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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征途【也许该考虑来点更大的贡献了】

踏上征途【也许该考虑来点更大的贡献了】 (3/9)

  • 门庭若市:大家在你的帖子下各抒己见~
  • 坛友的态度:坛友对你的内容进行表情评论了哟
  • 跬步之积:看啊,我已经签到了这~~么久了
  • 处女作:这··这还是第一次啊!⁄(⁄ ⁄•⁄ω⁄•⁄ ⁄)⁄.
  • 回音:来而不往非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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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老干妈那款鸡油辣酱,酱底甜甜的,里头也有成块的炸成油渣的鸡肉,吃起来很香口。
  2. 静时常觉得她已经上了很多年的高中,三年的时间对她而言仿佛一辈子也过不完。她常跟辉说,我觉得我像是活在梦里。每当这时,辉总是无可奈何地笑一笑,他说,你就是睡迷糊了而已。 是啊。静认同他的话,她真像睡着了似的,像永远不会醒来似的。她和辉每天都在教室里上课,男老师很开明,允许他们坐成一对儿。下课了,她和他就到处走走。学校面积特大,有两个人造湖和一座后山,湖里还有鸭群游泳,鸭妈妈会时不时带着她的孩子横穿马路,堵塞交通。静喜欢看鸭子们从眼前走过,它们一摇一摆,有几只走走停停,摇头晃脑抖落羽毛上的水。她尤其爱看鸭蹼一拍一拍地走路,向往它们自由自在,还觉得亮黄色的鸭蹼像两片薄薄的杨桃片。 这样的日子恬淡闲适,好似怎么都过不腻。静也不乐意这样的生活走到尽头。她问辉,你想考哪间大学?辉说不清楚,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想不明白。他又问,你想考去哪呢?静的表情变得黯淡。我不敢想,她说,我害怕把高中读完,我不想毕业。辉又无奈地笑了笑,他似乎总觉得无可奈何。高中总要读完的,辉劝她说,再长的三年也有毕业的那天。 三年到底有多长呢,一想这个问题,静右侧的太阳穴就像被针扎似的疼,仿佛有什么在阻碍着她去把握时间的尺度。静将其归咎于对毕业的恐慌。在她看来,有辉一块儿的高中生活,就像一颗烧热了的麦芽糖,甜且炽热,在指尖的作用下不断延绵成丝,超越了三年的长短。她不敢把糖丝叠回原来的长度,生怕它因此冷却,因此断裂。 静和辉是高二上学期认识的。辉是插班生,成绩优异,嗓音也动听,唱起歌来像王力宏。静对才艺双全的男孩情有独钟,或者说,有多少春心萌动的少女不是如此呢?她很快想方设法地靠近他。静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和什么人都大大咧咧,却又不失分寸,心思细腻。辉对她也一见倾心。不久,二人互诉情谊,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恋人。 辉作为恋人无可挑剔。他的关心无微不至,下课时会来到静的桌前,问她能不能起来;吃饭时主动给她喂饭;静在校道上走累了,他会开玩笑地说要背她,静肯定是不乐意的,但辉总爱使坏,二话不说就背着她动身,害她在大家面前出丑,常惹得她满脸滚烫通红。他的举动有时令静觉得难以置信,甚至有一回要背着静去洗手间,静在他背上撒泼打滚,弄得他满头大汗,这才打消了辉的想法,不再做出这种怪异的行为。 有时静也觉得辉变了,变得像是另一个人。辉便打趣地问她,那我像谁?静显得平静如水,她说,像我的初恋。辉这时一改那副乐呵呵的模样,沉默许久,静总被他漫长的沉默吓得够呛,以为他听见自己不是她的初恋而生气了。但辉只是像后知后觉似的问她,你的初恋是谁?静不作回应,他也不再多问。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静的头痛越来越严重。她时常和辉抱怨这没来由的痛楚。有时晚自习头疼发作,辉陪她去看校医,她却说校医治不好她,止痛药也早就失效了。静说与其过去,不如坐在湖边休息一会儿。辉扶着她到湖心亭里坐下,陪她看湖里成队扒水的鸭儿。辉把手轻轻放在她右边的太阳穴上,一边抚摸一边柔声细语地唱他拿手的歌。静喜欢他唱的你不知道的事,喜欢他情到深处时唱陈奕迅的打回原形,慢慢地,疼痛就像消了肿的伤口,不再难受了,甚至心里止不住地发痒。她问他打回原形怎么唱得这么情真意切,他说这歌讲得是美女与野兽,野兽只能躲在暗处偷偷地爱着对方。静扑哧地笑了,她说我可能是美女,但你也不是野兽啊,用不着偷偷爱我。辉陪着她一起,天真无邪地笑了。 一周前,静的头痛再次发作,这回疼痛像一把锯子似的在她脑袋里来回拉扯,静忍着痛苦,一下子满额细汗。辉坚持要送她去看医生,静不同意,两人大吵了一架。最终辉还是妥协了,只陪她到湖心亭。像从前那样,辉为她歌唱,轻抚她的头发,希望能减轻她的负担。静的头痛好转了不少,但还是隐隐搏动,她皱起眉头,看向身边的辉,第一次发现他手上戴着一条银色的手链。 静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戴这条链子的,以前怎么没见过?辉像遭人当头一棒似的诧异,他看着紧皱双眉的静,反问她这条链子怎么了。静对他说,曾经我也给初恋送过一条银色手链。说完,静又马上摆摆手,希望辉不要介意她提起了初恋。辉忙说没关系,让静继续说下去。于是静讲起了她的初恋。 静的初恋是在小学四年级。那年学校举行小品比赛,每班要出一个节目,她和初恋都被班主任选做了演员。 他叫力,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小孩,还和静一样,加入了校合唱团,他在低声部,而静在高声部。静到现在都还记得,合唱训练时音乐老师说,力是低八度的嗓音。 静很早就对力抱有好感,后来据力所说,他也一样,早早地就喜欢上了静。两人是在某天中午排练小品时互相表白的。那天,力主动地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静犹豫片刻,说已经有了。静并非是想故意寻他开心而不将真心托出,她害怕自己抢先一步表白,结果对方却拒绝自己,她害怕面对那样尴尬的自己。 力听到她含糊的回答,一下子红起了脸,问静喜欢的是谁。静看到了他羞涩背后的某种暧昧,冲动不禁涌上心头。她把脸偏到一边,低垂着眼帘,只是细细地说了声,是你,没等力反应过来,她便抓紧反问道,那你喜欢我吗?静所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一刻,她感觉有一块儿巧克力在心里不知不觉地化开了。 当天晚上,静在学校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条五角钱的银色手链,那个时候她每日的零花钱只有1块钱。静回到家把链子取出,用一张彩色的手工纸包起来,觉得不够用心,又到不远的新华书店,用存起来的十几块请老板用礼物纸打包,绑上缎带,第二天亲手送给了力。力收到她的礼物,开心得牙龈外露,她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笑容。静又对他说,小心别让其他人发现了,要是传到老师那去可就不好了。力答应了下来。 然而那天下午,力把她送的手链戴在腕上向其他男孩儿炫耀。力对他们说,这是静送给他的礼物。他洋洋得意,就像一个士兵在炫耀着他杀敌的功绩,却全然不顾这背后的残酷。男孩儿们问他,你是不是喜欢静,嘲笑他终于有了小老婆,力立马红着脸,说才没有呢,是静单方面暗恋他,是她单方面送他礼物。静听见他这么说自己,不自觉地流了眼泪。后来老师知道这件事,勒令他们分手,五年级分班也没将他们安排在一起。静在这件事后,就不再和力说话了。 辉凝神地听着她将过去道出,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很安静,呆呆地眺望偶有水纹的湖面。静以为他生气了,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些都是小孩子时候的事,没人会当真的。辉像刚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她的眼睛,问她现在怎么看那个调皮捣蛋的力。静耸耸肩,笑着说,小孩子嘛,贪玩、有虚荣心很正常,我那时也不懂事。说着,静感觉到太阳穴又传来刺痛。她依偎在辉的肩上,请她再唱一遍陈奕迅的打回原形,她想再听一遍那个野兽偷偷爱着对方的故事。 但辉这次没有满足她。他扶起静的脑袋,对静说他不能再唱这首歌了。静问他为什么,他说自己要转学了,父母下了安排,很快就要执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静听到来不及,忙问是为了什么,又问什么时候走?她的声音里有急躁的哭腔。辉没有一一回答,只是说很快就要走了,应该是明天。静哭着说为什么这么突然,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辉做不出答复,只能一再保持沉默。静一直在哭。过了一会儿,确认静疼痛不再发作后,辉没有打招呼地离开了。静想追出去,却发现没有辉的搀扶,她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她无力地趴在湖心亭的石椅上,泪滴点点,落在大理石纹路的表面。她回想起过去那段漫长的高中生活,那段长得不可思议的恋爱时期,仿佛遥不可及。她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哪里惹了辉生气和不满,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更贴心一些,这样辉就不会离开。最后哭得精疲力尽,哭得胸膛发酸,她浸在无力挽回的泪水中,渐渐睡死了过去。 静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熟悉的头痛再次袭来。她撑起上半身,却察觉到双腿发麻,想翻身落地,又笨拙地摔在地上,碰碎了床头柜上的一个玻璃杯。这时楼下的人听到动静,踩着楼梯来到她的房门前。静以为是父母,但进来的是一位陌生的女性。她系着围裙,在静旁边俯身蹲下,要扶静起来。静被她搀扶着回到床边坐直,双腿仍没有知觉。静问眼前的女人,她是谁,自己的腿又怎么回事。女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一脸惊喜,立刻拿起手机给什么人打了电话,后来静知道,电话那头是她的父母。 父母收到通知后抛下工作赶回家中,他们聚在静的床边,两人像许久未见的朋友般拘谨。静察觉到了父母间的异常,问他们发生了什么,父母见瞒不住她,向她说了实话,说在她出事后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离婚了。我出了什么事?还未来得及对父母离婚感到吃惊,静又问道。父母老实回答,她大一暑假那年考到驾照,自己开车出去,与闯红灯的货车迎面相撞,就此意识模糊了整整五年,在这期间,她脑部受损,失去了大学的记忆,一直以为自己还是高中生...... 脑部受损——静随他们的讲述默念道。她下意识伸出手,将掌心放在一直隐隐作痛的右侧太阳穴处,手指感受到头发的柔顺,静继续用力,颤抖着向下按去,却没再感受到任何颅骨的支撑与皮肤的温暖。她知道,她的右脑向内凹陷,缺失了一块。 这时她想起那段如梦似幻的高中生活,以及和辉在一块儿上学的温馨日常,内心不禁泛起一阵苦涩。辉呢?她情绪激动,不禁提供了音量,辉在哪! 她很确定,辉不是她幻想中的人物。她从高中开始就和辉交往,一直到大学,父母也知道这件事。可她又害怕极了,万一辉不是真的呢? 父母脸色为难,二人面面相觑,只说辉不能来看她,他现在有了工作,业务繁忙,得等他有空再说。然而静知道,事情并不像父母所说的那样。辉没有忙到不能来看她,他一直在这里,整整五年,他一直在她的身边,搀扶她、给她喂饭,甚至想背着她,带她去上洗手间。这些她都记得。而这样的辉,在昨晚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父母的理由没法说服静,她发难闹了很大的脾气,一改从前乖顺的性格,在房间里摔台灯、枕头和遥控器。她想亲自去找他,双腿却不争气地使不上劲。她的保姆——陌生女人,告诉她这是因为车祸伤到了她的脊柱。她又想用自己的手机给辉发一条消息,保姆却说医生有规定,不能让她靠近电子辐射。静一边听着一边哭。她从高中的梦里醒来后,时常会像这样不受控地流泪。 几天后,辉在静父母的恳求下来见了她一面。辉热心地询问静的近况,打听她身体是否健康,又问起静,现在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听英文歌。聊起歌的话题,静让辉给她唱打回原形,辉好奇她怎么突然想听这首歌,推托说自己对这歌不熟,等下次来的时候再唱吧。静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戒指,便失魂落魄地目送他离开。高中总要读完的,静想起梦里“辉”对她说,再长的三年也有毕业的那天。 静在辉离开后暗自感伤,是啊,再长的三年也有毕业的那天。 那晚,静把离了婚的父母叫回到空荡荡的家中,在她的床上,静向他们问道,这五年来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的,是不是力。父母为难地互相使了眼色,对静说这都是她当时意识模糊,记忆有误。静只回以一个微笑,不作表态。事实如何,她内心早有定夺。 睡觉前,保姆敲响房门,战战兢兢地来到静的床边,递给了她一条银色手链。静看到,和当年她在小学门口用五角钱买的那条手链不同,眼前的这条链子,明显具有金属光泽。静问她,是谁给你的。保姆只忐忑地说道,是白天来的辉先生给您的。他有让你对我说什么吗?静又问。 他说,对不起。保姆转述完“辉”的话,就诚惶诚恐地退出了房间,在保姆离开前,静吩咐她为自己打开一扇窗。 保姆熄掉房间的灯,只留下静床边的一盏台灯。静半坐在床头,眼睛望出窗外,蟋蟀合乎时宜地争相鸣啭。静缓缓闭上眼睛,又回到了静谧的湖心亭中,耳边响起“辉”唱得最好的那首打回原形。静跟着“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唱着,泪花模糊了她的嗓音。 不要开灯 或者先不要走得这么近 如果我,露出了真身 可否被抱紧 ......
  3. 播客软件上的节目,还有些B站UP主会在淘宝店卖播客节目
  4. 论坛功能界面等等都挺好的,希望窝坛越办越好
  5. “因为对面是我的一部分,所以只要我不是,他也就不是”,或许当时有这样的抖机灵在其中,哈哈
  6. 梦的内容是: 我来到农村某个果园吃饭,果园有一对夫妻,傍晚煮饭招待我。吃饭时,我觉得荤菜味道不错,夫妻俩便有意暗示,仿佛我吃的东西是由人肉做成。 这一刻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我这个人睡觉时总会如此,一做噩梦就知道自己正睡着。 当我意识到自己吃的菜可能是人肉时,我紧张起来,放下筷子,夫妻俩也知道我看穿了他们行凶,我们都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不敢把后背露给这对夫妻,生怕自己像高中生侦探那样挨一闷棍。 就在我们对峙的时候,果园门口来了个什么人,妻子去招待我,由此分担了我的压力。我继续和男主人对峙着。 搞笑的来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然后脑子飞快旋转,思考着,自己有没有办法支配这个噩梦。 于是我在梦里第一次主动地把那个男主人拉到角落,反客为主。 我对他说,我是同性恋,一边说着,还一边往他身上贴。我又说我觉得他很帅,光是看到他的脸就已经欲火焚身,还说他如果不信,可以大大方方伸手检查一下。 然后那个行凶的男主人就像见了鬼一样跑开了,仿佛我成为了他的噩梦一般。 我就这样醒了。 醒来之后我猛然意识到,这好像是恐怖类题材的普遍解法。只要在严肃、沉重的氛围中,给自己立一个反差的人设,就能把咒怨变成惊声尖笑。
  7. 石头门动画前两集是有转场和节奏上的问题的,我不是指众所周知的所谓前十几集的“无聊日常”,我不觉得那些日常是无聊的;而是指在它前两集中,一集20多分钟的动画里,场景与场景之间的调度、衔接之类的问题。 我是石头门和5pb老粉了,除了他们之前出的匿名代码没碰过,像石头门、0、混沌系列、机器人笔记都玩过游戏或者在美系命药厂那云完了。老实讲,前两集动画需要有导演、制片之类知识储备的人去看才能完全解析出当中的问题,我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只是单纯看过几位拉片的人的视频,可能耳濡目染对此有点感受力。这种情况在现实中很常见,就像一个食客、一个观众,或许他进不了厨房、上不了赛场,不明白整个体系的个中规律,但却能感受得到菜煮得难吃、选手打得臭以及体系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8. 我是临床研究生毕业。读书的时候对工作的设想就是考个研,三证合一后出来在县城医院能轻轻松松找份工作,就能悠闲地混完一生。事实上也在县城找了份工作,但值班通宵对我来说吃不消,总感觉长此以往,心脏迟早会出问题,到时候前半生赚回来的钱都丢到后半生维系生命去了,而且医院科室酒桌文化也很严重,领导更是刻薄,让人止不住地想提桶跑路。 目前来说我也希望能另找一份工作,医疗体系是不想呆了,私人诊所也很难(我们这好几家私人诊所的医生都在街边打哈欠),就想谋一份工资不那么高但时间还算充裕的工作,最好不要两班倒,能有时间看书学习新技能的。毕竟充实自己同时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9. 五山市来了一批记账师。他们整齐划一,步调一致,列队走进五山的大街小巷。他们来的那天,力还在市一中上课,外头夏日炎炎,教室里沉闷无味,物理老师悠长的老嗓音拉伸着每位学生的感知。蝉鸣声被扯开,降调,黑板上画着的运动滑块像海面的船,起伏,摇荡,一切都像是根松弛的波浪线,使人昏昏欲睡。突然某种沉重的鼓点闯入这个课堂,一踏一踏,像敲在力的心头,教室的窗也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拍打着,一颤一颤,砰砰作响。 有序的脚步声令人不得不联想到军队。一只纪律严明、装备优良的队伍正行进在市一中的校道上,力忍不住如此想道,和他同坐在一个班的五十多位同学,以及讲台上的物理老教师,也不由自主地往这一方面去想。书写解题过程的粉笔在黑板上停了下来,老教师回头,低下眼镜,仿佛在用额顶的皱纹问着自己的学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靠窗的学生微微欠身,垂着眼珠往下看,老教师并未阻止,反而一手握着巨大的三角尺,没来得及放下,也凑到窗边察看,其他学生见状,纷纷鼓起勇气,碎步围在窗前。力没耐住好奇心,不甘落后,来到小成规模的人群外,使出力气钻了进去,为自己挣到了一个观察位。不久,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感觉到身上的重量也越来越大。 力看见一群身着黑西装的人步入了他们的校园,是西装而非军装,这打碎了他脑海里世界战火纷飞、英雄自出少年的热血幻想。建功立业、威风八面的机会没有了,他既遗憾又安心,就像村口的老人一般,他们为了自己的时政见解,常争吵得面红耳赤,但没有人会为了一时口头之快而甘愿送命。 黑西装队伍在理科楼脚下停了下来,这时力才看清楚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黑西装们无论男女,都带着白面具。面具表面光滑,其上没有眼孔,就算有,恐怕也小得看不清楚,不知戴上那面具是否影响走路的视线,眼窝的位置深凹,阳光底下,额部的影子照进如坑洞般的眼窝,看上去像是连他们的眼球本身都被挖走了。黑西装们腋下还夹了一本厚厚的羊皮书,胸前则别着一支钢笔,他们仿佛是冥界的使者,来到人间,记录人间,审判人间。力趴在一堆学生身下,吃力地贴着玻璃,他看到这一幕,提心吊胆,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一位黑西装从领头的数人中出列,迈着正式地步子走进教学楼,和什么人交谈起来。力认得对方的声音,是校长,但他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一楼的人声传到五楼,撞在他面前的窗玻璃上,就像一盘沙子被泼到地上,会顿时散开。 没过多久,校长和领头人的声音都消失了,剩余的黑西装纷纷转身,面向教室,随后一个接一个地踏入教学楼,他们像一根被卷进纺织机里的长长的黑线,川流不息地被吞进教学楼这台纺织机里,楼内上下响遍了清脆的鞋跟声,宛如一盆离了手的玻璃弹珠。第一批黑西装进完了,剩余的人还在底下待命,这时开始有黑西装出现在各班门口,力的班级也站着两个黑西装。学生们见状,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力也循规蹈矩,惶恐不安地坐着。 两位黑西装打开教室前门,没有进来,只是端庄地站在门边,翻开原本夹着的羊皮本,用钢笔在上面写了什么,随后念起学号头两位学生的名字。两位被叫到名字的同学忐忑地走出了教室,认领了一颗纽扣样的零件,和自己的黑西装说了几分钟,又回到教室坐下。完成了任务的黑西装走下楼,归入队伍,第二批黑西装紧接着上楼,叫了随后的两名学生。每当有学生从室外回到座位上,就有人小声地问他们发生了什么,黑西装和他们说了什么。 力是在第十批的时候被叫出去的,他也认领了一颗纽扣样的零件,他的黑西装是一名女性,带着面具,比他稍高,留有发辫。她说这是喇叭,叫力随身携带,如无意外,这颗纽扣式的喇叭此后将陪伴力的一生,她会对力的行为进行记录,将力的一举一动都借由喇叭说出,力还被告知,他的母亲也已经拥有了一颗这样的喇叭。说这话时,黑西装拍了拍她手上的羊皮书,解释这是力与其母亲的亲情账本,以后母子俩的相互付出都将记在这本账上,为数十年后力尽抚养义务时提供量化的证明。而她,就是他和他母亲的亲情记账师。 学生认领自己的记账师的工作持续了一个下午才完成,待他们都领到自己的喇叭后,记账师们就都撤离了。按照规定,记账师于上课期间将在监控车上监察孩子与家长的一举一动。晚修时分,监视正式开始,喇叭也进入了工作状态。学生一面埋头书写卷面,喇叭一面传出他们的记账师的声音,记账师们用毫无感情的声音,播报着今天一整天家长为自己孩子所创造的劳动价值。有人的家长日入斗金,有人的家长则薪水微薄。力在他的记账师播报收入时,死死地用手捂住了喇叭,他是单亲家庭,母亲是学校食堂的打饭阿姨,这是他从未对同学说过的。 播报完家长收入后,记账师又逐字逐句地念起各自所代表的家长,他们对孩子的期望,以及孩子在父母退休后所需要提供的最低抚养费用。力在这个过程中发现,虽然家庭越富有,对孩子的期望未必就越低,但越富有的孩子所面临的最低抚养费用似乎是越低的。有个父亲在化妆品厂担任配方工程师的孩子,他的父母只要求他做想做的事,日后他所要提供的最低抚养也可忽略不计,当他的喇叭传出记账师的声音时,这个孩子昂起头颅,举目四望,其他孩子也像他投去羡慕的眼光。 当力的喇叭发出声响,他再次捂着喇叭,让喇叭声音仅能被他一人听见。力的记账师在通报他的最低抚养费用时,遗憾地说,因为他母亲目前的饮酒习惯与作息,日后他将要为母亲支付高额住院手术费用的可能性很高。记账师向他说出了一个天文数字,并奉劝他努力念书,改变家境,以求挣得相应的金额。记账师还破例对力说出了他所要负担的“理想抚养费用”,直言力的母亲对他期望很高,希望在自己的晚年,力能带她环游世界,其“理想抚养费用”在最低费用的基础上又加上了一个天文数字。力听得冷汗直流,身后的校服被濡湿,手止不住颤抖,心也咯噔一跳,像沉入了茫茫的大海。 晚修的数小时对力而言相当于一生的长度。他原以为艰难到此为止,不曾想这只是开始。下晚自习回到宿舍,关灯入睡,舍内已有人打起了呼噜,此外一片寂静,就连其他学生的喇叭也不再运作,进入了休养生息的状态。唯独力身上的喇叭,还在响动,源源不断的播报仍从喇叭口传出。记账师无可奈何地告诉力,他的母亲直到深夜还在家里做着从外头接来的散活,母亲的劳动价值以个位数从记账师的口中说出,像电子屏幕上一串疯狂跳动的数字,记账师告诉他,他的期望值、理想抚养费用、最低抚养费用也在随着母亲的熬夜付出而不断加码。 力失眠了,他望着身旁冰冷的墙壁,那面墙仿佛离他越来越近,如一座临顶而降的大山正要朝他压来。他觉得胸口沉闷,难以呼吸,一闭上眼,就能感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心跳声与记账师的播报声重合在了一块儿,像病床旁边催人性命的机械音。 次日醒来,力浑身无力、精神萎靡,他在课上胡思乱想,想那串不知何时才能赚到的天文数字,想他母亲在深夜的工作。下课后,力不敢到食堂去吃饭,只到小卖部买了几片面包,随意吃了一片。他从记账师口中得知,自己的消费记录也会被实时记录到亲情账本上,他所消费的份额越高,日后所要偿还的份额也就越高。力在知道这件事后,对一切的消费都产生了恐惧和愧疚,即便生活费还未到拮据的程度,依旧节衣缩食,为的就是能使那串从喇叭口中蹦出的抚养数字出现哪怕是个位数的下降。然而天文数字依旧在无止境地增长,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周末,力筋疲力尽地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桌平日里不敢奢求的饭菜,饭桌上少有的出现了虾和蟹,还有牛肉,每一份菜食都下足了功夫,就连蔬菜都用猪油炒得绿油油的。力被母亲挟到桌边,她也赶快做好,脸上满是殷勤的笑容,一面向力诉说每道饭菜的别出心裁,一面使筷子将肉食夹进儿子的碗里。远在监控车内的记账员记录下了这一幕,其毫无波澜的语句从喇叭里一阵一阵地传出,今天力的母亲为他消费了数百、劳动了数十,这笔账又被添到了未来的力的头上。母亲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将力的饭碗堆得满满当当,虾身、蟹腿宛如一座金山般闪着油光。她的喇叭里也传来记账员的报数,听着自己的“应得抚养费”水涨船高,她的笑容逐渐咧到了耳根,仿佛梦想中的环游世界已经近在眼前。 她只给自己夹了几条油润的青菜,和着两砖腐乳,扒拉着米饭大口大口地吃下,明明桌上还有数不清的食物,她却只眼不瞧,仿佛她的舌头认为腐乳比海鲜、牛肉要美味数百倍。 见力不动筷子,记账员的报数也暂时停止,她说方才的计数可能要进行修改,因为孩子还没吃下母亲的饭菜,一切要以最终结果为准。力的母亲急了,她担心这么一大桌菜无法回本,白白花钱,于是催促力动筷子。力看着碗里的食物,明明勾人舌尖,却引起力一阵阵反胃。他对母亲说,自己从小就海鲜过敏,反问母亲是否忘记了。母亲这才想起自己孩子过敏的事实,一时说不出话,这反应被记账员捕捉到了,随即将刚刚报过的海鲜价格数目又通过喇叭统统删去。力的母亲听到后勃然大怒,毫不客气地对自己儿子发火,质问他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吃下海鲜,怎么长这么大却还是不懂事呢? 力又问母亲,为什么她不吃肉,只吃青菜,母亲降下火气,慈祥地说,妈不爱吃肉,你吃就行。说着,力的母亲从他碗里夹走了虾蟹,仿佛不吃白不吃似的大快朵颐。力看见母亲的模样,满是心酸,他啪嗒一声将筷子放在桌上,直说他没有胃口,头也不回地钻进自己的房间。母亲来到门前,像一把重锤似的敲门,命令他赶紧到客厅吃饭,说话间夹带着苦水,哭诉自己枉费一番心血,养大了一个白眼狼。记账员看不下去,透过力的喇叭与他对话,要求他不能浪费粮食,否则故意浪费的份额将作为他的惩罚,和对力母亲伟大母爱的褒奖,被记在抚养费上。 这一刻,力彻底弄清楚了,他越是反抗,母亲在记账员的眼中便越是包容,而母亲越是刻意吃苦,她在记账员的眼中就越是伟大。在这世上,竟有日子过得越苦,未来就越是光明的道理。 力仿佛触碰到了真理,他昂首挺胸走进客厅,坐在饭桌旁,将肉夹到母亲的碗里。力假惺惺地说道,妈你辛苦了,你先吃。他觉得自己已经弄明白了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心里沾沾自喜。 他母亲又把饭菜递了回来,沉重地压在力的碗中,她对力说,妈不苦,你还是长身体和读书的时候,你吃吧,读好书,以后带妈环游世界。 当力准备把碗里的烫手山芋再送出去时,他的喇叭传出了记账员的警告声,要求他别再推托,不然将进行第二次奖惩。力的心咯噔一下,就像风中残烛呼的一声熄灭了,如今只剩下寥寥白烟。 他的手颤抖地夹起筷子,喇叭的声音开始催促他吃下饭菜。母亲听见记账员的声音,洋洋得意,徜徉在环游世界的梦幻当中。他无力地夹起一块干柴的牛肉,像克服千万的阻力般塞入口中。力哭了,一行热泪从眼角滑落到嘴角,渗进他的舌根,泛起阵阵苦涩。母亲看到儿子的眼泪,激动得不能自已,她对着喇叭说自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就连喇叭里的记账员也偷偷抹着感动的泪水。力所流下的每一滴眼泪,都成为了他母亲抚养费用上的添头,成为了记账员眼中最伟大母亲的一项铁证。 周末结束,母亲在力回学校前偷偷买来了一箱牛奶,要力带上,又往力的书包里多塞了五百块钱,她和记账员一同诉说着这五百块钱的来之不易,要力好好珍惜,物尽其用。此时力已将一切外在的声音置若罔闻。他把喇叭放在手心里用力捏碎,回校前偷偷到车站附近买了一百多块的汉堡,突然没来由地食欲大开。力吃完后又就近到网吧上网,玩得一阵痛快。 在记账员、母亲和老师都心急如焚寻找他的踪迹时,一脸满足的力掩人耳目来到教学楼的天台,他想起母亲抚养费用的天文数字,想起母亲环游世界的梦想,身体逐渐与晚风融为一体。他觉得自己虚无缥缈,如浪涛中的一片浮叶。力一跃而下,鲜血在地上画出了他此生中最艳丽的花。
  10. 珊坐在奶奶那辆蓝漆三轮车的后座里。后座很小,珊和哥哥力同坐时,两人只能彼此将就着大腿挤大腿。不过今天力不在,珊能坐得更舒服些。 奶奶为了珊在路上能更舒适,做了许多努力。她给后座铺了一层连珊都穿不下的旧衣服,这些都是力传下来的;还放了一张小木椅,让珊不至于坐在最颠簸的轮子两边。 就这样,珊在放假时每天都坐在后座的小木椅上,手扶住两侧,随奶奶到江岸边,拣冲上沙滩的塑料瓶子。 江边的路面不大平整,因为夜里总有偷运江沙的大卡车驶过,地面上的任何细小的起伏在载重的卡车面前都会被放大,每次颠簸都伴随着巨大的冲击,这些冲击经年累月,在江岸上啃食出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坑洞。 在行车这方面,珊的奶奶绝对算不上是好手。坐她的后座,珊其实是不太乐意的,每回都务必小心,紧紧地抓稳,以防像秋天收回来的稻谷那样被扬出车外。珊不像力,没有那种大男孩的冒险情怀,无法把自己想象成远航的水手,也无法把这种跌宕的险境看作是有待被征服的海浪。 通常的情况是,珊提心吊胆地坐在后座,像无辜乘客误入一趟性子刚烈的公交车,不得不抓牢头顶的吊环;在经历一阵大风大浪的摇摆后,眼尖的奶奶会发现沿途被主人抛弃的瓶瓶罐罐,她赶忙刹住车,猫着腰走进滩涂的树丛(珊总觉得奶奶像一个要去解手的人),出来时手上已经捏着一支踩得扁平的塑料瓶,有时也是两三支,这种情况,珊和奶奶称之为“中头奖”。奶奶会把塑料瓶丢进珊脚边脏兮兮的麻袋里,接着由珊报数,将瓶子的数目记在心上。珊的记性很好,仿佛脑袋里有个额外的储物柜,她无需特地去记些什么,只消把该记的事项写在一张之上,放进那个储物柜,需要时再取出,就能长久地将一件事情牢记。后来珊才知道,这种方法叫做记忆宫殿。 江边的这条路对珊和奶奶来说是极长的。奶奶长得矮小,驼着虾公背,腿脚也不麻利,她的三轮注定是走不快的。珊今天等长了双眼,一路上没什么收获,坐在那张被磕磕碰碰打磨得滑溜溜的小木椅上,身体竟耐不住无奈,几次想往下滑。百无聊赖下,她打了个哈欠,回头看看把踏板蹬得嘎吱作响的奶奶,似乎奶奶也放慢了速度,好仔细观察岸边的每一处细节。珊见“中奖”无望,把木椅挪到脚边,麻袋垫在身下,枕着手曲着腿,就这样打起了盹。 她做了一个薄薄的,如蚊帐般轻飘飘的梦。梦里她坐在力母亲的摩托车后,抱着一个身材像哥哥的母亲那样微微发胖的女人,她觉得这是自己的母亲。 珊实际上没有见过生母,她的母亲在丈夫酒驾出车祸去世后不久,便离开了她。母亲是未婚先孕的,用当地人的话讲就是“带馅儿的饼”,因此她没能上户口,家里的户口簿上没有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住址,照片自然也没留下。珊猜测母亲是有留下照片的,只是奶奶不愿给她看。 梦做到一半,她的母亲大喊了一句“不好,我喝醉了!”,便一头栽进了路灯杆上。珊没能抓稳她的母亲,被甩到空中,飞出十几米远,最后重重落地。 珊醒了。 梦做得浅薄,不过是一层盖在头脸上的纱。珊梦醒后没有那种沉沦其中的晕头转向,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醒来不过是因为刚刚轮胎轧过了一个坑,她内心的余悸和哀伤不一会儿就平复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感觉睡意像鱼刺般扎进了眼睛里,令她睁不开眼,稍好些了,她把脚边的木椅搬回到原处,再次扶住两端,坐直身体。珊睁大眼睛,快速望了望两侧,她本没抱多大希望,却意外看见了咸水草丛中的一道闪光。 “奶奶,有奖!”她喊道,奶奶闻声,吱吱呀呀地刹停了车。 “哪儿呢?”奶奶惊讶道,她眯着眼睛,心里怀疑着孙女是否看走了眼。 珊把身子探出车座,扒在一边轮胎的挡板上,长长地直着滩涂中的一个方向。“在那儿呢。”她有些埋怨她眼神不好,这时,奶奶也看见了那颗星星似的光闪,她细若竹竿的手颤巍巍地撑住车头,下车时步步为营,把车头掰向岸边,就这样顺着光亮的地方走去。 “有吗?”珊继续趴着伸长脑袋,确认似的喊道。 “有!”草丛里传来喜出望外的声音,“不少呢,我再找找,你别乱跑......” 这话让珊一下子来了兴趣,她也下车走进草丛里,和奶奶一起搜寻宝物。两个、三个......珊又找到了些。她想起电视上演过的一部动画片,一个棕色皮肤的美国女孩儿和她一样,总是善于寻找隐匿起来的东西。 珊的搜索范围逐渐扩大,和奶奶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她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别走进水里了!”,她天真地笑了笑,拉长嗓音回了一句“好的”。 她把眼睛像手一样伸长,不肯错过每一寸草地、每一处阴影,她用手拨开草丛,就有蚱蜢和螳螂从她面前跳走,她闻到一股积存已久的杂草气味,不禁嗦了嗦鼻翼。当她拨开最后一寸草束时,眼前出现了干巴巴的一片沙田,沙滩黄灿灿的,犹如铺晒在水泥地上的谷子,黄色一路延伸到江面,斜斜地吃进水里,变为草黄色。沙地上压根没有什么可作点缀的“奖品”,唯一和那片金黄有所不同的,是江水边还有一块绿油油的杂草丛,面积不十分大,却很显眼,好像人脸颊上一颗长着毛的黑痣。 那片草丛中夹杂着几株雪花般的蒲公英,被江风吹得晃晃悠悠。本着碰运气的心态,珊无视了奶奶的劝诫,小心翼翼地走到江边,来到蒲公英草丛跟前。她引着脖子就朝丛中看去,却还是一无所获。 “气死人!”她心想。珊蹲在几株蒲公英前,伸手捏住一枝,放在嘴边,像发泄似的鼓了一口气朝那白花花的一团吹去。 蒲公英的种子如冬天时人哈出的白雾,原是飘向江面的,不料又一阵江风吹来,它们反扑在珊脸上,有几朵小伞还钻进了珊的鼻孔,害她连连咳嗽。 珊看着那枝被她用以发泄的蒲公英,棉花般的种子已经消失不见,留下光秃秃的,长满了小刺的枝头,既像是花洒,也像是麦克风。 “气死我了!”她指着“麦克风”喊道。 话音刚落,只剩光杆的蒲公英突然自己颤抖了一下,珊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以为是草丛里有蛇,吓得她一下子站起身,后退了两步。可她没想到,正如自己刚刚对着蒲公英说话一样,那朵蒲公英,也开始发出了声音: “你为什么会生气呢?” 这是一道柔和的女声,听上去就像蒲公英外边的棉絮,是一样的毛茸茸。 珊一下子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她环顾四周,想找奶奶却没寻见,只好放声大喊。蒲公英听到以后,连连阻止。 “别喊你奶奶,好吗?”蒲公英继续说,“我不是妖怪,我和你一样是个人。” “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你是蒲公英呀?”珊看看它,再看看自己,确认了这柄光头蒲公英没有一处是能称之为人的。 她听见蒲公英仿佛痴痴般地笑了笑:“我不是蒲公英,”蒲公英停顿片刻,好像在思考该怎么解释,“我是在和你打电话呢。” 或许你可以将其称作“蒲公英电话”也无妨。自称是一个人的女性在蒲公英电话那头如此说道。 “蒲公英电话......”珊将信将疑,“会有这么胡说八道的事情吗?” “我最开始也不相信。某天我蹲在院子,闲着无聊,吹散了一株蒲公英,却突然听到面前传来风吹的呼呼声。我一下子就惊呆了,又试着吹光另一株,结果听见蒲公英那头有个小男孩,在跟他的小伙伴们说:‘你们看,你们看。蒲公英自己散开了!’,那一回我还特地扮鬼吓了他们一跳,他们马上就哭着逃走了......” 蒲公英女人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地讲述着自己的奇闻轶事,她的声音像湖面般波澜不惊,可嘴里的故事却像黑夜中的萤火虫般吸引人的注意。她说,有一回她偷听到一对老夫妇,老人被妻子拜托去市场买东西,走到一半忘记了要买什么,她就利用街边的蒲公英向老人提醒,老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后来发现四下无人,吓得够呛;有一个孩子因为爸爸妈妈不守信用,没给他买遥控车,离家出走跑到路边,她听见了她的哭声,用蒲公英来传话,苦口婆心地相劝,那孩子终于听了进去,回到家里,和父母说是一株蒲公英开导了他;还有一次,她提醒一个粗心大意的母亲,要她时刻小心自己婴儿车里的孩子...... 珊渐渐听入了迷,她默不作声地蹲在蒲公英跟前,听她滔滔不绝地讲述各种奇遇。忽然,珊的心沉了一下,她不禁猛地想到,蒲公英那头的女人,会不会是她的母亲呢? 她不知道这种猜想的根据在何处,只是觉得这位女性为何不能是她的母亲呢?于是,珊鼓足勇气,向蒲公英电话里的女人问道: “你是我的妈妈吗?” 蒲公英那头迎来了前未有过的长久的沉默,珊无法嚼透其中的意味,她认为一切只要还悬而未决,就有希望。 “我叫珊,是爸爸给我取的名字。”她又补充说,“你有印象吗?” 寂静又在半空中悬置了很久,珊有点担心,蒲公英的信号是否不太好。 “你妈妈她.....”仿佛中间隔了有数年之久,蒲公英再次发出声音,“是什么时候离开你的?” “八年前,”珊顿了一下,续上说:“是奶奶说的,我一出生,妈妈就走了。” “八年......”蒲公英像是在斟酌着什么,这不由得引起了珊的怀疑。 “你是我的妈妈吗?”她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珊,你爸爸他过世了对不对?” 珊的眼睛霎时间闪出了亮光,即便蒲公英那头看不见,她还是尽力地点了点头。 “是的,是的!”她激动地说。 “珊,妈妈找了你好久。”蒲公英也被江风吹得连连点头。 珊的视线逐渐模糊了,她感觉喉咙里有几声呜咽正不受控制地要外溢,她伸出手捂住嘴,不让自己露馅,又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以防奶奶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身后。她还奇怪,奶奶怎么还没喊自己回车上。奶奶向来是不愿提及她母亲的。 “妈妈,我好想你......”她捂着嘴,尽力让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哭声,“你一直都在哪儿呢?” “珊....”蒲公英显然有些惊慌失措,珊将其理解为激动的一种表现,“我也很想你,想看看你长这么大的样子。但妈妈回不去。” “你为什么回不来?”像在控诉似的,珊不自觉地喊得太过头。她又回头张望了一下,奶奶还是没来。 “妈妈还在外面赚钱,”蒲公英耐心说,“妈妈想赚很多很多钱,以后你能拿来买吃的、用的,买漂亮衣裳......”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话头突然就中断了。 “我不想要钱,我想要你......” “珊,你听妈妈说,你现在和谁一起住呢?嗯,爷爷奶奶。珊,你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好好念书知道吗?妈妈会在你懂事那天回来的,到时候,妈妈要开新车,带你和爷爷奶奶去买新衣服,吃肯德基,你还没吃过肯德基对不对?放心,妈妈保证带你去吃的。妈妈想让你和城里的小孩一样,过上没有差距的生活,但前提是你要好好读书,考一个好的成绩。你上次期末考考多少分呀?这个成绩也不错了,你要继续加油呀,不怕苦,不怕累。爷爷奶奶很辛苦的,你要多帮帮他们。妈妈一直都在这里,你要是觉得苦闷,就吹一朵路边的蒲公英,对着蒲公英喊一声妈妈。妈妈有时候太忙,不一定能听到你的声音,你别放在心上,多试几次就好了呀......” 蒲公英的话,很长很长,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珊不时地回头望,但她所担心的奶奶,却不知为何,仿佛永远都不会出现。
  11. 三月雨水起势。凶猛的一场刚过不久,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是它密密蒙蒙的余波。这阵余波轻飘飘的,软绵绵的,随风来来去去,只会粘在人的衣服上,没有丝毫的力道。可它尤其顽强,仿佛是在和阳台上的湿衣服作对,不眠不休地下足了三天,让五山市内的每个人都犯了愁。 我刚从市图书馆走出来,和其他被闭馆时间赶出来的考研学生一样,在走进雨幕前驻足掂量了好一会儿。 两个女学生在我身后商量着打车,她们的声音和这雨一样绵绵软软,让我不禁也有些心动;但考虑到手头拮据,最后还是作罢。我老老实实支起挎包里的折叠伞,缩着脑袋迈着细步,义无反顾地走进了风雨。 我知道时候不早了,五山公交不会等人,跑去公交站怕是要吃闭门羹。但我掐着时间,也图那一块钱的公交费,就抱着侥幸心理钻进了公交站。令我豁然开朗的,是公交站里还有四五个人,其中有男有女,以老人居多。在公交这方面,老人可谓是免死金牌,这大大增强了我的信心。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亭亭玉立的女生,她扎着高马尾,身穿一条格子裙,上身还额外套了一件绒背心。她的样子总使我感到亲切,我转头看了眼站牌上的女星,灯光之下,女星的笑像硅胶一般僵硬,全然不如她的笑那般温暖。 女生站在人群另一侧的外围,绕过人群看她,觉得她脸上有一种莫名的信念,明明其他人没有在排队,却让人感觉她在规矩地守着秩序,仿佛她所在的那端,才是毋庸置疑的队伍末尾。 瞄到她那番样子,不禁使人群这侧的我有些难堪,就好像我是迟来的插队者,坏了整条队伍的阵型。我举足无措地朝四周一阵乱瞥,随后从站牌的背面绕到女生身后,也开始“自觉”地排起队来。 我的这番小举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含笑回头,马尾在空中摆过一阵桂花的气味,我略微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她又很快把脑袋转了回去。 这样平静的相遇使我不免有些失望,我在心里反复咀嚼她的脸所带给我的亲切感,又反复咀嚼她回首时嘴角的笑。我越是咀嚼,内心想和她发生些什么的情感就越强烈。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悸动,女孩我见过很多,相貌出众的也不少,可令我如此惊慌的,她还是第一个。 公交等了很久,还不见有到站的踪影,我心慌意乱起来,想做点什么,一时间却记不起手机是能查到实时公交信息的,只能焦虑地四处张望。 我看向前面的女孩,看着她的背影,无意间注意到她的手上有一圈塑料手环,手环上贴着二维码和姓名。我十分无耻地微微俯身,瞪大眼睛看了眼手环上女孩的信息,却发现了静的名字。静是我的初恋。 我忽然获得了莫大的勇气,挺起原来鬼鬼祟祟的胸膛,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女孩马上回头看我,同样带着桂花香。 “难不成,你是静吗?初三(11)班的静?!” 她的脸像一朵找到太阳的向日葵,原本就含笑的眉眼,忽然间开得更盛了。 “这么说,你是力?”她问道,我快速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名字像特务的暗号般巧妙对上,这时,那股萦绕在我心头的亲切感开始化作静初中时候的模样,并逐渐与眼前的女孩重合。 我更加确信了,她真的是静。意识到这一点,自责又涌上心头。 我和静从小学就开始同班,或许称得上青梅竹马。静以前就是个强势的女孩,小学时仗着机灵、聪慧,常常反过来捉弄其他男生;我的成绩比静还要好些,但静是个全面的孩子,不仅成绩优异,还是校合唱队的高音部领唱,她常常说我是书呆子。一直以来,我都是她的捉弄对象。 我和静在六年级时都考上了贤里初中,这是一所民办的名校,以管理严格、师资强大著称。上了初中,我与静之间的天平开始反转。静不习惯初中的节奏,好几次月考失利,学校也没有艺术方面的活动,让她施展不开手脚。贤里和小学相比,她感觉像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某次放假回家,静在公交上找我搭话,那是我们升学后为数不多的一次交流。车厢内上下班通勤的人很多,声音嘈杂、空气污浊,我们需要拉高嗓门才能听见彼此的声音。她和我聊了很多,昔日的同学、老师,过去的春游,还有现在的学校生活,她说我的名次很靠前,心里很是羡慕。我被她夸得气血上头,直说这都是运气,又说只要方法用对了,她也可以考到很好的成绩。 我一股脑说了很多自己都不一定有底的大话,但好像都正中静的下怀,她喊我教教她,我耳根软,很快就同意了周末在图书馆和她见面。从此,到图书馆做每周作业成了我们的必定节目。 和静表白是在中考结束后不久,那时我才刚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就要和静从此分道扬镳。我像一个在悬崖边的人,珍宝不小心脱了手,却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下意识把身子探出悬崖,试图将珍宝挽回。结果静被我一时的勇气所打动,满心欢喜地点了头。我也喜出望外,但不敢亲她的脸,只好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转圈。 热烈过后是冷静的理性期,我和静开始思考起异地恋的可能性。我坚信爱能超越世间的一切,甚至是空间与时间;静则不许我在这个问题上打马虎眼。如今想来,或许静对自己的中考成绩已经有了预期。可两个刚谈恋爱的小孩能思考出什么所以然来呢?这个问题终究是没有答案,只能交给现实来进行解答。 成绩公布后,静没能和我一起去市一重点,我们都有点失魂落魄,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鲜有和对方说话。 上了高中,静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是座机式的,我问她怎么回事,她神神秘秘,最后说这是她宿舍的电话,她希望我能打电话给她,用我宿舍里的电话。 开学前两周,我的确按照静的希望给她致电,电话那头的她是满含笑意的,幸福随着声音从话筒里洋溢而出,我能想象到她和我说话时的样子。起初这种生活是甜蜜的,像一杯热乎乎的巧克力,使人不自觉就沉浸其中,但很快这种生活就带给了我困扰。宿舍里总是会有闲人的,他们知道电话那头是静以后,就时常拿我寻开心,还在我和静打电话时起哄。我自认是脸皮极薄的人,经不住这样的折腾,久而久之也就不给静打电话了。 静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回家后问我最近是不是学习太累了,我觉得自己的缘由愚蠢至极,不便说与她听,却又不得不遵守,到最后都没能向她袒露心声,只是随口答应,用下次一定记得之类的话搪塞过去。静最开始还相当热情,主动打电话到我的宿舍,没过多久,她也不愿拿热脸去贴冷屁股,渐渐地,我们就断开了来往。 高一上半年寒假,静正式和我提出分手。 风一阵一阵地吹,像小孩子鼓起腮帮子赶着水上的纸船,一会儿从左边来,一会儿从右边来,雨丝的方向也随之不定,偶尔趁人不备,从车站外飘进来几滴,点在静的脸上,使她有些发颤,并打断她和我的交谈。我重新支起伞,罩在她身边,心里想着,要是从前有这么为她着想,该有多好。 静和我的对话无非就是学生时期的往事,我们从小学谈到初中,聊一本正经的老师那些背地里的癖好,聊机灵古怪的同学出糗的花边,我们聊得很多,却又默契地不谈高中的经历。我感觉有块石头梗住了胸口,很想亲手将它掏出来,一解痛快。可我掂量了很久,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公交终于到站了。它起先开得很快,临到站前又急踩刹车,刹车片被死命地咬合,像一匹烈马般发出了痛快的嘶吼。 宛如马在吐息般,前门噗呲一声被打开,等候已久的乘客们开始悄无声息地有序上车。我朝驾驶室内看了一眼,驾驶员满脸不悦,像有人欠了他百八十万,加上刚刚他的急刹车,使我怀疑起他的车技和脾气,总觉得这班车不是自己该坐的。 趁人还在刷卡扫码,我赶快走两步到车头,想看一眼公交号,却发现显示屏上只有“回场”二字鲜明地闪烁着。 我回到车门处,向静打听,这到底是哪一路公交,静则像看动物似的盯着我,理所当然地说这是12路公交。 的确是我等的公交没错,可车头处明明写着“回场”呀。于是我踮起脚尖,探头朝驾驶室里问对方,对方也给出了和静同样的回答。 心想着别人都能上,我为何不行呢,管它是不是“回场”的车。我跟在静后面,最后一个上了车,刚要拿手机扫码付钱,司机却从驾驶室里伸出了手,将扫描用的摄像头死死盖住。 “你别坐了,”他命令似的说,“你打车吧。” 我看了看静,又想起悬崖边上捞珠人的心态,不愿就这样与她分别。“怎么人家都能坐,我却不能坐?”我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发脾气,也是第一次在静面前发脾气。 眼看着我和司机就要吵起来,静插进了我们的对话,她扯了扯我的手,对司机说:“让他坐吧,他是我老同学。” 我看见司机的脸色顿时一变,像碰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他看了看静,又瞅了眼我,好容易才答应下来。“我喊你下时,你才能下。”他又对我加了一个附加条件。 我们在车中段毗邻而坐,雨点像小玻璃珠般弹在静旁边的车窗上,滴滴答答,响动不止。我问她在哪下车,她说出了往昔的住址,也就是说,她还住在原来的地方。 “不是那么一回事,”她笑着解释,“只不过有空,回回家罢了。” 静和我又顺势聊起工作后的点点滴滴,在哪工作,生活过得顺不顺,父母的情况怎么样,我说完后默默地听着她讲,像翻着一本当年弃之不顾,多年后又重新拾起的典籍。我感觉静在很多方面还是当年的静,但在某些事情上,又变得和从前截然不同,当她讲到这些时,我总认为她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几个老人在我们讲话的当口下了车,车内的广播似乎已经关闭,到站提示全靠司机的嗓门。我抬脸看看司机,又回头望着静。 这时,我再次注意到她手上贴着名字和二维码的塑料环。“你生病了吗?”我关切地问她。 她像突然被扎了一针似的大吃一惊,随后摆出一切都是陈年旧事的表情:“都是老毛病了,一直大大小小,折腾人和事儿。” 她又说起病来,说这是两年前工作体检时发现的,肾脏问题,劳心伤神。 我从中能听出她的无奈,但她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这一切都已经无足轻重。我觉得自己问了些不该问的,就像那个吹着纸船的小孩,一不小心使了太大劲,纸船飘到自己手够不着的地方,反倒有些失神。 在我思考的间隙,司机再次提高嗓音,对静说她该下车了。我不愿就此和她分别,着急地扶着座椅站起身,询问司机我是否能跟着下,得到的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我意识到,自己有句话无论如何也该说了,再不说出口,和静的下一次见面或许又是多年以后,又或许是永远不见。 我整理了一番思绪,酝酿了好一阵情感,最终对静说道,对不起。 静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惶惶然好一会儿。我向她解释这句道歉的来龙去脉,向她解释过去高中三年自己的内心想法,我站在时间的维度上,毫无保留地向她出卖曾经的自己,正像我们每个人一样,进行着人生中必然而然的那场亡羊补牢。 她静静地听了很久,就像她的名字那般,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感同身受时也只文静地点点头。等我终于说完,她平静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我感觉自己的那只纸船消失在了海面上,那颗珠宝也已经掉落了悬崖。然而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就连司机喊静下车的声音也变得客客气气。 门开了,像一头温顺的骏马在撒娇。我和静几乎是同时站起来的。我想跟着她下车,却被司机狠狠喝住,连静也轻轻回头,劝我不要做傻事。 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车身继续向前,我一下子没扶稳,摔得够呛,挣扎着起身,回到座位,仿佛静还坐在我的身边,但当我转过头去,静则已经不在了。桂花香的马尾女孩,似乎永远消失在了上一个公交站口。我试着捕捉空气中残留的桂花气味,却没能做到,只能徒然望向窗外,细雨点点,落在窗上无足轻重,落在心上却阵阵凄凉。 司机在下一站喊我下车,这一站开得很远,仿佛和静的终点隔了一整个人生。 我赶忙下车,嫌伞麻烦,没有支开,只用手遮住一部分风雨,便发了疯似的往上一站静的落点赶去。记忆中我还认得静父母家的方向,于是双腿尽管放心地跟在记忆身后,我没心思去避让水洼,二话不说就往前冲,直踩得鞋帮都湿透了。 当我赶到静原来的住处时,早已浑身狼狈。我拍了拍身上的水,静的母亲为我开门,知道我是谁和我的来意后,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把我领进静的房间,给我看了静的病历和住院的相片,我这才知道,静如花儿般的生命,已经消散在这湿冷的三月。
  12. 昨晚睡着时下了雨,早上起来以为会凉些,结果没降几度,反而更闷热了......
  13. 希望维持其他版块的热度吧。拿隔壁举例,水区人最多,其他区则寥寥无几,现在小说版块也关了,大部分人到了外面就当伸手党,不会多发言。当然大伙来这类网站的目的也显而易见,做伸手党无可厚非,只是网站也有自己的选择。
  14. 我这边地方志没有鬼神故事的记录,比较有故事性的就是抗战到民国末期这段时期的群众抗日等事件
  15. 以前是个统一党,初高中喜欢吃汤达人,大学的时候喜欢吃番茄牛肉,现在就吃康师傅红烧、蘑菇、鱼板,统一只吃他家的香辣牛肉,觉得统一的香辣要比康师傅好吃点,不知道是辣包还是香菜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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