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夜凛 发布于三月 28, 2018 分享 发布于三月 28, 2018 (已修改) 这不是个愉快的故事，但大概是个挺有我自己风格的故事。 最后想到了《不如去死》，大概算neta了两句，但这个故事的主体其实是魔女，表达的东西大概也不一样。 以下正文 零 “于是那个影子跃上了天空 优雅的身姿融入了黑夜 它是不死的象征，伟大而久远者的仆从 ‘请聆听那神圣的名字’ 黑猫在新月下一再传唱 永远、永远。” ——诗篇《永远的魔女》 这是一个有关于某位魔女的故事。 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它是一个无处不在的传说。 传说中，有一位不死的魔女，她居无定所，浪迹于世界各地。 传说中，她拥有着通天彻地的魔力，即便是高傲的龙族也要在她的面前低下头颅。 传说中，在人类数千年的历史中，她曾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留下痕迹。她并非邪恶的存在，在过去，她曾经成为许多国家与宗教的信仰。她的年龄、容貌、乃至于名字，都被尘封在时间的长河中，如今许多人都认为她只是个传说中的人物。 只是，在各个版本的传说之中都有共同的一点，她会收养与她有缘的弃婴，并在孩子成年后将他送离自己的身边。 吟游诗人们将她称为“永远的魔女”，正如这个称号一样，她的故事将在这片大陆上永远地传唱下去。 吟游诗人口中这样的介绍，就我自己来说还是比较喜欢的——很有传奇话本的味道，不是么？ 作为隐世的魔女，某种意义上来说，成为传说或许说明我的隐世并不合格。 但这也没有办法，我终究是活的太久了，哪怕每个时代留下的痕迹都少的微不足道，数千年的时光中也足够积累不少了。 我并不是很介意这些。故事是一种有趣的东西，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都有着相当的乐趣所在。虽然我很喜欢自己独享这些乐趣，但分享一部分的感觉也不坏。事实上，如今流传着的故事中，有一部分其实是我自己传出去的。 不过，在我所喜欢的故事中，有几个始终被我珍藏着，不愿与任何人分享的。 而其中之一，就是关于我曾经收养的，一个小女孩的故事。 正如传说所言，我收养过不少的弃婴。但与吟游诗人传唱的故事中不同的是，我不是因为善良，或是一时兴起之类的缘由，我也并非是这样温柔到会管这种闲事的人。 说到底，这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捡来的孩子我会让他们顺着天性自由地成长，想要学习什么也好，仅仅想要玩耍也罢，我不会对他们施加任何的管束，直到他们成年。 而在这期间，偶尔就会遇上一些与众不同的孩子。正是因为有了与这样有趣的孩子在一起的时间，无穷无尽的生命才会显得不那么无聊。 我将这样的行为称之为“拣垃圾”。 偶尔，垃圾堆里也是会有宝物的。 一 大约是在四百年前吧，我曾经捡到一个女婴。当时并非战乱的时代，我所落脚的地方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镇子。在此之前，我在这个地方已经住了将近一年了，在我的印象中，应当也没有什么特别穷困的人家。 我捡到这孩子时，她睡的很沉，呼吸十分均匀，看起来先天并没有什么缺陷，相反，她还拥有着相当优秀的魔法天赋。如果能有学习的机会，她一定会成为人类中十分强大的魔法师。 她的父母究竟是为什么要遗弃她呢？ 当时的我十分疑惑，但在我将她带回去后不久，这个疑惑就解开了。 ——这孩子不会哭。 虽然在我看来这只是普通的偶然，但她父母想必是吓坏了吧。 “不会哭的婴儿是灾厄的化身，是恶魔之子”。 这个世界上的愚者们有着这样的认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还能活着也算是幸运了——虽说愚昧，可还是能看的出来，她的父母还是很善良的人。 “小家伙，那你就先住在这里吧。”我轻轻揉了揉她小巧的鼻尖。 说出这句话时，我并没有想到，她会成为我收养过的众多孩子中最为特殊的一个。 二 “喵……” 在微温的阳光下，黑猫在摇篮边慵懒地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正如外界流传的故事中一样，我的确将一只黑猫作为自己的使魔。但传说故事毕竟只是个故事，浪漫的幻想成分居多，在现实中，猫的嗓子是不可能说出人话的。不过，它好歹是我的使魔，拟音术式之类的小魔法还是能够信手拈来的，如果它愿意，它甚至可以用拟音以及幻化的术式来伪装自己，如同常人一般行走在世间。 “挺悠闲的喵？” 它装模作样的张了张嘴，宛如少女的清亮声音传来。 “和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吧。” “那是对你来说喵。” 的确，几千年来，这些捡来的婴儿，我从来都是交给它来抚养的。作为一个观察者，我捡回来的孩子中，许多人都有意无意地知道自己是魔女抚养的孩子。他们或许会在这十六年间，偶然见过我几次，但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直到成年为止也不会知道我究竟是谁。 “给你一个建议，露娜。” “我也给你一个建议，永远。”黑猫的声音打断了我，听到那个名字，它似乎变得很不高兴：“我不喜欢那个名字，别再叫了喵。” “露娜”这个名字是我当初把它制作出来的时候起的，但它很不喜欢这个名字。每次我这样称呼它的时候，它都会用它给我起的那个名字——“永远”来称呼我，似乎觉得这就是报复。 对主人的态度如此随意的使魔，恐怕世上也独此一家了。即便是那些人类的魔法师也不会养着一只这样的使魔。 但我对此并不在意。 对我来说，露娜——黑猫是我的朋友，它是唯一与我共有着时间的生命。 至于它信口胡诌的那个名字……最初的名字早就已经不记得了，我也不介意它用这个名字来称呼我。 “把你的口癖改一改，孩子的认知会变奇怪的。” 虽然它本来就是只猫，但它的那个在句尾加上猫叫的语癖是最近三十年才开始的，似乎是受到了人类某些奇怪文化的影响。要是只有我一个的话还无所谓，但如果影响了孩子，那我的观察结果可能就没那么有趣了。 “好吧。”对它来说这并不困难。 三 三岁，是大部分孩子开始拥有比较清晰的记忆的年纪。 我并不知道这孩子的生日，露娜便将我带回她的那一天当做了她的生日。这只总让我觉得有些小孩子气的使魔给她起名叫做“永远”——和我一样的名字，或许对它而言这也是一种小小的报复吧。 在收养她之后三年的时间里，这孩子的与众不同也显露的越来越明显。 最初是基本感觉的缺失——不仅仅是触觉，包括疼痛、寒冷等一系列感觉都在她身上消失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还算在意料之中。这孩子的魔法素质过于优秀，甚至可以说已经不是人类应该具有的程度了，但她并没有龙族那个级别的体质，体内没有受到制御的天然魔力压制了她的感官，这是只要学习了魔法就会自然痊愈的症状。 真正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这孩子的灵魂，准确来说是灵魂中掌管记忆的那个部分，出现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变化。 一般来说，人类的记忆就像是一个装水的口袋，在其中的水越来越多，口袋也渐渐用旧后会出现破口，其中的水会发生流失——也就是忘却。 但这孩子完全不同，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她的记忆就像是一个极小的敞口杯，一旦溢满，再向里面注入新水，就一定会让原本的水溢出来。 而这个杯子的大小，应该只有十年左右。无论她这辈子活多久，她能保留下来的记忆或许是完整的，或许是杂乱而零碎的，总共，也只会有十年的份。 对于她身上的这个问题，哪怕是我也无能为力。但即便能够改变什么，我也不会去改变。 无论她的人生故事怎样发展，我都会是一个观察者，只会是一个观察者。 仅此而已。 四 十三岁。 对于人类的女孩子来说，这算是个初初长成的年纪吧。可我知道，从这一年起，她就要开始面对自己渐渐支离破碎的记忆了。 这孩子有着可怕的魔法天赋，对魔法也有着相当的兴趣。露娜从她五岁时开始教导她魔法，也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 拥有着足够的天赋、努力，以及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指导，不夸张地说，我觉得现在的她已经有人类中苟活的最久的那几个小子的实力了。 人类有一句话叫做“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虽然我并不以为然，但或许，像她那样年轻而有才能的人类总是不甘寂寞的吧——过去从我这里走出去的那些优秀的魔法师也是如此。年仅十三岁的她收到了帝都魔法学院的聘书——在和平年代，可以说这是这个国家再好不过的工作，而露娜作为我的使魔，我的眼睛，也作为她的老师，自然也跟了过去。 顺带一提，露娜所幻化的人形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外貌看来也不过二十的年纪，和它拟音的声线倒也有几分相配。我很久之前曾经笑话过它，明明是黑猫，幻化时却喜欢用白衣示人。只不过关于这一点，它至今也没有向我解释过。 “永远，我们走吧。” 蓝衣黑发的女孩脸庞上还满是稚气，她拉着露娜的手——或许该说是猫爪？在外人看起来，恐怕很难将她们联想成师徒或是母女，倒像是一对年龄差的虽大，关系却依旧要好的姐妹。 “老师，我们要走了，魔女小姐会来吗？” 永远——这个和我有着一样名字的小家伙有着非凡的直觉。被魔女收养这件事并非是我，或是露娜告诉她，而是她在七岁时自己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猜到的。但和我过去收养的孩子们一样，这些年里她其实曾经见过我不止一次，但她并不知道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魔女。 “不知道。”露娜摇了摇头：“她是个自由的人，会在哪里，想做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哦……”小女孩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老师，我要和大家去说再见了，一起来吗？” 在镇子里住了十多年，对于她来说，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故乡吧。镇子不大，街坊邻居之间的关系自然也近，对于镇子里出了这么一个天才的小姑娘，大家自然也比较关心一些。被帝都魔法学院聘请去做老师在这种小地方算是天大的喜事，邻居们也早早地得到了消息，小家伙还想着道别倒是又给大家留下了个好印象。 我也在告别的人流之中，和那些普通的镇民一样与她挥手告别，目送着她与露娜走出这个小镇。 在这之后，我也要跟上去才行啊。 五 十六岁。 成人的年纪，“魔女的孩子”毕业的年纪。 三年的时间，小女孩成为了帝都魔法学院的特级讲师，成为了帝国皇帝的义女，甚至得到了巨龙的认可，成为了大陆上人类们仰望的龙魔法师。平素里的她总是穿着一身水蓝色的法袍，活泼而不失优雅，似乎一切有关于少女的美好都被投射在了她的身上。追求她的年轻人犹如过江之鲫，但却被她笑着婉拒。 “魔法永无止境，我还想要触碰更高的地方。” 她这样说道。 即便这样，对我而言，她也并没有成为例外，在这一年她的生日过后，露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的身旁。 早在一年前，她就察觉到了自己记忆的异状。幼时的记忆出现了极为明显的残缺，甚至连最初跟老师学习魔法的日子也变得渐渐模糊起来。在她平日的光辉下隐藏着的，是一颗愈发恐惧的心。 一年中，她翻阅了大量的古籍文献，做出了和我当初一样的判断，并开始试图寻找解决的办法——结果自然是徒劳无功。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除非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要不然没有谁能够拯救她。 她并没有放弃。在坚持着在古籍中寻找答案的同时，她开始写日记，记录下她现在经历的，还有过去曾经经历过的日子，她尝试用这样的方式来替代自己的记忆。 即便是饮鸩止渴，这也不失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式。 于是，日常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六 二十二岁。 我并不知道她喝下的鸩毒能让她珍视的日常坚持多久，但事实最终告诉了我一个答案。 六年。 对人类来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 在登上了当代人类魔法师的顶点，取得了“法神”的封号的同时，她渐渐不再理会周遭的朋友。她害怕被人接近，高高在上成为了她愈加冷若冰霜的理由。她的日记从每日一写变成了两日一写、三日一写……然后，她日复一日地独自阅读着越来越长的日记，对着旧纸张上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文字独自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绝望的情绪已经从她最近的日记中透纸而出。 我忍不住好奇，开始读取她的思绪。 七年了，从她发现自己记忆缺失开始已经七年了，世上存在的古籍她恐怕都已经看遍了，可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办法。 与老师度过的时光几乎都已经从脑海中消失了，她甚至连老师的样子都有些记不清了。失去的东西日渐增多，看着日记本上最初写下的文字，她有种在读别人的故事的错觉。 该怎么办？ 她呆呆地望着日记本，无声地问着自己。 那么…… 不如去死吧？ 在自己最美好的年纪，最闪耀的时刻，带着所有人的敬仰和祝福，就这样…… 去死吧。 七 二十三岁。 不……还是二十二岁吧，她的年龄，永远不会再增长了。 永远……和我同名的这个小女孩，已经在我面前的这块冰冷石碑下，沉睡了一年了。 对我来说，想要阻止她不过是举手之劳，即便是人类最强大的魔法师，在我眼里也和刚捡到的那个小婴儿没有太大的分别。 但她说服了我，所以，她死了。 “你是……魔女小姐吧？” “你认出来了？” “嗯，三岁以前的记忆都还在。你……和二十二年前相比……完全没有变化啊。” “啊啊……和普通人果然不一样啊。那你应该早就认出我了吧。” “不记得了。”她摇了摇头：“但应该是这样吧。” “我的问题，魔女小姐早就知道吧。” “我没有办法。”我的语气很平静：“但这是逃避吧，你身上有那么多人的期望……” “还请不要阻止我。”她说的很轻松，仿佛是想通了一切一般：“我听说魔女小姐从不干涉孩子的人生，那你现在……？” “你很有趣，所以我希望你活下去。” 这孩子的确很有趣，我从来没有见过人类在面对无法解决的问题时会怎么办，她是第一个。 我看到了一场非常精彩的垂死挣扎。 所以我这样说了，我还想要再看下去。 “魔女小姐，我是人类，我并不能理解你，我想你也无法理解我。” 她毫不客气地说着，似乎已经忘了是我将她抚养长大。我很难想象那个会对邻里挥手告别的孩子如今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事实上已经忘记了吧。 但她并没有说错。 我是魔女。魔女不是人类。 魔女也不会成为像人类一样的生物。 “我的生命到这里就足够了。”她平静道：“这是我所期望的死亡。” “自私？恐惧？那究竟是什么呢？” 我在独自立在墓碑前自言自语。 “但那个时候，你应该还留有最后一分满足，或者说幸福吧。” - The End - 四月 1, 2018，由苍夜凛修改 注释 Shiroce 10.00节操 凛凛凛 铃Beru 100.00节操 活动糖~ 1 链接到点评
苍夜凛 发布于三月 28, 2018 作者 分享 发布于三月 28, 2018 11 分钟前, 铃Beru 说道: 如同观察日记一样的记叙，尽管是一个拥有如此独特灵魂的存在，在永恒的魔女眼中也仅仅只是能够稍微提起兴趣的程度 所以咱不怎么喜欢永恒者…… 嗯。开始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认真考虑了挺久的，作为一个不死的，很大可能还是强大到为所欲为的魔女，为什么会去收养孩子呢？ 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因为有趣了。 那什么样的孩子才能让活过悠久岁月，可以说什么人都见过的魔女觉得有趣呢？ 然后才有了最初的构思，去写一个非人者眼里的不幸人类。 链接到点评
苍夜凛 发布于三月 29, 2018 作者 分享 发布于三月 29, 2018 (已修改) 22 小时前, 随便起个能注册 说道: 到这为止的看法和我相同 我认为“永恒的魔女”要是收养孩子，原因一定是“有趣、约定、巧合”这三者之一 （除非“永恒的魔女”只是个称号，事实上并非永恒） 不过，我和魔女对“有趣”的定义果然不同， 到最后“见过世间百态的魔女”果然显得有些无情了 最初考虑这个故事里的魔女就是非人者，或者说是人类以上的视角。 感情不用去说，说不上冷酷，但无情是当然的，我甚至尝试尽可能抛弃了自己的思维逻辑，只靠直觉去写这么个完全自由的角色。 当然作为作者的我毕竟还是个人，写的感觉还是有点刻意了…… 三月 29, 2018，由苍夜凛修改 链接到点评
苍夜凛 发布于四月 1, 2018 作者 分享 发布于四月 1, 2018 1 小时前, 用钢笔的人 说道: 哦哦立意很棒啊，我觉得主角与其说是魔女，不如说魔女做了一个讲述人，把主角的位置让给了捡回来的女孩。 不过黑猫使魔的戏份有点少，是忘了回收么？ 虽然使魔写的比较有个性。。不过其实体现的还是作为主人的魔女的意志，放任自由的教育方针，以及16岁时的离开都是……故事里的第一人称提到过，黑猫是作为她的眼睛在女孩身边，后面的故事黑猫虽然没有出现，但其实是无处不在的。 嘛，虽然没怎么体现出来就是了…… 链接到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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