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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槽也好】天壤之別、3-14


尤菲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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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考完試了,但是要擔心的事情還是好多啊(死魚眼

 

  總之這算是用來鍛鍊用的作品,預計會寫上一陣子,打算在寫完之後再處理塔奧德系列的劇情。

 

  以上,進入正文

 

  一之其一

  寂靜的森林中,迴響著微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小小的男孩跑動起來,草鞋踏過地面的輕微腳步聲與氣喘吁吁的吐息來回交錯,不著痕跡的消逝在空中。

  「……找不到,怎麼到處都找不到啊。」

  過了不久,他停下腳步,背靠著一棵蓊鬱的大樹,低聲的喃喃自語著。

  「那傢伙躲得可真熟練吶──明明是我先的,不管是捉迷藏也好,還是在森林裡探索也好……比較熟悉環境的一方反而找不到人怎麼一回事啊。」

  八歲的黑髮男孩不禁陷入了思考。

  他將墨玉般清澈而純黑的雙眼閉了起來,用手指輕輕點著額頭,思索著對方可能會出現的地方,隨後,一個大膽的猜測直接浮現在了腦海。

  「應該、不會吧……」

  呻吟般的嘆了一口氣,男孩轉過來用力的踢了一下樹幹,無奈的抬頭向上看去,正好和一對碧藍的視線正面撞上。

  「──啊,被抓到了呢。」

  坐在樹枝高處的金髮女孩晃著自己的腳,像是在不好意思似地笑了起來,然後雙手一撐,身體輕巧的從樹上落下,然後在接近地面前以一個緩衝的翻滾著地。

  「嘿。」

  她毫不在意自己純淨的金色被灰撲撲的塵土覆蓋,只是簡單的拍了幾下之後就走回了黑髮男孩的身邊,好奇的張大了眼睛:「小亞好厲害……為什麼稍微想了一下就發現我了呢?明明我很有把握一直都沒有被你察覺的。」

  女孩說這一句話是有所根據的──至少就目前看來,村子裡面連同大人在內,沒有一個人可以在身體素質的方面勝過她……甚至包括奔跑的聲響、攀爬的姿勢、躲藏的方位,一切都已經像本能一樣的做到極限了,因此她可以自信的確定對方絕對不可能是以森林的動靜來發現她的。

  這樣一個天賦異秉的人卻怎麼也想不出來自己是哪裡露出了破綻。

  面對這個問題,被稱為小亞的男孩卻搖了搖頭,肯定的回答她:「我是用猜的。」

  「猜……的?」

  「嗯。」男孩似乎有些尷尬,但還是完完整整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妳看嘛……我們每次玩遊戲的時候,小埃妳都是一副很怕寂寞的樣子,然後我又找不到妳,所以我就猜想妳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一直跟在我附近,確認我的動向。」

  ──嗚啊……完、完全被看穿了。

  小埃悄悄的悲鳴了一聲,對於自己的性格被完全摸透的事情感到非常羞恥。

  為了逃避害羞,她結結巴巴的強行轉移了話題:「對、對了,小加呢,你抓到他了嗎?」

  「啊,小加啊……因為估計會躲在老地方,所以不急著找呢。」小亞張望了一下,篤定的回答小埃說:「反正他會躲而且能夠躲的地方就只有前面的樹幹後、右前方的大樹上、再者就是正後方的樹洞裡了。」

  刷拉。

  兩個人都清楚的聽見了背後傳來某種死命想要隱藏自己逃跑卻還是碰到草叢的腳步聲。

  「……似乎是不用去前面探索了呢。」

  小亞無奈的笑了笑,轉過身大喊:「密加列,你被抓到了,放棄逃跑吧!」

  「等、等等啊亞塔特,再給我十分鐘……呃,不,十五分鐘來躲啦!」

  背後的樹洞裡面傳出了慌慌張張的聲音,名為密加列的藍髮男孩狼狽的滾了出來,俊秀的臉上滿是委屈地說著:「埃蘿希姆也幫我說說話啊……」

  「不行喔,小加。」小埃──埃蘿希姆笑著搖了搖頭,看了看天色,遺憾的說:「時間也差不多了……天快暗了喔。」

  她一提起這件事情,亞塔特和密加列兩人同時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天空,原本青藍色的天空已經逐漸泛出黯淡的黃色,寧靜的森林也逐漸蒙上了一層陰影。

  「啊……可、可是……」

  「好啦,下次再出來玩吧。」看密加列似乎還想要掙扎一下,亞塔特無奈地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拿出了殺手鐧:「米卡兒還在家裡等你吧,太晚回去巴菲小姐也會擔心的,別讓母親和妹妹擔心啊。」

  「唔……」

  終於勸服了密加列,兩人鬆了一口氣,亞塔特立刻走到前方帶路,三人就這樣有說有笑地走向了村莊。

  他們遊玩的地方離村莊大約有三十分鐘以上的路程,但是,回程的路上不知為何產生了一種異樣的寂靜感,這樣異常的感覺使他們默默停止了交談。

  「……吶,小亞,你有沒有覺得哪裡怪怪的……?」

  膽子最小的密加列最先開口,而埃蘿希姆表情嚴峻的接上了話:「鳥的叫聲、和蟲鳴聲都不見了……」

  「特別是……」亞塔特蹲下來,拈起一小支焦黃的葉片,表情陰沉:「夏天居然出現枯黃的葉子……這根本不是枯黃吧。」

  那是,燒焦的痕跡。

  「糟糕……我已經聞到了煙味!」埃蘿希姆輕輕一嗅,臉色立刻變得難看了起來,顧不得另外兩人就隻身衝了出去。

  「小埃──喂!」

  來不及反應,亞塔特只能看著埃蘿希姆飛身衝出,他咬了咬牙,抓起密加列的手。

  「小加,準備好了,跟上小埃!」

  「好!」

  緊隨著女孩飛奔的身影,兩個男孩向前奔跑著。

  枯黃的草、倒塌的樹幹、四處飛舞的灰白碎屑,各式各樣的東西在飛速移動的視線中倒退而去,最後來到二人面前的是……一臉無助、跪倒在地的女孩。

  暗色的天空下隱約晃動著亮光,那赤紅色的,不祥的灼熱光色,三人在村子的邊緣,親眼目睹了火海殘暴地將一切吞噬的畫面。

  「今天是『繁榮祭』……!」亞塔特喃喃自語著,握緊了拳頭:「村子裡的大家全部都聚在村子裡,只有偷跑出來的我們得救嗎?」

  火舌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舔食著大地和房屋的木料,赤紅色的焰光在三人臉上時明時暗的照著,密加列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似的坐倒在地上,而埃蘿希姆則是不知所措的看向亞塔特。

  不對……這個不只是火災!

  男孩輕輕咬著下唇,眼睛焦躁的四處看著,身體不由自主的走向了其他地方。

  線索……線索……有什麼可以──!

  他不自覺的繞到了村子的側向,從一片狼藉的樹林中發現了屍體。

  那是警衛大叔的、四分五裂、染滿地面的血跡和屍塊,那雙憤怒的雙眼兀自睜圓著,望向了年幼的男孩。

  「唔……!」

  一股反胃之意從身體內部衝上,亞塔特咬緊了牙關,將不適感吞回腹中,回頭確認了另外兩人的位置,然後從地上拾起一把十字弩和散落的箭矢。

  不能吐……不能吐……現在吐出來就沒辦法忍下去,如果忍不下去……就會死!

  警衛大叔用的是弓箭,那麼這些東西的來源就顯而易見……他緊緊盯著四散的屍塊,隨後頭也不回的快步走回村莊前。

  敵人是強盜,數目至少在兩人以上,可能還有遠程單位,至少有人使用近戰武器,而且力量很大,可以把人切成塊狀。

  ……最重要的一點,他們很可能還在裡面!

  走回原先的位置,亞塔特抓起密加列,讓他站直,然後果決的說道:「現在立刻離開,往我們來的地方走,繼續往前可以到最近的港口,那裏至少可以找到工作活下來……逃的越遠越好!」

  「……小亞,你在、說什麼?」埃蘿希姆的聲音有些顫抖:「村長先生呢?獵戶先生呢?還有大家……爸爸媽媽呢?」

  他轉頭不去看她,低聲的說:「沒有辦法了,不逃不行……」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密加列有些站立不穩,無神的說著:「媽媽呢……妹妹呢……她們、還在裡面啊……!」

  「不要問、也不要去想……」

  一旦知道了那個答案,可能就會連逃跑都做不到。

  亞塔特的語氣變得有些強硬:「快點逃,趁他們還沒有發現我們!」

  可能是他如此強烈的要求露出了什麼破綻,埃蘿西姆猛然一愣,不可置信的說:「小亞,你手上的是什麼……那個不是我們村裡會有的東西……還有,『他們』……?」

  ──糟糕。

  女孩一提,他立刻就發現了自己疏忽的地方:由於警衛和獵戶都是使用弓箭,全村子根本就沒有考慮過使用十字弩的情形,也因此沒有人擁有過這種武器,如果不是亞塔特在書上見過這個東西,他也不會知道這是什麼。

  這麼明顯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答案,埃蘿希姆很快的猜中了正解,一張精緻的小臉因為驚嚇而變得蒼白,嘴唇緊緊的抿了起來。

  異樣的安靜充斥在三人之間,在密加列茫然的眼神中,埃蘿希姆眼角依舊噙著淚,臉色發白卻異常堅決的吐出了短短幾個字:「我做不到。」

  隨後,女孩轉身就跑了出去……跑向,滿是火焰的村莊之中。

  「可惡!」見到此情此景,亞塔特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狠狠的踢了一下地面,對著密加列說:「小加,你先走,如果有陌生人就躲起來,對方發現你就逃到樹林裡用地形甩掉……總而言之,不要被抓到,然後,在老地方等著。」

  他這幾句叮嚀的話就連密加列也聽懂了其中的含意,秀氣的嘴唇顫了幾下,搖了搖頭,然後堅定的說:「不可以……就算是,也不要拋下同伴……」

  「不行,你要做為接應,這不是拋棄,你的確不適合跟著。」亞塔特用力的捏了捏密加列的肩膀,然後低聲說道:「拜託了……活下去!」

  話聲落下,他就轉身跟上了埃蘿希姆的足跡,衝進了村莊。

  密加列在原地呆了半晌,天藍色的眸子擔憂的看向火海,一咬牙跑回了樹林之中。

,由rpgji32k794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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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Lang 发表于 2017-2-10 19:52

大家笔下的孩子们……都好早熟啊……

要是咱,这个年纪,估计就直接哭出来了吧……

不愧是主角们啊。 ...

嗯,設定上的話。

這個世界的小朋友普遍早熟一點,但是埃蘿希姆跟亞塔特是特別的。

尤其是亞塔特,他的心智是最成熟的一個人。

 

雖然試著寫了比較黑暗的描述,不過到了第二段主劇情(還沒寫)之後,想要試著寫些吐槽和輕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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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之其二

  亞塔特跑得很快,因為埃蘿希姆跑的更快。

  雖然早就知道埃蘿希姆那異於常人的身體能力,但是他沒有想到彼此的體力差距居然這麼大。

  灼熱的環境、缺氧、劇烈的運動、尚未發育完全的身體。

  這四項因素更是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開,剛追去的時候還能看得見的背影,現在已經找不到了。

  但他還能怎麼做呢?

  一股無力感才剛浮現就被亞塔特強硬的壓下──不能放棄,現在的情形沒有放棄的餘地……一定、一定還有其他方法!

  急促的喘息中,男孩停下來,果斷的放棄探索有火焰的地方,轉而看向尚未遭到波及的區域,喃喃自語的思考著。

  「星星離出發的時候已經上升了……大約是六十度吧,那麼就是四小時,我們從繁榮祭開始前一小時就出發,按照火勢的持續時間和擴散範圍,應該是在不久前放的火,但是以常理來判斷,如果已經放了火的話,就代表著……」

  說到這裡,他狠狠的皺起眉頭,向地面踢了一腳洩憤:「掠奪已經完畢、或者至少是大致完畢,有戰鬥力的人不是死亡就是失去反抗能力!」

  喃喃自語的時候,他沒有停下腳步,陰暗的黑色眼神冷冷的掃視著可能有倖存者的地方:「換言之,火海中是救不到人的,而對於追不上小埃的我……去救可能存活的人比較實際。」

  雖然是這麼說著,亞塔特的表現卻明顯表現出了對自身力量不足的憤怒。

  ──火海當中當然是有可能救得到人的,雖然機率較小,但的確存在那種可能性,可是,對他來說,八歲小孩的力量不可能帶著對方出來。

  那麼,相較之下……

  「強盜團……其主要的目標顯然只有三種:金錢、糧食、以及……發洩慾望的方法。」

  這一句話他的聲音極低,就連一些字詞都刻意的隱晦了起來,但那樣子的可能性,亞塔特心中早就預料到這種最糟的狀況了。

  早慧而喜歡讀書的他曾經纏著行腳商的商人叔叔們要來外界都市的書籍和記載,特別是記錄了可能出現在村子附近的危險的資料,即使不舒服,他也在暗中偷偷的讀完了不被允許觀看的部分。

  這也是為什麼他非得追著埃蘿希姆的原因之一……幼小的孌童,無論是留下來或是販賣都是大受這些該死傢伙歡迎的選擇。

  手中緊緊的攥著那一把十字弩,他預先搭上了弩矢,任由溫熱的手汗浸入木頭製的手柄之中。

  走到這裡,火勢已經相對減少很多了,特別是前面的地方,只要不是風向臨時變化,就絕對燒不起來。

  沒錯,風向正是亞塔特找到這個地方的方法。

  亞塔特現在能夠做的事情,就是猜測會有強盜留在這裡繼續「享樂」。

  如果這個假設得以成立,對方就必然有一個可以放心的場所……換言之,「不會被火燒到的地方」就是他的目的地,而在火海之中,唯一可以保證沒有火勢波及的地方就是「上風處」。

  繁榮祭是在夏天進行的,根據以前從村長問來的資訊和行腳商帶來的書籍,這個地方在夏天的晚上只會吹西南季風,算上附近港口產生的海陸性質差異,風向大約會變成正西風……

  再加上,強盜入侵村莊之後,在侵略完畢的第一要件肯定是「撤離」,以此可以判斷地點不會在某家的地下室中……畢竟森林大火是有可能持續數天的,他們不可能冒著被騎士團圍剿的風險停留……

  所以,綜合所有條件,亞塔特毫不猶豫的前往了村子的最西部。

  小男孩拖著疲憊的身軀,小心的繞著房屋慢慢前進,躲避著可能出現的警戒人員,但是隨著靠近時聞到的骯髒氣味,他卻沒有發現有人站在房門外,只看見有血從門縫流出來。

  確定目標建築的同時,他再次抑制了自己的嘔吐感和憤怒,盡可能的保持住冷靜,悄悄的從窗戶的邊角看進去。

  ──唔!

  血液、殘肢、腸子、三名赤身裸體的男人、數個散落在屋子各處的死亡女性……僅僅只有頭部,因為四肢和軀幹都已經散在了房屋各處。

  尤其是當中閃過了許多熟悉的臉孔……麵包店的老闆娘、警衛大叔的女兒、還有很多、很多村子裡常常見到的美麗臉孔。

  現在,她們都被挖下了眼珠、染滿血污、帶著失去感情的冰冷面孔散落在地面上。

  一瞬間,他差點真的沒忍下來,想要徹徹底底的吐出來,一邊大聲的痛哭、一面將所有憤怒與悲傷吐在地上……可是不行,現在要是吐出來了,不只是她們、就連唯一可能幫她們報仇的自己都會失去一切的希望。

  亞塔特強忍著不適,再次確認了一片房間內部。

  三個男人,一個人身體強壯,四肢粗大的像熊一樣、一個人身材細小,手腳卻瘦瘦長長的、還有一個人的面容醜陋,身體姿勢如同侏儒一樣矮小而微微蜷起,最後是被他們三人圍在中央侵犯的女人……那是──!

  男孩的指甲掐進了肉裡,連下唇都咬出了血,用痛覺勉強拉回了理智,身體不自覺的微微顫抖了起來,卻紅著眼強行移開了視線。

  那是、密加列的、母親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平復自己的情緒,卻因為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而一下子嗆住,狼狽的跪倒在地上,低聲的、痛苦的咳嗽著。

  心中的情緒淤積成一團黑暗的衝動,亞塔特用力搖了搖頭,努力回復理性的思考。

  總之……先暫時想一下策略──絕對,要把他們殺掉!

  懷著沸騰的恨意,他輕聲地遠離窗戶,避免在思考的時候打草驚蛇。

  然而天不遂人願,正當男孩閉上眼睛開始思考的時候,在村子中徘徊了一段時間、毫無收獲的埃蘿希姆卻發現了這個沒有被火波及的地區。

  ……有腳步聲,而且,不是從房子中傳來的!

  耳中忽然捕捉到了異樣的響動,因為疲憊而有些罷工的精神迅速的警惕起來,亞塔特的心臟劇烈的跳動了起來,身體悄然無聲從原地翻滾開來,在視線對準之前就舉起了十字弩。

  抱著必死的決心抬起頭,男孩卻驚愕的發現……對方是自己的好友。

  金髮的女孩就站在他背後,同樣是一臉驚訝的看著將武器對準她的亞塔特。

  「埃、埃蘿希姆……?」

  即使是在極度的錯愕之中,他同樣沒有忘記壓低聲音,在對方打算講話之前就放下武器,快速的衝上前摀住了她的嘴巴,在耳邊低聲地說道:「敵人在裡面,保持安靜,不要掙扎,記住等一下我說的話,然後按照計畫行事……等一下我會放開手,千萬不要發出聲音。」

  身體才剛剛晃動了一下,埃蘿希姆就迅速的理解的情況,乖巧的停下動作,然後點了點頭。

  亞塔特一面按著埃蘿希姆的嘴巴,一面推著她遠離現場,直到一定的距離之後才放開來。

  他不希望讓她知道那裏面發生的事情,而且可以的話,永遠也不要知道。

  「聽好了……裡面現在有三名強盜,沒有穿戴任何衣物,但是等一下我把他們引誘出來的時候不要去管他,不要去在意那件事情,用妳最快的速度把他們打倒。」

  「然後是具體的做法──等一下妳安靜的爬上屋頂,不要發出任何聲響,我會用十字弩開弓引誘他們出去,如果對方只出來一個人,那麼妳就不要動,出來兩個人以上時,妳才跳下來,而且至少要馬上解決掉一個人。」

  他快速的低聲說著,然後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和下顎:「看清楚,這兩塊地方只要用全力打下去就會讓人昏迷,妳只要瞄準這兩個地方打就好……當然,如果發生了無法碰到這兩塊地方的時候,就轉換目標。」

  說到這裡,亞塔特拉著埃蘿希姆的手觸碰了一下他自己的心臟、肝臟等等重要器官和關節的部位,然後說:「這些地方記起來,全力擊打可以短時間內讓他們失去戰鬥力……當然,包括『那個部位』,不要用手碰,用腳踢也可以,懂嗎?」

  埃蘿希姆小臉微紅,慎重的點了點頭。

  「很好。」他輕輕吐了一口氣,認真的說:「打倒敵人就好,我有其他的打算,其他的事情不要去注意……可以嗎?」

  「……嗯。」

  女孩輕聲應答。

  「那麼……準備開始,去吧。」

  亞塔特如此說道,推了一下埃蘿希姆,隨後專注的準備起自己該做的事情。

  埃蘿希姆飛快卻悄然無聲的靠近房屋,然後站在房屋側面,跳起來抓住屋簷的邊角,使力翻身躍上了屋頂,整個過程幾乎沒有發出聲響。

  八歲的小孩、而且還是女孩的體重,在加上即使是在森林裡也可以完美隱藏自己程度的行動力,這才是亞塔特將這個工作交給她的緣故。

  「接下來就是我的工作了……」亞塔特喃喃自語著,手中的十字弩暫時先由單手拿著,另外一隻手則是握住地上撿起來的大塊石頭,站穩身體用力的向前拋擲。

  碰!

  石頭砸中門板的聲音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男人們吵雜的咒罵聲。

  這個攻擊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因此不太可能讓三個人同時放棄「娛樂」,所以問題就在於……出來的人數是兩個,還是一個了。

  亞塔特毫不猶豫的雙手伸直端起十字弩,直直的瞄準了門板中線的地方,這是為了應對敵人身高不一的誤差,所以折衷選擇的方法。

  可以的話第一時間「射殺」……不,還是先以「廢除戰力」為優先吧。

  一想到埃蘿希姆還在現場,男孩滿是殺意的想法稍稍收斂了一些,將武器前端的角度調下了一些。

  房門被用力的踹開,被打斷娛樂的男人暴躁的走出來,粗暴的視線一下子就看見了握著十字弩的男孩。

  ──只有一個人!

  亞塔特的身體比思考還要快上一步,漠然的雙眼在捕捉到對方身影的下一刻就做出了反應。

  咻!

  機簧彈動,在如此相近的距離之下,弩矢絕對不是毫無準備的敵人可以躲過的攻擊,只聽見一聲清脆的骨裂聲,那個男人便立刻倒在地上,抱著中箭的右膝大聲慘叫起來。

  理所當然的,聽見這麼大的慘叫聲,裡面剩下的兩人自然也不敢繼續沉溺於玩樂之中,房屋內傳出了一陣因慌亂的動作而產生的吵雜聲,兩個男人一面謾罵著一面緊張的衝了出來。

  剛剛打斷了瘦小男人的腿……下一個!

  亞塔特的眼神黑暗而冷邃,動作不停的裝上了另一隻弩矢。

  其中壯碩的男子發現了亞塔特,憤怒的向他衝來,侏儒男子則是蹲下來想要處理瘦小男子的傷勢。

  武器和防具都沒有,現在還分散戰力……埃蘿希姆,後面的那個傢伙就交給妳了。

  即使粗略判斷出了敵人只要五秒就可以抓住他並且徹底的將他殺死,亞塔特也只是一步一步的後退,架起十字弩。

  「人類的優勢就是智慧……」

  然後,瞄準了右膝──射擊!

  咻!

  壯碩男子的身體立刻撲倒在地,順著前奔的動量在地上滾了數圈,哀嚎著撲倒在地上,雙手掙扎著想要撐起身體,男孩卻不慌不忙的架起第二支弩箭,隔著一段安全的距離射穿了另一條腿。

  「……無法理解的野獸,只能被獵人所狩獵。」他放下十字弩,喃喃自語著看向埃蘿希姆的方向。

  正如一開始所計畫的那樣。

  時間倒推回壯碩男子衝出的時點,埃蘿希姆強忍著緊張和害怕,身體伏在屋頂上不斷的輕聲說著:「我可以的……一定要做到……要保護小亞……」

  ……攻擊!

  她在心中叫了一聲,果斷的從屋頂上跳下,腳底板對準了侏儒男子的後背,打算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可能是這侏儒男子的運氣很好,也可能是因為他的實力最強,他在被踢中的前一刻毫無預警的向前一撲,恰巧躲過了這一次襲擊。

  進入戰鬥中的埃蘿希姆腦中一片空白,雙眼逐漸變得茫然,明明什麼也沒有思考,但身體卻完美的做出了反應。

  一擊未中,女孩迅速的更改了落地姿勢,一個受身著地後就快速的彈身而起,豎手成刀揮向侏儒男子的脖子。

  「什麼!」侏儒男子怪叫了一聲,速度居然絲毫不弱的飛身退開,陰沉的說著:「居然是個死小鬼……還是個挺標緻的小美人兒啊,嘿嘿嘿……」

  情況不太對勁。

  聽到敵人奇怪的發言,埃蘿希姆警覺了起來,身體微弓,繞著敵人緩緩踱步,保持著一個悄悄逼近卻不會被發現的速度,隨時準備暴起打倒對方。

  「話說啊,你們這種鄉下的小地方果然是不知道像我這樣偉大的存在了吧。」侏儒男子開始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語著,一邊露出惡心的笑容,一邊直直伸出了手:「否則,怎麼會有人敢偷襲偉大的、萊姆強盜團的法師呢?」

  ……法、師?

  大腦還來不及理解這兩個字的意義,對方的手中忽地爆出了一顆小小的火球,然後以著不下箭矢的高速飛向女孩。

  高溫的火焰球體急速的逼近她,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留給埃蘿希姆的反應時間幾乎為零,不管是成人或是小孩,只要是普通的人類就絕不可能躲過這一擊。

  但是,埃蘿希姆是天才,而且是遠超常人的戰鬥天才。

  女孩在火球貼近身體的一瞬間壓低了身體,腿部肌肉微微一縮,然後整個人像是憑空消失一樣的躲過了這一擊。

  砰!

  地面被火球炸開來,顯出焦黑色的痕跡,但是這份攻擊力沒有帶來任何戰果。

  「──什麼!?」侏儒男子看見這違背常理的一幕,驚慌的四處張望:「在、在哪裡?」

  空地中沒有回答的聲音,而這個時候已經結束戰鬥的亞塔特則是清楚看見了埃蘿希姆幽靈一樣的身影出現在對方的後背,反手用力的一擊──啪!

  「咕!」

  只發出了一聲慘叫,對方很乾脆的昏了過去。

  兩邊都結束了戰鬥,亞塔特快步的走到埃蘿希姆身邊,有意無意的用身體遮住了門口的角度,然後對著埃蘿希姆說:「成功了,作的好。」

  「……啊,結束了。」像是才剛回神一樣,埃蘿希姆晃了晃頭,眼中的茫然已經消退的一乾二淨,一臉擔憂的對男孩說:「小亞,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嗯,接下來我來處理,我有些事情要問一下他們。」稍微思考了一下,亞塔特想到了一個答案:「至於妳的話……小埃,麻煩妳先去老地方照顧一下小加,我不放心他一個人。」

  「嗯,可是……」

  埃蘿希姆先是點了點頭,可又有些不放心的遲疑了起來:「小亞你一個人可以嗎?」

  「他們都沒有行動力了,我還有武器呢……再怎麼說,我也比密加列那個冒失的傢伙要讓人放心的多吧。」

  聽到亞塔特這毫無破綻的講法,女孩稍稍安心了一下,思考了一下,也認為以他的才智,應該是不會把自己陷於險地。

  雖是這麼想,心裡面還是徘徊著一絲不祥的預感,為了保險,她很是認真的抓起亞塔特的手,然後用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我會回去的,但是要做約定……一定要保證你自己的安全!」

  「……約定、嗎?」沉默了一下,亞塔特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好吧,就跟妳約定好了,我會盡量保證自己活著的。」

  「那就好。」聽到對方的回答,女孩總算是安心了一點,雖然還是有點擔心,不過一想到密加列在樹林裡面出事的可能性,她就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埃蘿希姆四處看了看,沒有注意到亞塔特輕輕的調整自己的身形,然後確認了周遭應該沒有什麼危險,隨後才拿出了自己平時用來擦汗的寶貝手帕給亞塔特:「這個,先給你保管。」

  「……為什麼,妳不是很喜歡它嗎?」

  男孩沒有收下,而是反問了回去,可是她反而強硬的把手帕塞到了亞塔特的手上,然後才說:「就是因為喜歡,才要交給你……聽好了,一定一定要把這個手帕親手交給我!」

  原來是這樣子,還是不放心嗎……?

  理解了對方的想法,亞塔特無奈的笑了笑,收下了手帕,然後輕輕推了推女孩:「好了,妳先去吧,拖的越久越不好。」

  「……嗯。」

  目送埃蘿希姆奔跑的背影,確認她完全消失在視野之中後,亞塔特才轉過身來,又架上了弩矢,一步步的走向倒地的壯碩男子。

  壯碩男子被射穿了雙腿,血液汨汨的流出,起初還有慘叫的力氣,但是到現在已經只剩下一點點痛苦的喘息了。

  男孩走近男子,低頭俯視著他,逆光的臉龐看不清楚表情,壯碩的男子只看到了他眼神中那深不見底的陰暗。

  「你這個臭小──!」

  砰!

  像是西瓜破裂一樣的聲音響起,他的聲音永遠的沉默了下去。

  紅色與白色的飛濺痕跡染上了他滿是塵土的長褲,他沒有說話,而是緩緩的低下身子,拔出了那根弩矢,然後重新架上十字弩上。

  只有被射斷一條腿的瘦小男子勉強回復了行動力,驚恐的看見了亞塔特的行為,瘸著一條腿極力的想要逃跑。

  雖然只是面對一個八歲的男孩,可是在這個已經被嚇破了膽的男人眼中,那男孩根本就是一個可怕的怪物。

  亞塔特沒有慌張,而是微微的瞇起左眼,瞄準了他的左膝再次射擊。

  毫無意外的,這一箭也殺死了這瘦小男人逃跑的希望,他痛嚎一聲倒在地上,恐懼的看著亞塔特逐漸逼近,在極度的絕望和害怕中,怒吼了一聲想要臨死反擊,撐起身體用盡全力揮了一拳。

  然而,男孩只是退了一步,那寄託了他一切希望的拳頭就落在了空處。

  在瘦小男子絕望的眼神中,亞塔特慢條斯理的架上了第二支箭,然後瞄準……射擊。

  砰!

  紅白色的死亡印記再次染上了男孩的腳邊,他只是又一次的拔出了箭矢,然後架上十字弩,接著走向了昏迷中的侏儒男子。

  砰!

  ……接連結束掉三人的生命,他卻沒有放下十字弩,而是換上了一隻新的箭,然後踏著沉重的步伐來到房屋裡面。

  木屋中,只剩下胸膛還微微起伏著,滿身穢物的女人像死了一般倒在地上,雙眼無神的直直看著空無一物的虛空。

  亞塔特放輕腳步,然後跪在女人身邊,緩緩的開口:「我是來幫妳的……巴菲小姐。」

  「──妳有什麼遺言嗎?」

  那聲音,出乎意料的沙啞和沉重。

  聽到了屬於自己的名字,女人的眼中微微亮了一下,隨後又沉寂下去,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米卡兒……地下室……陶甕……拜、託了……」

  「……好的,我知道了。」

  「謝謝你……亞塔特……」似乎聽到男孩回答之後便安下心來,將責任交出去的巴菲小姐眼中流下了淚水,斷斷續續的說著:「親愛的……我到最後……也沒有背叛你……」

  ──砰!

  強勁的箭矢釘在了地面上,貫穿了剛才還流著淚的女人,將其化作毫無生氣的肉塊。

  但是,亞塔特看到了,那屍體臉上的笑容……要比她生前最後的面貌,更加鮮活。

  他站起來,找了一個易燃的東西,然後去村里取了點火,將整個屋子燒了起來,站在屋外目送她們化作夜晚中的飛灰。

  隨後,他轉身看向了村莊,開動疲憊不堪的身軀,跑了進去。

 

,由rpgji32k794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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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Lang 发表于 2017-2-10 21:45

简直不像是个八岁的孩子……好像龙裔一样……

话说少年少女们背井离乡血海深仇……似乎很难轻松的起来啊… ...

龍裔的話......是指龍族?

不太明白地說w

 

嘛,前面也有提到了,亞塔特是「特別的」天才,基本上就是表現在這一部份

(絕對不是因為我不擅長寫小孩子主角所以才這樣設定

 

輕鬆的話,亞塔特的ˋ主劇情大概會一路沉重到底了,不過會讓其他角色跟他一起吐槽副劇情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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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体质的咸鱼 发表于 2017-2-11 13:48

你 你不用鍛鍊吧

踏過地面的輕微腳步聲與氣喘吁吁的吐息來回交錯,不著痕跡的消逝在空中 喔喔 原來形 ...

還是不太夠啊~

像是對於戰鬥的處理或是景色的描寫之類的

特別是我只會寫人物互動,但是不會拉遠進行比較遠景的描述

 

像這樣子的,不足還是不少,再加上長劇情的,還是要再練

 

另外一提,在寫的時候,有時候,我其實啥都沒想,感覺這樣寫特別帶感就寫下去了w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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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体质的咸鱼 发表于 2017-2-11 14:34

可是我覺得足夠了 我的話 用的都是非常簡潔的方式xD 可能會以腳色的神情 像是 小名的身上不斷的滴下汗 ...

這樣子寫也很不錯啊~

(除了錯字跟標點wwwwww

 

像我其實沒辦法像你那樣子寫,我只要一進入人物互動就很難回到環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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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之其三

  噠、噠、噠……

  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冷冷的雨。

  說起來,我還活著啊……不過,受了這麼重的傷大概也沒辦法再撐多久了。

  「哈……哈、哈……」

  從口中發出的,是比想像中更加悲哀的聲音。

  雖是這麼想的,事實上連自己說話的聲音大概也都聽不見了吧。不,或者說,我真的發出了聲音嗎?

  竭盡了全力的孩子倒在地上,獨自一人,倒在浸滿了鮮血與雨水的焦土之上,那破破爛爛的身體讓人不禁懷疑起……

  傷到那種程度的身體還能繼續使用嗎?

  就連亞塔特自己都質疑著自己存活的可能性,在黑暗中、他在常人少有機會體驗到的──與死亡相鄰的寧靜中默默聽著雨聲。

  噠、噠、噠……

  或許我的聽力還沒有完全報廢吧?他自嘲的想著,從環境中分辨出了數人的跫音。

  三人……不,是四人,還是五人?

  總之不會是密加列他們的……用盡一切方法讓他們打消找我的想法,遠離有著怪物的村莊,我最後一次的計謀,應該不會讓我失望。

  (……聽得見嗎?)

  ……什麼聲音?

  是錯覺嗎?是誰在問我……聽不聽得見?

  聽見是聽得到,可是我現在已經沒辦法回答你了……真抱歉。

  恍惚之中,亞塔特好像看見自己的靈魂站了起來,與一個全身籠罩在天藍色長袍中的男人對話。

  (不,只要你沒有放棄,我就可以與你交談。)

  那男人虛幻的面孔搖了搖頭。

  (一切正如你所料……現在在你身邊的人有四個,而且分別是那群強盜的首領、副首領與他們的心腹,而你的友人們已經成功離開了。)

  是嗎……那就好。

  雖然是這麼說著,那焦爛的眼中卻不知不覺流下了眼淚。

  他心中是很清楚的……自己必死無疑了。

  身受重傷,強敵圍伺,那怕自己毫髮無傷都想不出來從對方手中逃脫的方法。

  也好……

  親手殺了四個人,當中還有好友的母親,即使我絕不後悔這些行為,但是,只要殺了人,那手上的血就洗不掉了。

  大概,只能在地獄裡面看著他們了吧。

  正當亞塔特自嘲的笑著的時候,那男子卻從懷中拿出了一枚硬幣,放在手中把玩著。

  (不,還沒到放棄的時候……)

  (現在,做出決定,展示你所擁有之物吧。)

  (……是【現實】、還是【理想】?)

  你在……說什麼?

  鐺!

  隨著一聲清脆的彈跳聲,那枚硬幣高高的被彈上了看不清的高空。

  亞塔特不由自主的向著天空看去,卻什麼也看不到,眼中只映入了一片清澈的天空。

 

  現實、或是理想嗎……

  哈哈……這片清澈的天空離我真是遙遠啊,就像那時一樣,好像永遠也搆不著似的,哪怕用盡了我的一切,也只能救出一個人而已……

  真是孤單啊,就算到了最後也只有我一個人躺在大地之上,獨自迎接死亡嗎?

  不甘心……不甘心啊……!

  我……想要活著……

  哪怕是如此殘酷的、如此絕望的地方,我也想要繼續走下去……!

  那正是我所擁有的、唯一擁有的──

  「『現』……『實』……!」

 

  (是……嗎?)

  那聲音愈發遙遠,略帶笑意的聲音第一次如此的清晰。

  「那麼就讓我好好期待你最後的步伐能夠抵達什麼地方……」

  我就贈送給你──我親愛的實驗品先生──名為「深淵」的力量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早已徹底失去知覺的肉體內部被雷擊般的麻痺感貫穿了。

  癱倒在地的身體細小的顫動了起來,灼爛的皮膚染上了真正的純黑,被力量所虛構出來的擬似解構徹底的取代了已經壞死的肌肉組織,支撐著年幼的男孩從地面上爬起身來。

  這動靜使得前方的四人眾注意到了背後的亞塔特,驚愕的看著男孩緩緩的直起身來。

  敵人的首領狠狠的啐了一聲,怒罵道:「開什麼玩笑……又是一個怪物!?」

  「首領,現在罵人也沒有用了……我們還是趁對方還沒有變化完的時候趕快攻擊吧。」副首領從腰間抽出了大刀,凝重的指向男孩,然後大喝了一聲:「你們兩個,先幫自己加上『警戒』以防萬一,然後再去後面準備攻擊魔法!」

  兩個心腹也是面色沉重,也不多說,迅速的撤到首領和副首領背後。

  「萊姆大哥……去了!」

  「走!」

  兩個戰士對看一眼,一人提起大刀、一人握緊拳頭,兩人齊齊向前衝去!

  他們之間的距離本就不長,再加上兩人的移動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僅僅只是談話剛結束的幾秒,一刀一拳便分別攻向了亞塔特。

  有些迷惘的直直盯著自己已經完全變成影子一般的左手,亞塔特沉默的看向敵人的方向。

  明明比剛才殺掉的那三個人還要快的多,但是……好慢。

  相比完全染黑的左半身,只是少許部位染上陰影的右半身輕輕的側過身,兩道攻擊就已毫釐之差錯過。

  然後,男孩將緊閉的左眼睜開,露出了黯紅、漆黑交雜的瞳孔!

  一瞬間,他身上所有漆黑的部分就浮現了電路盤似的紅色紋路,從左身到右身,以心臟為中心擴散出去。

  本能似乎喊叫著什麼,亞塔特的雙眼逐漸茫然,同時面對兩人的夾擊毫無恐懼,左手曲起,然後用力的朝著首領的臉頰上揮出!

  碰!

  這極具力道的一拳重重的轟在了首領的臉上,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對方赤紅著雙眼,硬著脖子將這一拳頂了回來,然後表情猙獰的反手同樣重重揮出了一拳!

  唰的一聲,空氣被狂暴打散的聲音從及時蹲下的亞塔特頭上傳來,那迅猛的威勢可以令他輕易的想像被擊中的狀況會有多糟,但是攻擊還沒有結束!

  才剛剛蹲下的亞塔特用忽然感到了極度的不安,針扎般的威脅感迫使他迅速的又是一個翻滾,當機立斷的離開了原地,動作才剛做完,立刻從重整架式的亞塔特就看見了副首領從地上拔出刀來。

  同時被兩個人圍攻太不利了,優先擊倒一個吧……

  正當男孩這麼想著的時候,他就聽到了敵人首領大喝了一聲:「這次絕不會犯下同樣的錯誤……你牽制住那個怪物,我跟他們兩個同時準備大威力的攻擊!」

  「好!」

  大威力的攻擊?

  沒有詳細思考這句話的時間,副首領的身影已經挾帶著強大的力量壓到了身前,舉刀便是一個橫劈!

  不妙,感覺上所謂的「大威力攻擊」會徹底改變局勢──必須盡快的阻止他們,先打倒這傢伙……越快越好!

  迅猛的斬擊掀起了猛烈的風壓,男孩彷彿可以用自己已經脫離正常人類範疇的雙眼看見上面的斑斑血跡。

  刀鋒在短短毫秒之間的思考就壓近亞塔特眼前,面對又快又猛的攻擊,他卻像是沒有看見似的毫無動作。

  副首領看見這一幕,嘴角冷冷的勾起,心中已經預見到對方的肉體被撕裂、肉末橫飛的一幕……說到底也只是個小孩,就算擁有了奇怪的力量也不可能對抗我這種真正的戰士。

  結束了,根本就不需要等到大哥出手……

  「稍微……明白了。」

  忽然,亞塔特輕輕眨了一下自己紅黑色的左眼,臉上漠然的笑了起來。

  刀鋒幾乎撕裂開皮膚的前一個瞬間,男孩的身影像是扭曲了一樣,右腳往後一退,整個身體順著大刀攻擊的軌跡彎出了恰到好處的弧度,同時右拳後拉,口中輕聲念出聲音。

  「『擬似迴路』……」

  前四個字出口,纏滿紋路的漆黑左身表面突然像是沸騰了起來一樣,爭先恐後的蔓延向了全身,刺骨的痛苦在瞬間增生到了全身,但與此同時,前所未有的力量也被他的手給緊握住了。

  副首領瞳孔猛的一縮,恐怖的回憶湧上心頭,有心想要收回攻擊,但是得意忘形劈出的全力一刀根本沒有收回的餘地,瞬間浸滿全身的冷汗讓他強忍著害怕,拼上全力的大吼著用另外的空手揮出了竭盡一切的拳擊。

  那一拳,上面拚命湧動著褐黃色的氣狀能量。

  那一拳,上面纏繞著無窮無盡的深淵之黑。

  ──揮拳!

  「……『厄比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後發先至的強大拳擊和男孩瘦小的肢體挾帶著可怕的力量猛然撞在了一起!

  碰!

  銅鐘般巨大卻充滿攻擊性的碰撞聲重重響起,兩道絕強的攻擊相互對撞,在地上掀起了塵土,一大一小兩隻拳頭只僵持了短短的剎那,下一個瞬間卻是手臂粗壯有力的一方倒飛而出!

  ──什、麼……!?

  整條左臂扭曲粉碎,巨大的疼痛感和錯愕的情緒讓副首領的大腦出現了片刻的混亂,飛速倒退的景色中,他已然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難以起身。

  但這並不是結束!

  亞塔特沒有就此停止行動,身上依舊纏繞著漆黑力量的他雙腿一曲,身體朝著對方倒地的方向驀然暴衝而出,這行動很明顯表現出了打算一次解決對方的意圖。

  此時,一直退在了遠處的兩名法師本來都各自在低頭準備法術,但其中的一人卻突然毫無預兆的看向了深受重傷的副首領,然後當機立斷的取消了正在準備的魔法,抬手朝著副首領的方向用力的揮了一下。

  噗的一聲,倒地的副首領身邊突然多出了一顆帶著尾帶白色光球正繞著他旋轉,而亞塔特則像是早有預料似詭異一頓,豁然倒折,反身向著法師們的方向暴起而出!

  「笨蛋!為什麼要把你的『警戒』給我!」稍微清醒了一點的副首領看見了這一幕,當即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了,焦躁的一邊罵著,一邊試圖在劇痛下爬起身體。

  副首領的焦躁不是沒有理由的──「警戒」做為入門魔法的價值就在於提前施放之後可以偵測有威脅的敵人,並且決定是否觸發,在觸發後不經由詠唱過程而直接使用殺傷力強的「高熱體」或是可以將敵人逼開的「狩光帶」法術。

  而現在這個法術已經在他身上觸發卻毫無建樹,這代表,剛才那個法師在沒有詠唱出下一魔法的這段期間裡是──毫無防備的!

  在村內對付三人的強盜時,看見埃蘿希姆與侏儒男子戰鬥的男孩清楚的明白法師的麻煩,可以正面與壯漢對壘不一定代表他挨的起一發高熱體炸裂,因此他就設下了這個陽謀。

  經過埃蘿希姆的戰鬥猜出所謂的「警戒」的大致效果,光明正大的攻擊敵人,猜中就直接轉回攻擊法師,猜錯就將錯就錯,直接打死副首領。

  「糟糕──!」

  「這個笨蛋!」

  當剛才那個法師注意到高速衝來的亞塔特時,整張臉都發白了,可是他糟糕的身體素質完全不足以支撐他及時反映。

  站在他旁邊的夥伴看到這副場景,無奈之下大罵了一聲,觸發了自己的警戒,然後喚出了「狩光帶」的白色光球,搶在亞塔特衝上以前擋在同伴面前。

  來了──!

  亞塔特的嘴角微微勾起了狡詐的弧度,冰冷的雙眼直直的看向了對方,用口型低聲的說出了給予漆黑力量的指令。

  「『擬似物質』……」

  話聲剛出,男孩的速度就猛的一慢,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完全純黑的人型從他身上脫離而出,以極強的高速暴衝而出。

  狩光帶的光球不受控制的撞向了漆黑人型,將之微微震退,兩個法師的臉色都是同時一白,清楚知道了沒有法術可以使用的他們會遇到什麼下場,立刻向著兩個不同的方向分開來跑。

  一個人跑向了首領,另一個人則跑向了副首領的方向,看來是都打定了要躲在戰士的羽翼之下。

  但是,他們沒有注意到漆黑人型的行動!

  看著兩人拚命要逃跑的模樣,亞塔特抬起雙手,向兩側伸出,然後冷冷的向中線交叉揮出!

  「──『帕皮崔』!」

  漆黑人型猛然一頓,身體像是爆炸開來似的瞬間變成黑色的絲線,極高速的向外擴張,纏上了逃跑中的兩個法師。

  兩人動作皆是停止,臉上的表情迅速的從驚恐轉變為漠然,雙手無力的垂在了腰間的兩側。

  那樣的舉止,在旁邊的副首領看來就如同……被絲線操縱著的、「人偶戲」一樣!

  「可惡啊啊啊啊啊!」

  副首領不甘的大吼了一聲,掙扎著從地面上爬了起來,雙目血紅的舉起了大刀,憤怒的衝向了男孩。

  男孩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雙手輕輕一振,兩個「傀儡」就一前一後的迎上了副首領,雖然速度遠遠不及對方,動作卻每每都恰好卡在了一個不小心就會讓自己致死的的位置。

  不管是什麼結果,對於亞塔特都是有利的。

  副首領臉色一僵,眼中閃過了狠毒的色彩,刀鋒沒有絲毫的猶豫,筆直的撕開了兩個法師的脖子,大量的血液像是泉湧一樣的向著天空噴灑而出!

  他已經不把這兩個拖後腿的傢伙當成同伴了,而是抱著一絲僥倖,期望這兩人的滿是鮮血的死亡可以讓亞塔特的身體產生不適感。

  漫天灑落的血液就混在細細的雨裡,讓副首領的視線微微模糊了一瞬,而就是這一瞬,讓他得知了亞塔特的反應。

  那黑暗的瞳孔急速貼近了他,隨後肚子上感受到一股巨力,狂亂的疼痛感立刻貫穿了他的全身,奪去了他一切的意識。

  那毫無動搖的殺戮,正是無聲的回答。

  而這一切的戰鬥過程……總時間,不超過兩分鐘!

  還在全力蓄力著的首領根本沒有想到自己一脫離戰鬥,局面就如此急轉而下,而渾身染上鮮血的男孩才緩緩的從副首領的肚子裡頭抽出自己的左手,用力的向著旁邊一揮,甩掉了上面殘留著的內臟。

  強烈的血腥味終於讓首領意識到了不對,然而,他卻已經失去了任何反抗的機會了……

  「然後是……」

  紅黑色的影子瞬間從腳下暴衝而出,爭先恐後的纏住了對方。

  連睜開眼睛的機會也沒有,首領的意識瞬間消失,連悲鳴都來不及發出來,在極短的時間內──

  「……『現實』。」

  他變成了一團狂亂的蠕動著的,肉塊怪物。

  亞塔特獨自站在怪物的面前,用右手按住了自己的左眼,面目猙獰的單膝跪了下來。

  好痛……!

  身體被木樁貫穿、被小刀一片一片的割開,從指甲、從手指、從手臂從血管從皮膚從肌肉從眼睛從耳朵從關節從內臟從全身上下──

  「咕……咳啊!」

  他痛苦的從喉嚨咳出了團塊,那不是血,而是紅黑夾雜著、發著不明光輝的「某種物質」。

  ──這、是?

  亞塔特的大腦微微空白了一瞬,抬頭死死的盯著眼前仍然在胡亂舞動著觸手的某物。

  「……自滅。」男孩的口中吐出了指令,希望看見與猜測相悖的答案。

  但是他失敗了。

  他從沒有像此時一樣的痛恨自己的智慧。

  紅黑色的肉塊怪物發出了無聲的高鳴,隨後悄然無息的崩潰成一地的詭異塊狀物質。

 

  他──清楚的看見了,自己身為污穢的怪物,「不再為人」的證明。

 

  「哈哈……咳、哈、哈哈哈……」

  他忽然笑了起來,即使自己停止不住嘔吐出代表受傷的塊狀物,也笑著,從完好的右眼流下了天真孩子最後的淚水。

  ……

  他無聲的站起身來,從副首領身上扯下了染滿血跡的斗篷,遮住身體,又搜出繃帶,嚴密的綁起了自己漆黑的肢體。

  最後,他輕柔的從懷中拿出一個手帕,將其巧妙的綁在了右手手腕上。

  眼神陰暗的男孩從地上拾起了從遠處飄來的、村子遺留的斗笠,扣在頭上,沉默著離開了這片土地。

  朝著港口。

  朝著……他的朋友們曾經抵達,而又離開的城鎮前進。

  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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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間之一】

  

  當埃蘿希姆趕到他們的會合處的時候,她看見了難以置信的奇景。

  冰藍色的,彷彿凍結一樣的群像維持著輕鬆而凶狠的表情,永遠的凝滯在原地,暗黃色的天空之下與周遭的樹木一同微微的散著寧靜的光色。

  就在那群靜止的人群中,髮色如同青金石一般的男孩跪在地上,雙手抱著身軀,一臉迷惘的哭泣著。

  「──怎麼了!」

  埃蘿希姆著急的跑到密加列身邊,他卻一語不發的哭泣著。

  意識微微一閃,周遭不懷好意的敵人就停止了動作,完全的靜止,如同雕像,而且身體裡面好像多出了什麼不知道的東西……

  太多的未知讓他充滿恐懼。

  「到底是……」埃蘿希姆焦急的搖了搖他,把他的身體轉向自己,卻看見了驚人的一幕。

  「──這、是!」

  密加列似乎早就發現了這個東西,雙眼泛淚的看著埃蘿希姆:「我、我不知道……」

  他的衣服被從中扯開,在胸骨的正中央出現了一個圖形……那是一個十字架,而且正發出著,「人類決不會發出」的青藍色光芒。

  「我、我還是、人類嗎……?」

  過於離奇的景色讓女孩一時之間啞口無言,低下頭掙扎著。

  兩個人沉默了好一陣子,埃蘿希姆才抬起頭,堅定的開口說:「是不是人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密加列!我想,就算是亞塔特也會這麼覺得……啊!」

  這句話才說完,她才慌張的跳了起來,把被嚇到的密加列用力的拉了起來,著急的說著:「對了!亞塔特還在村里!密加列你現在的話應該可以把他救出來!」

  「……對、對啊!一定、要把他救出來!」

  聽到這句話,密加列也抹了抹眼睛,一邊努力壓制著抽泣一邊站了起來。

  然而,這個時候卻從森林裡面走出了一個扛著幼小女孩的男人。

  「不,我想你們不用過去了。」

  「是誰!?」埃蘿希姆反應的很快,緊張的看了過去。

  那個男人身上穿著天藍色的長袍,連衣的帽子垂在身後,露出了柔軟而純粹的白色長髮,柔和的面孔卻露出了惡意的笑容,走向了埃蘿希姆和密加列兩人。

  「給,這是那個,叫做……『亞塔特』、是吧?這是他拚上了所有,救出來的小傢伙。」

  不知名的男人說完這句話,將他手上的小女孩輕鬆的拋向了埃蘿希姆,埃蘿希姆慌張的接住,看清楚那孩子昏迷的睡臉,忍不住驚叫出來:「──米卡兒!?」

  「米、米卡兒!」

  密加列也顧不上哭泣,大喊了一聲就從埃蘿希姆的手上搶走了小女孩,緊緊的抱著她,流下了開心的淚水。

  但是埃蘿希姆沒有一昧的感到喜悅,而是望著那個男人,不敢置信的說:「你說,亞塔特他留在村莊……是為了、救出米卡兒……嗎?」

  「嗯,真是個拚命的孩子呢。」那個男人似乎很愉悅的點了點頭:「當我過去的時候,這個孩子非常害怕的從森林裡面跑出來,還在嘴裡說著什麼『有惡魔』、『有怪物』之類的話呢。」

  「我覺得很有趣,就把這個孩子先打昏了之後,帶著她到那個燒著的村莊裡看了看……沒想到,一個全身上下都燒的面目全非的小孩子昏迷在一片廢墟中,下半身還被倒塌的房屋壓在地上,我想了一下,就把他拉出來,放在了旁邊的地上──不過,已經死了呢,那孩子。」

  「──死……了……!?」

  埃蘿希姆的眼神空洞了一瞬,然後動搖的說:「不、不可能!亞塔特那麼聰明,他不可能會死……那一定是別人!」

  自欺欺人。

  密加列眼神灰暗,沉默了下來,剛才興奮的情緒一下子被好友的死訊給吞沒,而埃蘿希姆卻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不斷的在口中重複著「亞塔特沒有死」這句話。

  「難不成會是我在騙人嗎?」

  那個男人用戲謔的口吻說出了這一句話,埃蘿希姆卻像是認準了這句話似的,眼神開始一片茫然的望向了他,然後說:「……沒錯、一定是這樣。」

  「我要打倒你,然後老實告訴我──」

  亞塔特他,不可能死掉的!

  話聲剛落,埃蘿希姆毫不留情,全力全開的力量便爆發而出,密加列連阻止的餘地都沒有,足以打爆巨大樹木的一拳就……落在了空處。

  「真是焦躁呢。」

  冷冷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女孩瞳孔猛然一縮,柔軟的身體用力一彈,一記迅猛無比的上踢腳就發出了可怕的破空音。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

  啪!

  清脆的一聲,埃蘿希姆反射性的回頭一看,卻看見密加列已經倒在了原地,而耳邊再次傳來了那男人好似嘲諷的聲音。

  「妳就這麼不願意去想嗎……」

  顧不上昏迷的朋友,女孩又是一個反身肘擊!

  「一個八歲的孩子……」

  打不中……打不中!

  埃蘿希姆輕輕吐出一口氣,茫然的雙眼一眨,回身跳起,然後用力的向後旋轉,揮出一拳。

  「怎麼可能單獨在火海中活下來呢?」

  最後一句話充滿了冷酷的意味,啪的一聲,埃蘿希姆那勢大力沉的一擊就被輕輕巧巧的抓在手中,然後一拉、一扯──碰!

  女孩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正當埃蘿希姆正打算用上對付侏儒男子時一樣的方法,一個受身後立刻起來繼續戰鬥的時候,從地上延伸的白色光帶已經緊緊的纏繞住了她,無法掙脫。

  詭異的無力感從四肢滲入,她的視野越來越模糊、愈發黑暗,好像整個世界都回歸到了母胎之中,異常的飄浮感吞噬了她最後的意識,只有那男人的聲音留在她耳邊。

  「弱小即是罪。」

  「若是妳擁有足夠的力量,想必就能拯救那男孩吧。」

  「可惜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後的最後,她死命的記下了那男人的話語,充滿憤怒的、充滿恨意的,被催眠性質的聲音銘刻了錯亂的仇恨。

 

  來試著向我復仇吧,試著向這份世界的「惡意」復仇吧……

  我的名字是,伊洛菲‧瑪因茲爾。

 

 

  @月见闪光

 

 

,由rpgji32k794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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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轩 发表于 2017-2-11 20:40

不错的,不过可以试试在外貌描写上下点功夫,甚至可以单独成一段描写外貌,爱看的人可以洗洗品味想象,没兴 ...

啊,我之前的作品裡面倒是有試過那種詳盡到炸的描述拉

 

不過被同學怒表一頓:看起來太密密麻麻太擠

之後我就改方法了

 

現在看來是矯枉過正啊......(沉思

 

恩,謝謝你的建議,我會在之後的劇情試著加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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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周后...

    二之其一

  代羅斯島,一個說偏遠不偏遠,但是說近陸也沒有那麼靠近的海島。

  瑪加列爾,一個說冷清不冷清,但是說繁華也不是那麼繁華的港口。

  就像是天生的命運──又或者說是地理位置使然,代羅斯島出產的特有種雖然頗受歡迎,但是因為航線與許多可以途經更多海島的路線偏差過遠,以至於出現現在這種不上不下的情勢。

  瑪加列爾坐落在代羅斯島的一個小角落,是典型的谷灣海岸,每逢夏季和冬季便有許多商人乘著行星風帶季移來到、或是離開這裡。

  過來這裡的人大部分是商人,少部分則是旅客、修行者或是傳教士。

  離開的人則大多是向著主大陸──世界上最大、也是被許多繁華國家所割據的陸塊前進。

  除了念舊的人們與靠海維生的水手們,很少有人會願意長期定居在這個港口,大多數的年輕人最後追逐著彼岸龐大的利益,離開了這個地方。

  不過,來到這裡的旅客們卻常常可以看到一些特殊的表演。

  那是由一對雙胞胎姊妹所帶來的,奇妙的歌聲與少見的魔術表演。

  ※

  夏季即將到達末尾,趕著逐漸微弱的季風,想要搭上最後幾班船的旅客們紛紛回到了瑪加列爾。

  灰色石磚的街道上漫步著人們,以特產聞名的小小商店街今日依舊充滿著人潮。

  但是今天的喧囂,卻有些不一樣。

  大量的人群圍著商店街的一角,吵雜的交談聲與嘖嘖稱奇的讚嘆聲此起彼落,讓許多商家的老闆不禁露出了無奈的微笑,放下手頭的工作走了過去。

  有剛從野外回到港口的旅行者,看見那裏熱鬧的樣子,忍不住停下來,拉住一個路人詢問:「請問一下,那一邊發生了什麼事?」

  「嘿,這位大兄弟應該是最近才過來這兒的吧。」那路人很是大咧咧的說道,豪爽地笑了起來:「也難怪你不知道,這表演也不是整天都有的,在那裏的是咱們商店街的兩個小天才啊。」

  大、大兄弟……!?

  雖然對於對方的稱呼感到非常尷尬,不過好奇的旅行者暫時壓下了對這詭異稱呼的反感,而是繼續追問:「小天才跟……表演是什麼意思?」

  「诶,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咱們還是先去前排搶個位子吧,小娜可的表演可是越近看越有趣啊……啊,娜可就是那兩個小天才裡面的妹妹,姊姊是尤可,她們倆是最近開始表演的,把人群都從店裡拉走了,老闆們都很無奈,不過表演完之後會有更多人群來消費就是了。」

  這個自來熟的路人一邊喋喋不休的說著話,一邊很自然的拉著這個旅行者走到了那圍著的人群中,粗壯的身材很順利的撞開了一條路,也收穫了不少不滿的眼神。

  不過這對於那個路人根本不算什麼,旅行者也不懼怕這些不滿,很是理所當然的跟在這路人旁邊,站到了觀眾區最前面的位子。

  「……那麼,接下來是下一個表演──卡牌魔術,猜心術。」

  剛站定身體,旅行者就聽到一道靜謐的聲線說出了他從來沒聽過的名詞,他當即轉頭看向路人,做出了不恥下問的良好學習姿態。

  路人先生也是很清楚他的意思,自動自發的進入了講解模式。

  「大兄弟你看那孩子,那就是娜可,然後她手上拿著的就是那什麼『卡牌』。你可不要小瞧人家,那卡牌是人家發明的不說,還能進行各式各樣有趣的玩法,現在整個港口都流行玩卡牌遊戲──像是那什麼『大老二』還是『鬥地主』的來著,有機會你去找人問問哈。」

  耳朵很自動的把一些聽不懂的字眼過濾掉,旅行者饒有興趣的看著場中面無表情卻台風穩健、表演自然的女孩。

  那個女孩穿著一身簡單的淡藍色連衣裙,跟她的長長的頭髮顏色互相呼應,眼睛則是清澈的像是打磨過的紅寶石一樣,雖然總是微微瞇著眼睛,一副有些睡意的樣子,不過旅行者總覺得那雙眼中的智慧不像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會有的……

  算了,人家連卡牌遊戲都能發明,說不定是天生的超級天才呢,就是在這裡賣藝有些可惜了。

  旅行者淡淡地想到,隨後又把視線聚焦在女孩手中的卡牌。

  「嘿,大兄弟接下來你仔細看好聽好了,小娜可的表演可是很精采的!」

  不要叫我大兄弟,我今年才二十一,你看起來都四十幾有了啊喂……這句話還沒說出口,站在場中的小女孩就開口,用淡淡的聲線開始了表演。

  「今天好像還是有第一次來的朋友呢,那麼按照慣例,再讓我解釋一次這個『撲克牌』的組成吧。」

  小女孩環顧了四周一下,舉起了手中的一疊紙牌,面無表情的解說起來:「這個撲克牌是由四種花色、每一種花色從一到十三張牌,總共五十四張卡牌組成,再加上額外的兩張『小丑』牌,一共是五十六張牌,而我今天要表演的猜心術就跟這個有關……我們請一位新來的朋友來作為參加者吧。」

  喔喔喔喔喔喔喔………!

  身旁突然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旅行者嚇了一跳,然後就發現所有人都一臉興奮的看著他,讓他一時之間甚至以為自己已經被架上了死刑台──他這輩子還沒有被這麼多人圍觀過。

  「大兄弟,今天新來的就只有你,上去上去。」

  旁邊熱心的路人低聲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然後輕輕推了他一下,他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回過神時已經站到了場中央。

  「啊、嗯、謝謝大家啊嘿嘿嘿……」

  結果自己還不自覺的露出了開心地傻笑,意識到的時候他頓時感到十分的羞恥。

  小女孩轉向旅行者,遞出了手中的卡牌,然後說:「這位大哥哥,請問您叫什麼名字?」

  「卡拉‧特勒……」旅行者頓了一下,搖了搖頭,說:「不,還是叫我卡拉就好。」

  「好的,卡拉先生,這副牌當中有四種花色,分別是──黑桃、紅心、方塊、梅花。」小女孩點了點頭,然後一邊解說一邊從手中拿出撲克牌展示給旅行者看:「然後,等一下我會將牌組交給您,請您將他打亂之後隨便拿出一張牌,並且不要讓我知道那是什麼牌,我會看穿您的心靈,從您的思考中獲得答案。」

  嘿,看穿心靈呢,連四十八階的大賢者都不敢把話說得這麼滿……旅行者不自覺的露出了看待天真孩子的寵溺笑容,接過牌組,然後隨意的把卡牌分開並重新組合,從中間挑出了一張牌,還特地稍微調整了角度,微微露出花色與數字的一角給小女孩看。

  不料對方根本沒有接受這個好意的意思,早就已經轉過身去,背對著觀眾說:「卡拉先生,現在請您自己確認答案,並且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正確的花色與數字。」

  「好……可以了。」

  雖然對於小女孩搞的這麼煞有其事有些想笑,不過基於給孩子捧場的心態,卡拉還是很配合的確認了手中的牌──紅心七。

  「那麼,我將開始聆聽您的過去與現在……」

  喂,妳剛才不是還說要看穿心靈嗎,現在不只換了對象,連感官都不一樣了啊!

  才剛這麼想,聽到了小女孩話語的卡拉身體突然一僵,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是旅行者,但是不只是旅行者,你是專擅與魔物、人類戰鬥的冒險者,並且精於探索與野外生存。」

  全、全對!?

  旅行者微微睜大了眼睛,但是小女孩的話還沒結束。

  「您喜歡孩子、內心熱情如火,心中雖然有許多話但總是不會說出口,可是,您毫無疑問的擁有一顆火熱的心……沒錯吧,請看您手中的牌,那正是您所懷抱的紅心。」

  喔喔喔喔!該、該不會真的會讀心吧,還是說是看穿時間什麼的!

  這個時候,卡拉已經不敢小看這個小女孩,趕緊把自己手上的牌亮了出來──讓觀眾們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隨後齊齊發出了讚嘆的聲音。

  「小娜可,那麼那個數字呢?」此時有路人問了,旅行者也用力的點點頭,他現在很想知道這個奇特的小女孩到底看見了什麼東西……話是這麼說,不過他接著就看見剛才發話的那個人──也就是一開始帶他過來的那個路人大叔被小女孩用力的踢了一腳。

  踢在襠部。

  眾多男性觀眾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才聽到小女孩那雷打不動的淡然聲音傳來。

  「班拉頓,我就知道是你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不要加上小字,我已經是大人了。」

  「好、好、好……」只見班拉頓倒在地上滾來滾去,蹭出一大塊空地,然後才兩眼一閉,安詳的說出:「……好疼。」

  旁邊馬上走出了兩個大漢,長相跟班拉頓有幾分相像,一臉抱歉的向娜可點了點頭,然後熟練的一人頭、一人腳,迅速如風抬著這個路人先生離開了現場。

  看他們的動作,似乎每次都有這種情形啊……

  卡拉一臉恍惚地看著其餘觀眾見怪不怪的立刻填補了剛才的空位,默默地想著:自來熟的老兄,您走好,最好別回來,尤其是不要再叫人大兄弟了。

  周圍的人看著卡拉臉上不知不覺自動浮現的壞笑,同樣心照不宣的幸災樂禍了起來。

  「雖然班拉頓剛剛說了不該說的話,不過問的問題是對的。」娜可沒有和那些邪惡的大人們同流合汙,而是平穩的接著說:「這個數字七代表了您的未來運勢將會非常之順利……」

  「具體而言就是,在結束這場表演後,卡拉先生如果趕快跑去碼頭,大概能趕上今天最後一班船。」

  「嗯嗯嗯……诶?」

  卡拉剛剛還在認同的點頭,才點到一半就聽到了衝擊性的事實,一臉茫然的僵住了動作。

  「我的意思是說啊──除了最後一句話以外,其他都是我用猜的。」小女孩老成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微微翹起嘴角:「啊,卡拉先生,像你這樣成熟的大人應該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吧。」

  噗。

  不知道是誰先笑了起來,圍在旁邊的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就連一開始很尷尬的卡拉都不自覺的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卡拉先生你真的相信了啊哈哈哈哈──」

  「雖然每次都知道結果但是我每次都會被騙啊──」

  「我才沒有相信……算了反正你們也不相信,哈哈哈哈──」

  等到他們都笑得差不多了,小女孩才輕輕咳了一下,開口說:「抱歉,卡拉先生,請原諒我用你來作為表演的一環。」

  「沒事沒事,我不怎麼在意這件事情。」喘了幾口氣,厚著臉皮假裝自己從來沒有中過招的冒險者搖了搖手,饒有興趣的說:「不過,我很好奇妳前面為什麼可以說得這麼準……可以告訴我嗎?」

  「可以,這本來就是這個『猜心術』的謎底……首先是猜牌,答案很簡單,就是這個。」

  娜可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從手中的牌組隨意抽出一張牌,然後丟到卡拉的手中,突兀的喊:「卡拉先生,這是多少?」

  「黑桃三啊──這是!?」

  本來疑惑的卡拉看著手上的卡片,眼睛一下子睜的大大的,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張卡片的花色從黑桃變成了梅花,然後又變成了紅心,最後再變成方塊。

  娜可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轉動手腕,將手掌展現給他們看。

  她的手心貼著一個小塊的金屬薄片,隨著手指在上面的觸碰改變著遠處卡片的花色,平淡的語氣中隱隱帶著得意:「電子發射能階衰退什麼的就不跟你們解釋了,這是我自己製作的一個小機關,可以在短距離改變花色。」

  「至於猜心……這個叫做冷讀法,簡單的說就是,『只挑大部分人都會有的情形來講』,而且要模稜兩可,讓對方自己在心裡幫你補充所有內容。」娜可放下手,退了一步:「至於其他內容的話……就只是單純的觀察而已。」

  「卡拉先生,你的斗篷的痕跡顯示出你在野外活動過,尤其是幾個特別的印記,那是跟『魔物』搏鬥才會有的結果。但是你的衣服卻沒有破損的很嚴重,鞋子卻有疾行的泥印……呃,最近唯一下雨的日子只有前幾天的郊外,而按照旅行馬車帶來的新聞看來,那是至少一百公里外的地方。」

  「在野外,獨自一人奔跑數天,並且沒有受到多少魔物攻擊,我可能還少說了一點……你應該是一個非常、非常厲害的冒險者喔。」

  小女孩狡黠的眨了眨眼,淡然的臉上好像有著什麼笑意,旁邊的群眾只是一副「啊我今天又學到了好多新知識」的樣子,只有卡拉的表情有點僵硬……他覺得自己剛剛硬憋回去的姓氏可能暴露了。

  卡拉‧特勒希爾法‧絕硬黑鋼龍,目前世界上最強的冒險者之一,昨天剛剛單挑了島嶼內部的火山中的一個大魔物,然後趕著最後一班船衝到了港口,不久前被一個小女孩揭了老底。

  「那麼,以上就是今天的魔術表演,接下來就是我跟姐姐的歌聲表演,如果對我們的表演滿意,請在前面的箱子裡面投錢。」

  最後,淡藍髮色的小女孩微微拉起裙襬,做出了一個沒有任何人認識的禮儀,隨後噠噠噠的跑到背後的巷子裡,拖出了一個小紙箱子,然後又跑進去把另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器具拿了出來。

  娜可背後的巷子裡走出了另一個紅髮藍瞳的小女孩,稍微比娜可高了一點,有一點膽怯但又勇敢的拉著另外一組不認識的器具出來。

  她們兩人坐在準備好的椅子上,然後分別開口。

  「我是妹妹娜可,樂器是小提琴。」

  「我、我是姊姊尤可,樂器是……那個、那個……」

  所有人都照顧這兩個孩子的心情,保持極度的安靜,表情肅穆的跟參觀大英博物館一樣。

  娜可聽見尤可的著急聲音,小聲的說:「姊姊,爵士鼓、爵士鼓!」

  「啊,是爵士鼓!」

  「我們今天要帶來的歌曲是……」

  娜可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起了琴弓,面無表情的小臉泛起了認真的神色。

  「──未來稜鏡!」

──────────────────────────────────────────

  有誰能猜出這兩孩子的出處和原名,我個人發給二十節操以茲獎勵,厲害。

  @月见闪光 @rosket

  好久沒有使用召喚術了,呃,就這樣吧

 

 

 

 

,由rpgji32k794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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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个月后...

  「啊──表演終於結束了……」

  終場,人群慢慢地散盡了,尤可拖著樂器回到巷子裡面,娜可則是用著面無表情的臉一邊疲憊的說著,手上同時把收錢用的箱子吃力地抱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回背後的巷子裡面。

  那是她們兩人表演的臨時據點,她們會在這裡把樂器組合拆卸成可以帶回家的大小,然後清點今天表演的收穫,最後再帶著所有東西回到家裡。

  雖然說是法治社會,但是實際上現實卻絕對不像口中說說的那樣順利,恃強凌弱的人一直都存在,尤其是在這個擁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中,法律只能起到一層遮羞布的意義罷了。

  只不過,對於弱小的兩個孩子而言,哪怕只是這樣片面的律令,那也是她們唯一可以用來保護自己的道具了。

  謹慎的觀察了四周的情形,確定沒有見財起意的混混之後,娜可和尤可才一前一後的走出小巷,按著往常的做法,繞了許多遠路才回到家裡。

  雖然這麼一點收穫只能養活一個小小的、連大人也沒有的脆弱家庭,但是逐漸習慣了善意的兩人決不會因此而放鬆對於黑暗的警惕……別的不說,哪怕只是她們兩人的身體都可能成為被盯上的目標。

  一路平安的回到家裡,回到她們破舊、狹小但是溫暖的家中,尤可立刻鬆了一口氣,緊繃的小臉一下子鬆了開來,帶著笑容把樂器放到地上,然後拿起放在旁邊的大塊布料蓋上去。

  她們是一對孤兒,父母在很早的時候就死了,這一棟破舊的房子已經是唯一的遺產,貧窮的夫妻甚至沒有辦法給幼小的孩子們留下印象和幫助,一前一後在三天內死於一場瘟疫。

  那時她們兩人也幾乎要被以「隔離病情」的理由燒死,而娜可也的確發了重病,不過相反的,尤可反而十分健康,在那段時間拚了命的保護娜可。

  說來也奇怪,沒有幾天,本來大家都認為娜可應該要死了的時候,病情卻突然離奇的好轉,只是小女孩重新睜開眼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無法做出任何大幅度的情緒表達了,而且,從那時開始,娜可就無師自通了很多東西,倚靠那些知識才勉強活了下來。

  那些都已經過去了,現在的她們也沒有時間考慮那些事情,可以活下來就是最要緊的事情。

  「這個……是他嗎,果然沒有猜錯,是個對孩子有同情心的好人……少見的、好人呢。」

  娜可從滿當當的紙箱中拿出了一顆紫藍色的稜形石片,不平整,但是卻散發著異樣的氣息。

  在大堆大堆的銅幣與少數銀幣中,這顆石頭被用很巧妙的手法埋在底下,而它本身的價值雖然高,但是也不至於高到會讓人下殺手去搶奪……換言之,是一個十分貼心的小禮物。

  而且,這個禮物對她們有更重要的意義……

  「卡拉‧特勒希爾法……」

  小女孩用大拇指輕輕的搓揉石塊表面,讓上面破碎的石屑散落開來,露出裡面刻印的鉻銀色標誌,那是唯有最上位冒險者可以使用的號誌,代表著討伐了凶惡魔物的榮耀。

  曾經聽過這人傳聞的娜可心中多少有猜到,人們所說的「絕硬黑鋼龍」應該並不完全正確,這個尷尬名子的重點不在於「黑鋼龍」,而是「絕硬」,換言之,它應該是由鉻金屬與其他黑色礦物伴生的生物。

  這個石頭最重要的意義不是它可以在強力傷害下保住一個人的性命一次,而是上面的標誌。

  ──那代表了弒龍者的庇蔭。

  把錢幣的確切數目清點完,她仔細的把它分開裝進不同的小罐子裡面,這種處理方式讓她可以快速的清點家裡剩餘的財產,並且決定明天的行程。

  「娜可,今天換我做菜了喔。」突然,尤可舉起手來,對著自己總是表情平淡的妹妹說:「今天要用多少錢?」

  「這個嘛……」娜可思考了一下。

  今天的收穫還不少,大概是卡拉帶來的額外收入吧,比平時就多了不少,而且平時一趟做完就可以撐不少日子,只不過是要存著錢度過沒有人潮的時間……那就,偶爾揮霍一次吧。

  「一罐吧,一滿罐。今天賺得還不少,我想要吃好吃的料理喔……姊姊。」

  聽到娜可的回答,尤可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就好像在發光似的用力點了點頭,拿起一罐錢幣就轉身準備出發。

  「今天就讓姊姊來照顧娜可!」

  大概是平時我做得太好了,讓她有些壓力吧……在心裡面稍稍苦笑了一下,娜可的臉上依舊面無表情,叫住了尤可,然後把手上的紫色石頭拋給她。

  「預防萬一,帶著,不要離身。」

  「嗯!」

  開朗的小女孩眼明手快的抓住了來自妹妹的禮物,胡亂的塞進了衣服的口袋裡,抱著錢罐興沖沖的跑了出去,還不忘回頭留下一句話。

  「罐子我會帶回來的,好好等著晚上姐姐的料理吧!」

  「嗯,我會期待的。」

  淡然的小女孩微微一笑。

  ※

  話是這麼說,可是到底要做什麼給娜可呢……?

  紅髮的小女孩才剛跑出家門沒幾步就放慢了動作,抱著錢罐慢悠悠的走著,歪著可愛的小腦袋思考很重要的問題。

  唔嗯……我記得娜可好像教過我一道料理,名子很奇怪,從來沒有聽過,叫做什麼……「麻婆豆腐」?

  好像是這個,而且還喃喃自語說什麼「不會發光的料理不是好料理」、「第六味是酥」、「吃完這個就可以愉悅的練八極拳了」、「激辣版本可以來到死後世界」什麼的……雖然都是我聽不懂的語言,不過看她很激動的樣子,大概很喜歡吃吧?

  嗯嗯,就是這樣,我還記得怎麼做!

  總而言之,先去商店街找一找大豆吧……

  一邊想著,尤可下定了決心,開開心心的用力點了點頭,然後大步的邁開了步伐,蹦蹦跳跳的向前走去。

  但是不得不說的是,在路上蹦蹦跳跳並不是一件恰當的行為,哪怕周遭並沒有其他路人在,但是很有可能會遭遇一些突發事故,例如……被躺在地上的不明物體絆倒。

  「呀啊!」

  啪的一聲,一時不察的小尤可重重的摔在了一個軟軟的東西上。

  好……诶,不痛?

  本來感受到失重感,內心已經做好了疼痛準備的尤可發現自己的臉一點也不痛,錢罐也好好的抱在懷裡,只不過爬起來之後,看到剛才變成墊子的……似乎是個倒在地上的人。

  那是一個跟她年紀相近的男孩。

  他的身上穿著黑色的斗篷,只不過上面沾滿了泥土與灰塵,可能還包含什麼尤可認不出來的暗紅色痕跡,旁邊落下了一頂相對於她過大的斗笠,似乎是男孩掉下的東西。

  男孩的身體纏滿了繃帶,但是奇特的是他的右手,上面綁著一個被汙漬染的差不多的布料,似乎寫著什麼字。

  最怪異的是他的臉──左半部分的膚色和右半邊很明顯的有了深淺之差,而深色的左半邊上又有著更深的、像是被火焰灼燒過的印記。

  「怎、怎麼辦……」仔細打量完這個男孩之後,尤可很是慌張的四處張望著:「沒有路人……」

  那就、那就沒辦法了喔……

  在心裡再三重複了之後,尤可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身體翻成正面,然後像是做賊一樣的警惕著四周,最後輕輕的拉開男孩的衣服,把耳朵貼到了胸口上面。

  咚…………咚…………

  很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心跳聲表示出了男孩瀕死的處境,紅髮的小女孩抬起頭來,猶豫了一下,用力的抓住了男孩的手腕。

  他大概要死了……他的心跳聲,就像娜可在那個時候的心跳一樣。

 

  ……

  醫生先生,娜可的狀況要怎麼判斷呢?

  只要聽心跳……就能知道了嗎?

  嗯……

  ……

  醫生!娜可、娜可的心跳……!

  ……

  …………

  ………………

 

  「神明」拯救了娜可,那麼……現在,就讓我來拯救這個先生吧。

  尤可下定了決心,鄭重的表情被笑容所取代,然後用力的拖著這個昏迷的男孩回到家裡。

  ──我沒有辦法的話,娜可一定會有辦法的!

  小女孩這麼深信著。

 

  「──雖然很感謝姐姐妳這麼信任我啦……但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啊。」

  然而娜可並沒有辦法。

  回到家裡面,娜可一開始還以為尤可已經買完菜了,結果一轉頭就看見自己的姐姐拖著一個像是屍體的東西走進家裡,震驚的什麼也說不出來。

  聽完了尤可活靈活現的解說之後,娜可也只能無奈的攤開雙手。

  「最大的問題在於為什麼會昏倒……我剛才已經檢查過這個人的身體了,至少沒有明顯外傷──雖然那些傷疤還挺引人注意的,不過應該不是這個問題,因為那些都已經癒合了。」

  換言之,找不到問題,也就無法下手。

  淡藍髮色的小女孩下了蓋棺定論。

  「不對不對!娜可只是沒有認真而已!只要娜可認真起來,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然而這對於小姐姐沒有任何功用,她用力的搖了搖頭,甩動長長的紅色頭髮,然後十分認真的說:「我會再出去買菜的,一定會做出最好吃的那個──麻、麻婆豆腐,用了大豆的、很紅很紅的那種,所以我回來的時候,娜可也一定做得到的!」

  說完,尤可就跑出去了。

  娜可一個人看著她的背影,面無表情的小臉滲出了悲劇性的汗水,身體如同歌劇一般的伸出了藕白的左手:「等等,妳為什麼還記得那個東西啊,對不起我的確沒有認真看,可是、可是──!」

  「我、我怕辣啊……」

  看著姐姐遠去的身影,小女孩像是枯萎了的心之花一般,緩緩的垂下了身體。

  面對著無可避免的麻辣結局,娜可心中無比的後悔當初為什麼要示範「超辣岩漿地獄爆燃死亡魔幻麻婆豆腐」了。

  至、至少要帶上一大桶飯跟一大桶水啊……

  無比虔誠的如此祈禱了之後,娜可重新把視線放回男孩身上,嘆了一口氣,懶散的視線逐漸變得銳利起來。

  用她的話來形容就是「比名偵探雌性人型兔子還要銳利的視線」。

  首先,年紀很小,姑且先把中了什麼特殊魔法或是內臟重傷的可能性移到最後再考慮,前者不太可能會有人對小孩子下這種不輕不重的殺手,後者在他身上找不到重力撞擊的瘀青。

  第二,身上有很凌亂的痕跡,而且還有血跡,應該不是他的,他的身上沒有割裂性外傷,單從幾個可能的出血口不可能讓衣服染上這種程度的血跡,再說那些可能的部位也沒有任何血塊痕跡。

  這句話,娜可是把男孩的全身衣服都拆了,用醫學性與批判性的眼光取證後才說的。

  當然之後有好好的把衣服套回去。

  第三,前額有泥土與碰撞的痕跡,但是沒有出血,看樣子也不太像是大腦受到衝擊而暈倒……那答案大概就剛好相反,是「先昏倒」之後才讓大腦受到衝擊。

  所以綜合現場情形,發生的應該是這樣子的事情──

  這個男孩走在街上,昏厥,並且撞在地上,但是因為行走速度緩慢而沒有受到多少傷害。

  而原因則是一個悲哀而簡單的理由。

  「太餓了嗎……」

  娜可看著男孩的眼神逐漸變得險惡而兇狠、但是又好像見到了唯一的救星一樣,矛盾而複雜。

  要不要把他直接丟出去,別讓他來分走家裡的食物……可是如果把他丟出去,等一下就只有我自己來承受「超辣岩漿地獄爆燃死亡魔幻麻婆豆腐」了……

  小女孩猛的站了起來,焦躁地在屋子裏面來回踱步。

  可惡,到底要不要救他……對於我們來說,最優解應該是不要管他,直接丟出去比較好,可是……良心上面過不去啊!

  她糾結的走來走去,可愛的小臉苦惱的皺在一起,視線放空,完全沉入了思考之中。

  「娜可……?」

  不救的話……做不到啊,毫無理由的見死不救太難了啦!可是要救的話對家裡的經濟狀況又會有不小的影響……

  「娜可──!」

  「呼哇!」

  難得的發出了一聲驚呼,不知何時尤可已經氣呼呼的站在她面前,手中提著一大袋材料,空空的罐子也已經擺在原位,尤其是袋子裡面大把大把的血紅色素材在娜可看來特別刺眼。

  要、要死──!

  「這個男生的身體狀況怎麼樣了?」

  「他只是太餓了而已,等一下準備他的份吧。」

  腦中的悲鳴一閃而過,回過神時,娜可已經說出了確定的話語。

  而之後的發展,她也大概能夠預測到了。

  一定是尤可希望把這人留下來,不然以對方的年紀,除了跟她們一樣當街頭藝人,不然根本不會有人願意雇用……希望他學東西學得快一點吧,至少下一個樂器有著落了。

  微不可察的鬆了一口氣,正式做完決定之後她反而輕鬆了不少。

  嗯,男孩子的體力在相同前提下應該會更好一點,可以拓展的業務也會增加……這樣算下來增加的那筆伙食費應該就能抵銷掉了。

  一邊想著,娜可不小心忘記了一件事情──飢餓造成的昏迷必須先補充的是水分與糖分,但是無論是什麼,那都絕對不包括麻辣。

  站在小型的廚房內,升起爐火的尤可用小小的手指輕輕抵住了臉頰,認真的思考起來,然後拿出了第二個爐子。

  「嗯,幸好我有考慮到這個情形,本來買給娜可的白米正好拿來煮粥吧!」

  於是,小時候因為娜可常常昏迷而導致尤可特地了解的知識派上了用場,把自家妹妹逼上了絕路。

  小娜可,大危機!

  ※

  身體……動彈不得。

  不,與其說是動彈不得,倒不如說是沒有動作的能力了……

  四肢像是失去了知覺一樣,連眼皮也不聽使喚,唯一還在工作的大腦也快進入休眠,這就是死亡的前兆吧……

  已經努力過了、該救的人、該殺的人都已經過去了……

  厚重的布幕壓了下來……讓我、休息一下吧……

  ……

  「啊──」尤可舉起一杓子的白粥遞到男孩嘴邊,但是對方完全沒有反應,這令她十分疑惑地轉頭看向了娜可:「娜可娜可,妳不是說這樣子對男孩子,他們就會自動張開嘴巴嗎?」

  娜可現在正在與深紅色的蒸氣料理死命搏鬥,即使全身都冒出了汗水也一口一口的吃著,痛苦地隨口回應:「不、知道、妳可以、試試看用、嘴巴喂……嘎啊!」

  咳、咳呃!

  嗆到了,而且估計明天喉嚨得要報廢一整天……

  嗯,或許不止。

  幸好之後有一段時間不用唱歌,否則就不能表演了,這個下次要提醒尤可……稍微停下動作,痛苦的咳嗽了幾下之後,娜可拿起放在旁邊的冰塊,果斷的塞進嘴巴裡,寬鬆的工作服更是拉的開開的,不停的用手搧著風。

  啊,之後再手工製作一下電風扇吧,還得去看看有沒有材料製作電路,電池就用水果電池吧。

  意識模糊的妹妹恍了下神,然後堅持著挖了一勺麻婆豆腐,又塞了一口飯,一邊咀嚼著一邊把頭轉向尤可的方向,看著單純的姐姐吹了吹白粥,放進自己的嘴巴,對著那個撿回來的男生親了上去。

  「尼在……咕嗯!妳、妳在做什麼啊!?」

  娜可的手猛然一抖,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喊了兩個字之後才吞下嘴巴里的白飯,用沙啞的聲音大聲喊道。

  「姆……滋……」

  尤可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而是很細心的用舌頭把糜狀的白米一點一點抵進男孩口中,直到確認他全部都吞下之後才抬起頭來,一臉疑惑的看著妹妹:「娜可不是說可以這麼做嗎?」

  「我不是──」這三個字剛脫口而出,她才想起來自己剛才似乎的確說了這樣的話,一時語塞,只得強硬的說:「以後不管我說什麼,都不可以跟陌生的男生親親!」

  「我在救人喔!」但是小尤可振振有詞地反駁了她:「救人的事,能算親親嗎!」

  娜可開始後悔以前為什麼要念魯迅的作品給尤可當睡前故事了。

  尤可看見自己成功的駁倒了總是一副大人模樣的妹妹,表現的很是開心,又挖起了一勺粥,吹了吹,有些得意的說:「那我就繼續了喔。」

  「──等等!」

  娜可馬上回過神,用力的抓住了尤可的手,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嗯?」尤可歪了歪頭:「娜可,怎麼了?」

  「……我。」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貝齒輕輕囓咬著下唇,眼神稍稍移向了側邊,表情中有些生氣又帶著點無奈,略為小聲的開口說:「……我來吧。」

  與其讓尤可去親不認識的男孩……還是讓我來吧。

  「诶,娜可也想試試看嗎?」尤可訝異的輕叫,把湯匙跟碗都交給了她,無意識的摸了摸嘴唇,然後才恍然大悟的看著妹妹傻笑了起來。

  才不是妳想的那樣啊!

  身為多年姊妹的娜可一看到尤可臉上奇怪的笑意就知道對方肯定想歪了,只是這時也不好反駁,只好悶悶的哼了一聲,不情不願的把湯匙遞向了自己的嘴邊。

  「……等……等。」

  忽然,她似乎聽到了很細微的聲音,是從那個男孩那裏傳出的。

  娜可立刻停下動作,悄悄鬆了一口氣,把湯匙遞向男孩,關心的說:「醒了吧,先吃完東西在說話吧。」

  男孩很勉強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露出混濁而黑暗的瞳孔,望向了娜可的方向,眼球又轉向尤可,身體微微的顫動起來。

  原本靠在牆上的身體逐漸直了起來,雖然隨時都有一種將要倒下的感覺,但他終歸是挺直了身子,虛弱無力的右手輕微的震動著伸向湯匙,然後接過它,慢慢地吃了起來。

  ……似乎連餵食都不用了。娜可偷偷鬆了口氣,把飯碗遞到男孩面前,很貼心的配合他的動作。

  ……

  男孩的動作雖然不算是很快,但是也稱不上慢,即使餓了很久也沒有狼吞虎嚥,而是慢慢的把米飯嚼碎再吞下。

  那一碗粥很快就被吃完了,男孩放下湯匙,喉頭動了一下,不過很堅定的搖了搖頭,制止了還打算添飯的娜可。

  「……謝謝。」他再次開口,向兩人道謝。

  他的聲音跟剛才比起來要有生氣的多,雖然還是很虛弱,不過一開始那種隨時都會死去的感覺已經不見了。

  娜可暗自評判著,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不客氣,如果還需要吃飯的話就跟我姊姊說一聲,可以的話,我希望聽聽你發生了什麼事。」

  「我很會做飯喔!」尤可在一旁也探出頭來,笑嘻嘻的說。

  「嗯……謝謝,的確很好吃。」說完,他沉默了一會兒:「我的名字叫做亞塔特,是從東南方的村莊過來的……我們的村子被強盜襲擊,整個村莊只有我和另外三人活了下來。」

  「三個人……?可是,我只有發現你呢。」

  尤可一邊倒退著走到餐桌旁邊,端起了有點冷掉,但是仍然發熱的深紅色料理,然後拉著大鍋飯回到兩人旁邊,疑惑的回應亞塔特的話。

  娜可的臉上流下了冷汗。

  「因為我讓他們先離開了……」亞塔特搖了搖頭,似乎是不想多談這個原因,而是轉而問道:「他們三人是一男二女,一男一女跟我同歲,剩下一個人還要再小一點……妳們有見過嗎?」

  「嗯……讓我想一下,我們在表演的時候有沒有看過類似的組合……」

  娜可擺出了一副沉思的表情,身體偷偷摸摸的背對了那一盤不祥的熔岩豆腐,但是尤可堅持不懈的繞了過去,用勺子挖好飯、再配上激辣的醬汁,執拗的往她的嘴邊遞過去。

  「不好說啊……」

  她一邊沉吟著,一邊再次轉動身體,同時眼睛不停的對著亞塔特眨動,面無表情的小臉隱約流露出了哀求之色。

  拜託了,我不想要胃袋被辣穿……

  「對了,那盤料理是什麼,看上去挺好吃的樣子……我能吃吃看嗎?」

  亞塔特看懂女孩的求救之意,苦笑了一下,把話題轉移到那盤他自己也不太想碰的料理上面。

  雖然自己也知道身體剛剛才從飢餓中回復過來,不方便吃太過重口味的食物,不過就當作是報答這個女生吧──再說……

  他的眼神忽地陰暗了一瞬。

  ……我這怪物的身體是否還跟人類一樣脆弱,這種事情還兩說呢。

  尤可聽見了亞塔特的話,可愛的小臉立刻轉向了他,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嘿嘿!這個可是娜可以前教我做過的料理,叫做……麻、麻婆豆腐喔!」

  麻婆豆腐……嗎?沒有聽過的發音,看來是異國的語言。

  正當亞塔特暗自想著的時候,尤可卻又突然噘起小嘴,一臉可惜的說:「可是這個料理用了很多的辣椒跟辛香料,不能給你吃……醫生以前有跟我說過,『大病初癒的人只能吃清淡的食物』,我記得很清楚喔!雖然你只是太餓了,但是這個可也算是一種病!」

  「不、這個的話……」

  亞塔特沉默了起來,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黑袍和繃帶不知何時已經解下了,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左手和左腳。

  ……不是、純黑色?

  在他眼前的,不是由深淵所構成的「異類的四肢」,而是一對完好的、屬於人類的手腳……即使,那肢體上面佈滿了火燒過的疤痕,以及與其他部位格格不入的褐黑色皮膚。

  注意到亞塔特檢視自身的視線,娜可忽然尷尬了起來,眼神中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說:「剛才為了檢查你身上的狀況,所以就……咳嗯,放、放心吧,我是用醫生的眼光做的。」

  「不,我注意的不是這個。」把注意力從完好的手腳上移回來的亞塔特搖了搖頭,有些猶豫地說:「理論上來講……我應該是可以吃的,只要使用特殊的方法就可以了。」

  「特殊的方法?」

  尤可歪了歪頭,用懷疑的眼神看著男孩,而他則是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

  「嗯,有些不方便說出來,可以請妳們稍微閉上眼睛,給我十分鐘嗎?」

  「唔……真是好奇。」尤可很可愛的鼓起臉頰,不過隨後就貼心的點了點頭,轉過身去,順便把盤子放到地上:「好吧,給你十分鐘喔,我試著加熱一下它。」

  娜可也點點頭,同樣背過身,和尤可一起研究起「如何加熱麻婆豆腐並藉此轉移受害者的方法」來。

  「謝謝……」亞塔特輕聲地說,隨後望向了自己的左手。

  他還記得很清楚,當時在與四個強盜戰鬥時的感覺,某種「被誰所預先寄存在裡面」的記憶和本能自然地湧現,那正是從絕望中誕生的力量,痛苦而強大的魔力。

  ──深淵,開啟!

  他的左瞳孔瞬間變成黯紅、漆黑交雜的顏色,左手也從人類的膚色變成純黑,緊接著紋上了電路盤似的紅色線路,只有少部分是由真正的「肉體」所構成……其餘的部分,早在那場火災當中就燃燒殆盡了。

  那個男人……那個給予我力量的男人,他在這份力量中,留下了「暗示」。

  左手忽然詭異的一陣扭動,開始扭曲、變形,最後變成了一把鋒利的長刀,然後又快速的變回原本的手掌形。

  我所感受到的三種「使用方式」,應該是他想要讓我知道的──三種,「發展路線」。

  第一種……「迴路」。

  「……擬似迴路‧『厄比斯』。」他忽然低聲頌念著,身上的紋路隱隱約約閃了一瞬,隨即又沉寂下來,但是亞塔特稍微握了握拳,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身體明顯的被強化了數倍。

  擬似迴路,可以強化身體力量,將有著紋路的地方加強補正到普通人類難以迄及的地步,而且應該可以限定在特定部位或是特化某些物質。

  但是,太難使用了。

  這個「厄比斯」是那個男人送給我的禮物,使用的方式已經被決定完畢,所以才可以辦到這種事情……真是誇張,「深淵」這種暴躁的力量居然可以在我的身體裡面,以這麼精細的路線來回反覆描寫、摺疊,並且構成一副立體的圖形。

  亞塔特沉默著解除了迴路構成,重新思考起來。

  第二種……「物質」。

  他張口欲言,但是頓了一下之後又閉起嘴巴──「擬似物質‧帕皮崔」的表現形態太過顯眼,而且也沒有使用的對象,不過,最基本的使用規則還是能想像到。

  在深淵的內部再次進行精密的雕刻,以不同的迴路賦予其不同的物質性質,藉此將「深淵」轉化成其他不同的事物……這個難度要比單純的「迴路」要難的多了啊。

  一邊想著,他也放棄了實施最後一種路線──「現實」的想法。

  按照「迴路」、「物質」遞進式的使用方法,「現實」的本質也不難猜測……大概是用深淵浸染對方,同時在對方體內構築出「物質」,最後以此完全取代掉對方本身的身體組織。

  那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想辦法在不觸發左半身的前提下使用深淵,強化胃部的器官吧。

  ……

  等到十分鐘過去,尤可跟娜可已經確定了要怎麼加熱這盤麻婆豆腐了。

  「嘿……嘿──好了!」

  尤可拿著娜可用白堊岩手工出來的粉筆在地上畫畫寫寫著,最後弄出了一個很複雜的魔法陣。

  畫完了之後,兩人看著自己搗鼓出來的這個圖形,臉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娜可,這個東西真的可以加熱嗎……?」尤可有些不安的退了幾步,不是很想靠近自己親手做出來的這個東西:「我總覺得這個東西會把我們家整個都加熱起來诶……」

  「咳嗯,可以加熱,不如說本來的版本就像妳說的那樣,不過我按照『初級魔法入門』上面的敘述推斷出了抑制圖紋,它看起來這麼可怕就是因為加了不少這種圖紋,所以絕對沒有問題,頂多就是炸爛這盤菜。」

  娜可不知何時已經拿出了自己製作的大面盾牌,架在兩人面前,然後豎起大拇指,信誓旦旦的說:「──大概啦。」

  「這不是完全沒有自信嗎──!」尤可鼓起臉頰,隨後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向著魔法陣的方向:「姆,算了,失敗了就正好不用讓亞塔特吃這個了……說什麼有特殊的吃辣技巧,病人肯定不適合啦。」

  ──那正好啊!

  娜可在心裡發出了喜悅的祈禱。

  隨著尤可手指在空中輕輕地擺動,一股常人無法看見的少量淡紅色魔力微微的從她身上升騰而起,然後緩慢的飄向了魔法陣。

  身為妹妹的娜可雖然沒辦法使用魔力,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也能看得很清楚。

  當魔力緩緩滲入魔法陣的時候,兩人同時屏住呼吸,緊張的看著那盤麻婆豆腐,期待著它的變化──尤可希望它加熱成功、娜可希望它爆炸。

  「變熱──變熱──。」

  比起尤可只是盯著那盤菜來回認真地念著這一句話,娜可的眼神死死的望著魔法陣,嘴巴中不停祈禱著:「爆炸吧爆炸吧爆炸吧……」

  在這對姊妹殷殷的盼切中,魔力終於完全滲入了裡面,並且在大約五秒的擴散與反應後,魔法陣「嗡」的一聲,散發出了明赤色的光芒,隨後沉寂下來。

  「成、成功了的樣子……?」

  尤可還是一副有點擔心那道菜突然爆炸的樣子,拿著勺子遠遠的戳著豆腐,不過娜可身為魔法陣的設計者、再加上看見了麻婆豆腐上面重新翻滾起來的岩漿泡泡與蒸汽,她的臉上就流露出了槁木死灰的神情。

  家裡的錢應該夠我跟那個男生去醫所修復胃袋吧……哈、哈哈哈,這個冬天看來必須省一點才能補齊醫藥費的缺口啊……

  「……我、好了。」

  正當娜可絕望的癱坐在地上的時候,亞塔特的聲音傳了過來:「呼──來吧,把料理拿過來。」

  不知道為什麼,娜可總覺得他的聲音有些發顫,但是被他強行壓抑了下來。

  亞塔特也不好告訴她們──不管深淵再怎麼強大,它始終是一種會給擁有者帶來痛苦的力量,使用的越是深刻,痛感就越強烈。

  至少他現在覺得自己的胃好像被躁動不安的深淵來回震盪摧殘著似的,雖然模仿了「厄比斯」的手法繪製了簡易的紋路,不過控制的力度始終沒有預設的能力強。

  幾次深呼吸之後,他強迫自己習慣了痛覺,身體的肌肉因為疼痛而微微緊繃,不過在身上的衣服遮掩下,並不怎麼能看出來。

  尤可愣了一下,吃驚地叫了起來:「诶诶诶!真的可以嗎?」

  「亞塔特……」娜可也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似乎有些感動的握緊了勺子:「我不能放你一個去送死,一起來吧。」

  在娜可的視角裡面,麻婆豆腐好像不知不覺進化成了什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了。

  亞塔特不知道該對這句話做出什麼反應,於是默默的拿起自己的湯匙挖了一口飯,然後配了一勺子的滾燙料理,而娜可眼睛一閉,也送死一樣的吃了一口。

  兩人各自咀嚼了起來。

  ……诶?不辣啊……等等、這個感覺是!?

  第一口下去,男孩還沒有感覺到什麼問題,因為味道其實很不錯,適當的重鹹味與獨特的口感與風味讓他不自覺地吃了第二口。

  然後火焰就在他嘴巴裡面燒起來了。

  「──張嘴……咳嗯。」突然娜可的聲音傳來,還伴隨了一聲痛苦的咳嗽聲,亞塔特下意識的張開嘴巴,就感覺到一塊冰涼涼的東西被塞進了口中,緊接著冰冷的溫度在舌頭上蔓延開來,大大的緩解了他的痛苦。

  ……是冰塊?

  亞塔特雖然含住了那塊冰,不過接著就向娜可搖了搖頭。

  他看見了旁邊的冰桶也沒有剩下多少冰塊,兩個人一起分的話,下場大概是一起死吧。

  制止了娜可之後,亞塔特繼續吃起飯來,雖然還是很辣,但是他莫名其妙的開始習慣了起來。

  嗯……習慣了之後還是挺不錯的,不,該說真是好吃。

  ……

  最後娜可耗光了所有冰塊,仍然留下四分之一的份量就不支倒地了,反倒是亞塔特越吃越來勁,之後甚至連娜可留下來的份量也一起吃掉了。

  「呼……真是美味,十分感謝。」

  「我……我不行了。」

  飯後,簡單的洗完了餐具的尤可回到客廳,看著反應截然不同的兩人認真的點了點頭:「嗯嗯,這次真的沒有留下多餘的食物呢,我都已經做好會剩下的心理準備的說,多虧了亞塔特!」

  「妳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吃不完啊!」癱在地上,正在用冰冷石板來幫自己降溫的娜可跳了起來,大聲的嚷嚷著。

  尤可一臉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娜可不是一直都不喜歡吃辣嗎?再怎麼說我也是娜可的姊姊,這種事情當然會知道啊。」

  「那為什麼要做這道菜啊……?」妹妹再次無力的趴回地上,用沙啞的聲音問著。

  「這個啊……」尤可有些不好意思的傻笑了起來,小跑著回到了廚房,然後轉身端出另外一盤麻婆豆腐,然後放到桌上。

  那盤麻婆豆腐很明顯是被預留下來的,上面雖然已經冷卻掉了,但是剛才已經確認過加熱魔法陣的安全性,想必它很快又可以重新擁有岩漿一般的外貌與特效。

  「因為我其實很喜歡吃辣喔。」

  「明明是姊妹口味卻不一樣!?」

  娜可被告知了衝擊性的事實,面無表情的臉上隱隱看得出十分動搖。

  亞塔特在旁邊看著姊妹兩人有趣的互相對話著,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他想起了以前帶著埃蘿希姆、密加列,偶爾還有他的妹妹米卡兒在樹林遊玩的日子。

  被翠綠色分割的藍色天空好像只要回頭就能看見一樣,迷濛而搖晃的陽光卻已經不復存在了,從他親手殺了人的那一刻開始,他的世界就已經被昏紅的燃燒天空所取代。

  ……已經,回不去了,嗎?

  笑容漸漸沉寂下來,悄然的嘆息聲已然出口,亞塔特才發現一對姊妹都正在好奇地看著他。

  「亞塔特……你剛才,怎麼了?」尤可有些擔心的說:「有心事要說出來喔。」

  相較於尤可直接了當的關心,娜可則是從地上爬起來,「嘿咻」一聲坐到他旁邊,然後大咧咧的勾住他的肩嗙,頂著一張毫無波動的表情說:「來吧,說出你的故事,畢竟俗話說的好,把你的悲傷告訴別人……」

  「……自己的痛苦,就會變成一半嗎。」亞塔特輕聲地說。

  「不是。」然而娜可的嘴角小小地翹了一下,否決了亞塔特的正確答案,惡作劇似的接著回答:「別人的快樂就會變成兩倍喔。所以為了報答我們,你可以說出自己的故事來讓我們笑一笑,飯錢就勉強幫你免掉吧。」

  「哈哈……」

  「娜可──!」

  亞塔特聽懂了娜可迂迴的關心與好意,只是無奈的笑了笑,反而是尤可像是炸毛了一樣,跳起來撲向了娜可,很不滿的捏住了妹妹的臉頰:「怎麼可以這樣子說話!」

  「泥不懂!表捏窩的臉!痛痛痛痛痛痛……亞塔特救命!」

  娜可一開始還試著反抗了一下,後來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對姐姐下重手,於是馬上請求了場外支援。

  男孩很清楚兩人都是為他好,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太一樣而已,當下便開口說:「尤可,沒關係……正好我先說一下我自己的事情吧,說不定妳們聽完就會想起來自己有沒有看見我的同伴們。」

  「啊!我都忘記了這件事情的說……」

  聽見了這件事情,尤可才愣愣地停下動作,娜可抓緊了時機立刻從姊姊的魔掌裡逃脫出來,然後鼓著臉頰說:「哼,姊姊是笨蛋,這種事情也會忘記。」

  「娜可才是笨蛋!明明連辣也不敢吃!」

  「當妳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我們之間的差距便顯露出來了……哼哼。」

  結果在娜可充滿優越感的視線中,吵不贏架的尤可只好噘著嘴跑到亞塔特身邊,不甘地對著娜可做了一個鬼臉,然後才看著亞塔特說:「……姆,亞塔特,說一下你的事情吧。」

  「也是……該說正事了。」娜可也點了點頭,嚴肅的看向亞塔特:「有關於你身上的火傷、強盜……以及你的三個同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亞塔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身體像是有些畏縮的稍稍後退了一點,但是馬上又強迫自己直直的挺起,沉重而嚴肅的拉開了自己的袖子,聲音有些顫抖卻又極為堅定的傳出。

  「妳們……願意相信我嗎?」

  深淵席捲而上,身體銘刻了厄比斯的男孩睜開了黑紅交雜的左眼。

  ※

  隔天,凌晨四點。

  亞塔特在破舊屋子的一個角落張開眼睛。

  「唔嗯……」

  男孩緩緩的爬起身體,太陽穴一陣一陣的發疼,後腦也有些不清不楚的發暈感,他忍不住用手掌的掌根用力敲了敲自己,然後才讓模糊的視線開始對焦。

  他昨天晚上背靠著冰冷的牆壁,一遍遍的練習著深淵的操作,最後慢慢地睡著,然後在短暫的休息之後再次甦醒。

  環視了房間一圈,有些發黃的牆壁與地板、各種大型的器具和散落一地的不知名道具、以及躺在遙遙對面角落睡覺的尤可,逐漸甦醒的記憶告訴他──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裡應該會變成他很長一段時間的住所。

  尤可緊緊的閉著眼睛,手腳弓起、縮近蜷起的身體,右手的大拇指被輕輕地咬在口中,臉上還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醒的倒是挺早的嘛……早安。」

  「……早安。」

  突然,娜可的聲音從身旁傳來,臉色有些蒼白的一瘸一拐著走向他,簡單的和他打了個招呼,然後和他一起順著視線的方向,看見了自家姐姐可愛的睡態。

  亞塔特直直地看著尤可,忽然輕聲對著娜可開口說:「昨天,妳們說的……『妳們以前的事』,有一部分很奇怪。」

  「看你一直盯著尤可,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長話短說吧,你跟別人不一樣,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娜可聳了聳肩,輕手輕腳、小心翼翼的用屁股坐到地上,然後放鬆地說:「至少,我已經看過了你的『傷痕』,所以你如果能做到看穿我的偽裝,我也不會說什麼的。」

  「是嗎,那我就直說了。」亞塔特點了點頭,果真直截了當的問道:「妳不是『娜可』對吧。」

  「你這也太直接了,喂。」

  面無表情娜可頭槌撞上了亞塔特的肚子,然後兩人同時痛的齜起牙來。

  「這也太硬了……你痛什麼啊!」娜可摀著自己的頭,眼角泛淚的對著亞塔特小聲喊道,而亞塔特也一臉痛苦的抓著自己的腹部,斷斷續續的說:「我在……練習『深淵』的……操作……它暴動了一下……」

  過了好一陣子之後,兩個人才齊齊呼出一口長氣,娜可揉了揉自己的頭,沉默了一下便低聲回答:「嘛,你說的是對的,三歲以前的那個人的確不是我……但是具體情形我不會主動告訴你的,除非你自己想出答案。」

  「答案的可能性不多,我就一個一個排除吧。」亞塔特也放下自己抓著腹部的手,抿著嘴唇猜道:「你來自一個『這個世界絕對不知道』的地方吧……異空間、或是異世界,基本上只有這個最有可能。」

  「這麼果斷嗎……證據呢?」娜可似乎是有些訝異的挑起眉頭,而亞塔特只是說出了一個詞彙:「『麻婆豆腐』。」

  「這個詞怎麼了嗎?」

  「至少我沒有聽過這種發音和文法規則,這代表它至少具有一定程度上的獨特性……對了,雖然可能比較難相信,但是我藉由經過村子的商人,使用比對的方式學會了不少語言。」男孩簡單的說:「我不是沒有考慮過『轉世』或者『重生』的可能性,但是……這裡是海港,而沒有特定倚仗的妳又會放心的使用這種語言。」

  ──是這種考慮方式嗎!?

  娜可稍稍一思索便理解了亞塔特的思考模式。

  海港就代表會有許多來自各地的人,如果自己是某個偏居外地的人的轉生,那一定可以有人認出自己說的話,這種情況下,只跟姐姐相依為命的她可以很簡單的獲得一定程度上的庇護,乃至於直接離開這裡去其他地方也行。

  但是……

  「你沒有考慮過,如果我以前只是一個普通的、住在外地的人,只是因為機緣巧合才在這個身體上重生呢?這樣的話,為了自己安全考量,小心不去接觸那些人也可以吧……或者是,我根本不是這個身體,只是借用了這個身分呢?」

  娜可像是在挑戰他似地一次拋出了兩種不同的可能性。

  但是亞塔特只是微微一笑,斬釘截鐵的說道:「──不可能。」

  「妳會的知識太多了,不可能是一個『普通的外地人』會知道的東西,而且也不可能是『妳的家鄉有』而『按照印象複製』的……舉例而言,我們都知道魔法,但是我們不可能只因為『看過別人使用』、『知道有魔法』所以就能學會如何釋放魔法。」

  說到這裡,兩人同時看向旁邊放著的各種零件和器具、小型樂器與其他正在製作中的東西等等,娜可一愣,然後微微翹起嘴角:「哼,原來是這些東西的破綻啊。」

  「至少我認為能像我這樣子自學的人還是挺少的。」亞塔特也點了點頭,輕輕一笑:「簡而言之,能夠同時深入了解多種不同面向的知識,並且實際應用出來的人,嗯……我猜,妳以前應該是負責類似技術的人,而且──」

  他指了指一些機械造物,又指了指旁邊堆著的樂器:「喜好很廣泛、同時又足夠聰明到把那些喜好學會。」

  目前為止……都是正確的。

  娜可在心裡默默的點頭。

  她以前的確是一個像他所說的人。

  但是,另外一種可能性……

  似乎是從娜可意味深長的眼神中看出了什麼,亞塔特很是自動的繼續解釋:「所以說,妳必然有著一定的地位,而又可以毫無顧忌的使用知識,那就絕對不會是跟這個世界有關的可能性……當然,也絕不會是『借用』。」

  「對了,我想尤可她當時很拚命的照顧妳了吧,之後也是。」

  他忽然露出了有些奇妙的表情,像是懷念與溫和交雜在一起,最後變成一個笑容。

  「……那真是令人羨慕的羈絆。」

  兩人的視線在尤可身上會合了。

  看見亞塔特臉上的笑容,娜可面無表情的嘖了一聲,轉開視線,低聲的說:「這也想到了嗎。」

  「是啊,她是可以讓人託付信賴的人。」

  兩個八歲的孩子看著另外一個同年的女孩,說著不符年齡的話語。

  「是啊,這才是最有道理的說法。」娜可把視線轉回亞塔特身上,聲音有些壓抑的說:「不管是『借用』還是『轉生』,那都不是『娜可』了。」

  「……一直都知道吧。」

  「嗯,她只是從來都沒有說而已。」她像是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臉上微微露出了輕鬆的笑容:「正如你所說,我來自『地球』,是個異世界人,以前姑且算是一個知識份子吧。」

  「『地球』……嗎?」亞塔特緩緩的模仿了娜可說出的發音,鄭重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

  經過了一陣難言的沉默,娜可乾巴巴的開口說:「呃,你對於我是異世界人啊、奇怪的知識啊、或者是以前的事情沒有什麼意見想說、或是有問題要問的嗎?」

  「嗯……」亞塔特沉思了一下,認真的回答:「目前沒有,當然,如果可以教我知識的話會更好。」

  「你沒有問題的話,為什麼要來問我『是不是娜可』的事啊……」她像是脫力一樣發出呻吟,碎碎念的說:「虧我都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連可能會出現奇怪的要求都有了接受的打算……」

  「……對了。」

  聽到了娜可詭異的發言,亞塔特一頓默然,隨即果斷的轉移了話題:「昨天,我的『深淵』沒有嚇到妳們吧……妳們不排斥我這個『非人』真是太感謝了。」

  「啊,那個啊,我不是很在乎人不人類的問題啦,只要相處愉快就好了,尤可大概也是這樣子的……嗯,可能更隨便一點。」注意力很順利的被轉移開來,娜可認真的點著頭,突然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對了,昨天有一件事情不方便講,但既然你都把我的身分猜了出來,就跟你提一提吧。」

  「昨天不方便、但今天可以……跟『地球』有關?」

  亞塔特心思一轉,很快的猜出答案。

  娜可也很乾脆的點了點頭:「嗯,讓我再看一次吧,你昨天給我看的那一個技巧……我想要再確認一次。」

  昨天的……是這個吧。

  男孩停下了在自己身體裡面練習深淵架構的行為,然後輕聲喊道:「擬似迴路……『厄比斯』!」

  血紅色的紋路再次出現在墨染的身體上,但是當亞塔特看向娜可的時候,他發現她居然不是在關注那些身體上的異狀,而是一臉微妙的抬起頭來,然後有些不確定的說道:「你是說……Abyss?」。

  「不知道,我被『換上』的本能裡就有這個發音。」亞塔特搖搖頭,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聽出娜可說的不是厄比斯,而是另外一種不認識的語言──很可能是『地球』上的,同時乾脆的說出了她可能需要的另外兩個訊息:「另外兩個本能的發音分別是『帕皮崔』跟『現實』……怎麼樣,有頭緒嗎?」

  「帕皮崔……是嗎?『現實』這個發音沒有問題,但是『帕皮崔』說的應該是Puppetry吧。」娜可思考了一下,問說:「使用的時候有出現什麼跟『人偶』或是『絲線』相關的東西嗎?」

  「嗯,有,會分裂出一個黑色的實體,並且爆炸成絲線來控制敵人。」

  「那就沒錯了……這是地球的語言,而給予你這個力量的男人,很可能在地球居住過。」

  兩人同時對於這個可能性陷入思考當中。

  如果那個男人來自地球,那是否說明……地球是可以跟這個世界來往的?但是對方的力量又是從何而來,這種完全不符合現時代力量體系的、獨一無二的能量種類……

  最後他們兩人還是決定不要考慮這些事情──那還是離他們太遠了,而且離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沒有力量的凡人而言都是如此。

  ……

  「好吧,那這段時間就由我來教你地球的知識……至少,以你的能力,應該可以幫我做個助手吧。」娜可下了定論,結束了這個話題,同時看向了窗外:「天都已經亮好一陣子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至於昨天提到的那三個人──小埃、小加跟小米嗎?真的確定不去追他們嗎?雖然我肯定他們在幾天前就已經離開了,但是你現在追上去的話,並不是沒有可能找到的喔。」

  「不用試探了,不可能追上的。」亞塔特的臉上稍稍露出了寂寥的表情:「不知道他們去了哪一個地方,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再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褐一白的雙手,有些自嘲的一笑:「不僅殺了人,還殺了小加的母親……」

  簡直是毫無悔意的殺人魔。

  娜可猜出了他的想法,卻不發一語,只是保持沉默──心靈上對於自己的否定,光憑言語是無法挽回的,只有時間,才能緩緩的在那傷口上結痂。

  「既然不打算追,那就好。畢竟我都已經做好了跟你一起生活數十年的準備了,如果這個時候又要離開,我可不能接受。」

  「我知道。」

  雙方都清楚對方的意思。

  雙方都有著清晰的默契。

  亞塔特是這麼想的──

  「還有。」

  忽然,娜可上前一步,然後用力的抱住他。

  很少接觸女性身體的亞塔特下意識想要縮起身體,卻被女孩更加強硬的按在懷裡,耳邊傳來她低聲而堅定的平淡聲音。

  「我們以後就是家人了,不論你做了什麼都一樣……我們是『家人』。」

  結果,到了最後,娜可還是忍不住安慰了他。

  亞塔特一愣,僵直的身體微微的放鬆開來,嘴角溫和的勾起:「……嗯,我知道了。」

  雙方都清楚對方的意思。

  雙方都有著清晰的默契。

  並且──在未來,那將變得更加堅固。

  娜可是這麼想的。

  ※

  「诶──!所以你們在我睡覺的時候說了這麼多東西啊?」尤可歪著頭,似乎是很興奮的跳了起來,撲到了亞塔特身上:「所以說,我有一個弟弟了!亞塔特亞塔特,快叫我姊姊!」

  「尤可,盡量有禮貌一點。」娜可不疾不徐的夾了一口菜,面無表情一邊嚼著一邊說:「順帶一提,亞塔特應該比我們大,所以,應該說我們有哥哥了。」

  「诶!?我們不是二月生的嗎!」

  「是啊,但是……」聽到尤可驚訝的叫聲,娜可慢慢的吞下食物,帶著怨恨的眼神看向坐立難安的亞塔特:「這傢伙是一月生的,還是一月一號──」

  「可惡,我的輩份這不是變得更小了嗎!」她放下筷子,低低的抱怨了一聲。

  「不是姐姐啊……」尤可似乎是有點低落的垂下頭來,不過很快的又抬起頭來,傻樂天地說:「诶,不對啊,這樣子我有哥哥了好像也不錯的說……亞塔特哥哥?」

  「還真是樂觀啊……」

  娜可嘆了一口氣,悶悶的把碗筷收起來,放到廚房,然後又坐了回來,亞塔特臉上浮現一點尷尬地苦笑,搖搖頭說:「妳喜歡怎麼喊都可以吧……話說,娜可,妳今天似乎吃得特別少?」

  「嗯嗯,亞塔哥~」尤可先是點了點頭,然後也有些奇怪的說:「對了,娜可妳今天真的吃的比較少呢……明明平時只要早餐做了這些都會吃得很開心?我為了彌補昨天的事情,特地做了這一些喔。」

  順帶一提,這些食材都是昨天就買好的,看來是早有預謀。

  娜可猛地抬起頭來,蒼白的小臉上,隱隱顯出了一副了無生氣的表情:「妳以為我今天跑了幾趟廁所……昨天吃得太辣了,我的屁股現在還在發痛……」

  難怪起來的時候,看見她一瘸一拐的,原來是下半身不舒服啊……亞塔特在心裡默默地想著,由於他自己的口味喜好、再加上昨天和今天都一直用著深淵強化自己的腹部,至少目前而言,他的身體狀況是沒問題的。

  乾笑了兩聲,娜可面無表情的用怨恨的眼神注視著尤可:「我的肚子這麼不舒服,而妳現在又用我最喜歡的菜色來招惹我……妳這是自尋死路啊!」

  「嗚哇!亞塔哥救命!」

  尤可瞬間就像炸了毛的貓咪一樣,快速的竄到亞塔特背後,把男孩當成了人肉盾牌,口中突然發出了驚嘆的聲音,很明顯是找到了「哥哥」這一存在的嶄新用法。

  亞塔特身體一僵,無奈的朝著逼近過來的娜可擺了擺手:「娜可,讓我試試看吧。」

  「嗯?你打算怎麼做?」娜可沒有放棄進攻姿勢,只是語氣稍稍緩和,直直地注視著亞塔特。

  只見亞塔特伸出手,整隻左手快速的染黑,然後攤開掌心,露出一團漂浮著的黑紅色團塊。

  「這是……深淵?話說你的身體、沒有事情嗎,樣子跟昨天不太一樣。」娜可露出了不確定的表情。

  昨天在談話中,亞塔特展示了「厄比斯」的型態,也讓兩人看見了半邊身體完全染黑的模樣,但那跟他現在只有一隻手臂變色的程度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沒事,稍微使用一下而已。」亞塔特知道她問的是什麼,微微搖頭:「我可以幫妳強化一下。」

  「……這個強化不會把我的胃爆掉吧。」

  娜可對於以前的素材強化充滿了可怕的心理陰影。

  「當然不會,我要強化的不是妳的身體……我沒把握。」亞塔特說: 「嗯……我可以試著幫妳把尤可的衣服強化一下,說不定可以幫她減緩衝擊力,打起來可能比較不會痛。」

  「诶──!亞塔哥原來是這麼想的!?」

  才剛認下的哥哥轉身就要賣了自己,尤可被衝擊性的事實所震撼,一臉慌張地就打算往外跑,不料娜可眼疾手快的向前一踏,用力一抓,迅速的拉住了她的衣領,把她留在原地。

  「抓到妳了……!」

  「嗚嗚……」尤可苦著一張臉,最後還是乖乖地坐下來,用求助的眼神望向亞塔特。

  亞塔特注意到她的視線,只好無奈的試著岔開話題,看能不能轉移娜可的注意力──至少亞塔特自己是不怎麼指望這個方法的成功率的。

  「對了,娜可,今天有什麼工作要做嗎?不管什麼都可以,特別是依靠體力的。」

  「唔,說到這個,的確……」

  奇蹟般的,娜可放開了尤可,尤可一下子便竄到了亞塔特後面,絲毫不在意剛才才被供出去的事情,用倉鼠般警惕的眼神死死盯著娜可。

  亞塔特也正覺得奇怪的時候,他看見了娜可悄悄的向他眨了眨眼……原來早就打算放過了啊。

  兩人用眼神交換完信息之後,娜可一轉身,走到屋子角落的一大堆器具附近,然後用手拍了拍上面蓋著的大塊防塵布,接著剛才的話向下說:「現在是季風剛結束的時候,你來跟我學樂器,可以的話最好一起學唱歌……總之,要在下次航行季節到來之前,擁有足夠表演的實力。」

  表……演?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情形……但是我會好好學的。」

  亞塔特認真的回應,他對於自己的學習能力還是抱有不少信心的。

  「再來就是……我還會教你另外一種知識,跟魔法不一樣──啊,對了,魔法也會順便教一下啦──這種知識叫做『科學』,我覺得學會這個應該可以對你控制深淵起到幫助。」

  「總覺得娜可是不是瞧不起魔法啊,這個態度……」尤可在旁邊瞇起眼睛,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把一根手指豎了起來,很認真的說:「我也會一點點魔法喔,如果亞塔哥想學的話也可以學……雖然我還不會使用很多魔法,但是什麼熾白閃光、星爆氣流之類的我還是會一點的說!」

  「噓。」娜可反射性的回了一句,然後看著快要哭出來的尤可慌張的說:「等、等等,我不是那個意思……」

  呵呵……

  看著姊妹倆又玩了起來,亞塔特無奈的笑了一下,再次介入話題:「對了,妳們的魔法可以在外面用嗎?」

  聽到這個問題,娜可立刻看向他,稍微咧出小小的虎牙:「哼,不可以喔……啊!」

  回答問題時露出了破綻,生氣的小尤可立刻就撲倒了妹妹,用力的扯起她的臉來。

  「是嗎……我懂了。」他心照不宣的點頭:「總之,接下來要做什麼?」

  正在跟尤可糾纏在一起打鬧的娜可掙扎著轉開頭,拚命的大喊:「亞塔特、救、救命……」

  「娜可好弱的說,哼!」

  「什麼──!亞塔特,洗碗就拜託你了,我今天就讓這個笨蛋姐姐知道什麼是『長妹如母』!」

  「娜可才是笨蛋!」

  看著爭吵的兩人,亞塔特笑了笑,開始收拾起桌上吃剩的碗盤和廚餘,接著全部端到了廚房。

  以後就要和她們生活了嗎……

  似乎,還不賴呢。

 

,由rpgji32k794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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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Lang 发表于 2017-4-2 20:34

咱觉得第二章比第一章有趣……

呃……街头艺人的小姐姐们比主角组……有趣? ...

說實話,我自己也覺得這兩隻特別好玩

但是一想到要把偏嚴肅的亞塔特跟偏輕鬆的劇情結合就頭疼

好在下一章又要認真起來了 可以統合文風......不行,一想到那兩隻腦子裡就全是搞笑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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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个月后...

  幕間‧2

 

  主大陸,奧加瑪爾帝國,最高戰爭學府「棲特迦」。

  在繁榮的主大陸上,奧加瑪爾帝國的國力算是最強的,哪怕僅僅只是稍微壓過周遭國家一些,還被隱隱約約的針對,但是「第一帝國」的名號不是假的。

  軍隊是最強的!

  經濟是最強的!

  新一代的年輕人更是必須得要是「最強」的!

  ……雖然這個最強依舊有水分,頂多撐得上是「以毫釐之差壓過」罷了,但是這並不能成為國家不使用這個名號的理由!

  棲特迦最高學府中涵括了從幼兒到成人一應俱全的教學體系,標榜最強的教育系統,號稱每個學生放到任何地方都是足以獨當一面的人才。

  這句話不假,不過要先注意到的還有一件事情──棲特迦拿到這個最強名號大約快要七年,而最近兩三年,在國際性的人才比賽中卻總是跟前面兩國以十分微小的差距輸掉。

  這一度成了帝國國務院總理對著棲特迦校長怒罵的原因。

  順帶一提,根據小道消息,第三名消息傳來的那天,有人目擊總理進出校長家,而經過一夜隱隱約約的怒罵聲和肉體碰撞聲之後,校長隔天便以「腰腿不適」為由請假了。

  不過,這一切正在改變。

  原因很簡單,棲特迦的一位教授在出差時偶遇了兩個天賦異稟的孩童,並且親自帶回了校區,在與校長說明後決定免費收下這兩個學生。

  那兩個人要求帶著另外一個小孩加入,得到了同意。

  他們的名字分別是……

  埃蘿希姆、米卡兒、以及──

  密加列!

  ※

  空曠的練武場中,密加列手中拿著一把木製的簡樸長弓,手指間夾著三根箭矢,沒有開鋒,同時沒有背上箭筒,而是輕裝上陣,表情認真的站在練武場的一端。

  在他的對面,埃蘿希姆彎下腰來,稍微確認了一下自己特製的軟鐵靴的狀態,然後直起身體,甩了甩纏滿繃帶的雙手,用力地握緊拳頭,指向密加列。

  兩人沒有多說,入學快四年,這種程度的默契還是有的。

  風聲一頓,隨後更加猛烈的爆發出來!

  埃蘿希姆瞬間竄出,淡黑色的魔力迅速的湧現,覆蓋在自己的拳頭上,緊接著在短短的霎那之間,女孩便重重的向密加列的右臉揮出一擊!

  「咻──!」

  強烈的破空聲劃在空處,密加列的上半身及時地向後倒去,膝蓋一縮,整個人的體態向著地面壓去,身體從側面流暢地轉了一圈,在貼近女孩的同時彎弓搭箭,恰好在埃蘿希姆一拳打出,舊力剛窮而新力未生的時刻,滿弦的弓矢筆直地指向了她的下顎。

  密加列微微瞇起了眼睛,毫無猶豫的鬆開了手。

  「唰──!」

  千鈞一髮之際,埃蘿希姆右腳踏出一步,毫不停滯的勾住了密加列的腳,同時身體像是丈量過距離似的平平一翻,那箭矢便穿過了紛飛的金色秀髮,隨後高高的飛上空中。

  ……嘿。

  密加列似乎聽見了埃蘿希姆清冷的笑聲,她眼神一冽,右腳一個勾回便踢翻了密加列!

  男孩瞳孔一縮,自知要糟──他居然跟埃蘿希姆比臨場戰鬥反應!?

  往日一旦跌到了地上、聽到了冷笑聲、打擾了埃蘿希姆想事情乃至於各式各樣的小事,接下來發生的慘劇就會讓他忍不住懷疑──我是不是跟埃蘿希姆過了假的童年?

  全身瘀青那還算是好的,斷幾根骨頭也勉強能接受,有時結束之後連眼睛都睜不開,站在鏡子面前都認不出裡面的胖子是自己……

  「……哈啊──!」

  女孩深吸了一口氣,拳頭已經準備好變成傾盆大雨,盡數落在好友身上了。

  對了,埃蘿希姆變成這樣子,似乎也是從老師這邊正式確認了亞塔特的死訊之後吧……預言類的法術只是用來確定生死的話,幾乎不會有出錯的可能性,所以她才會變成這種樣子吧。

  又要輸給埃蘿希姆了嗎?

  我太慢了,即使擁有著那種天藍色的力量,在埃蘿希姆面前也沒有發揮出來的時間……

  我想要變得更快,我要追上埃蘿希姆、追上那個男人……

  我要追上那個,已經離我很遠很遠的朋友……

  ──亞塔特!

  一個恍神,密加列的眼神瞬間渙散開來,拳頭落在身上的前一個瞬間被拉伸到了無限,天藍色的光芒在極端緩慢的世界中渲染開來。

  然後,他聽到了那個男人的聲音。

  ……這是……「蒼穹」……

  這是……停滯了……過去、現在……與未來的……

  理想之力。

  「──哒、哒、哒……哒……哒…………。」

  清晰無比的秒表聲在耳邊拉長、緩慢、並且扭曲變調為一片孤立的寂靜。

  密加列好像陷入了夢中,精神卻又是無比得清醒,甚至他從未像此刻一般冷靜的思考過。

  ……說出來……將你的……「言靈」……

  那個男人的聲音又來了。

  不能抗拒。

  哪怕自己也知道這個聲音很詭異、哪怕自己也知道現在的精神狀態有問題、哪怕自己明明就記得這個聲音以及他的主人……

  自己的意志……違抗了自己!

  「太上的天空……」

  含糊的咕噥聲從嘴巴中傳出。

  「沉入永遠………」

  隨著逐漸清晰的語調,身體咯吱咯吱的、像是驅動著破舊機械的動了起來。

  最後,他艱難的繞到了埃蘿希姆背後,將手舉了起來。

  「蒼穹的寧靜……」

  喀!

  時針已經歸位了。

  「……『兀爾德變化』!」

  喀!

  分針也回到了正確的位子。

  剩餘的兩支箭矢,一隻被放在埃蘿希姆的頭部後方,另外一隻則是放在她的脖子旁,都是用弓快速的發出後,凝滯在空間中的。

  最後,做完了動作,密加列猛的頓住,耳邊傳來了重如鍾響的歸位聲!

  ──喀!

  秒針歸位……!

  「──到此為止。」

  下個瞬間,有著天藍色頭髮的嬌小女性不知何時便出現在練武場中,先是一腳踢飛了兩隻飛向埃蘿希姆的箭矢,接著又一個閃身來到止不住身體的埃蘿希姆面前,用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身體。

  「──噗哈!哈啊、哈啊……波利老師……妳來了啊……」

  密加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著,像是剛從海裡溺水被救出來一樣的呼吸著空氣,而埃蘿希姆這才後知後覺的轉頭,看見背後的密加列和飛走的箭矢。

  「老師,是妳把密加列救走的嗎……之前我揍他不都沒有事情?」

  「不是,是他覺醒第二階段的力量了,我要是不插手的話妳會先被弓箭射中,然後暴怒的妳就會把他揍到不能人道,為了避免這種事情我才介入的。」

  「結果怎麼樣都是我受傷啊!」

  密加列忍不住吐槽了。

  波利回頭撇了他一眼,有些無奈的說:「沒辦法,誰叫你是哥哥呢……」

  兩人都是一窒。

  事實上,埃蘿希姆會對密加列下重手也都是有原因的,雖然誰也沒有明說,但是兩人都知道真正的緣由……當年那個男人所說的,有關於米卡兒與亞塔特的真相。

  即使只是個孩子,她的行為也讓埃蘿希姆感到不快……甚至是厭惡,但是又不好真的對著她發脾氣,最後也只能發洩到做哥哥的密加列身上。

  這一點,密加列可以體諒她,因為他自己也覺得愧對亞塔特,所以也總是挨打不說話,就這麼樣子過了好幾年。

  波利也有點無奈,每一次埃蘿希姆出完氣,幫他們收拾殘局的都是她這個老師。

  「唉……不過,算了吧,時間也差不多了。」她嘆了一口氣,突然說道:「既然埃蘿希姆已經學會了『戰鬥魔術』的技巧,而密加列也覺醒了『蒼穹』的二次階段,那你們也該出師了吧。」

  「诶?」

  「不用疑惑,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以後我不會再給你們食物、幫你們治療以及照顧你們了……一切的一切,都要靠你們自己。」

  她一攤手,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暗。

  「雖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是你們確實到了伊洛菲要求我的臨界點……你們還有十二小時,最好在這段時間內離開這所學校吧。」

  「等、等等!老師!妳到底在說什麼!?」

  在兩個學生的面前,波利輕輕說道。

  「仔細想想吧……」

  「棲特迦學院……真的,有一位名為『波利梅爾斯』的教授嗎?」

  ──呼!

  一陣風忽然吹起,那名曾經照顧了他們數年的嬌小女性,就這麼消失在了原地。

  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密加列突然一陣發冷,眼神混濁的看向了身旁的女孩。

  「吶,埃蘿希姆……」

  「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幕間‧3

 

  奧加瑪爾帝國,棲特迦學院上空──五萬兩千公尺處。

  比臭氧層還要更高,這個世界的人類絕對不可能抵達的所在。

  在這個無法觀測、無法抵達、甚至不曾被人類所察覺的領域中,靜靜的漂浮著一扇門。

  那扇門看起來並不巨大、但也不能以矮小形容,門上的花紋似乎簡單至極、卻好像又無比玄奧,兩側的門柱上下端都被天藍色的光輝死死的釘住,那融入天空的漩渦光色宛如將門的時光給凝結在原地。

  無法被確定、無法正常的存在,如果沒有經過處理,連出現的本身都會被時空亂流所分割,對於世界本身是悖逆的魔法……

  「門」。

  可以打開、連接一切,包括世界與世界之間道路的魔法。

  ──嘎吱。

  忽然,大門一陣晃動,沉重的石料門板緩緩的打開來,卻沒有帶起任何氣流波動。

  一名身穿天青色法袍的男人踩在空氣上,面色輕鬆地從門內深不見底的深紅色渦流中走出。

  他笑得像是個孩子一樣,眼神卻呈現一種空洞而無機質的漠然。

  「波利,時間……到了喔。」

  「我知道。」

  清冷而稚嫩的女聲隨著流動的氣壓出現。

  距離地面五萬兩千公尺的高空忽然掀起了可怕的氣浪,如果以極遠的視角觀察,就能觀察到一道筆直的痕跡──從棲特迦的郊外向著天空,將雲層與引力在一瞬全部撕碎的超高速軌跡。

  不過,對於這個世界中的人來說,在層次遠遠不同的魔法遮掩下,這道軌跡無論是起點,抑或是終點,都是無法觀察……不,應該說是「不被允許觀察」到的。

  在那道軌跡的終點,有著天藍色頭髮的嬌小女性從背後舞動著翅膀,在空中上上下下的浮動著身體。

  因為沒有辦法像伊洛菲一樣,可以直接使用特定的魔法,乃至於直接操作能量來固定自己的身體,她也只好一下一下的拍動翅膀來抵抗重力。

  無論是上來時帶起的氣浪、又或者是從高速移動中瞬間停止帶來的慣性傷害,伊洛菲與波利梅爾斯都沒有特意去注意……那種程度的小事,對他們而言不需要在意。

  相較之下──

  「伊洛菲,你的精神狀況需要調整了。」

  嬌小的女性看了男人一眼,把一隻手放到他的胸口前面,閉著眼睛淡淡地開口:「你的說話方式與原本的樣子有可容許範圍外的誤差……嗯,看來是深淵的使用不小心過頭了。」

  「這麼說來的話……似乎的確如此。」伊洛菲一頓,身體四周瀰漫出了暗紅色的能量:「稍等一下,我現在進行一下緊急處理。」

  在這個異世界的環境下,沒有進行大規模魔法來調整自己的餘地,因此,他選擇使用後遺症比較大的緊急方式……

  所謂的精神異常,是因為伊洛菲在使用高濃度的深淵時,自己的精神狀態被狂躁的能量所扭曲、影響,而緊急的處理方式也很簡單,就像是把彎曲的鐵棍扭回來一樣,用深淵反向衝擊自己,把扭曲的部位矯正回去。

  然而這種做法也只能稱得上是「應急」,因為後遺症太大。

  用簡單的一句話就可以說明這個方法的危險性:彎曲的鐵棍即使扭回來也無法變回原樣。

  扭曲處必然會留下痕跡。

  不過即使兩人都知道這種風險,但沒有一個人打算阻止。

  畢竟,與其放任扭曲不管,造成不定的危險,不如先做好緊急措施……反正回去之後有大把時間可以調整。

  伊洛菲的時空系魔法可不是修假的,只要有足夠時間,使用預留好的備份資料就可以重置自己的精神了。

  數秒過後,伊洛菲身邊湧動的深淵慢慢褪去,他當下立刻就抱住了自己的頭,悲鳴道:「……啊啊啊啊,明明只是回塔奧德一趟,帶點土特產回去的,結果出了這麼大的問題啊……」

  「狀態似乎恢復的差不多了呢,笨蛋。」

  「真是抱歉啦,小波利。」

  他溫和地笑了起來,輕輕的拍了拍波利的小腦袋,然後望著底下的雲層,似乎看著更加遙遠的東西,喃喃自語地說:「不過,實驗似乎挺順利的,小波利也把那兩個人練起來了,嗯……」

  本來還挺起腦袋,想要多蹭幾下的波利聽到這段話,立刻像是炸毛了一樣,用力的甩了甩頭,把伊洛菲的手頂開,然後用比平常更冷淡──以表現生氣──的聲音說道:「話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子對那些孩子,特別是那個,名叫『亞塔特』的男孩。」

  「沒辦法,為了實驗……嗯,或者說,這是『緣』吧,平衡的『緣』。」

  「你在說什麼啊……」

  「我也不喜歡啊,可是如果要測試出『深淵』與『蒼穹』的最大性能,不這麼分配不行。」他難得的苦笑了起來:「這樣子講好了,你覺得亞塔特聰明嗎?」

  「聰明……」

  曾經從伊洛菲這裡用時空回溯看過男孩所做的行動,波利很是斬釘截鐵地說,還補了一句:「比我那兩個傻弟子聰明多了。」

  「就是這樣,不是聰明多了,而是很多很多。」伊洛菲豎起一根指頭:「心智、智慧、學習能力、分析思考,這些完全都凌駕於另外兩人,如果不是身體天生的素質拖累,他必然是可以成為『英雄』或者是『魔王』的人。哪怕不是,也注定可以名留青史。」

  「但是……『深淵』是一種『渴求即表現』的力量,換言之,沒有渴求,它就沒有其他表現。」

  男人臉上的表情多少顯露出了遺憾。

  「我學過的東西太多了,近身的、遠距離的、戰士的、法師的,這讓我無論面對什麼困境都能找出解決的辦法,特別是在我研究出『伊洛菲的時點回歸』之後,哪怕是直面黃昏邪神,我也只是找出了深淵的一種使用方式而已。」

  「所以,看見了亞塔特,就想讓他成為另外一個『伊洛菲』嗎。」波利冷冷的說。

  「不,我是要讓他只能使用深淵。」他糾正道:「渴求即表現,這是深淵的一大特徵,蒼穹也是,所以當兩方實力對等時,他們才會為了尋求更大的勝算而竭力戰鬥。」

  「……是嗎。」

  空氣突然沉默了下來,嬌小的女性盯著伊洛菲,目光漸漸轉為無奈。

  「你就沒有考慮過……他們沒有互相為敵的情況嗎?」

  「當我們介入這個世界、將那兩人的『死亡』給逆轉的瞬間,這件事情就必然會發生。」伊洛菲搖了搖頭:「萬物都有其規律,因果之間也會互相連結,只要他們之間無法交流,立場就會逼迫他們爭戰。」

  「所以,才說是……『緣』,啊。」

  他淡淡的下了結論,微微瞇起的眼睛中帶著瘋狂之人擁有的漠然。

  哪怕最後的結局是悲劇,抑或是喜劇,已經被給予過善意的存在,剩下所需要做的,就是竭盡全力為這場實驗做出貢獻,除此以外的價值……並不存在於立場混沌的法師眼中。

  最後,隨著一聲嘆息,兩道立於天上的身影被風所吹散,只留下一道深紅色的世界之門。

  靜靜的屹立在原地。

,由rpgji32k794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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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1

 

  清晨。

  當年狹小破舊的木屋旁邊多出了一棟普通的房屋,一棟他們用累積多年的財產買下的、至少是由磚石砌成的普通屋子,也是他們現在主要居住的場所。

  天還未亮,港口中便隱隱約約迴盪起了清澈的歌唱聲,在港口生活已久的居民也早已習慣了這有如報時一樣的旋律,以前還會多少抱怨、或是感嘆「可可亞家的女孩又早起啦」,而現在嘛……

  時間總是能撫平一切的,不管是哪一方。

  尤可已經被迫早起練習唱歌好幾年了,從最早開始死命地掙扎不肯早起、被亞塔特跟娜可用各種手段懲罰,到現在很自然的成為家裡最早起來的人,而且早起不唱一首歌還會覺得不對勁……這就是時間的力量。

  而亞塔特和娜可現在呢……

  ※

  昏暗的小木屋內,從不牢固的牆壁縫隙中被光線打入,昨晚燃了一夜的新型油燈也不知不覺燒盡了,地板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工具和半成品,其中有小部分看得出來是被粗暴地推開,在地面上空出了一塊可以睡覺的空間。

  頭髮亂糟糟的少年盤腿坐在地上,垂著頭,下巴微微頂在娜可的額頭上,手上還拿著鉛筆和計算紙,但雙手垂在兩旁的表現很明顯是睡著了,而另外一名淡藍色頭髮的少女則是雙手抱著大腿,膝蓋微微曲起,坐在少年的懷裡,可愛的腦袋靠在身後的胸膛上睡得很沉。

  似乎兩人接合的下顎與頭頂形狀很是切合。

  由於每天在工作以前都會特地清洗身體,所以還不至於產生異味,不過就這樣子在地上睡了一晚,醒來之後大概毫無疑問是要洗澡的吧。

  屋子裡面堆著的大多是金屬的零件和組裝部分的半成品,旁邊一點的地上還堆起了層層疊疊的計算紙和廢棄掉的設計稿,那是他們兩個最近在設計的新型組件,打算製作出可以存放、或是自動積累大氣魔力的道具。

  最近由於快要做出初步的成品了,所以近幾個晚上兩人都死命的熬夜,力求早日解決這個課題。

  昨天晚上也是一樣。

  原本負責使用其他道具進行金屬加工和模具製造的娜可只撐到半夜三點,本來察覺到自己精神不佳以後,她就果決的放下魔焊跟魔鋸,立刻轉戰亞塔特負責的實驗步驟計算領域。

  被迫交換工作的亞塔特只好用「深淵」模擬出工具的效果,取代無法使用魔力的缺點進行加工,但是工作效率顯然不怎麼樣。

  結果,在娜可半瞇著眼睛,點著腦袋連續半睡半醒的掙扎了三次之後,她就認命的放下紙筆,安心的鑽到亞塔特懷裡,蹭了蹭就睡著了。

  沒有下一步的計算數據,亞塔特根本沒辦法繼續作,為了避免無意義的耗損材料,他也放下了材料,重新撿起紙筆,一個人開始算了起來。

  這一算就到了清晨四點半,尤可剛開始唱報早歌的時候,亞塔特正巧睡下沒多久。

  「唔……」

  早上六點,瀰漫著沉悶味道的工作室被細散散的光線微微點亮,淡藍色的小腦袋稍微動了動,隨後像一隻警惕的倉鼠一樣猛地睜大了眼睛,左右看了看,又像隻廢浣熊的把眼睛瞇了回去,懶洋洋的癱在亞塔特身上。

  「哈唔……」她輕輕的哈出一口氣,鬆開了環抱住大腿的雙手,窸窸窣窣的從旁邊拉起亞塔特的棕色大衣,翻了個身把大衣蓋上,整張臉埋進了亞塔特懷裡,舒適的吸了一口氣:「嗯……」

  還順手從大衣裡面伸出手來,精準的扯掉了少年左右手裡面的計算紙跟鉛筆,隨手丟到了旁邊。

  亞塔特似乎完全沒有感覺,空出的雙手像是鬆了弦似地軟軟垂下,然後迷迷糊糊的往地上一倒──

  繼續睡。

  兩個人昨天實在是做得太晚了,現在精神跟身體都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尤其是亞塔特,大概不睡飽是不會起來了。

  陰暗的小木屋外面是明亮的天空和舒適的風,尤可穿著運動服在港口裡面長跑了一小時回來,輕輕喘著氣地脫下了長袖的衣服,露出了裡面輕薄的白色短袖,被汗水打濕沾在身體上,貼著皮膚顯露出少女美好的曲線。

  「現在的話……亞塔特應該睡著一段時間了吧?」

  回到家裡的尤可咬著手指,歪著頭思考著,然後啪搭啪搭的收拾好了家裡的東西,出門轉身就跑進了隔壁的小木屋裡。

  靜悄悄地、從正面抱住了側身躺著的亞塔特。

  然後一起睡著了。

  ……

  等到三個人都快醒過來,已經是正午了。

  相較於正常發育的亞塔特,娜可和尤可兩姊妹不知為何只長到了一定的高度就沒有再長了。

  換言之,雖然都是十八歲,但是娜可和尤可看起來卻不像是已經成年的模樣,而是一副可愛的少女體態。

  不過即使如此,尤可也發育的比娜可要高一些──大概是因為她總是開開心心的東奔西跑吧?至少娜可自己是知道的,這幾年自己根本沒怎麼在運動,早上補眠,晚上都是陪著亞塔特作研究。

  順帶一提,尤可正好相反,非常健康的早上拉著亞塔特出去訓練,晚上則是一個人睡覺。

  ……仔細一想,最累的似乎是亞塔特,到底為什麼他會長得最高呢?

  ──三人裡面最矮的娜可曾經有考慮過,要不要正式把這個問題列入研究序列裡面。

  雖然最後沒有這麼做,不過看到目前的場景的話,大概也就能知道,為什麼娜可會對自己的身高這麼有意見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目前還沒有醒來的亞塔特,以及明明已經睡飽了但是就是不想起來的尤可,在這兩人中間傳出了娜可掙扎的聲音。

  (尤可妳給我把那該死的人心拿開啊!不要一直拿那個東西頂我的頭!妳以為只有妳有嗎!)

  作為髮色不一樣的雙胞胎──順帶一提,這是出生之後才有的變化──娜可該有的硬件配置跟尤可其實是差不多的,就是矮了點。

  雖然想要這樣子大喊,不過娜可最後還是沒有出聲,掙扎的叫聲慢慢小下來,然後趁機鑽的離亞塔特更近了一點,身體整個縮進了少年懷中。

  這個是不得已的,嗯,絕對沒有私心。

  雖然兩輩子年齡總和起來,都快可以當亞塔特的年邁母親了,但嬌小的少女卻還是執拗的瞇起眼睛,堅定的假裝自己還很年輕。

  然後,就在娜可自欺欺人的撒嬌、以及尤可臉上傻呼呼的笑容中,亞塔特一臉平靜的睜開了眼睛。

  身體很熱,不是來自自己,而是有一個身上都是黏膩汗水的人抱住了自己,濕熱的身體纏在自己身上,把溫度平分給了兩人,還順便把少女的汗水擦在他身上,而懷中也有一個暖呼呼的東西,用毛茸茸的頭來回的蹭著自己的肚子。

  他很平靜。

  「──妳們兩個,現在,給我,出去洗澡。」

  很平靜的把兩姊妹扔出了木屋。

注释
铃Beru 铃Beru 40.00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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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小时前, 铃Beru 说道:

嗯……真是相当有爱的互动啊w

美人在怀却不为所动,看来三人这几年里像这样亲密的互动没少做的样子呢

虽然知道亚塔特是比较严肃的性格,不过看到最后他直接把两姐妹丢出去的动作咱还是忍不住笑了w

笑了就好w

關於亞塔特和兩姊妹的劇情其實很難處理,就像你說的,亞塔特性格嚴肅,倆妹子都是逗逼

每次想寫搞笑就覺得亞塔特不會乖乖吐槽ww

 

總之,第三章希望前段可以有趣,後段可以熱血,目前而言就是這樣子吧~

不過總覺得我這篇人好少啊,是一樓字數太多的問題嗎,感覺不像啊(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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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亞塔特不能夠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這是他在最一開始就和娜可立下的約定,也是他對自身身分的恐懼。

  是的,亞塔特──非人之物、殺人之物,作為人類,他無疑是完全不合格的存在,因此唯一僅存的,人類所有的良善與認知更應被妥善保管。

  為了這個目的,亞塔特不能、也沒有資格做出任何事情……

  在他還無法給予任何承諾的現在。

  ──所以,他拒絕著。

  「娜可,給我管好尤可,你還記得我們一開始說好的吧。」

  隨著年齡長大,表情逐漸趨向面癱的亞塔特嘆了一口氣,用食指的指節輕輕扣了一下尤可的額頭,轉頭看向眼神四處緊張游移的無表情少女,有些嚴厲地說:「尤可已經沒有辦法教會了,妳作為妹妹應該更加注意她的行動啊。」

  「……唔,為什麼我總覺得似乎被侮辱了什麼,亞塔哥。」尤可裝模作樣的捂住一點也不痛的額頭,表情有些微妙的反駁說:「好歹我也當上了港口魔法協會的圖書管理員啊,那些新人和外來人都要問我魔法問題呢……」

  「靠本能用高威力魔法糊人的別說了。」半身留有燒灼痕跡的青年面無表情的瞥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說:「真的想證明,就先看懂我們那個屋子裡面的計算紙到底在說些什麼吧,娜可也沒瞞著妳那些知識。」

  現在地點是可可亞家的主屋,中午時刻,餐桌上放著娜可下廚做的午餐,桌子旁邊則是圍著剛剛才一起洗過澡的兩姊妹,以及在她們洗完之後才單獨去洗的亞塔特。

  ……娜可該慶幸她剛才拉住了尤可,沒讓她提出「亞塔哥一起來」的提議,否則現在亞塔特的臉色大概會更陰沉。

  「嗚……」

  看著一臉不甘心但無話可說的尤可,娜可面無表情的乾笑了幾聲,然後低下頭:「對不起,我認了。」

  非常乾脆的從心。

  畢竟亞塔特的確是對的,不只維護著一開始就說好的約定,還在為她們身為女孩子的立場著想。

  就這一點上,娜可也不方便反駁什麼,只好遵從心靈,簡單俐落的慫了一波。

  「不過啊……」不過她慫完之後也沒有放棄,而是厚著臉皮蹭了上去,面無表情地說著調笑的話,對上了亞塔特深暗的瞳孔:「亞塔特你也十八歲了,娜可是在幫助你熟悉女生的說──尤可也是這麼想的吧!」

  她轉過頭,試圖從尤可那邊得到說服亞塔特的助力。

  「哈嗚?」

  已經從對話中脫節,嘴巴裡還咬著一塊肉的尤可呆呆的轉過頭來,發出了疑惑的聲音,然後草草嚼了幾下就把肉塊吃掉,恍然大悟的說:「啊,娜可是說早上的事情嗎?我只是想抱著亞塔哥喔!」

  這姊姊沒救了。

  娜可眼神灰暗的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決心假裝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重新進行自己調戲亞塔特的行為。

  「亞塔特,可愛的妹妹送上門來,你應該要開心啊!」她換了一個角度,苦口婆心的勸導:「先從自己家裡的兩個妹妹開始,然後往外擴張,最後用身體征服世界──簡直是完美的世界統一計畫啊。」

  到後面根本是在隨口胡扯著。

  亞塔特知道娜可體內實際擁有的年齡,因此也不打算對她的言行多做干涉,只是嘆了一口氣,把頭別開來。

  再怎麼說,他也是青春期的男性,聽到這樣子的話多少還是會有點反應,更遑論幾乎每隔幾天就要來一次這種事情了……他真的沒有動搖過嗎?難道就沒有思考過任何一瞬間,他與這兩個女孩長相廝守的未來嗎?

  怎麼可能。

  ──但是,不可以。

  亞塔特合起眼瞼,隔斷了少女眼底炙熱的視線,純黑的眼底沒有起一絲波瀾:「不要。」

  「為什麼──?」

  撒嬌般的拉長音中,蘊含的是娜可真心實意的疑問。

  像現在一樣的,三個人在一起的日常,是她竭盡全力想要維護的日常,然而只是渴望著更進一步,讓這段時光可以更加親密的延續到未來,為什麼亞塔特要抗拒呢?

  嗯,反正尤可那麼笨也不會執行,沒辦法只能由我上了。

  難得聽見一向沒有什麼表情的娜可擺出這種樣子,不只尤可寒毛全部炸了起來,亞塔特也不禁動搖了一瞬。

  「──妳知道原因的……拜託了,先別跟我開這些玩笑吧。」

  回應了娜可的質問,亞塔特低下了頭,再次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純黑的眼底沒有起一絲波瀾。

  純黑的眼底……不可以起一絲波瀾。

  因為,那對於出於好意而收留他的這兩個少女而言,便是出格,那對於謹守禮法與道德的青年而言,便是不可饒恕的失控。

  寄宿了深淵的青年仍然在恐懼著,無法逃脫多年以來的惡夢。

  跳動的心臟越是炙熱而鮮明,他就越能從那份被燒灼透明的欲望琉璃中,清晰的看見自己手上曾經沾染的鮮血。

  ──那肯定是錯誤的,是虛假的,不可相信,也沒有相信的價值,更不能抱著任何僥倖的心態。

  是的,只要凡事抱持著最惡的打算,以最小的期望值去看待一切,就不會受到傷害,更不會傷害別人。

  如此反覆的低語著,亞塔特將親情與愛情割裂開來,使之毫無關聯。

 

  氣氛變得古怪起來,尤可小心翼翼的來回打量著兩個人,最後決定放棄思考,繼續開開心心的吃起了自己的午餐。

  娜可輕輕地咬著嘴唇,哼了一聲,賭氣似地將視線轉移到旁邊的雜物上,看起來就好像對於亞塔特的反應覺得無趣一樣。

  亞塔特則是低低的吐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從旁邊的掛衣架上拿起了自己的斗笠,扣在自己頭上就打算出門。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的腳步頓了一下。

  「我出去一趟,稍微逛一下街吧,餐桌的收拾就交給妳們了,姑且把這個當作懲罰……對了,我可能會繞一點路,不過會盡早回來的。」

  他往下拉了拉斗笠,沒有轉頭就走出了門。

  看不見身後娜可和尤可的反應,亞塔特已經走到了街上,斗笠遮住中午強烈的太陽,留給青年一片陰冷的陰影。

  十年前,在村莊毀滅那時就已經帶上的斗笠,如今依舊沉默的給予遮蔽。

,由rpgji32k794修改
注释
铃Beru 铃Beru 40.00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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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港口的午後是灼熱的。

  石磚的路面被太陽燒的熱騰,本來就稱不上涼爽的氣候在這個時刻,更是顯得難熬,從路的這端一眼望去,對面的景色甚至會在折射的空氣中微微扭曲。

  「……好熱。」

  亞塔特像是呻吟、又像是抱怨似的呢喃著,拉低了自己的斗笠。

  雖然這破舊的斗笠和港口普遍的穿著很是不搭調,但是亞塔特現在卻完全不在意那種事情,而只是單純的慶幸著──至少這玩意用起來還多少能遮陽。

  一片空曠的街道兩旁多的是清閒的店家,時不時能看見幾個認識的中年男性店主直接光著膀子在互相聊天,一臉無聊的拿著沾水的毛巾互甩對方的身體。

  啊,突然打起來了啊。

  亞塔特把臉別了過去,加快腳步,不想承認自己跟這兩個人認識。

  ……

  快步走了幾步,不知不覺已經走到街道的盡頭,但他仍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這也是正常的,他這次出門本來就沒有預定的目標,只是單純地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罷了,到處走走,放鬆一下疲勞的精神,省得整天看著尤可不知道又幹出什麼蠢事……

  雖然一時忘記了外面的天氣,徒然讓自己陷入了更不舒服的境地就是了。

  「──啊,對了。」

  突然,他抬起頭來,停下自己的腳步,然後往回走了幾步,看著港口唯一的魔法協會的大門,喃喃自語了一陣。

  「正好走到這裡了呢……就順便進去吧。」

  說完之後,他輕車熟路的繞進協會旁邊的小路,用一把鑰匙打開員工室的後門,然後光明正大的走了進去。

  員工室裡面已經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看上去大約二十多來歲,正毫無形象的癱坐在員工室的椅子上,享受著魔術冷氣的冰涼,拉扯著自己的管理員服裝,一臉解脫的吹著風。

  「今天是你啊,培什。」

  走進門,亞塔特隨意地喊了一聲,脫下鞋子,自顧自的走到員工室裡面的更衣櫃裡面,用一連串複雜的操作從隱密的夾層裡面取出了一件異色的員工服。

  被喊到的那個年輕男人像是被電到似的炸了起來,一看見是亞塔特後又癱了回去,懶洋洋地說:「是亞塔特啊,嘿,別提了,今天是我跟迦伊值班,那群前幾天就衝著你們倆值班這天來的魔法師已經換了好幾波,我們明明是要待在涼爽房間裡的高級文職人員,卻一直被逼著出去買東西招待他們啊……剛剛迦伊才幫我擋了一波,讓我休息了下。」

  「不好意思,辛苦了。」

  「沒事,你跟尤可那小丫頭的話,沒人會說你們什麼。」男人笑了笑:「你是有真才實學的人,而且尤可夠可愛啊!」

  「雖然這句話我也很贊同,但你確定你真的要當著一個哥哥的面,說出這麼變態的話嗎?」

  從門外──通往櫃檯的門外走進另外一個秀氣的中性男子,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鏡,用溫和的語氣說道:「亞塔特,午安,本來是想要叫培什來接手的,沒想到你過來了啊。」

  「午安,迦伊,辛苦了,接下來我會處理。」亞塔特也向他點了點頭,套上自己用紫色標記的高級長袍,把斗笠放到了旁邊,然後轉頭面無表情的望向培什:「順帶一提,尤可還小,小心我打死你,培什。」

  「哈哈哈哈,你還是這麼固執啊,明明那孩子都成年了。」培什背後一冷,強作鎮定的哈哈一笑,隨後語氣快速地說著:「好了我也知道你要說什麼,迦伊我們走,我們晚上再回來接你的班。」

  說完就強硬的拖著迦伊往後門就想跑。

  「沒事,我們慢慢來嘛……」

  「算我求你了你想害我被亞塔特打死嗎……」

  「誰叫你硬要撩撥那個護妹狂人呢……」

  亞塔特隱約還能聽到這樣子的對話在門外逐漸遠去。

  ……我的名聲是不是從哪裡變得有些奇怪?

  搖了搖頭,他還是決定先把自己該做的工作做完再說。

  ──每個月選定一天,親自坐鎮圖書館,解答一切本月累積下來的高難度問題。

  這同樣也是尤可為什麼這麼傻,只會用炎爆糊人臉,連排書架都有問題卻能當上管理員的原因。

  一方面是因為她接待人廣受歡迎,甚至被當成了魔法協會吉祥物,但另一方面,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亞塔特明確的要求了尤可在這裡工作的條件。

  自從幾年前三人出國玩了幾天,順帶參加了一個人潮洶湧的學術大會回來之後,協會會長就沒有任何反對的原因了。

  整理服裝,梳理頭髮,檢查儀容有沒有奇怪的地方,檢查完畢之後順帶發動了深淵,硬生生做出了一個臉上掛著傻呼呼笑容、只會對著人笑的尤可人形。

  ……反正尤可也不需要真的認真工作,就順便幫她做一下不在場證明吧。

  好哥哥亞塔特一邊想著,一邊盯著自己做出來的這個假人。

  傻笑、傻笑。

  「──唔,明明只是我做出來的人偶,感覺卻跟尤可完全一樣啊。」

  大概是那個傻呼呼的笑容吧。

  他只浪費了一點時間在思考這件事情上,很快地就轉開頭,從更衣櫃中再次取出一件紅色的絲綢長袍,套在這個只會傻笑的人偶身上。

  「走吧。」

  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尤可型的衣架,他滿意的點點頭,走向通往諮詢台的門。

 

  走進櫃台,他先是觀察了一下圖書館內部的情形,隨後才坐上自己的位子,尤可人偶則是一臉傻笑的跟著坐到旁邊。

  安靜的圖書館中持續運作著製冷魔法,將炎熱的外界與靜謐的知識區分成兩個界線分明的世界,一圈一圈往上延伸的階梯通往不同的書籍與座位,得益於特殊的空間魔法,這棟看上去占地不廣的小塔可以容納下為數不小的書籍和讀者。

  往常的話,這些位子應該會被港口中少數的認真學徒們佔據,空餘的位子則會被怕熱的魔法師們用來避暑。

  不過,今天是特別的,聚集在此的魔法師每一個人都有單獨左右一城性命的能力,他們來自不同的國家、陣營、勢力,但是在這個地方,他們全都得安靜的排隊。

  亞塔特敲了敲櫃台,看向坐在一樓,最早──或是最強的幾名魔法師,開口說:「人到了,封閉入口,開始問吧。」

  ──呼。

  整座樓突然同心合意的發出了安心的嘆息,這句話說完的瞬間,魔法協會那一扇破破爛爛的木頭大門就被數十種不同的強力魔法加上了封印,上一個月的那扇門現在還沒解封,據說協會會長全力一擊都打不穿。

  之後還是把門四周的牆壁刨開才挖出來的。

  他們如此迅速就封上大門自然有其原因所在,雖然不知道這一個月為什麼突然這麼早就開放詢問,但是做為既得利益者,立馬把增加競爭對手的渠道封閉起來才是正確的選擇。

  不少人還在心裡感慨──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提前龜縮在位子上果然是正確的。

  ……且不提那些魔法師陰暗的心理活動,亞塔特不再言語,而是抬起手指,對著第一個訪客用深淵在空氣中寫下了一段文字。

  『為了方便與圖書館的安寧,請統一使用此地的語言,並且利用魔力在空中書寫問題與回答,不需要任何介紹與禮儀,請直入正題。』

  第一位魔法師是一個穿著大衣,看不清具體體型、也不清楚長相的矮小人物,似乎很是年邁。

  他抬頭,看了看亞塔特寫下的內容,微微頷首表達自己已經明白,伸出滿是皺紋的手在空中輕輕一點,魔力便像波紋一樣的散開糾結,最後變成了同樣形式的文字。

  『元素是什麼?元素豈不是精靈嗎?』

  『沒有元素,只有魔力。』亞塔特搖了搖頭,如此回應道:『所謂的元素,也只是魔力的一種表現,我們所觀察到的,所謂「地火水風」都只是主世界的一種現象變化。』

  『請詳細解釋。』

  『舉例而言,你所看見、由魔力凝結的水大多並不是水,而是由魔力本身的變化、不確定性而塌縮而成的一種可能性……等等,我說,你看過「貓與可可亞與量子的魔力理解論」嗎?』

  『沒有。』

  『三樓左邊第五排第三行右邊數來第八本,看完你就能大致理解了。』

  『是,若有所得,必當回報。』

  最後,亞塔特像是趕人一樣的揮了揮手,結束了第一場諮詢,隨著矮小魔法師踏踏踏的急切腳步聲,後面排著隊的一大群魔法師紛紛向前進了一步,輪到了第二位魔法師──這個魔法師非常機智的提前看了亞塔特寫在旁邊的公告,一走上來也不多費時間,抬手就寫下問題。

  『為什麼一種法術會出現「魔力結構施法」與「咒文施法」、「材料施法」等等不同的使用方式?』

  『看過「貓與可可亞與量子的魔力理解論」嗎?看過「世界裡側的魔術基底交換論」嗎?』

  『都沒看過。』

  『第一本,三樓左邊第五排第三行右邊數來第八本,現在第一個人正在看,你可以等他,或是去找第二本,在五樓左邊第一排最下一行左邊數來第四本,不懂的話下次再問。』

  『是的。』

  同樣的,這個沒讀過亞塔特與娜可著作的魔法師被趕上圖書館的其他樓層讀書,亞塔特這次沒有等第三個人問問題,而是又用深淵在旁邊寫下了長長一排書單。

  第三位魔法師有點膽怯的走上來,亞塔特面無表情的指了指這一串書名,寫下一段話:『讀過幾本?』

  『我、我只讀過剛才說的那兩本……』

  『上樓,自己找,沒讀完至少一半不准問我問題。』

  『是、是的……』

  以此類推的把絕大多數魔法師送上樓,逼他們把今年要發布的新書全部讀完順便充當廣告,亞塔特把視線轉向剩下的幾個人。

  來詢問魔法問題的魔法師們已經基本打發完畢,剩下來的人,都是走投無路、絕望之下才過來詢問疑難雜症的可憐人。

  雖然大多數時候他也無能為力,但是少數的幾個成功案例終歸是讓那些病人有了其他希望。

  這個月剩下來的人有三組,他們安靜的躲在角落,不發一語,只是靜靜的看著青年幫那些魔法師解惑,等到現在,才一個接一個的過來。

  第一組人是一個絡腮鬍的棕髮父親,抱著一個身體白皙至極,甚至讓人感覺是一種異樣的蒼白、連頭髮也是純粹白色的紅眼女孩,棕髮的父親歉意的向另外兩組人點了點頭,快步的走到亞塔特面前,低聲的說:「法師大人,我的孩子天生便是如此,怕光,但又不是被血族轉化……請問,您知道這是什麼病,該怎麼治嗎?」

  那個小女孩約莫不到六歲,似乎也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地位不同的人物,怯生生的收緊身體,向著自己的父親多靠近了一點,緊張的咬著手指,血紅色的眼睛直直的盯著他看。

  ──白化症,非局部性,先天性遺傳疾病……

  治不好。

  僅僅只是看了她一眼,從娜可身上學到大量知識的亞塔特就知道了,以他目前的能力絕對無法根除這種先天上的缺失。

  「……這是白化症,我無法根除,但是可以稍微緩解病情。」

  斟酌了一下,他蹲下身體,用食指輕輕點在幼女的額頭上,然後抬起頭來,看著緊張不安的棕髮父親:「她先天缺少一種要素,因此會被太陽傷害到,皮膚、眼睛都是脆弱的部位,頭髮也無法成為保護,但是可以用後天的方式過濾掉陽光的危害。」

  亞塔特一邊說著,一邊釋放了深淵,讓黑紅色的狂亂力量被梳理為完全的溫順,再緩緩擴散到這個孩子的身上。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眼幼女的頭髮逐漸變成黑紅交雜的奇妙顏色,皮膚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黑色,本來鮮豔如血的雙眼更是變成了灰暗的沉紅色。

  取代、取代、取代、均勻的分布在表面,成為保護身體的一層,然後──將變異的增殖細胞全部殺害。

  ……這孩子運氣真好,雖然只是個普通人,但是正巧在癌症潛伏期被我檢查了一遍,「癌細胞」這個問題,大概只有我才能用深淵準確的對細胞大小的層級進行攻擊吧。

  結束動作之後,亞塔特彈了彈這個小傢伙的腦袋,看著她摀著額頭又把臉埋進爸爸懷裡,站起身來,平靜的說道:「現在就可以了,這層防護可以過濾掉有害的因素,不過還是要注意,我的力量會隨著時間衰退,大約三年就必須重新處理,一旦發現她再次變成原來的樣子,務必要小心保護,盡量不要讓她接觸陽光。」

  「這、這樣就可以了嗎?」

  「是的,這樣就可以了。」

  面對孩子父親不敢置信的質問,亞塔特肯定的點了點頭,沒有一絲遲疑的回答了他。

  那男人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身體跪在地上,仰頭看著天花板,用力的抱緊了懷中脆弱的孩子,不斷的喃喃自語,低聲地反覆說著:「那就太好了……那就太好了……」

  他的聲音逐漸變得哽咽,亞塔特也沒有打擾他,而是走到旁邊,靜靜的等待他平復心情。

  他懷中的幼女似乎是發現了自己爸爸的哭泣,很懂事的抱住了自己的父親,拍了拍他的背,看樣子似乎是從其他大人安慰別人時學來的。

  「順帶一提,先生,請務必注意這個孩子,她的體內現在稍微寄宿了一些我的力量,身體強度會上升,對日常生活應該也會造成一點影響,不過注意一點應該是沒問題的。」

  亞塔特也不多說,只補上最後一句話,看到那男人像回過神似地擦了擦眼角、堅定的點了頭,就轉向了剩餘的兩組人。

  「那麼……你們誰願意最後一組接受我的諮詢?」

  偌大的圖書館中迴響著魔法師們沙沙的翻書聲,他望著站在門旁的兩組人馬,如此問道。

  剩下的兩組人分別站在大門的兩側,左側的是一個模樣有些頹廢的男人,旁邊跟著一個氣質凜然的白衣女性,右側則是一個全身用布料裹得緊緊的、無法分辨具體情況的蒙面人。

  一時之間陷入沉默,站在左邊的兩個人看了看另外一邊孤身而來的人,白衣女性搖了搖頭,主動拉著恍神的頹廢男人退了一步,主動表態要成為最後一組。

  亞塔特也不多說,看著他們點了點頭,轉向右邊的蒙面人:「那,就從你先開始吧──你得了什麼病?」

  「……稍等。」

  從布料底下傳出一個虛弱壯年男子的聲音,他從包裹全身的衣服裡面拿出了一個黃金色的魔法卷軸,輕輕一抖,就展開了一片足以籠罩大廳的圓形魔力領域。

  這已經是他國家最有功效的「驅毒」魔法了。

  身處在微微發金的空氣之中,他才謹慎的拿起蓋住臉龐的布料,露出一張發白卻仍有威嚴的兇惡臉龐:「十分抱歉,我身上的病情必須得這麼做,否則我很快又會遭遇痛苦。」

  亞塔特遲疑了一下,伸出手指在金黃色的空氣中稍微搓了一下,有些不確定的說:「上位淨化魔法,『純粹聖域』?」

  「正如您所言。」他深深的低下頭:「前幾個月,我突然發現自己異常的虛弱,身體發熱,嗜睡以及多處不適,對於疾病的抵抗能力也極端銳減……事實上,在來這裡以前,我已經因為疾病而遭到不下三次的生命危機了。」

  「後來總算是發現,如果時刻使用淨化魔法來保證身體清潔,就可以大幅度的減少生病機率,包括使用『純粹聖域』來隔絕汙穢……但,這畢竟只是一時的做法,所以我才打算來求助您。」

  他說完之後就重新拉起身上的布料,靜靜的轉向亞塔特,等待他的回應。

  亞塔特思考了一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我知道了,但是我幫不了你……這個病,目前是治不好的。」

  「您的意思是──!」

  「字面所說。」

  他可以理解絕望的感受,因此沒有計較壯年男子忽然提高的音量,而是心平氣和的回覆:「這個病症的原理,是削弱你的免疫力,讓你無法對抗疾病,最後死於平常我們不會在意的普通病症上。」

  「但是,普通病症可以用魔法治療,這個病卻不行……你,之前應該有換過血、或是跟行為不檢點的人發生過關係,否則應該是不會得到這種病的。」

  「唔……!」

  看著男子慚愧低下頭的舉動,亞塔特也多少猜到病原了。

  他不打算多提這個話題,而是繼續解釋道:「簡而言之的話,我們抵抗疾病是倚靠出生時的某種『基礎要素』,這個要素會在成長後製造抵抗用的物質……而這個病,就是更改了這個我們無法更動的,生物最重要的『基礎要素』。」

  說著,他也嘆了一口氣。

  這個世界的醫療雖然有成體系,但是對於細菌、病毒的分類仍舊沒有細分出來,大多依靠高強度的魔法來治療,也因此對於人體內部的基因沒有過多了解。

  男人似乎是聽懂了亞塔特的解釋,聲音顫抖的向他鞠了一躬:「……是的,我明白了,非常感謝。」

  「不,我沒能幫上你……」青年沒有接受他的敬禮,而是側身讓開來,遺憾的說:「抱歉,但是我沒有幫助你的方法,雖然有了我告訴你的病因,但是哪怕像現在這樣苟延殘喘,想必也是十分痛苦的……」

  「我會多加考慮的……告辭。」

  ……最後,男人還是從後門離開了,一直都被布料掩埋的臉孔看不出他的表情,到底他會做出什麼選擇呢?

  亞塔特不知道,他只是盡可能的,作了他能做的事情。

  之前帶著白化症女兒的那個棕髮男人也向亞塔特致敬、從後門離開了,看來是不願意多打擾他,剛才由於心情激動而多留了一會兒,現在才離開已經對他就已經很失禮了。

  留在大廳裏面的就只剩下亞塔特與另外兩個人。

  目送了那些人從後門離開,他才轉回頭,仔細的觀察了最後的一組人。

  頹廢的男人身上穿著一件大衣,灰綠色,上面四處都有著明顯可見的灰塵痕跡,讓人一看就感覺到這件衣服的髒亂。

  頭髮雖然被梳理的十分正式,但是四處亂翹的髮梢卻透漏了這個男人平時對儀表漠不關心的事實,就連他暗沉的眼神也散發出了頹喪的氛圍。

  ……不過,相對於他軟弱陰沉的氣質,這個男人身後攜帶的武器卻與他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那是一把約莫兩米半的長柄戰斧,冰冷的精鋼材質似乎可以砍傷人的目光,而腰間別著的短刀刀鞘裡面,想必也裝著同等級別的凶器吧。

  簡單的打量完男人之後,他又看向跟著一起來的女性。

  氣質凜然的女性年齡大概比男子稍小,可能是二十來歲,身上的衣服與其說是白衣,更準確該說是研究員的白袍,考慮到在研究員普遍四十歲以上的現況,這個年紀就擁有了這件象徵智慧的衣服,對方堅定而銳利的氣質是可以理解的。

  「那麼,最後就是我們了。」

  安靜的等待亞塔特觀察完他們,女性的研究員才走上前一步,認真的向他敬了一禮:「您好,我的名字是托利絲‧奧茲瓦爾德,目前是自由研究員,而這個男人……卡拉,他失憶了。」

  「你好,我是卡拉,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姓氏,正如托利絲所說,我想不起來有關於自己八年以前的所有記憶,只記得自己的名字……」

  頹廢男人── 卡拉也走上前,指了指自己的頭,語氣平淡的說:「托利絲收留我以後,找了不少治療的方法,不過似乎都沒有用的樣子……因此,才打算來這裡碰碰運氣。」

  原來如此。亞塔特微微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失憶症的話,不清楚是心因的還是物理上受到了衝擊或損害,不過……不管是哪一種,他們應該都已經嘗試過了。

  說到底,我可以幫助他們的,也只有娜可教過我的知識,從更根本的角度去看待病症,但是失憶並不是一種罕見的症狀,也不涉及我可以解決的方法,看來我是無能為力了。

  思考完畢,當亞塔特正要向他們說明的時候──

  咚咚咚!

  重重的敲門聲突然傳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啊啦?門為什麼打不開?」

  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聽起來跟自己旁邊這個只會傻笑的人偶很是相似……不,該說是一模一樣。

  糟糕了,忘記通知尤可今天由我來幫她代班,不對,她平常不是常常翹班嗎,怎麼今天突然──!

  空氣中游離的魔力因子忽然躁動起來,順從特定的軌跡向著門外湧去,這是魔法師使用大型的魔法時,就會產生的吸引現象,大型魔法因此會更有威力。

  「诶──沒記錯的話是這樣……這樣……然後再這樣……嗯!完美!自從亞塔特教了我以來第一次這麼順利呢!」

  門外的大街上,尤可對於路人們的奇異眼光渾然不覺,伸出青蔥般的食指在門上到處戳來戳去。

  雖然看起來只像是一個年輕女孩的玩鬧,不過事實上,魔力已經由那些位置為節點,構成了一個立體的結構。

  魔力根據結構位置、鬆散程度的不同,量子會傾向於塌縮成固定的型態,最後成為表現在外的現象,而尤可現在擺出來的結構,很明顯是個足以炸爛這個門的大型魔法。

  「抱歉,請先退開。」雖然情緒非常激烈,大廳裡的亞塔特聽到尤可在門外說的話仍舊面無表情,立刻走近大門,同時推開了兩人,讓他們站到自己身後,毫不猶豫的發動了深淵。

  他深吸了一口氣,身後傻笑的尤可化成一團漆黑色的深淵,迅速的飛到門上,一面擴散、一面拉薄,與此同時激烈的在心裡吐槽。

  我教妳炎爆術的結構技巧不是讓妳貼門施法炸它的!為什麼燒大門的時候發揮超常啊!還有……

  亞塔特面無表情的退了一步,內部細小的深淵結構瞬間變形,結成了極為堅固的抗衝擊材質。

  「──妳要上班倒是給我走後門進來啊!」

  「可可亞家秘傳──炎爆開門術!」

  ──轟!

  隨著亞塔特的怒吼與尤可的歡呼聲,劇烈的爆炸聲從黑色的護膜內傳來,不過聲音似乎沒有打擾到樓上的魔法師們,好像是被更外層架起的隔音層吸收掉了。

  卡拉和托利絲看見青年隨手解除了護膜,衝進漫天的灰塵中,從裡面傳出了他陰森森的聲音和少女的驚呼。

  「……我們家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凶殘的技倆啊?」

  「呼啊!亞塔哥居然在這裡!?」

  「什麼是『居然在』啊!看見外面被封住了,不就應該察覺到是我開始了這個月的諮詢嗎!」

  「因為我忘記了!」

  ──居然還這麼理直氣壯!?

  看著尤可一臉呆萌的傻笑著向他靠過來,試圖用蹭蹭來緩解怒氣,一副「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又幹了什麼蠢事,總之先蹭蹭再說」的樣子,亞塔特也只能無可奈何的按住了她的頭。

  「嗯……閣下,這位,和剛才那一個是……?」

  正當亞塔特煩惱著尤可是不是越來越像他養的寵物的時候,身後的托利絲有些遲疑的看著從外面闖進來的尤可,試探性的問道。

  這個問題倒是有點難住了亞塔特。

  他總不能說,剛才那個是我用能力做出來的人偶,目的是為了幫我家的這個傻妹妹逃班……這聽起來就特別蠢啊。

  看了看已經被尤可漂亮的一發炎爆成功「開門」的碎屑,以及外面開始聚集的人群,亞塔特做了一個決定。

  他先是用深淵暫時模擬出了牆壁和門,接著在門的外側寫了「今日暫時休館」,裡側則是寫上了門其實已經爆掉的事情,以及讓樓上的魔法師們自己想辦法離開。

  接著,他轉過身來,看著卡拉和托利絲,沉吟了一聲。

  「呃……我請你們去咖啡店喝一杯?」

 

──────────────────────────────────────────────────

 

不行,這個小說根本沒有人(眼神灰暗

絕望,尤醬史上最大最惡的絕望事件!(X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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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說是這麼說,這個世界其實是沒有「咖啡」這種概念的。

  最後亞塔特還是帶著三人從後門離開,招待他們去了自家開在街上開的小店。

  營業時間是下午一點到晚上六點,提供大功率避暑冷魔法的飲料店──「可可亞」,也就是所謂的咖啡店。

  雖然這家咖啡店不賣咖啡就是了。

  坐鎮在店裡櫃台內的,是負責全權管理這家小店的女主人,也是早上才被亞塔特教訓了一頓的調戲犯──娜可。

  她現在正瞪著一雙無精打采的死魚眼,看著各個空無一人的座位,像條被冷氣風乾的鹹魚一樣地趴在桌子上,懶洋洋的咕噥著:「失策……」

  「錯誤的估計了最近的觀光人潮與冒險者數量,光靠這些生活在港口的人,根本就不會趕上我們的營業時間啊……又沒有哪個工人會浪費錢在吹涼風吃東西上面,還是在下午這個工作高峰期……啊啊啊啊!」

  她發出了猶如克蘇魯一樣悽慘恐怖的呼聲,該說幸虧附近沒有其他人,否則可能會出現更多不利於營業的傳言。

  忽然──。

  「叮鈴鈴~」

  隨著亞塔特推門而入的動作,掛在門上的鈴鐺發出了悅耳的響聲。

  「娜可,我跟亞塔哥帶著客人來了呦~!」

  尤可在門外搶先一步側著身體衝了進來,滿臉笑容的回頭對著卡拉和托利絲張開雙手:「歡迎來到可可亞家的可可亞咖啡店!」

  「唔……」

  看著尤可臉上無邪的笑容,托利絲少見的退縮了。

  她臉上出現一絲不確定的遲疑,悄悄的靠近卡拉的身邊,動作親密的在他耳邊低聲問道:「我是該問『咖啡』是什麼東西,還是應該要配合的鼓掌……?」

  她在念出「咖啡」這兩個字的時候,發音略顯含糊,似乎是強行模仿了這兩個字的讀法。

  卡拉也轉頭過來,用一副無精打采的死魚眼看向她,動作隱密的回靠到托利絲耳邊說到:「這個問題該我來問吧……研究員,交給妳了。」

  「不要每一件事情都這麼說啊!」

  她小聲地喊了出來,不過神情看上去卻不是真的生了氣,隱隱給人一種竊喜的感覺,不過在場的人當中,也只有亞塔特跟娜可看了出來。

  「唔嗯……」

  托利絲躊躇了片刻,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走到了櫃台前面,語氣游移不定的說道:「請給我們每一個人一份……」

  「──客人,請問您需要本店的招牌套餐嗎?飲品與下午的餐點,價格的話,看在是熟人帶來的份上就免單吧。」

  此時,娜可強行搶先了對話,幫托利絲做好了選擇。若是放在她原先在的國家,要是有誰敢打斷她的話,她一定會感到十分不悅,但是現在,這個地位崇高的知識份子卻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好的,十分感謝……」她說,然後頓了一會兒,又疑惑的問道:「請問您認識……這兩位嗎?」

  她有點難以稱呼尤可跟亞塔特,甚至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兩人的全名,也理所當然的對他們的關係感到好奇了。

  「對了,你們還不知道吧。」

  正當娜可眼睛發亮、一個鹹魚翻身,準備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之時,亞塔特根據以往的經驗,搶先一步衝上前,用力的按住了她的腦袋,然後面無表情的轉向了目瞪口呆的兩人,指了指自己:「我的名字是亞塔特‧可可亞。」

  然後又向著他們的旁邊招手,把滿臉傻笑的尤可叫了過來,戳了戳這個笨蛋的臉頰,語氣遺憾的說:「她的名字是尤可‧可可亞。」

  「嘿嘿,我是亞塔哥的妹妹,尤可的說喔!」

  最後才用力了揉了揉娜可的頭髮,鬆開了她,示意她自己說明。

  娜可被亞塔特放開,一直趴在桌上的上半身不情不願的直起來,表情生硬的說道。

  「你們好,我是娜可‧可可亞,是亞塔特的妹妹,也是妻子,是的,我就是他的妹妻──」

  「為什麼前面是對的,後面又在亂說呢……!」

  啪!才剛剛被放開的頭又馬上被按回了桌上,聽聲音感覺很痛,不過另一方面來說,看娜可一副習以為常的放了一層護墊在桌上就能看出她早有預謀了。

  心情十分混亂的卡拉和托利絲看著這三人的對話,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最後還是托利絲打破了沉默,表情複雜的問道:「呃,所以說……?」

  「簡而言之的話……如你們所見的,我們三個是一家人。」

  亞塔特的表情也挺複雜的,嘆了口氣:「接下來的對話就不是諮詢了,是我們之間私下的談話……稱呼我亞塔特就好了,她們兩個也是。」

  ……

  經過簡單的介紹與共識之後,娜可放棄治療的直接去前門掛上了「休業中」的牌子,尤可則是拉了另外一張桌子來併桌,五個人坐在位子上,一邊三人、一邊兩人,開始了這次的談話。

  「我就長話短說了,卡拉先生,我沒有任何意見可以提供給你,十分抱歉。」

  接過娜可端上來的青色飲料,亞塔特沒有喝,而是直接推到兩人面前,直言不諱的說:「失憶分成兩種,心因性以及物理性,說的簡單一點的話,就是『因為不願想起而失憶』跟『根本沒有那一段回憶的資料而失憶』。」

  「但是,無論是哪一種,我都是無能為力的,想要幫助失憶的人,再怎麼說也需要跟他以前相關的資料,才能刺激他再度回想,可是……」

  說到這裡,亞塔特默然看向托利絲,遺憾的搖了搖頭。

  托利絲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苦笑的點頭回道:「是的,他是我撿回來的人……跟他相關的資料,或是認識他的人,我們根本就找不到。」

  「就是這樣。」

  與此同時,娜可已經從廚房再次走了出來,臉無表情的往桌上放上了一大盤的奇異食物。

  那種食物呈現圓盤型,上面擺滿了配料,並且已經用刀子切成了五等分,灼熱而蒸騰的強烈水氣遇到店內的冷氣,很快的變成了凝聚著香氣的白色水霧。

  「──先不提這些吧,這是本店的招牌菜,之一。」

  娜可挺起了隱藏性的胸部,無表情的做出了似乎很驕傲的樣子,隨後把餐具端上了桌子:「這是比薩,請用。」

  「妳這上菜也太快了一點──」卡拉忍不住吐槽了出來,鼻頭一陣聳動,忽然停下聲音,猶豫地說:「不過……很香,我開動了。」

  「一人只有一塊,注意一點,這是我用了家裡秘傳的魔法陣烤出來的,很燙。」

  「嘶──!哈啊、哈啊!好燙、燙過頭了啊!」

  「畢竟才剛出爐嘛。」

  五分之一的比薩在急性子的卡拉手中開始飛翔。

  娜可聳聳肩,嘴角壞心眼的微微翹起,然後就像個沒事人的坐到了亞塔特腿上,一臉若無其事的說:「話說回來,提到卡拉這個名字,我們小時候倒是有見過同名的人喔。」

  「不要一本正經的說著情報,同時又在做奇怪的事情。」

  亞塔特面無表情的單手成爪,用力的抓住了娜可的頭,然後提著她放到旁邊的座位上。

  順帶一提,這其實是個危險的動作,如果不像亞塔特在做的時候用深淵偷偷保護了娜可的身體,頸椎可能會分離喔。

  穩穩的坐回椅子上,娜可戴上了隔熱的手套,拿起了一塊比薩,一邊吹著氣小口吃起來,一邊有些含糊的說道:「情報什麼的……也說不上……隨便提一下而已……大概是巧合吧……」

  「對啊對啊!」旁邊的尤可還煞有其事的點著小腦袋:「卡拉先生以前跟現在都遇到了我們,真的是很厲害的巧合呢!」

  ……!?

  場面突然沉默了下來。

  所有人開始用著微妙的眼神盯著尤可,而這個呆萌的少女現在還叼著一塊熱氣騰騰的比薩,一副疑惑的歪了歪頭,好奇的看著這些突然安靜下來的人。

  吧唧吧唧吧唧……

  看著倉鼠一樣快速啃著比薩的尤可,亞塔特率先開了口,艱難的問道:「喂,尤可,妳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啊姆(嚼嚼嚼嚼),就是在撿到亞塔哥的那一天,唔嗯(吞嚥),啊姆(嚼嚼嚼),娜可表演了一個魔術,把這個,唔嗯(吞嚥),大叔騙的團團轉呢~」

  尤可一邊吃著比薩,一邊心不在焉的回答著。

  「我還沒被救起來的那一天嗎……」

  亞塔特轉向娜可,目光審訊一般的盯著她:「可是,娜可到現在還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吧。」

  他的眼神看上去就是在說──

  「如果妳敢隱瞞這種情報,我怕不是會活活打死妳」。

  ──這樣子的可怕威脅。

  娜可被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趕緊舉起了雙手,有些結巴的否認道:「我、我倒是有印象,可是真的要說的話,兩個人看起來也只有輪廓相似而已……我也不知道尤可為什麼會知道。」

  這下子,問題又回來了──尤可到底為什麼會認為,眼前的卡拉和十年前的最強冒險者,會是同一個人呢?

  在場的另外四人都把目光放在尤可身上,這似乎極大的滿足了這孩子渺小的虛榮心,得意洋洋的哼哼著道:「那當然是因為尤可比娜可聰明啊!尤可是娜可的姊姊呢!」

  騙人的吧。

  卡拉和托利絲看著挺起胸膛的尤可,感受著她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那種傻氣,一齊露出了溫暖而關懷的眼神,就連娜可也忍不住露出了慈愛的目光。

  「哼哈哈哈……」

  在三人溫暖的眼光,以及亞塔特「再胡說八道就把妳按在牆上摩擦」的眼神中,她的笑聲慢慢小了下來,最後有些心虛的蹭了蹭亞塔特的肩膀,小聲地道歉道:「對不起,我只是想要體驗聰明人的感覺一下而已。」

  「沒關係,現在好好解釋就好。」亞塔特摸了摸她的頭,一臉平靜的回答,看上去就像是在幫犯錯的小動物順毛一樣。

  「诶嘿嘿~」

  她傻笑了一下,然後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也不是很特別的事情的說……因為卡拉大叔當年幫助過我們,而且人很有趣,所以順便記下來了的說!」

  「妳到底是怎麼記下來的……」娜可咬著指尖,有點不甘心的說:「引以為豪的智商居然在這裡敗給笨蛋姐姐……」

  「骨頭喔,人類的骨頭是很難產生變化的!順帶一提,就算骨頭變化了還有其他辨認方法!辨認難度和好感度成正比!」

  尤可難得找到了可以壓制聰明的妹妹的東西,開心的挺起了胸口:「像亞塔哥,有關亞塔哥的事情我全部都不會忘記喔!化成灰我都能認出來喔!」

  「聽起來跟認仇人一樣啊……算了,總之現在姑且是找到線索了。」

  亞塔特叩叩的敲了兩下桌子,望向娜可,直截的問道:「娜可,我這邊知道的知識妳也都知道,有什麼能幫上他們的嗎……以目前的情報來看的話。」

  「有。」娜可直言不諱的說:「卡拉先生,我們不知道你實際失憶的原因與狀況,因此,等一下當我在敘述的時候,如果有什麼身體不適的狀況請務必要說出來。」

  終於到了解開記憶謎團的時刻,哪怕多年以來的無用功讓他幾乎不抱希望,不過他始終還是屏住了氣息,專注而緩慢的點了點頭,沉聲道:「好。」

  托利絲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焦慮,娜可看了她一眼,等待了片刻就搖了搖頭,開始將有關於「卡拉‧特勒希爾法」的情報娓娓道來。

  ……

  「首先,是有關於這個男人── 十年前的最強冒險者,『卡拉‧特勒希爾法』的過往,由於我們曾經可以說是被其庇護,因此多年之後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也有特意探聽過……只不過,消息被掩埋了,手法很巧妙,我也一度被騙過。」

  「先從他最開始的事情說起吧,卡拉在當時十分有名,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從十二歲就討伐了高難度任務,十五歲就升格為最高階冒險者,協會給予他的稱號是──『黑銀的刃龍戟』。」

  從一開始,娜可就直接說出了這個男人最大的成就。

  孤身一人弒殺了肆虐大地的魔龍,完成了可謂是英雄的偉業。

  當時被定名為「絕硬之黑鋼龍」的魔物,外號之下堆疊的是無數冒險者的死屍,無法被傷害的可怕軀體、至強的肉體力量以及遠遠凌駕於人類之上的搏殺本能,牠的名諱本身就是一種絕望的具現化。

  戰勝了「絕望」,將絕硬之龍徹底擊潰的男人,「卡拉‧特勒希爾法」就是切切實實的英雄之人。

  「黑銀」是魔龍身上的色彩,也是跨越絕望之人所擁有的驕傲,而擊碎了堅硬鱗甲與肉體的長戟,以及刺穿了其心臟,確實給予了絕望死亡的短刃,就是他所獲得的稱號。

  黑銀的刃龍戟,屠殺惡龍的英雄。

  時隔多年,他仍舊是最強的英雄,也同樣不負這無敵的盛名,在世界各地奔波,跨越各式各樣的疆界殲滅了許多魔物,幾乎不曾停息。

  而八年前……娜可所能打聽到的,卡拉執行的最後一個任務,只有一個名稱,除此以外,全無線索。

  「那個任務,是冒險者公會史上最困難的任務,你們也知道公會的難度等級制吧?」

  從最低的「灰痕」,到最困難的「紙繪」……人命脆薄如同紙張的最高難度,一旦被提升到了這個高度,毫無例外都是奠基在無數死者之上的。

  「當時,卡拉十五歲時的黑鋼龍事件,是一張『紙繪』。」娜可微微瞇起眼睛,豎起食指,隨後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指重新握拳,向他們問道:「但是那個任務,那個名為『絕望巢』的任務,是──」

  她攤開了雙手。

  ──是,十張「紙繪」。

  「如同它的名字一樣,是『絕望』呢。」娜可冷靜的說:「我特意去調查了當時的情況,雖然任務本身的資料被銷毀,但是其他資訊卻不能動太大的手腳……」

  動用了學者的權力,以及許多暗地裡的管道之後,得到的資訊是這樣子的。

  「以往協會,出現紙繪的每年死亡人數大約是一千多人吧,那一年直接翻了五倍。」

  「嘖,先不提妳們什麼時候做的調查……五倍,居然沒有人發現嗎──!?」

  「這可是協會的年死亡人數,開什麼玩笑,居然沒人注意?」亞塔特坐在旁邊,臉色陰沉的抿起嘴唇:「協會的死亡率本來大多就建立在新人上,紙繪時則會死更多的熟練者……這不可能壓下來!」

  「事實就是,被壓下來了。」

  坐在對面的托利絲忽然嘆了一口氣,眼神銳利的說:「我……姑且也是在協會工作過,那一年的事件,我剛好待在海外做研究,因此逃過一劫。」

  「但是,當我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不見了……『黑銀刃龍戟』也好、『八風大鐵』也好,我再也沒有見過當年叱吒風雲的那幾個傢伙──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被拉拔上來、一無所知的新人,但是,整個協會都保持著沉默。」

  娜可也點了點頭,接著說:「沒錯,十張『紙繪』的確是極高難度,但也是因此才會被隱瞞……除了極為著名、無法掩蓋的事件以外,大部分的『紙繪』其實都是被要求保密的。」

  對於紙繪級別的保密,最初的原因其實是為了不要引發混亂。

  紙繪級的任務可不只有黑鋼龍那種純粹的破壞,詛咒、祕寶、禍及國家級別的災厄和封印也是常有之事,所有能接觸、以及被徵召的冒險者都是被嚴令保密的。

  而紙面上留下來的資料,只會是許多迂迴而報酬高、或低的不合理的紀錄,那都是之後私下發給獎賞的痕跡,也是為防萬一最快封口的方法。

  能夠真正看見紙繪級內容的,也只有上位的冒險者隊伍,以及地位崇高、負責評估的學士而已。

  「換言之,雖然資料十分詭異,但是協會依舊可以用『當年死亡率比較高』來搪塞……即使我們所有人都知道有問題。」

  青藍色的頭髮有些喪氣地垂了下來,娜可看上去有些自嘲的說著:「後來也很簡單,消息被蓋過去了,輿論是一種很好引導的東西,除了有明確走向的人,大多數都會被潮流欺騙。」

  也就是,五千冒險者老手的死亡,被輕描淡寫的揭過去了。

  ……

  場面稍微沉默了一會兒,娜可又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手,看著卡拉和托利絲說道:「好了,簡而言之,卡拉‧特勒希爾法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就到此為止,包括其他和他同一時代的人物,幾乎全部消失了。」

  「接下來……當年的事情也沒什麼好說的,就跟尤可總結的一樣,我們用你來表演了一個魔術,你是一個心腸很好的人,還給了我們你的個人證明,幫了我們不少。」

  雖然幾年之後就沒有用了,我們也沒有再用上的機會了。她補了一句。

  因為頗有種鳥盡弓藏的感覺,雖然沒有身為「卡拉‧特勒希爾法」的實感,但是頹廢的男人臉上還是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突然,尤可一臉疑惑的自言自語了起來:「诶,對了,話說那個石塊現在在哪裡來著?」

  啪!

  娜可重重的一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眼神灰暗。

  亞塔特痛苦的閉起眼睛,呻吟似的說道:「尤可,雖然我知道妳比較笨,但是妳去年不是才說著『這是給我的生日禮物』塞到我身上嗎……」

  「诶?」

  尤可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青年從懷中扯出一個穿了線綁著的銀色鉻片,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我每天都帶在身上呢。

  「诶!?可是?啊咧咧……?」

  尤可看上去迷迷糊糊的,一臉疑惑,看上去很是遲疑的咬著手指:「我那個時候不是……?記不清了……啊咧咧?」

  已經對於尤可的記憶力不抱希望了,亞塔特推開椅子,站起身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打算結束這次的談話。

  「好吧,天色也暗了,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正確的,但是我們建議你們可以往這一方面去找找線索……」

  他望向窗外,天色有些開始變暗了,街上裝置的魔術燈台也快到了點亮的時間。

  托利絲和卡拉也注意到外面的時間,同樣起身,向亞塔特鞠躬致意。

  「很感謝你今天幫我找到的線索……卡拉‧特勒希爾法嗎,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是的確有一種異樣的熟悉感,我們回去會試著找看看的。」卡拉伸手與亞塔特握手表達感謝:「等到我想起記憶之後,會再回來向你道謝的。」

  「不客氣,近期就打算離開這地方了嗎?」他輕輕握了握手,放開問道:「如果不介意花費和路程的話,可以來我們家的店消費的。」

  「啊哈哈……真是可惜,是明天早上的船呢。」

  最後,在這個頹廢男人的笑聲當中,托利絲無奈地笑著,向著三人點了點頭,拉著這個笑聲難聽的傢伙離開了這家店。

  目送兩人離開的背影,娜可的眼中多少有著一點羨慕。

  尤可卻沒有那麼多煩惱,扯了扯亞塔特的衣服:「吶吶,晚餐晚餐!」

  家養寵物固執討食中。

  「剛剛不是才吃過……算了,妳也不會聽吧。」亞塔特用力的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看向有些恍神的娜可:「娜可,帶著尤可去買點東西吃吧,我要先去圖書館跟館長回報今天的事情。」

  「嗯!?啊啊,我知道了,交給我吧。」

  看到娜可突然回過神,緊張的答應了下來,雖然有點擔心她的精神狀況,不過基於對她的信任,亞塔特還是點了點頭,放心的離開了。

  ……凝視著亞塔特沉默的背影,娜可少見的露出明顯的情緒波動,有些憂鬱的看著傻呼呼的尤可。

  「如果尤可是我的女兒的話,剛才就像是夫妻之間的對話呢。」

  「哈诶?」

  「……不,沒什麼,其實這是一樣的嘛。」

  「娜可又在說奇怪的話了……晚餐!晚餐!」

  「乖乖等著!」

  一隻手按下飢餓的尤可,娜可把整間店收拾乾淨,然後關店,往販賣食物的商店街走過去。

  跟亞塔特走的路線,是反方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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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今天也是,絕讚自嗨中。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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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尤菲斯将标题更改为【吐槽也好】天壤之別、3-4

  5

 

  仔細思考一下……剛才的對話當中,出現了不少難以忽略的信息。

  亞塔特走在前往圖書館的路上,暗暗的思考著。

  第一點……

  卡拉‧特勒希爾法是一個英雄,而且奔波在具有危險和災厄的地方──「幾乎沒有停息過」。

  那麼,能夠在十年前遇到他,就代表這個港口在十年前是有著紙繪級別的隱藏危機的……等一下,順便去找館長要看看資料吧,如果是館長那種等級的行政人員的話,應該是被允許收藏那種資訊的。

  再怎麼說也是這一塊地方的高級主管,雖然沒怎麼管事,但那種資料還是會送到他面前的吧。

  然後,是第二點。

  「托利絲‧奧茲瓦爾德」似乎,實際上是「不願意」讓卡拉想起關於自己的回憶的。

  走在逐漸狹窄的路上,開始點亮的魔術燈光在地面上映照出一閃一滅的影子,亞塔特的腳步踩在地面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的眼睛微微瞇起,大腦中的神經開始加速運轉,從記憶深處拉出那些具有疑點的對話。

 

  ……

 

  「有。」娜可直言不諱的說:「卡拉先生,我們不知道你實際失憶的原因與狀況,因此,等一下當我在敘述的時候,如果有什麼身體不適的狀況請務必要說出來。」

  終於到了解開記憶謎團的時刻,哪怕多年以來的無用功讓他幾乎不抱希望,不過他始終還是屏住了氣息,專注而緩慢的點了點頭,沉聲道:「好。」

  托利絲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焦慮,娜可看了她一眼,等待了片刻就搖了搖頭,開始將有關於「卡拉‧特勒希爾法」的情報娓娓道來。

 

  ──那時的焦慮、以及……

 

  「事實就是,被壓下來了。」

  坐在對面的托利絲忽然嘆了一口氣,眼神銳利的說:「我……姑且也是在協會工作過,那一年的事件,我剛好待在海外做研究,因此逃過一劫。」

  「但是,當我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不見了……『黑銀刃龍戟』也好、『八風大鐵』也好,我再也沒有見過當年叱吒風雲的那幾個傢伙──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被拉拔上來、一無所知的新人,但是,整個協會都保持著沉默。」

 

  ……

 

  「就是這個──!」

  他停下腳步,無意識微微睜大了眼睛,輕聲喊了出來,但隨後即意識到自己還在外面,立刻保持安靜,看了看無人的四周,繼續回復走路的行動,同時一邊想著。

  ──「我再也沒有見過當年叱吒風雲的那幾個傢伙」這一句話,用詞出現了破綻……「再也沒有」?

  換言之,就是曾經見過了。

  而且她之前也說過,「姑且也是在協會工作過」,而且「當她回來的時候,發現不對勁,但是整個協會保持沉默」。

  如果她是一個單純的學者,就不可能發生這種情形,協會不會「雇用」學者,以他們與學者之間的默契,只會說是「拜訪」、「探討」。

  而學者如果不是受到邀請,基本上是絕難主動獲得這種任務的資料,那怕去問,也只會被否認。

  ──雖然我不知道娜可的做法,但是想來是用上了見不得人的方法,才會說是「一度被騙過去」吧。

  以她的驕傲,只要還有迴轉的餘地,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認輸的。

  所以……在「學者」這個身分以外,可以讓托利絲接觸到紙繪級資料、並且深入了解、使她不會和協會中其他人一樣,被糊弄過去的身分是什麼呢?

  那大概是,上位冒險者隊伍的……後勤之一吧。

  因為歸屬在上位冒險者的隊伍,所以可以接觸到任務內容,也因為是後勤,所以沒有牽扯進當年的事件。

  這樣子,就可以解釋清楚了。

  回到最開始的疑點,她為什麼不願意讓卡拉回復記憶呢?

  如果推斷正確的話,作為後勤之一的她一定可以認出卡拉,同時,以她的智慧,很容易就能得出「協會中有人掩蓋事實」與「卡拉被發現會有危險」這兩件事。

  開玩笑,協會中最強的數人全部戰死在一個任務?

  常理來說,哪怕他們再怎麼不願意,中下位冒險者就算是堆屍體也得逼著這些人回去……他們代表的是更多災難解救的希望,而以他們的實力,也不可能全軍覆沒、一個也逃不出來。

  當托利絲得知一切情報被封鎖,上位冒險者全部消失的事情時,這就相當於是直接透漏出了「敵人在協會中」這件事。

  因此,不能讓卡拉被發現。

  本來在協會以前找到卡拉就已經足夠的幸運,更不用提卡拉的面貌跟以前相比產生了不少改變。

  在失憶的前提下,這是最保險的,可以讓卡拉毫無破綻的扮演一個「跟卡拉相似的人」的方法。

  ……最主要,大概還是怕回憶起來之後,行為舉止露出破綻,或是忍不住氣直接殺了回去吧,畢竟一定是被捲進陰謀或背叛才會全軍覆沒的,更別提同代的許多人直接被害的消失了。

  再來,是第三點……

  尤可到底怎麼了?

  亞塔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衣服的裡側有著深淵構成的內袋,石片就放在裡面,為了不管穿著什麼都帶著它,同時也作為練習,他從去年以來都是這麼做的。

  但是,連這件事都是尤可建議我的……她現在卻忘記這件事情?

  我……相信著尤可。

  所以,這件事情當中一定有著現在無法解決的邏輯錯誤──只能先記下來,等待更新的情報了。

  「大概……就是這麼回事了吧。」他喃喃自語著,停下了腳步。

  已經走進了圖書館裏面,時間雖然不早了,但是對於魔法師們來說還稱不上晚,因此還是可以見到許多身影坐在樓層之間專心讀書。

  按照原定的計畫,亞塔特要在底下繼續值班,同時等待館長來巡館,跟他提一下壞掉的大門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館長到底幾點才會來就是個未知數了。

  「希望不要太晚,我還想跟娜可、尤可一起吃飯呢……」

  打定主意,只要報告完就動用特權提前閉館的青年坐回櫃台,身體自然的靠在椅子上,慣例性的練習起深淵的操作。

  「……真不想工作。」

  偶爾,傳出一點點細微的碎碎念。

 

────────────────────────────────────

  雖然都有腹案了,但是打出來就會變得奇怪

  不過,無論如何也要堅持打完,只要成功了,我就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這可能會變成我打過最多的量呢(X

 

  是說,這字數就不用在意了,反正上一篇很多

  每天努力2000字吧,在身邊有手機的情況下這真是一件困難的事

,由尤菲斯修改
注释
铃Beru 铃Beru 45.00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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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尤菲斯将标题更改为【吐槽也好】天壤之別、3-5
3 小时前, 铃Beru 说道:

为勤劳的尤酱献上掌声(呱唧呱唧

现在是幕后的大阴谋慢慢显露的阶段呢,那个大事件是什么呢……

说起来真的有那种可以掩盖数千人死亡的组织么……还都蛮有名气的人

不,完全不勤勞

沉迷於爐石無法自拔,而且自己還很弱(

維持更新怕是都有問題

 

至於鈴提的......掩蓋死亡的問題

應該這麼說

冒險者協會正常年間死亡人數是A,紙繪級出現是B,絕望巢事件是C

但是,除了重大到無法隱藏的紙繪級,例如黑鋼龍事件已經危害一方了,否則任務情報都是隱藏起來,不為外人所知的

而接下有關紙繪級任務的,不是通過保密,就是不知情接下了探索任務

因此,對於大部分的群眾來說,他們看到的死亡都是有理有據的,每個人都有出任務的痕跡

頂多他們也只能說,「今年出任務意外真多」

(因為往年也有突然爆增的死亡數

沒有可以質疑的空間,而輿論又沒得發展(有人壓制)

最後,再加上適當的補償,就可以把事情壓下來。

 

至於上位冒險者的行蹤為什麼沒有人注意......

舉例而言,一個大明星不是天天關注,一段時間沒有提,你就不知道他是誰了

最多,你也會忘記他最近在做什麼,找也找不到,大部分的人就會放棄

同時協會也推出了新的上位冒險者(明星),注意力就被分散了

對大部分人來說,誰來救不是重點,只要被救就好。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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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大街上,兩側都是熱鬧的攤販,娜可不放心的緊緊握住尤可的手,在人群之中走著。

  旁邊賣食物的攤販很多,尤可很有可能被某一個攤販的老闆用食物誘拐去當了看板娘……之前就發生過這樣的事。

  順帶一提,那一次雖然幫那家店吸引了更多客人,不過尤可做為報酬的餐費把多出往日的部分都吃掉了。

  正負相抵,留下來的……大概是老闆可以看著可愛的少女工作吧。

  簡直喪心病狂、世風日下!

  摸了摸自己跟尤可相似的臉龐,娜可內心微微的感到了悲傷──明明應該是同樣的硬件配置的,只是髮色跟身高不太一樣而已,為什麼她的人氣這麼高!

  憤憤想著的娜可,刻意的無視了自己緊張地把客人盯到離開的過去。

  「吃飯~!吃飯~!」

  尤可蹦蹦跳跳的在路上走著,還一邊哼著好聽但是給人一種幼稚感覺的小調,娜可都不想承認這傢伙是她的姐姐了。

  不過,這樣子的也才是尤可啊。

  她無奈地搖搖頭,稍微用力地扯了扯尤可,面無表情的把臉轉向一家小攤子。

  「走,去蹭飯。」

  「哇咿~!」

  在尤可的歡呼聲中,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去了那家小攤子。

  這家攤販的外型奇特,木頭製的車身上面安裝了不少鐵製配件,內部則是一個簡單的廚房,車是人力車的款式,停放下來的時候可以直接進行經營,離開時只要推著就可以輕鬆的轉移陣地。

  刻意做大的車簷前面垂掛著兩塊布簾,尤可迫不及待的拉開門簾,興沖沖的跑進不算寬敞的店內,開心的喊道:「普朗特大叔來一杯酒~」

  「喝酒對身體不好,不可以。」

  娜可從後面慢悠悠的走了進來,曲起食指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隨後面向這個攤販的老闆,面無表情的招了招手。

  「喲,來找你蹭飯了。」

  「兩個小妮子還是一樣歡樂啊,沉悶的聰明小鬼呢?」櫃台後面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哈哈大笑著擺了擺手:「算了,肯定是在忙其他事吧,也就那小鬼會拋下兩個可愛的女孩子去辦自己的事了,真是不知福!」

  娜可輕輕哼了一口氣,別開頭:「看在你幫我們說話的份上,今天會好好原價付帳的。」

  「啊哈哈哈哈哈──那就太好了,隨便點餐吧。」

  身材高大的金髮男人又笑了幾聲,旋即極為快速的應了這句話,就好像是在害怕娜可收回這一句話一樣。

  旁邊的尤可已經從櫃檯上自顧自的撈起幾串肉串開始吧唧吧唧的吃了起來,聽到娜可的話,立刻抬起頭來警惕地問:「诶?今天不能放開吃嗎!?」

  老闆雖然還在哈哈大笑著,但是笑聲突然變得有些顫抖和悲情,看來是勾起了不好的回憶。

  「看你這副樣子,還算是大前代的最強冒險者嗎。」娜可見狀,用小腳踢了一下櫃台底下的木板,面無表情的說:「錢不會少給你的,反正你這裡的肉串都是自己獵的吧,不是非常好吃又沒什麼名氣,至少我們可以幫你處理掉。」

  「嗚咕──!?」

  因為不能反駁「不好吃又沒有名氣」這句話,所以老闆捂住胸口,發出了痛苦的叫聲。

  老闆以前是退休下來養老的冒險者,前幾年由於剛到港口,人生地不熟,因此短暫的陷入過經濟危機,後來還是靠著亞塔特和娜可的幫助,才用多年磨練的野外烤肉技術辦了一個移動式烤肉攤。

  對,只有亞塔特和娜可,在那段時間中,尤可依舊是個可愛的吉祥物。

  順帶一提,其實老闆調配醃料、調味粉的技術十分高超,只是港口都市想要進貨新鮮的肉類……很貴,再加上這個中年男人基本不留太多儲蓄,每天看著錢包裡有著幾枚銀幣就想喝酒,所以總是自己去戶外打獵。

  娜可一口咬下了手中的肉串,慢條斯理的咀嚼了起來,而旁邊的尤可已經嘎吱嘎吱的嚼起第六串肉串,前面還擺著一盤不認識的肉品部位、以及一杯淡白色的冰涼飲料。

  稀少的肉汁混著調味粉與醬汁變得美味,沖淡了肉類本身奇怪的風味,再加上對肉質本身適當的切割與燒烤,讓本應難以入口的獸肉變成味道良好的食物。

  說真的,如果不是因為原料口感過於差勁,光是這一手廚技就可以吸引大量客人,那怕是現在這個狀態,恐怕也是會有固定客人的,再者,魔物肉料理有些對身體也是很有幫助的。

  至於,為什麼現在會這麼冷清呢……

  「啊,對了,大叔,今天的烤肉跟之前又不一樣了呢」尤可一邊嘎嘰嘎嘰的咬著肉,一邊含糊不清的用另一隻手叉起一塊大塊的……感覺像是一顆臟器的烤肉塊。

  老闆精神一振,哈哈大笑了起來:「喔!小尤可就是有眼光吶!」

  「我今天早上跑去了一百公里以外的地方,砍死了這隻『猛炎爆毒蝦』,這隻蝦子可跟普通的蝦子不一樣,身體充滿毒素,而且體型極大,戰鬥力很強,在地面上爬行的速度大約時速幾十公里吧!」

  他用力的拍了拍背後牆上掛著的巨大重劍,一臉感慨的說。

  「大概是從外海溺水上來的,否則這麼一隻怪物要是出現在人類聚集地,大概離紙繪級的邊只會差上一點了──但是大叔我是誰!我可是當年最厲害的冒險者,這隻蝦子算個球,我一劍就砍死牠了!」

  「我、我!我知道!是不是那個『魔氣斬落』!」

  尤可嘴巴塞滿了食物,含糊不清的舉手搶答了一個沒有人問的問題,老闆一臉很開心被搭話的樣子,傻樂呵的擺了擺手,驕傲的說:「嘿,那招我只送給紙繪級的敵人,一隻蝦子而已,用『順劈』一刀就能砍死了。」

  炫耀完自己的戰績之後,他很自覺的送上一盤食物給尤可,然後興致勃勃的介紹起來:「妳看看那塊肉,那是這隻蝦子的尾鰭肉,因為要在陸地上戰鬥、維持平衡,所以那個部位不但是最結實的,而且還充滿毒素,必要時會噴毒!」

  「當然,我大致上清過毒素了啦,大致上。」

  像是怕尤可害怕一樣,老闆又追加了一句。

  看著尤可一邊呆萌的點著頭,一邊開心的高速吃肉,娜可的胃就一陣陣發疼……一部分是看著尤可的進食方式就感到難受,另一方面,是因為心理上的因素。

  老闆,你獵到肉就算了,不要整天跟顧客說明肉品來源和特性啊……聽到有毒而且是超強怪物上的肉就感覺害怕啊,雖然知道處理的很好但是心裡還是會不舒服啊。

  所以這就是這家店人氣不旺的緣故。

,由rpgji32k794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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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整家移動燒烤攤籠罩在和樂融融的氣氛裡,老闆正在繪聲繪影的跟尤可講解自己的戰鬥史,而娜可則是淡定的慢慢吃著自己的烤串,安靜聽著兩個人的對話。

  「對了,,上次那件事情,我還沒跟老闆道謝呢。」

  突然,娜可像是想起了什麼,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老闆摸了摸後腦杓,一臉迷惑地說:「哈?沒什麼要道謝的事情吧?不如說應該是我跟你們道謝啊?」

  「卡拉‧特勒希爾法的情報啊,拜託你幫我們用人脈打聽絕望巢的那次。」娜可提醒了一下,又接著說:「這次遇到本人了,當初以為沒什麼用的情報也派上用場──他失憶了。」

  「喔,那次啊,沒事,反正結果不怎麼好,幸好我退休的快,不然大概也得像卡拉小子一樣……等等,遇到本人──!?」

  老闆擺手的動作戛然而止,表情一肅,彷彿當年那個大前代的冒險者之王再次歸來,沉聲的問道:「你見到卡拉了?他現在在哪裡?」

  「現在的話,應該是在某個我不知道的旅館裡住宿吧,也有可能在街上散步……不過他明天就要離開了,怎麼了嗎?」

  聽到娜可說的話,老闆忽然一滯,無力的放下手,聲音苦悶的說:「啊……不,沒事,現在的他,失憶了嗎……那麼就這麼讓他們離開吧,我只是……有一點懷念而已。」

  卡拉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是最強的冒險者,哪怕是單槍匹馬斬下黑鋼之龍,那也是有著諸多的助力在背後才能做到的。

  強韌而堅硬的武器、足以與龍搏殺的武藝、阻絕高熱與炎毒的裝備、回復體力並增幅能力的藥物。

  其中,老闆──比卡拉更加久遠的前任上位冒險者,正是從零開始,教導卡拉戰鬥技巧的男人。

  換言之,他是卡拉的師傅。

  多年沒有見到卡拉,他一直信任著他而沒有刻意打聽消息,如果不是娜可提起,甚至不知道到卡拉銷聲匿跡的現況,然而動用關係以後,最終查到的卻是徒弟的噩耗,這讓他一度消沉了好一陣子。

  「這樣也好,失憶了就可以忘記很多該死的事情了。」

  他一邊喃喃的說著,一邊彎下腰來,用力的掀開櫃台下的酒窖,拿出了一大瓶酒,重重的放上桌子,看上去有些悶悶不樂地說:「娜可小鬼,陪我喝點東西,不用喝酒,想點什麼就叫……該死的,心情都差了,這頓我請。」

  「雖然我不介意用你的錢吃你的東西……但是,看來你有新的客人了。」

  「什麼新的客人……今天店打烊了!不開了!老闆心情不好啊!」

  聽著老闆煩躁的聲音,娜可無奈的聳了聳肩,看向一絲不動的門簾,眼神中流露出難以言喻的空靈,低聲的說道:「真是遺憾,這些客人似乎不怎麼打算聽你的。」

  「呼嚇──!」

  尤可停止了吃肉的動作,叼著一隻烤串就蹦了起來,跳到桌上弓起身子,像隻炸毛的貓咪從嘴巴裡發出了威脅的叫聲。

  通過天賦的感知,尤可跟娜可都感覺到了外面「客人」的恐怖之處。

  沙──!

  門簾忽然被粗暴的撕開,身上流淌著岩漿的怪物張開嘴巴發出無聲的嘶吼,一步一步緩慢的走過來。

  「我覺得我以前的生物學都學到poi身上了。」娜可看著怪物,臉色微微的變差了一點,退了一步:「切,道具都沒帶在身上,等一下先帶我回家拿一趟東西。」

  娜可這樣吐槽不是沒有道理的。

  雖說流淌著岩漿,但這些怪物不是岩石一樣的身體,而是以類人形的姿態存在。

  身上完全由扭曲的肉塊所組成,組織流出的奇怪液體和空洞五官流出的熾熱岩漿混在一起卻沒有蒸發,岩漿流在肉塊上面也沒有發生灼傷。

  如果不是那種令人作嘔的混合物滴到地上會灼燒出黑色的小洞,身體也感覺的到熱度,她寧願相信這只是一個沒學過生物也沒有常識的傻子做的夢。

  「哦?看來是那種可愛的客人啊──早說嘛。」

  老闆一看,心情突然變得好了許多,臉上不知不覺咧開了嗜血的笑容,反手抓起身後的巨劍就翻出了櫃檯,一隻手輕鬆的將巨劍揮向一旁,帶起一陣強大的風浪。

  紊亂的氣流瞬間斬碎了屋內灼熱的空氣,扭曲的氣壓互相疊加著,最後向著門口爆破而出,強烈的亂流將屋內破碎的雜物與毒氣一衝而散,讓娜可和尤可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咕喔喔喔喔喔!!」

  怪物被風壓向後推動了一段距離,從無法看出情緒的頭部孔洞發出了刺耳的吼叫聲,突然暴起衝向老闆的方向,肉質的手指在短短的時間內拉長、變得尖銳而硬質,看上去十分危險。

  「向我──向著最強冒險者的我挑釁嗎……怪物,你的愚蠢值得稱讚。」

  口中喃喃的說著,他久違認真的握緊了劍柄。

  「但是,沒有意義!」

  暗灰色的遲鈍劍鋒似乎斬不下任何事物,但是熟悉這個男人的人都知道──真正可以將敵人一刀兩斷的不是武器,而是這個男人的存在本身。

  這似乎不會是最後一個,那麼……就要全力以赴,將「獵物」打倒了。

  老闆的眼睛微微瞇起,手腕神速的閃動了一下,整把巨劍的劍身便在無數次的揮擊中變得模糊不清。

  嚓。

  「餘興……『滿盛』。」

  乾淨的劍鋒垂落到地上,他緩緩的說著。

  隨後,一瞬之間,怪物變成了散落一地的「花朵」。

  在極短的剎那之間,被笨重遲鈍的大劍,均勻的斬成一百零八段,同時血肉又被無數的斬擊雕刻成一百零八種不同的花朵,最後全部落在鮮血鋪成的地毯上。

  這是只有「最強者」有資格使用的表演技術,也是只有「最強者」才會使用的熱身方式。

  老闆直起身體,昔日放蕩不羈的笑容已經回到了他臉上。

  「走了,入侵到這裡就不是一般的問題,港口裡一定還有更多怪物……」他回過頭,注視著兩人的眼中一掃昔日的懶散和溫和,煥發著如同刀劍一般、強韌而銳利的意志:「妳們要回家一趟吧?應該還會去跟亞塔特會和……尤可,娜可的安全交給妳了,這種怪物對妳不會有太大問題──只要妳別留手。」

  現在,站在這裡的不是提早退休的強者,而是歷代中也足以列入至強者的,最上位冒險者!

  尤可也嚴肅的吃掉手中的最後一串烤串,把竹籤丟到地上,認真的從桌上跳下來:「呼姆!交給尤可!炎爆術正在蠢蠢欲動的說!」

  「我去城裡其他地方救人、壓制戰況……還有,它們抗火,用水或冰。」

  「沒問題!冰爆術和水爆術正在待機!老闆,居民就交給你了!」

  「啊……交給我吧!」老闆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戰意盎然的表情:「我可是托雷‧巴列爾啊!」

  ……

  看著尤可認真的握著小拳頭,信心滿滿的舉起雙手,再注視著老闆提著巨劍飛奔而去的背影,娜可放下懷裡握著的兩塊木片,若無其事的跟尤可說:「既然暫時沒事了,就先回家一趟吧,先把我的施法道具帶在身上,再去找亞塔特,以他的能力,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事。」

  「哦!」尤可元氣滿滿的喊了一聲,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娜可,不是暫時沒事喔!」

  「哈?」

  「外面大概有好幾隻怪物從托雷大叔離開的反方向圍過來的說!」

  「……妳打得贏嗎?」

  「哼哼,打不贏!」

  「唉……」

  娜可不禁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抓住了尤可的衣領。

  「那還不快點跑!」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

  「哇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尤可脫線的笑聲當中,兩人在怪物的追殺下急速撤退。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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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周后...

  8

 

  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亞塔特坐在圖書館的前台,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髮。

  溫度變得熱了起來,明明我是坐在圖書館裡……冷氣的溫度沒有問題啊。

  而且館長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出現?

  身為最高管理人的他,應該每天都會過來一趟才對……再說,雖然這幾天沒有關注,但是仔細一想,館長似乎也都沒有來。

  不……

  不對,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那一定是我還沒有考慮到的……該死,是什麼!

  亞塔特獨自一人坐在櫃台內,默默的閉上了眼睛,意識中的自我彷彿獨處在空無一人的世界中,深入的思考將他對自己的位置放逐到無意義的地方。

  尤可的話、卡拉的定位、還有托利絲的行為……這一定有著我沒有想清的地方,必須得到更多資訊,沒辦法了,只好直接過去……等待……不對,要尋找……

  視野忽然模糊了一陣,大腦暈暈眩眩的,好像忘記了什麼……不,不是忘記,是【不用在意】。

  ──這麼說起來,館長已經好幾天沒有來了,我為什麼沒有──【這個也是不需要在意的事情】。

  等等,這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我的大腦【沒有任何問題】。

  一陣一陣、突然襲來的錯亂感來回的阻斷亞塔特的思考,他的眼神越來越空洞,眼中似乎有什麼詭異而扭曲的濃霧正在緩緩瀰漫而出,向著他最深層的心靈,準備徹底修改掉他的記憶。

  篡改意志的迷霧逐漸覆蓋了他的瞳孔。

  「我……剛剛……」

  最後,青年的雙眼已經完全的失去了神采,空洞而混濁。

  他有些迷惘的抬起頭,左手按到了自己的眼睛上。

  然後──

  「一直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原來是在這裏啊。」

  他低聲的說道。

  「抓到你了,垃圾。」

  狂亂暴烈的深淵之力猛然捲起,眼中濃厚的迷霧瞬間破碎開來,像是棉花糖被一片片撕裂的、在更加混沌的無底黑暗中,毫無還手之力的被捲入吞噬。

  身體重新變成半人半深淵的姿態,他緩緩放下自己的手,深淵化的眼球就像是點綴著腥紅的夜空,緩緩旋轉著扭曲的力量,語氣冰冷異常,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的記憶……不,現在看來,所有人的記憶都有被隱隱約約影響過了嗎──混帳傢伙!」

  隨著迷霧的消散,真相也稍稍被亞塔特所捕捉了。

  在亞塔特沒有動用深淵,針對性的毀滅掉這股詭異力量以前,他甚至無法察覺到異樣,如果不是這次感覺到的錯位感太過嚴重,他也大概還在被蒙蔽著吧。

  這股力量,不管是從哪裡來的,都勢必與館長的關聯極大……現在不是管工作的時候了,必須馬上過去館長室的位置檢查!

  ──但是,外面突然傳來了異樣的響動!

  「咕……咕喔喔……」

  「……有什麼東西在外面嗎!」

  那聲音聽起來十分可怕,無論如何也不會覺得是人類所發出的聲音。亞塔特反應極快,警覺的看向大門,慢慢的走向門口,同時身體暗暗緊繃起來,防範著可能到來的襲擊。

  牆壁外面傳來「咚、咚」的響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用力的衝撞著牆壁。

  「衛兵跟軍隊呢……麻煩啊,居然在這種時候鬧失蹤──」

  或者是說,因為是這種時候,所以才失蹤呢?

  亞塔特笑了起來,森冷冷的咧開嘴,擇人愈噬的表情散發著一種陰暗的感覺。

  ──碰!

  忽然一聲巨響,旁邊的牆壁被猛然敲開,從一點一點慢慢變大的洞口中,可以看見一隻模樣可怕的類人型怪物站在外面,臉上對應著人類五官的空洞都緩緩流出著亮橘色黏稠的灼熱液體。

  「咕喔……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怪物發出了可怕的嚎叫聲,雙手用力往後舉起,用力的敲碎了牆壁。

  亞塔特眉頭微微一皺,厭惡的側開身子,舉起手臂,將手掌豎直,直直的對向怪物的方向。

  「無聊的怪物……『現實』!」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紅黑色的影子猛然暴衝而出,向著被瞄準好的敵人,爭先恐後的纏繞住了對方。

  這些影子都是深淵所化作的實體,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無論是什麼程度的敵人,被「現實」進行了「腐化」之後,全部都會變成毫無能力的怪物才對。

  「咕……咕喔……」

  「結束了,現在就去探查館長室吧。」

  怪物的動作停止了下來,口中發出了含糊不清的叫聲,身體四肢緩緩的垂下,看上去就像是陷入了無法行動的待機狀態一樣。

  但是──這樣子的情況,才是最為可疑的!

  已經背過身、正打算抬起腳步的亞塔特忽然停下動作,一陣難以言喻的預感促使著他回頭望向怪物,卻看見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不對……居然、沒有變成純粹的肉塊怪物嗎!?」

  「……嗚……呃啊啊……」

  古怪的聲音從怪物身體裡面發出,聽上去就像是嬰兒尖細的哭鳴聲,但是又讓人感覺到那只是另一個、更加可怕的怪物的「胎動」。

  「咕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要來了!」

  亞塔特的瞳孔一縮,稍微退後了幾步,抬頭往樓上看去。

  先前待在樓上認真讀書的魔法師們大多都還沒有離開,沒有特意去維護隔音結界的情況下,他們都被亞塔特和怪物的動靜驚擾到,一個接著一個的探出頭,甚至還有人看見了怪物,打算下來幫忙。

  他的視線迅速的轉回怪物身上,死死的盯著它的動作,同時對著那些魔法師大喊:「現在有危險,先不要輕舉妄動,跟身邊的人確認一下魔法實力,我需要實力最強的三位魔法師幫我測試敵人的抗性──對方絕對不只這麼一個!」

  樓上的魔法師們也不愧於自己大量的學識,雖然有些人的神情焦躁不安,但是大多數人還是保持著冷靜平淡的樣子跟身旁的人互相確認,很快的下來了三位魔法師。

  或許並非巧合,這三人,正是問題諮詢時,排在最前面的三個人。

  亞塔特沒有特地回頭確認,而是盯著身體不斷膨脹蠕動的怪物,嚴肅的問道:「火、水、冰、土、風,這幾個最常見的法術,都能夠施展吧。」

  「……您現在的身體就先不管了,這個問題的話──能。」

  最先開口的,是當初第一個排隊的矮小人物,聲音老邁而沉穩:「我雖然已經退下前線很多年,專注在魔法原理的研究上,但是戰鬥還是做得到的。」

  「我也可以,再怎麼說也是馬德路劇團的首席表演家啊。」第二個人,當初表現的很機靈的小鬍子中年男人也笑了笑,攤開手掌,讓紅藍黃三色的力量在手中緩緩轉動:「這種東西可是表演的基礎呢。」

  最後一個則是位有些膽怯的年輕女孩,雖然實力過關,但是似乎是一個學院派的施法者,抱著自己的木杖看上去有些不安。

  「沒問題嗎?」亞塔特直截了當的問道:「不行的話就先下去,未知的怪物面前不容許害怕與愚蠢左右性命。」

  「沒、沒問題的!」女孩用力的點了點頭,表情認真的說:「我只是個性比較膽小……近身施法的那種戰鬥場合也是經歷過的,這裡剩下的人裡,我是最優解!」

  「很好……那就上吧,我會抗住這怪物的攻擊,你們現在分配好法術屬性,到時候按照順序實驗敵人的抗性!」

  「沒問題。」

  從剛剛認下的三個隊友口中得到可靠的回答,亞塔特點了點頭,看著敵人喃喃自語:「剛才那個……應該是深淵在對方體內無法產生功用,也可能是被吸收了,先不論是怎麼做到的吧──只要不用深淵接觸你就可以了吧!」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肉體撕裂的聲音響起,四人親眼看著先前可怕的怪物像是褪殼一樣的向後倒去,從腹部鑽出一個更加猙獰而強大的魔物,但是重疊的慘叫與嘶吼,卻明確的指出那只是一個更加殘虐的「誕生機制」。

  以上一個魔物的身體為胚胎,轉化出更強大的,「另外一個」的魔物。

  然後,在這個剛剛才誕生出來的瞬間──

  「上!」

  亞塔特率先衝了出去,眼神微微一凝,體內的深淵一邊湧動著,口中無聲的誦唸了起來。

  擬似迴路‧厄比斯──!

  幾乎取代了血管、組織,乃至大部分人體必需器官的深淵之力在此刻興奮的暴動了起來,漆黑的左半身上面顯露出許久未見的血色紋路,而常人的半身則是以心臟為原點,同樣泛起了微微發光的力量迴路,被深沉的混亂之力所覆蓋。

  腳步重重的踏在地上,一抵、一踢,他的身影在剎那之間加速到極快的境界,飛奔而出。

  先試探要害──重拳!

  黯黑、血紅交雜的瞳孔微微閃動,伴隨著低沉的重喝聲,亞塔特的右手緊握成拳,狠狠的轟上了熔岩怪物的胸口──更準確的來說,是對應人類身體「心臟」的部位。

  轟的一聲,怪物身上隨時流淌著的熔岩被強烈的衝擊震飛,遠遠的四周飛散開來,但是怪物卻只是微微一頓,動作沒有任何不適的高舉起右手,如同鐵匠揮動錘子似的,用力的向著亞塔特的後背揮了下去。

  亞塔特可以清楚的看見,這個怪物的胸膛確確實實向後凹了進去,但是似乎沒有任何影響。

  隨著敵人攻擊的動作,亮橘色的岩漿也率先拳頭一步,以高達一千兩百度的破壞性高溫,灑落在亞塔特身上。

  相比於小時候陷身火海之時,更加可怕的炙熱與痛苦襲來,他卻緊緊咬著牙關,緩緩的吐出一口氣,體內的深淵像是齒輪轉動般互相牽引,高速的旋轉了起來,從體表迅速的將岩漿震開,同時填補了灼爛的肉體。

  ──呼!

  巨大的力量與快速的速度,在揮空的狀態下發出了令人心驚的破空聲,在攻擊將近的瞬間,調整了身體動作的亞塔特堪堪擦著岩漿從一旁閃過。

  「好……聽著,岩漿的溫度非常高,可以用風系吹開,不建議用火系,因為爆破可能會讓岩漿飛散開來,沾上就危險了,岩漿被冷卻以後會凝結成石頭,水系跟冰系注意使用,他的力量很強,遠距離打死他!」

  趁著閃避後敵人的僵直,亞塔特把自己觀察到的資訊告訴了身後的所有魔法師,隨後招手示意三個同伴來實驗效果。

  老法師心領神會,微微頷首,一隻手高舉木杖,另一隻手則是平穩的打出了三個手勢,隨後便朝著怪物施放了一個直線型的霜凍衝擊。

  「霜凍衝擊」對於法師來說不是太過高深的法術,至少在場的人大多都學過,但要像這個老法師一樣,在縮減施法過程的時候還能讓衝擊更快更強,就不是簡單的了。

  極凍的寒氣團覆蓋在雪白色的魔力光輝下,急速籠罩了怪物的身體,所有人都能看見怪物身上的亮橘色岩漿瞬間變得黯淡起來,然後化作了玄黑色的堅硬石塊。

  但是沒等大家高興多久,怪物的口中就發出了低沉的吼叫聲,頭顱上的孔洞持續流出更多的岩漿,很快的就融化了被冷卻的石塊。

  雖然延緩了對方的動作,但是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問題……就出在源源不絕的岩漿上面!

  「岩漿嗎……說起來,以那個頭顱的大小,到現在流出的岩漿也太多了一點,能夠流出這麼多的岩漿,一定是有魔法在運轉著吧──看來,核心就出現在頭部嗎。」

  亞塔特看著怪物身體緩慢的移動起來,似乎很不習慣身上剛融化的岩漿,自言自語的又補上了一句:「而且,身體素質雖然很強,但是只會在確立目標後使用……的樣子。」

  既然如此,那就速戰速決、直接確認就行了──

  重新將身體面向亞塔特的怪物身體微微一頓,遠超人類的力量再次爆發出來,雙臂張開如同野獸,以極為兇猛的姿態撲向青年,一動一靜之間的轉換反而讓人更難以看清它的動作。

  但是,那沒有意義。

  亞塔特眼中的時間開始放慢,被肆意塗改過的神經在此時發揮出了超越人類的功能,取代純粹而無力的化學電流,深淵再次躁動起來,從高高舉起的右手手臂邊緣凝固出了鋒刃的外型!

  一瞬融入到一瞬之間,寄宿深淵之人的動作,比怪物更加迅猛!

  ──斬!

  「咕……──咕啊啊啊啊啊啊!!」

  無鋒無刃的手臂在深淵之下變成最為凶暴的武器,猛撲而來的怪物被輕而易舉的切開肉體,僅僅是一個擦身,亞塔特就靈巧的、從怪物的右肩到左腰將它斜斜劈開,讓它的強韌的肉身被分割成了兩個不同的整體。

  啪噠的兩聲,岩漿怪物的上半身與下半身分別落在地上,下半身已經沒有了動靜,鮮血毫無顧忌的大量流出,很快變成了有些乾癟的肉塊。

  然而,上半身雖然也快速的乾癟下來,但是怪物的頭部卻依舊在瘋狂的大喊著,僅存的單手用力的捶著地板,敲起一片片飛散的碎石,看上去沒有將死的跡象,不過,只一會兒,乾癟的身體也無法支撐它敲打的動作了。

  「血液只是用來支撐身體、發揮力量的道具,但並不是致死的關鍵……」

  青年解除掉手上的深淵,同時甩掉了上面沾著的血液跟岩漿,一臉厭惡的看了一眼切下來的肉體斷面。

  沒有骨骼、沒有臟器,只有單純的肌肉與蘊含在裡面的血液而已。

  「果不其然,是定向改造出來的武器啊。」

  所謂的「定向改造」,就是以特定目標製作出來的生物,大部分都是為了戰鬥,所以這種生物幾乎無法自然誕生在世界上,設計手段粗糙,壽命短暫,存活的意義就只有殺戮……是畸形而可悲的生命。

  這個怪物已經算是用心製作了──只有一個要害,不破壞就不會死掉,可以不斷釋放出高溫的岩漿,雖然沒有血液就會使力量下降,但表層的纖維也足以抵擋大多數的攻擊。

  而且最重要的缺點是壽命短暫,從發育完全到死亡大概只有一整天,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大多數的生命力都轉化成魔力,用來製作岩漿了。但這對於使用者而言,除了成本算不上太大問題,至少比一出現就被破壞好。

  可以想像這種怪物以軍隊之數大量出現的話,那怕是十足的強者也得敗走吧,更不用提平民大概只能被屠殺了。

  一邊思考著,他再次凝聚深淵到手上,走到怪物身邊,蹲了下來。

  怪物此時還在狂叫著,開始試圖用手臂爬行,甩動頭部讓更多岩漿噴灑出去。

  「再加上最後一點吧,對於殺傷的慾望十分強烈。」亞塔特漠然的搖了搖頭,深淵在指尖變化出了尖銳而鋒利的手術刀:「還有,只能吸收普通的深淵,但是對於已經具備了物理性質的深淵不起反應,也不會對體表接觸到的厄比斯有所回應,看來是深入體內才會發作。」

  食指輕鬆的深入了怪物的頭顱,深淵也默契的一面散出、一面構築出具有推力的性質,從中間開始,完整的對稱剖開,並且推開了所有肉塊和岩漿,露出了一個繁複的、包藏在岩漿球裡面的立體魔法。

  「這大概就是核心了,打掉吧。」

  他往裡面灌了一點深淵進去,魔法陣就被大量的外來力量所擾動,啪的一下炸掉了,怪物的聲息也隨之消失。

  解決掉這個進化過的怪物之後,亞塔特站起來,看向圖書館內所有的法師,直言不諱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沒估錯的話,城裡應該到處都是這種怪物了,畢竟只有一隻的話相信衛兵一擁而上還是能解決的,但是既然出現在城內,那大概就淪陷的差不多了,不用想逃跑,沒有水手你們也離不開,不如去救人吧。」

  「這種怪物的核心弱點在頭部,裡面有個魔法陣,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行,把它給炸了,這怪物就會死掉,做不到也沒關係,把它的血放乾,怪物的行動能力就會下降很多……我不認為在場的諸位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到,那麼,請各自離開吧──知識與你們同在。」

  樓上的眾人都有些猶豫,他們剛才都看見了亞塔特與怪物之間的戰鬥,也懷疑自己是否能面對那種可怕的速度與攻擊,但是,正如同亞塔特所說的那樣,這個小港口裡面最能打的大概就只剩他們了,不去戰鬥的話,最後也只會被困在島上。

  就在一片猶豫和擔心的氣氛中,突然──

  「願知識與你同在,亞塔特先生。」

  一開始站出來的三人中,那個表現膽怯的女孩向前站出了一步,表情雖然有點畏縮,但是雙眼卻是堅定不移的望向亞塔特:「很感謝你今天的教導,還有剛才的指教……我,是魔法師!」

  用力的大喊出了這句話,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抱著自己的魔杖,從破碎的牆中衝出了外面。

  才衝出去沒有多久,眾人就聽見了外面傳來相似的怪物吼叫聲,伴隨著隱約可聞的詠唱與爆裂音,脆弱的法師與怪物之間的戰鬥迅速地展開。

  這是只有熟練的戰場法師才能介入的戰鬥,普通的施術者根本來不及在高強度的快速對決裡放出魔法。

  亞塔特看了看仍舊有些畏縮的魔法師們一眼,伸手觸碰大門,將模擬出木材與石料的深淵收回身體內,讓外面女孩正在拚命搏鬥的身姿,毫無保留的展現給他們看見。

  外面出現的可不只是一個,而是整整四個擅長近距離戰鬥的怪物,而且遠方隨時都會趕來更多的敵人。

  少女咬著牙關,熟練的使用閃現穿梭在怪物之間,讓他們互相牽制,小心地施放出快速的風壓刃吹散岩漿,同時給自己製造出可以釋放大威力魔法的時機。

  但是,看上去僅僅只是這麼支撐著,她就有些招架不住了──畢竟閃現不是無敵的能力,本質依舊只是使用魔力在另一個空間移動,無法跨越障礙,移動距離也不長。

  「咕喔喔喔喔喔!!」

  突然,她一個踉蹌,看上去是因為短時間內輸出太多魔力而有些暈眩,而她身旁的一個怪物,已經興奮的舉起了拳頭!

  女孩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處境,有些絕望、同時也不甘放棄的勉強舉起魔杖,用魔力臨時做出了一個護盾,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暗淡而閃爍的魔力和製造它的女孩,在怪物面前是同樣脆弱而不堪一擊的。

  就在這個瞬間,搶先亞塔特抬起的手,一道蒼老的聲音不知何時出現在怪物身後。

  「哼……小女娃子雖然勇氣可嘉,但還是有些稚嫩啊!」

  緊接著,蒼冰色的魔力衝擊瞬間飛出,並且在空中分裂成兩道,同時凍結了怪物的頭部和腳部!

  怪物頭部的行動中樞被凝固的岩漿封住,隨後滲入的魔力迅速地將這怪物的頭顱炸成了碎片,帶著石頭和冰屑,向老人和女孩高速的噴射而出。

  「居然被老爺子跟小女孩搶先好幾步嗎……這可不是紳士的作為呢!」

  說時遲那時快,銀白色的魔力盾牌閃現在老法師與與女孩身邊,將碎石通通擋下,留著小鬍子的中年法師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頂禮帽,優雅地放到了頭上,輕輕舉起拐杖喊道:「那麼,現在就讓我來拯救一下,我們劇團的潛在客戶吧!」

  「擁有著超人一等的知識、超人一等的力量、還有超人一等的權力,如果不能做點超人一等的事情,我都不敢活著回去見我老師了……我,可是魔法師啊!」

  音震!

  他將手杖往地上一叩,一道清晰明顯的氣浪震動就籠罩住了一個怪物,隨後怪物動作一僵,頭部竟是瞬間爆開來。

  中年法師很是輕鬆的重新建立起好幾層新的護盾,把飛來的岩漿跟肉塊擋在外面,不無得意的說道:「嘿,只要能弄掉法陣就行的話,雖然岩漿比較麻煩,但帶有魔力的震動是物理阻隔防不下來的吧!」

  「年輕人也能想出不錯的策略嘛。」

  興許是聽見了中年法師一開始的話,老法師表情溫和的再度放出一波霜凍衝擊,又解決了一隻怪物,語氣卻不似臉上那般平和:「不過岩漿對於護盾來說可是很耗魔力的……凍起來可就不一樣了。」

  「哦?」中年法師一派輕鬆的用音震跟護盾解決了最後一隻怪物,挑眉回道:「我不這麼認為呢。」

  且不提陷入糾纏中的兩個法師,其他法師在看到了三人的舉動後,也紛紛提起勇氣,分別離開了圖書館,去執行自己身為魔法師的榮耀。

  雖然做不到像三人一樣輕鬆的放倒怪物,但是,至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亞塔特站在大廳中,身上的深淵回歸到心臟裡,看著這一幕總算是露出了一些笑容。

  一開始挺身而出的女孩抱著魔杖,小跑步來到亞塔特面前,看上去有些沮喪的說:「抱歉,亞塔特先生……本來是想要作為典範的,可是一不小心就差點被殺掉了。」

  「不,妳做的很好。」

  出乎女孩的意料,亞塔特搖了搖頭,退了一步,抬頭看著牆壁破口中的街道,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說道:「當局面陷入膠著,勇氣就是打破困境的要件……正因為弱小,勇氣才能更加明顯的體現出來,就這點而言,看看那些離開的人吧,他們都是被妳激勵的喔。」

  「……當然。」他又補了一句:「這種事情對妳而言還是有點危險的……妳願意挺身而出,真是幫大忙了。」

  「唔嗯……嘻嘻嘻……」

  看著女孩因為被誇讚而忍不住露出笑容的表現,亞塔特也只是無奈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頭:「那麼,去幫助更多的人吧……在活著的情況下。」

  「嗯……那,亞塔特先生您呢?」

  女孩文靜的點了點頭,臉上仍舊帶著一點暈紅,抬頭看著亞塔特,手上的魔杖緊了緊,似乎在期待什麼。

  可惜亞塔特沒有看見這一幕。他臉色凝重的回頭,抬頭看向圖書館的最高層,嚴肅的說道:「我有更嚴重的事情要去解決……」

  那是,館長室的位置。

注释
铃Beru 铃Beru 90.00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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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尤菲斯将标题更改为【吐槽也好】天壤之別、3-8
13 分钟前, 2410205 说道:

這背景真可憐,讓人忍不住想要把主角抱在懷裏安慰一下

然後就亞塔特這風氣……嘻,請容許我對亞塔特跟女孩之間的關係腦補一下:mx008:

我去,你這是看得多快,全部看完了!?

不是很懂「亞塔特這風氣」的意思w

目前設定應該就很明顯的官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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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尤菲斯将标题更改为【吐槽也好】天壤之別、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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