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亚克的父亲是个铁匠,酗酒终日的铁匠。
断了一只手的铁匠。
那是少年很小的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
但是自从那之后,少年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爱。
变卖家中的东西换酒度日,也亏得父亲之前还有点手艺和名气,算是撑到了少年长大一点。
之后,少年就开始打猎维持家计。
因为家里能卖的只剩下一把剑,那是少年的梦想。
长大以后,离开家,出去闯荡。而不是陪这酒鬼父亲糟蹋自己的人生。
每天,少年都会和自己的好友,村子里剑术最好的修齐一起上山打猎,一个人实在太过危险。
但是最近,少年往往是孤身一人。修齐好像在忙什么的样子。
正好,可以锻炼一下自己的手腕,为了以后的冒险。
知道夕阳西下,少年才带着猎物归来。
分一些给经常照顾他的妮娜,毕竟家里的琐事很多都是妮娜帮忙的,自己干不来那些细活,父亲完全不做指望。
妮娜是个好女孩,贤惠,温柔,善良,长得也挺漂亮的。
嗯,肯定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吧。
回到家里,父亲刚睡醒的样子,手边的酒瓶又空了。
少年很自觉地收拾起来,顺便去村口帮他买酒,回来之后再做饭。
每天都是这样,父亲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也懒得理会。
很快,这样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少年的成年礼,就在后天。
成年之后,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我将是一位旅行的剑士,而不是“那个酒鬼的儿子”。
成年礼,根本谈不上什么“礼”。不过也无所谓了。
少年一大早就准备出发,首先,要去父亲的房间里拿走那把剑。
现在那个老头子应该因为宿醉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但是,剑不在那里了。
少年有些疑惑,不太理解。
“你在找什么?”父亲居然醒过来了。
“那把剑的话,已经没有了。”
“……为什么。”少年的声音出奇的很平静。
我已经做得很好了,每天照顾这样一个糟老头子,没饿着,酒也没落下。
“翅膀硬了就打算丢下你老子不管了,就这么跑出去?”
“你想怎么样。”少年很不开心。
“跟老子多打点东西回来存着,之前那些能用多久?你小子想饿死我?”
“剑呢?”
“那把破剑挂了这么多年你以为还能用?也就是看上去好看罢了,小屁孩懂什么。你拿着它出去肯定比老子死得都快!”
少年有些语塞,之前都太过着急了。
或者说,剑只是一个借口。
“你给老子多弄点存货回来,这段时间你老子帮你重新打一把,出去了别回来了,也别给老子丢人!”
“你行吗?”老头子这么多年来手艺大概已经荒废了吧。
“你管老子行不行啊,你还知道管你老子我啊?”
少年不想再说什么。出门准备找修齐一起上山干一票大的。
“臭小子,算是给你的礼物吧。”
都长这么大了啊……
于是少年和修齐一起商量好,准备上山猎杀一头魔兽,这样大概自己也可以安心的走了。
“魔兽的内核和角给你卖掉,毛皮就给我吧。”修齐突然提出这个建议。
“好啊,不过为什么要毛皮呢,这样我拿太多了吧?”
“我拿毛皮有用而已,况且,你现在就是缺钱吧。”
“你怎么知道的。”少年并没有向修齐说起过自己的打算。
“早就看出来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迟钝呢。”修齐苦笑着说。
大概是吧,少年自己也承认,但是并没有太在意。或许正是因为这样。
“我要结婚了,毛皮要做一件华丽的大衣。”修齐带着向往的神情说着。
“之前就一直忙着筹备呢,你大概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吧?”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
于是,出去冒险什么的,果然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呢。
“我和妮娜会帮你送行的,路上要准备点东西,不然会很麻烦的。”
“嗯,谢谢了,一直以来都受照顾了啊。”
“没什么,我们的婚礼你能来么,就在月底。”
少年有些诧异,看了看修齐,然后又转回了头。
“嗯,会去的。”老头子铸剑大概也要几天吧,正好。
但是,原来是妮娜啊……
突然想起来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着亚克哥哥的身影。
如今,已经亭亭玉立,到了这个年纪了啊。
妮娜是个好女孩,修齐能够给他幸福的,亚克了解他。
嗯,他们都会幸福的吧。
而我,将独自踏上旅途。
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了,准备在山里过一夜,明天继续前进,去猎杀深处的大猎物。
就在少年们离开以后,一直平和的村子的日常却被打破了。
村子,是处在国界线上的。邻国的铁骑,无情的踏进了这片土地。
于是,烧杀抢虐开始了。这次奇袭看来相当成功,虽然和这种边界小村子没有配置兵力也有关系。
村子里的民众纷纷逃窜,这里已经呆不下去了,去隔壁的镇子避难吧。
少年二人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片地狱。
本来刚出森林就看了了烟,感觉有些不对劲,就赶紧加快了脚步。
眼前的就是残酷的现实。四处都是火,有敌人放的,也有自行烧掉的,为了不给敌人留下物资。
少年赶回家之时,看到的只是一片被火烧光的废墟。曾经的家,已经没有了。
废墟中,有一具烧焦的尸体,怀里抱着一把剑。
那大概就是父亲最后的遗物了吧……
拔剑出鞘,寒芒绽放。这是少年见过最好的剑。
同时,飘下了一张纸,应该是父亲临死前写下的。
“孩子啊,带着这把剑,好好的活下去吧。
把你赶出去,算是老子做的最好的决定吧。
上一次战争来的时候,我失去了你的母亲。
我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我又失去了一只手,失去了铁匠的心。
这次,虽然失去了你,但是你还活着,我就满意了。
该死的帝国军!但是,不要去找他们犯傻,给我好好活出个名堂来。
军队这种东西,不要扯上关系,你斗不过的,不要学你老子倔强,想想你这个糟老头子的爹吧!
也不要指望我们帝国的兵,他们压根儿就没打算管我们,白来替死鬼而已。
所以以后,给我闯出点名堂,去王城里买个房子住下来,才算是没给你老子丢脸。
你老子当年也是差点做到了这一步的!
孩子啊,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给我好好走下去!”
父亲大概是为了不让帝国军找到这里,为了给自己留下这把剑,才防火烧了房子吧。
本来以为已经不在乎这个家,本来以为离老头子越远越好,不在意他的死活。
结果到了失去以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淡然面对这一切的力量。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感伤了,现在要早点离开这里,去安全点的地方。
少年平静了一下心情,将那种纸撕掉,出发了。
首先,要找到修齐,两个人一起比较安全。
而且,少年也有些在意妮娜的事情。
然后,少年看到了正在和三个帝国军对砍的修齐。
因为是一对三,修齐的状况很危险,身上还有伤口在流血。
少年赶紧上去帮忙。解决了两个,还有一个逃掉了。
第一次杀人,手有些颤抖,但是并没有什么畏惧。
反而有种报仇的快感,神经有些兴奋。
这是,逼死自己父母的仇人。
“亚克,你救了我一命,多谢了。”修齐揣着气说道。
“没什么,伤口不要紧嘛?还有为什么你会和他们打起来?”
“他们想抢劫我,这猎物是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而且这种时候更加珍贵。”
“而且,妮娜和大家应该是到镇子里去了,用这个大概可以争取到保护。”修齐很冷静的在想着之后的计划。
“那我们赶紧出发吧,这里太危险了。”少年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因为自己已经无牵无挂了,但是暂时还是和修齐一起比较安全。
但是,少年们并没能够如愿离开。
逃掉的那个带来了救兵,埋伏了他们,少年们被抓住了。
为首的是个军官样子的中年男人,并没有直接杀了他们。
“杀了我两个手下,不错啊,小伙子。”军官傲慢的看着他们。
少年盯着军官,“你想怎么样。”
中年人的视线落在了少年的剑上。
“别想动我的剑!”
“呵呵,挺有趣的小伙子啊。”
“这样吧,你们两个,谁能杀了对方,那么我就让谁活下来,以后说不定我心情好,就给放了,怎么样?”
亚克和修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亚克没有说话,修齐叹了口气,“对不起,兄弟,我必须去找妮娜。”
亚克点了点头。“我也没有选择。”
很轻松的,少年就胜了。
自己的剑术本来是修齐教的,但是现在,修齐完全不是对手。
“你的剑,已经钝了。”少年说道。
生死搏斗,双方都很认真,露出破绽的修齐直接被砍出了很大的伤口,倒在了地上。
“……是啊。
已经,习惯了普通的生活,手已经生疏了……
只是……想要过平凡的生活而已,放弃了力量,结果反而还是不行么……
明明……是想要珍惜生活的……没有能力去守护,也……是不行的啊……”修齐带着悲哀的笑看着亚克。
“兄弟……好好活下去……我对不起妮娜,更对不起你……”
“嗯,我知道。”少年看着修齐慢慢闭上眼睛。“安息吧……”
身边的军官笑着看着这一切。
于是,少年作为帝国军队的一员继续生活着。
少年胸口上被烙下了奴隶的印记。
“别想给我跑了,逃跑的奴隶没有主人去认领是会被直接处死的。老老实实跟着我,明天一起去攻打下一个城镇”
军官叫做卡罗,手下带着30步兵的分队。
“我也要去?”亚克有些诧异,虽然对自己的国家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好歹算个异类。
“不然我要你干嘛?上面给的兵力和粮食完全不够,还剩下明天一天的分量了,不想饿死就只能继续打下去!”
卡罗也很生气的样子,看来情况并不乐观。
”该死的帝国上层,肯定是那群蛀虫把军饷给私自贪了,才发放这么点,怎么够打仗!
那群贵族完全不管我们的死活,反正打仗打不到他们那里去,整天花着我们的钱花天酒地!
所以,即使是你们国家的人,也只能抓过来用,我手下里有几个跟你一样的,都是挑出来能打的,粮食和军备就那么点,援军也没有,只能靠自己。
这么多年的战争都是这样,根本就是那群混蛋的娱乐而已!”卡罗生气的抱怨着,大概他也不愿意打仗吧。
“小子,习惯就好了,你们那边也是这样的。
说不定还会有从我们这边抓过去的人,到时候也只能杀掉。
战场上可不能留情,不想死就给我好好休息,明天狠狠的打!”
“这种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鬼才知道,至少这一次,只要攻下一座城,我们就可以回去安稳的过一段时间了。”
少年,无奈的加入了最讨厌的军队,变成了最讨厌的那群杀人放火,破坏一切美好的该死的帝国军。
这里有几个和少年一样的人,都已经习惯了的样子,麻木的接受这一切。同时,作为战友,慢慢的熟悉了起来。
谁都不想死,所以要杀死敌人,即使,那可能是自己的同胞,是有着和自己一样悲惨命运的人。
那一样为了自己的追求而拼命活下去的人,用手中的剑,父亲用生命为自己铸造的,让自己追寻梦想的剑,去杀死。
那些平凡的生活着的人,在平淡的日常中追寻着幸福的人,无情的毁掉他们的家园,践踏他们的希望。
然后,不知何时死于敌人之手,这大概就是宿命吧。
最后,是不甘心呢,还是安息呢。不清楚,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
卡罗,你打了多少年的仗了?
有20年了吧,记不太清了。
为什么,能坚持下来呢?
不知道。曾经我也问过将军,为什么要持续这样荒唐的战争。
将军他告诉我,皇室,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他只是想要统一大陆北方,之后,就可以开始动手清理那些贵族了。
只是,现在还不行,那些贵族都有自己的私兵,不能随便下手。等到统一之时,就可以分功,更多的安插自己的心腹。
军队壮大了,到时候就能和贵族们开战了。我们帝国军,都是向着国王的。到时候,就要收拾那群该死的家伙了。
只是,不知道我看不看得到那一天了。现在贵族们也是想方设法的扼制着军队的发展,他们也不傻,真正的胜利,大概很遥远吧。
于是,我们还要这样打下去么。
好好睡觉吧,别想太多,活下去,才有希望。我也没办法,只能拉上你们了。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我会继续努力的。
嗯,好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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