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恩迪亚 发布于四月 1, 2014 分享 发布于四月 1, 2014 · 只看该作者 [align=center][align=left] 云·珊迪在一个盛夏的清晨醒来,露珠从青草的顶端滴在她的脸颊,她睁开眼后看见无尽的云接连不断,层层相环迎来太阳的最顶端。彼时盛夏的万物都寂静无声,河流静谧地淌过原野,北风轻掠不止的草望不到尽头,遥远的山脉在薄雾中淡去声色。她四下环望什么也看不到,唯有火炉一般的太阳在头顶静默不语,远处的虫鸣与山涧的鹰声长啸,让时间变得更加远去,触摸不及。 [align=left] 她的记忆蒙上了薄纱,在似梦的幻境中想不起任何事物,她口中还残有鼠尾草与百里香的气息,指尖也记得海棠的触感,记忆却在角落里与灰尘一同沉睡不醒。她是谁,来自何方,去往何处,她无从得知。没有肉体的灵魂会魄散,没有记忆的人又会逐渐淡忘世界,连同熟知的万物一同。[/align][align=left] 她依稀记得一个久远的午后,那是个盛夏,此时也是盛夏,她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她记得有个人,在久远的时光前,曾向她承诺在远处等待她。她想去找到那个人,她连他是谁,长着怎样的容貌,都已早早忘却。她仅熟知一句,盛夏诞生,这是那个人唯一的铭刻。他是她仅剩的所有,此刻却不知在何处,在做什么。她决定启程,去寻找他。[/align][align=left] 那个日子里她为自己取名为云·珊迪。万物都需要有名字,方才能让人在提及时不用指指点点,没有两个人会是一样的,所以需要独自的名字。她的名字在仰望头顶天空的一刻便落定,她欣然使其成为自己的标志。她开始感觉冷,一丝不挂的身躯即便在盛夏的最深处,也会被极北带来的寒风侵袭。她用草编织了一件新的衣服,为自己穿戴于身,少女的躯体不需要过多的衣料,巧手所织的绿衣合身而不累赘。[/align][align=left] 在一日的时间中,她徒步过无尽的原野,穿越望不到尽头的草原,在山川的包围下迎来了森林。那时天色渐淡,望不到尽头的树海染上了红色,秋色在山林间默默浮现。她拾起枫叶,渐渐想起这片树海,红林的深处有个泉水,那里他曾为她戴上花环。她赤脚在树林间迈步,草地逐步被淤泥和碎石取代,扎着她的脚掌生疼。她在夜里仍不肯驻足,渴望能在黯淡的树林尽头看见他的身影。可她在破晓时穿出了树林,却徒然来到一片山脉相连的地方。[/align][align=left] 他不在这里,她摇摇头。此时天空飘下雪花,落在她的肩头。仿佛来自高耸入云的山川顶端,那里雪雾升起云,云抚穿山脉。她身上的草不经意间变得枯黄,在离开无尽树林前,她用最后尚青的树叶为自己编织了衣裳。她走上山脉,山川静卧连绵,巨人沉睡般不绝于脚下。每当跨越一个山峰,就能在顶端看见更远处的山脉。天色灰蒙,远山在浓雾中露出足脚,雪覆盖净白,将青与深赤的山体掩埋,仅流出枯尽落叶的古树。每当爬上山峰,她都会感觉自己到了一个不复更高的顶端,而在那之后才会发觉,更远的地方尚有无尽的山静待她的步伐。俯瞰群山在云雾间淡淡渺小,山风从山脚呼啸而上。而每当走下山头,又一个更高的坡在迎接她,山风自峰顶婉转而下。她不知花去了多少时间,日和星交替在她的头顶沉浮,她蓦然回首时,已看不清自己翻越了多少山岭。[/align][align=left] 她隐隐记得自己一直在做类似的事,她和她认得的人都在如此,人们自极度久远的过往开始,便一直在不停地翻山越岭。站在山脚时的挑战孤冷可怖,踩在峰顶时的满足又叫人心神驰往。她可以停留在某个山头,告诉自己满足于脚下的土地即可,没必要去往更高的峰岭。而她知道,若这样便会错过他的身影,停留在一个寂静的山头。[/align][align=left] 走上最后一座山峰的尽头时,她才发觉,最初所遥望见到,遥远的灰蒙天边是座伟岸的高峰。那山峰连绵成壁,遮挡了云和日月,在无声息中把所有绕开的路都遮掩。他仍不在此地,她喃喃道。这山峰逾越不去,旅途便会早早地结束,而她仍会去跨越它。那时她看见那座山在一脚落下的一个缺口,如被打开的门一般,两座山峰垂下边缘,留下一处通息的地方。那时她走下山脉,闻到了茉莉花的香气,蒲公英在山风的吹拂下被带到了云端,久久消失在浩瀚天地的尽头。[/align][align=left] 山谷间有个村庄,稻草与砖石搭砌的房屋错落在两座大山的谷间,寥寥炊烟在屋顶升起,静谧中却无人在屋前的身影。她听不见自己以外的人的呼吸声,更没有话语的相谈,她听见山谷间百兽的低鸣,听见风声一遍遍地跨越世界。她羡慕风,能无所不及,在晃眼间便将北境的雪带入南方的雨中。她不知自己走了多远,为这看不到尽头的旅途感到疲累,她坐下歇息,不经意中开始考量自己这个旅途的目的。有何能选?这是她能做的事,不在于是否有意义,他是她唯一能奢望的存在,是云·珊迪的生命中闪过的光辉。她看见一个小男孩,追逐蜻蜓的身影奔跑过房屋,就像是过往曾熟悉的一个身影。她伸手想去捕捉,却消失不见。她起身去追逐,不经意间跨越湍急的河流,她错失了那个身影,足迹走出很远以后,回首连房屋也消失不见。她换上了陈旧而结实的绳木衣装,她毫不在意自己身躯变得有多脏,因为泥与沙总会逝去,就如她沿途所见的生命。待她在一片黄沙前停下脚步,她看见那是无数沙粒构成的世界,就像世上的生灵回归大地后的模样。[/align][align=left] 太阳在恍惚间落入了山丘之下,星和月挂满了天幕。风呼呼地奔腾于原野,黄沙在夜晚的月下飞舞,寒冷扎入她的脚跟,不断浮动的沙丘被风带起轻柔的薄纱,她就像要被这风卷入其中。她仍记得此时仍是盛夏,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她看见他的身影在一个枯尽的石岩后,在无尽荒漠中如丝丝飘忽火烛般,不经意就被风沙带走。这里仅留下她和垂入大地的繁星,追逐发亮的星火,在她意识到时便已悄然在荒漠中消失踪迹。绿洲里钻出草叶和灌木,春意在绝境中依旧盎然。她就像孤单的一叶,在浩瀚的星空和飘渺的大地间,随时会被一场沙尘卷去。她不禁感觉自己是孤单的,没有一人能到访在她的世界中。漫长的旅途所跨越的地方,她没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一块石头上,能让后来的人记住曾有云·珊迪这个人,在如此的繁星中独自渡过苦旅。她抬眼遥望远方的辰星,那上面是否有人居住,也有人像她一样在荒漠中独自远行的人。遥远散发青蓝色光亮的星星,一个在午夜诞生,又在破晓时结束的世界,每天都在迎来新生。那里尚有云在,任风沙再肆掠,它仍永远住在日和星之下,山和土地之上的地方。这个世界也是一个繁星,她说。[/align][align=left] 待拂晓的光在大漠尽头的地方破开一条裂纹,她看见在平坦的大地末端出现无尽的蔚蓝,才觉察自己来到了海洋边缘。太阳在海平面缓缓升起,染红了这个狭小的世界。她恍惚地走过去,海水浸湿脚跟时,太阳露出浑圆的躯体。海鸥在看不到的地方飞起,长长的啼鸣声伴随浪花久久不绝,礁石在日光下渐渐浮出自己的色彩,她看见树的阴影渐渐从脚下生出。她记得现在仍是盛夏,却不和她醒来时的盛夏一样。眼泪不禁从眼眶溢出,淌满自己的脸颊,她分明不觉得悲伤,却莫名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不断流下。海天之际的地方,太阳升起与燃烧的地方,她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世界尽头的巨大漩涡,那个漩涡里是逝去的生灵们,还有迎来结束的万物终点。他不在那里,盛夏诞生的生命不会在那里等待她的到来,可她却仍找不到他的身影,他的声音,他的生命呼吸,整个时光仍凝滞在她醒来时的盛夏。[/align][align=left] 她继续沿着海岸走,海风卷起了她的长发,夏日的太阳晒烤着她的皮肤,炙热地烘烤着大地,热如锅炉的沙子滚烫,在浪潮的一次次淘洗下滋滋作响,把海岸的贝壳烤焦,棕榈与灌木丛飘出干枯的苦涩香息。她在蔚蓝的海水间闻到他的呼吸,他好像正浮在海面,又好似正躺在树荫下歇息,等待着她的到来。高立的峭壁上,一座木屋藏在树叶的间隙中,那里亦不会有人。她在金色的沙滩上不知疲倦地漫步,每一次迈出步伐都离自己的期望更近了一步。正如这次旅途的开始,漫无目的,她始终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迈出步伐。[/align][align=left] 她的眼前出现一片花的海洋,在沙和海的边际,百花被洒在大地上,黄花和白花垂下叶瓣,红花和紫花吐出香艳的气息,百里香和勿忘我在盛阳下静谧绽放。花海在大地上尽情延展,数不尽的花在这个盛夏的空气中绽放,仿佛世上所有能叫出名字的,不能叫出名字的花,都汇聚在这个角落。她走进其中,不在意踏坏多少花瓣,因为它们终会再度以新的形式开放,在枯败过后重新诞生,无止地延续生命的历程。云·珊迪感到累了,她躺倒在花海丛中,闭不上眼。她想在这里结束自己的旅途,足够漫长的跋涉过后她的视线不经意间变得模糊,她的手指变得粗糙,皮肤渐渐坚韧起来。她看见一只百花丛中的蒲公英,被路过此地的风刮起,分散的子叶迎风而起,带往了云之彼端。她感觉自己就如它们的生命,抱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目的开始旅途,不知被风和云带往何处,最终在哪里落脚。却毫无犹豫地载着它远行,去往盛世的尽头,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落脚。[/align][align=left] 她旅途的初衷始终未变,自己来到这个孤零零的世上,仿佛就为了追逐记忆最深处的影子,这个理由荒诞不经,却是她作为自己活着的唯一目的。她会产生忘掉它、独自生活下去的想法,但她深知那之后,云·珊迪便从这个寂静的世界消失无踪了。生的理由总让人疲累,为了换取微不足道的重量而让人心失去自由与快乐,又因无法割舍的东西而不断失去得到的东西。她跨越了无数美丽的,或是富饶的地方,却从未在任何一处,让生命的步伐歇息。人却离不开那份累赘般的重量,没了它生命便是如此索然无味,活着与死没有差别。她不能抛开这个念想,没有了他的身影,这个世界她的到来与离开便再无意义,自己的一生并非为了他而存在,却因为他而成为了真实的生命。不能放弃,她起身来,继续朝他的方向前进。[/align][align=left] 当她穿越花海的时候看见了一片巨湖,她本以为又来到了海的另一边,却发觉那片广袤的深蓝静躺在群山的脚下。雪山消融泊泊涌入湖中,砂石小心托起的湖倒映着无穷的天空。远处的巨岩独自立于岸边,她感觉那石头孤零零矗立,就像在守望着,期盼远方谁的归来。湖中升起浓雾,渐渐将一切都包裹在雾气中,飘渺似幻,什么也看不见。她毫无慌乱,头顶的云拨开迷雾,让太阳的光始终指引着她的方向。云的方向,她终于确认了自己迈步的地方,这让她不再犹豫,只要有云在的地方就是她生命的地方。她在浓雾中听见轻碎耳语,他的往昔温存正在雾中留存,空乏而轻淡的呼唤声自远又近,却无法叫她停下脚步,踩着沙石和透彻的湖水,静静前往通明的方向。[/align][align=left] 走出迷雾时她抬头,众星与皎月在低垂的夜幕中默默运转,流星划过繁星的天际,消失在云的一端。河谷里悠悠传来鹿鸣,马蹄声在低矮的树林中传来,远方的小山头披着白银月光,狼嚎声在结冰的河面延长不绝。她看见三座巨大而残破的巨石,黑色的巨石屹立在山和原野的中央。她莫名感到熟悉,像是曾来到此地。这三座沉默的巨石像是出于先人之手,铭刻的文字模糊不清,有如碑石一样叫人忘却了岁月的流逝,又如她所诞生与结束的地方。她摇头,经过了那些巨石,因为他不在那里。他的模样原本便模糊,现在却是清晰而又模糊着了,她无从想起一丝分毫确切的样子,心中则诞生了灵魂的轮廓。[/align][align=left] 太阳在山谷间升起,青嫩的绿叶在干枯的树枝头又长出来,画眉与百灵的声音在土壤回绕。她来到了一座村庄前。屋楼低矮,砖石尚青,砌开的石块铺成路面,石膏和砖块构成结实的房屋。坐卧于山脚的村庄仍无人问津,她走进其中,光脚落在石面的脚步声也穿透了村庄。她瞥见一个垂老的身影,长胡须和破旧的布衣,久站在村口像是期盼着什么,叹出一口长气,慢慢地消失在了房屋的角落。[/align][align=left] 她心中生出失落,不知为何而感觉,自己像是永久失去了什么。她用手摸自己的脸颊,不经意间,已经失去了曾经的触感,变得粗糙而迟钝。视线一点点地黯淡,舌尖再尝不到那股淡淡的苦涩与清香,就连耳边一直在回响的轻语,也猛然察觉再听闻不到了。天地万物没有了敏锐的感知,她再不会觉得这个世界静谧无声,却过早地将她隔离开来。她说不清此时此刻仍在期待什么,心中也有一股活火久久不歇。她在寻找什么,她不禁自问,答案在旅途中的某个地方便消失了踪迹,她的旅行仿佛一开始就失去了目的。追逐梦的人却连梦的样子都忘记了,她只知道此时仍是盛夏,在盛夏里追寻着早已淡忘的,迷幻的影子。[/align][align=left] 她豁然看见一片无尽的草原,在太阳的照耀下无尽的云层包围出的原野,就如同她最初醒来的地方,那就像是已经逝去已久,某个被遗忘的久远清晨。此刻是盛夏,北风仍吹拂不止,青中带黄的草原在低鸣着,泛起一道道波纹。她怃然意识到,如果在她起步去找寻的时候,找寻的人也在往世界的另一端旅行呢?她张开说不出话的嘴,睁大布满皱纹的双眼,像是豁然发觉自己所追寻的影子,不过一直在跟随着自己那般。她看见了他,在原野的深处,在山川和草原的包围中,海水与黄沙的味道仍残留在身上,在那里仰首凝望远方,一直等待她的到来。[/align][align=left] 她终于意识到,他一直在她的身边。伴随着她走过寂静的荒野,跨越孤寂的山林,穿梭浩瀚的广漠,通往世界的尽头,在寒冷与炙热中低语,在天地万物间默默作伴。他原来无处不在,她所渴求的他早已不是一个会言语的人,她如此想到。他的面貌模糊叫她看不清,他的声音黯淡叫她听不见。追寻了如此之久的他就在那里,咫尺却若天涯,再也把握不到。这便是她所徒尽终身追寻着的,深爱着的人呐,两者在无尽的孤寂世界中相遇,又相离,再度在尽头相聚时却只剩对方的心魂。她的一生所求,便只有此分毫,仿佛随手可得,又仿佛得不到的灵魂。她无所怨恨,因为这才是她真正追寻的所有,生命的真谛令她如此满足。[/align][align=left]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困倦袭来,她累了,需要休息。她不想走上前去触碰确实的他,因为那之后她灵魂深处的他便会烟消云散。对方似乎也累了,和她一同躺下,闭上了双眼。他也寻觅了她太久,现在他们都需要休息。[/align][align=left] 她即将睡去,她知道自己还会在一个盛夏里醒过来,到那时她又会重新开始一场旅途,此刻她只需静静侧躺,闭上久未能休息的双眼,为自己漫长的旅途画上句点。[/align][align=left] “祝你好运,云·珊迪。”她喃喃低语,“亲爱的盛夏诞生。”[/align][/align][/align] 链接到点评
苍云静岳 发布于四月 15, 2014 分享 发布于四月 15, 2014 · 只看该作者 后什么续啊...乃们这些... SUMMER BORN —— 一个“我”于盛夏诞生,寻找找到“我”自己的故事。 等等,这么开始的话,我又会落入“评论简直和文章风格一模一样”的套路了。不行,这次我要改变一下风格。 ...... 在SS文区的作品中,布恩迪亚的作品可以说是独树一帜。而从整体上来看,盛夏诞生这篇作品也沿袭了布恩迪亚一贯的写作风格。这种“独树一帜”和“一贯的风格”,是由其独特的语言风格和文中无所不在的意蕴和内涵所构筑的。所谓独特的语言风格,即超验主义式细致入微的描写中混杂意识流的叙述方式最终一同铺就的如同魔幻现实主义经典著作一般的语言风格;而意蕴和内涵... 对不起,我书读的少,只能说——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align=center]一 盛夏诞生中的自然之美[/align] 偶然的一次交谈中,布恩迪亚曾说过:“我可是合格的小地方农夫。”这确是一句谦辞。不过在静岳看来,武侯不过也是迁居蜀地的一位荆楚农夫,陶潜不过也是醉心耕种的前下野官员,而那位世居康科德镇的铅笔匠人次子的著作诞生,也要归因于其在瓦尔登湖畔两年的隐居田园生活。 农夫,可是很厉害的。 艺术,总是要源于生活。前些年一位流行歌手曾以“大家有多久没有听过虫鸣鸟叫的声音了呢?”为主题写过一首歌,其中为了让人在歌声中回归自然,使用了“稻草人”、“萤火虫”、“稻香”、“河流”、“小时候的梦”等意象。不过如果这样简单的陈述就可以让大家产生“回归自然”的感触的话,静岳只能说,也许如今有很多人,已经根本不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自然。 且看布恩迪亚笔下,自然的场景是如何为我们如同画卷一般铺开: 云·珊迪在一个盛夏的清晨醒来,露珠从青草的顶端滴在她的脸颊,她睁开眼后看见无尽的云接连不断,层层相环迎来太阳的最顶端。彼时盛夏的万物都寂静无声,河流静谧地淌过原野,北风轻掠不止的草望不到尽头,遥远的山脉在薄雾中淡去声色。她四下环望什么也看不到,唯有火炉一般的太阳在头顶静默不语,远处的虫鸣与山涧的鹰声长啸,让时间变得更加远去,触摸不及。 她的记忆蒙上了薄纱,在似梦的幻境中想不起任何事物,她口中还残有鼠尾草与百里香的气息,指尖也记得海棠的触感,记忆却在角落里与灰尘一同沉睡不醒。 对于这样的叙述方式,请允许我摘录那位铅笔匠人次子的经典段落相互印证: 这是一个愉快的夜晚,全身只有一个感觉,每一个毛孔中都浸润着喜悦。我在大自然里以其一的自由姿态来去,成了她自己的一部分......牛蛙鸣叫,邀来黑夜;夜鹰的乐音乘着吹起涟漪的风从湖上传来。摇曳的赤杨和白杨,激起我的情感使我几乎不能呼吸;然而像湖水一样,我的宁静只有涟漪,而没有激荡。 宁静不可能是绝对的。最凶狠的野兽并没有宁静,现在正在寻找他们的牺牲品:狐狸,臭鼬,兔子,也正漫游在原野上,在森林中。他们没有恐惧,他们是大自然的看守者——是连接一个个生气勃勃的白昼的链环。 静岳一直以为,现代人失去阅读能力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们对一些场景和生活虽然心怀向往但却不再熟悉。就比如盛夏诞生的第一段:如果不再熟悉清晨时分露珠从青草的顶端滴落的样子,就无法想象云·珊迪是如何在水珠轻轻拍打在她的面庞之上的瞬间醒来;不再熟悉清晨时分旷野中的声音与色彩,就无法想象何谓“河流静谧地淌过原野”和“山脉在薄雾中淡去声色”;甚至,如果完全不知道“清晨是指大约早上五点到六点半刚刚日出的时分”的话,也许连第一句对朝阳初升日出云端的景象描写都无法理解。 文学之美,含蓄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如果盛夏诞生以“初升的朝阳跃出云层,将第一缕光洒在云·珊迪脸上”开始,就失了这种含蓄。可惜的是我们现在似乎失却了那些该有的想象力和鉴赏力,明明只是一层薄薄的面纱,读者却也不愿或不懂拂去,于是也体味不到需要细细品读才能领略到的文学之美。 但据此反推,布恩迪亚却是一位懂得自然之美的作者,并将其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呈现在我们的面前。 鼠尾草与百里香,和节选梭罗【瓦尔登湖】一书的段落中的牛蛙,夜鹰,赤杨与白杨,在写作中起到的作用是相通的。这些意象不同于简单的“树”,“山”,“草”,他们是具体的,生动的,而因此有活力的。而这些具体的词语也并不是博物学家笔记上对不同物种的简单罗列,而是一种结构巧妙的排列与组合,最终展现在读者眼中与心底的,是属于超验主义作家的独特的语言风格。就算因为没有人生经验所以无从体会何谓“口中残留的鼠尾草与百里香的气息”和“海棠的触感”,任何读者也可以区别出这样的文字与“口中残留的青草与花香的气息”和“鲜花的触感”孰高孰下。 而对于那些曾在年少时在盛夏烈日下的田野中百无聊赖地抓起一根狗尾巴草的茎秆放在口中咀嚼的读者来说,那种苦涩的味觉中带有的青草特有的芳香慢慢充盈自己的口腔的奇妙感觉,会在读到此句时瞬间涌上心头。 这便是盛夏诞生的语言魅力。 这便是盛夏诞生中的自然之美。 (未完待续) 链接到点评
notimetowaste 发布于十二月 28, 2015 分享 发布于十二月 28, 2015 · 只看该作者 让我想起村上的一个短篇故事,《遇到百分之百的女孩》,不过是截然相反的展开就是了。 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虽然写的是孤独的少女,但是却不是绝望或者冷淡的孤独,尤其在后半程,是透着生机和暖意的孤独。人本生而孤独,片刻的交集擦出的火花却可点亮一生。或幸福,或痛苦,其实相守和别离本就是一对互补。分开时有多痛苦,相聚时就能有多少幸福。我们往往追求圆满,殊不知其实是伤与痛成就了回忆里的大部。承载着这份感情的旅程,大概是我们所有人都曾走过的路途。 但愿每个人的旅途,都能有一个故事一样圆满的终点吧。 链接到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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