观测的微观世界,再到所有人都能够触碰感受的宏观世界——这是科学的奇迹,它整个世界包揽其中。 然而,在稿纸的结尾,他愣住了。 最后那个方程有四个解,而非三个。 他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解。现代化学从未在实验中发现过与这个解对应的氢氧化合物;其他的理论计算也都未曾揭露过存在这样一个解。于是,他往前看了看,想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但所有的计算都准确无误,没有任何问题。 在第四个——那个不应该存在的——解的右下角,卞杰似乎还写下了一些小字。肖叔华凑近去,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勉强将它读了出来。 Fimbria * * * 1792年9月 芬布里埃随着约瑟夫在一望无垠的洁白沙地上走了很远的一段路。他们在走向那座位于地平线上的雄伟山峰——它是这个平坦的世界里的唯一一处高峰。芬布里埃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去那里,但某种本能迫使他跟随着约瑟夫不断前进。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因为湛蓝色天空中的光线没有出现任何明暗变化,而他的身体也感觉不到饥饿或疲劳——他只是这样的行走着,每一步仿佛都是踏上旅程的第一步。 约瑟夫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手势也没有做,但芬布里埃却觉得似乎有人无时无刻不在和他交流。这种交流并不是通过语言来完成的,更像是一种思绪自发地流入他的脑海。这些思绪来自脚下白色的大地,来自头顶湛蓝的天空,来自身边透明的空气,也来自不远处的约瑟夫。 这些思绪都是零碎的,很难说有任何真正的意思。它们就像是在拼凑一块无比巨大的画卷。他得到的每一个片段都像是毫无意义的,但它们全都拼接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变得有意义起来。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拼凑的这幅画卷有着无比恢弘的意义,似乎有冥冥中声音向他许诺,这幅画卷将会解答他脑中的一切疑问。 渐渐地,他意识到世界似乎并不像他看见、触碰、想象的那样无法动摇。 渐渐地,他觉得自己似乎和整个世界融合在了一起,他的一个念头就能改变周围的一切——然后,他想起了自己用一个念头命令流水退去,命令沙地显露时的感觉。 就这样,他们来到那座山峰脚下。这仿佛用了千万年的时间,同时又好像只过了短短的一瞬。 这座山峰像是由雄伟得难以想象的白色岩石组成的。一条狭窄的小路在巨石间蜿蜒徘徊一直延伸到望不见的高处。他抬起头向更高的地方望去,却望不见这座山峰的顶端,仿佛它在一直向上延伸,延伸到了无限遥远的高处。但他却不觉得沮丧——相反,一种冲动正在他胸中激荡,敦促他快些爬上去。 约瑟夫不急不慢地走上了那条小路,依旧没有说话。于是,芬布里埃快走几步,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整个世界似乎也在帮助他继续前进。空气流动成风在他身后推动;陡峭的山坡似乎变得平缓了;岩石牢牢地抓住他的脚,让他不至于打滑或跌倒,甚至走上本不可能行走的陡坡。 于是,他登上了顶峰。整个世界就铺展在他的脚下。 他能眺望到无限远的地方,但目力所及的地方全都是平坦而洁白的沙地。不过,在芬布里埃看来,这片沙地却孕育着无数的可能。城堡会自沙粒中崛起;行人会从空气中显现;交战双方会突然出现在沙地上厮杀然后又在片刻间消散在空气中。 但是,在这峰顶上却空空如也,除了他与约瑟夫外,只有平整洁白的岩石地面。 不过,芬布里埃并不感到失望。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明白了自己置身何处,明白了自己探寻的目的与结果,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但还有一个疑问。 “你是谁?” 芬布里埃问出了心中的最后一个疑问。他已经意识到了某些事情,但还是有些念头过于飘渺虚无,难以把握——因此,他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可约瑟夫只是微笑,并不言语。但他依旧听到了某些声音——这些声音反反复复回荡着,时隐时现,无法抓住任何确切的细节。与此同时,从约瑟夫身上散发的光辉变得明亮起来,模糊了约瑟夫的身形与面庞——在这种模糊中,那个人影的模样与衣着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开始变得与芬布里埃越来越像。 芬布里埃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楚对方。可这时,不远处的那个人已经变得和他一模一样了。对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张开了五指。随后,像是受到了指引一般,芬布里埃不由自主地走向前去,伸出了右手,张开了五指。随后,他们五指相抵,就如同相互对映的镜像。 芬布里埃触摸到了对方冰冷的指尖,那种感觉仿佛是在触碰冰冷坚硬的表面——如同一面镜子。他指尖用力,尝试推开对方的手指,但却听见了一种破裂的声音。随后,对方的形象突然碎裂开来,垮塌成一堆碎片,消失了。 自此,巅峰之上再无他人;只有芬布里埃一人独自面对着整个世界。 这一刻,他明白了最后一个疑问——那不是约瑟夫,那是他的指引者,也是他灵魂的一部分。接着,之前听到的琐碎声音变得清晰洪亮起来——那不是别的声音,那是他的自省之音。 这个声音一遍一遍地在苍穹之中回响,质问着一个最为基本的问题。 “我是谁?” 芬布里埃摊开了双手,与此同时,世间万物的联系也向他敞开了。他感觉到了恢弘的图景,甚至触摸到至伟奥秘的门径。他开口回答,他的声音如同万钧雷霆,响彻苍穹。他说: “我乃世界,世界即是我。” 紧接着,一道闪电自苍穹坠落,击在世界之巅,将耸入天际的山峰与浩翰无边的平原劈得粉碎。 与此同时,在瓦尔密附近的那家农舍里,躺在茅草床铺上的芬布里埃突然睁开了眼睛,从昏睡中惊醒过来——他的双眼睛里闪烁着不同凡俗的智慧与坚定。 * * * 1829年11月 手持燧发步枪、穿着黑色制服的宪兵们撞开了庄园的大门。几个法师的手里闪耀着奇异的红光射向最先冲进来的宪兵,后者立刻消解得无影无踪。紧接着,**大作,几个法师向后仰去,跌倒在地。 …… 麦吉匆匆跑过走廊,推开了导师的书房。 “老师,我们必须要走了!他们已经来了!” “午安。”老头子正在空出来的地面上绘制一个巨大而复杂的符号,听到开门声,他站了起来,回头问候到。 “他们已经进来了。我们很快就会溃败,现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芬布里埃似乎并不着急。“你想到那个问题的答案了吗?” “老师!您必须得走了。只有这样秘会才能存续!” “我们会不会溃败,魔**不会消亡?”芬布里埃又俯下身去继续描画起了那个巨大的符号。“只有答案才是秘会能否存续的关键。” 麦吉无奈地吸了一口气,抚平了自己焦躁的心绪。他明白,在得不到回答前老头子是不会离开的。所幸,他早就有了些头绪,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否正确。 “答案的关键是凡人。”麦吉回答到。“当凡人意识到科学只是科学只是一张束缚他们想象力的罗网,当他们的‘共识’出现矛盾时,魔法时代就会重归人世。” “非常好。”芬布里埃赞许地回答到。“那么我们该如何实现这一切呢?” 麦吉语塞了,这也是他不确定自己的答案的原因。这个目标看起来遥不可及,无从下手。 “悖论——当严格按照科学过程得到的结果却得到了无法理解的结果时,悖论就出现了。人们就会开始怀疑他们原本相信的一切。”芬布里埃画下了符号的最后一笔,小心地将颜料罐摆在了一边,然后站了起来。“现在,你可以走了。” “可是,您……”麦吉发现老头子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接着,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个巨大而复杂的符号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您要施法?” 老头子微微笑了笑。“这会是一颗种子。终有一日它会生根发芽,在科学体系中创造一道裂痕。心灵将会得到喘息,而凡人也会意识到他们所信仰的一切只是谎言。”他说着抬起了双手,默默诵念起来。 麦吉突然觉得房间里的温度下降了,他莫名地打了个寒颤;某种奇怪感觉从他的皮肤上爬过,变得越来越明显,就像是置身风暴中心任由狂风切割;千万个声音在他耳边尖叫喧闹;世界变得昏暗了,分不清事物的轮廓;然后房间似乎在剧烈的摇晃,让人站不住脚。麦吉知道,这是现实的反抗,魔法的力量正在改变它,将它撕扯开来,重新编织改造。 而当身边的一切再度稳定下来时,他发现芬布里埃消失了——现实的反扑吞没了老头子,将他从这世上抹得一干二净。地面上那个神秘而复杂的符号此时化成了一堆污迹。 嘈杂的人声变得越来越近。在求生本能地催促下,麦吉神情恍惚推开了房门,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污迹,失魂落魄地逃走了。 …… [内环]文件记录 ——1829年11月23日—— 突击一处法师**场所。 受到意料之内的抵抗,11人死亡,17人受伤。 会所内部的“矛盾”在短时间内突然消散,怀疑可能施展了某种大型魔法。请求进行长期监视与跟踪。 内环回件:准许监视,密切关注。 * * * 2013年1月 肖叔华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一面努力地为论文遣词造句,一面等待着学生们的测试结果。 自从得到了第四个“不应该存在的”解后,他一直都在研究这个神秘的解,并且试图通过实验方法得到这个解所代表的氢氧化合物实物。这种努力在上个星期得到了结果——他和自己的学生们得到了一种奇特的粉末状晶体。而现在,他正等待这种晶体的测试结果,并准备好向整个科学界宣布这个一直被人们忽略的化合物。 这时,电话响了。 “肖老师,我是苏小慧,我在XRD①机房里。”电话那头传来了学生不知所措的声音。 [①X射线衍射技术,一种通过对材料进行X射线衍射,分析其衍射图谱,获得材料内部原子或分子的结构或形态等信息的研究手段。] “什么事?”肖叔华用肩头夹着电话,一面伸手删掉刚写出来的一段句子,一面思索着更好的措辞。 “您能过来一下吗?” “什么事?” “我……”电话那头的声音结结巴巴的,像是完全失掉了主见。“您还是过来一下吧,我说不清楚。” “我马上来。”肖叔华挂了电话,然后站起来,看了眼电脑屏幕,接着又敲进去了几个词,然后转身离开了座位。该不会把XRD给弄坏了吧。他这么想着,然后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苏小慧赶到了在测试房的门外,迎接了肖叔华。 “我原来以为操作出了什么问题,”苏小慧说话还是有些慌慌张张。“我又测试了一遍,可还是这样的结果。” “说清楚,怎么了?”肖叔华听得一头雾水。在他印象里,苏小慧是个沉着稳重的女孩,这种六神无主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苏小慧打开了测试电脑的显示器,上面显示出了测试分子的结构。那个分子结构看起来有些长得不同寻常,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可就在这时,苏小慧滑了滑滚轮,放大了分子结构。 在那个瞬间,肖叔华愣住了,就像他第一次看到那第四个“不应该存在的”解时一样。甚至,这种感觉比那时还要强烈上千万倍,就好象心底的某些东西出现了松动。 屏幕上,那些代表分子内部各个原子的亮点相互连接着,构成了一连串复杂的罗马字母。而这串罗马字母则构成一句话。 “Le Frontières De La Science.” 肖叔华读出了那串文字。 “那是什么?”苏小慧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老师,诧异地问。 “这是法语,意思是……”肖叔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科学的边界。” 完
  10. {:7_536:}能从无数可能性中预言到此事的楼主的任凭很好吗。
  11. 作为白板的我是没啥感想的啦({:7_519:}小麦弄神马虽死难安情节最有爱啦) 而且我会告诉乃我票死舰长纯粹是靠投骰子的功劳吗。。。 总体来说,我觉得僵尸方就是杯具,狼人方是沙袋,猎手各种低效率,平民各种炮灰,以上
  12. 吗。。。我喜欢复杂一点的游戏({:7_500:}虽然欧陆风雨把我烦死了)不过还是玩玩看把
  13. 原来如此,我会去玩的(当然先等我把堆积起来的游戏清空再玩)
  14. 中二气场延伸中。。。(重装机兵。。。没玩过啊,呢是啥?)
  15. {:7_503:}吗。。。白告画的很好啊(除了。。。算了)
  16. Dota。。。根本没完过啊(连在哪下都不知道的说。。。{:7_513:})
  17. {:7_460:}只有呢样才能穿越,只有穿越了的才能进里区
  18. 原来如此,石头门又出相关作品的话,我还是去看看为好
  19. {:7_536:}很喜欢石头门的(虽然他和我最喜欢的Marvel多元宇宙理论不同)
  20. 吗,我最喜欢的是我概念中的古典仙侠(虽然真的很少。。。),其次是无限流
  21. {:7_510:}。。。乃们看完了我的推书帖好歹也留下个印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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