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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连载中】在明日到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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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年

 

第一话 二十五年。

 

喧闹和水汽混作一团散布在面摊周围,嘈杂的声音虽大,却更提起人们的食欲,“呲溜呲溜”此起彼伏。

偶尔有鸣着长笛的汽车掠过,让面摊上彼此交谈的人们不由得抬高了声音,顺便问候了汽车主人的全家。

我轻啜一口热腾腾的鸡蛋汤,感觉舌头被烫到了,便很没形象的大张开嘴,伸出舌头,夸张地伸手扇着风。

“喂,这里好歹有个女士,麻烦注意点好吗?”

坐在对面的友人不满的瞪着我,却掩盖不住 嘴角的笑意。

“喂,这里好歹是个男士,麻烦委婉点好吗?”

我一边答着不着调的腔一边收起动作,喝口凉水。

“优雅的绅士会让着淑女吧?”

友人不满的敲敲桌子,顺带着把筷子递了过来。

我不由得想笑,接过筷子,答道:

“我才不是绅士,更何况优雅的变态才可怕吧。”

“为什么一说绅士你总是想到变态?!”

“谁知道。”

“笨蛋。”

和对面这位友人已经相识二十五年了,但这种夸张不着调的调侃方式我们却是百玩不厌。

如今,已经而立之年的我和明年就要奔三的友人却时常坐在一起,聊聊人生和理想——还有择偶。

不知为何,至今我和友人都意外的是单身。虽然并不招异性的讨厌,条件不很差要求也不高,也有过数次恋爱经验,但往往是无疾而终,一拍两散。

而每当我或者友人失恋——也就是心情惆怅时,总会不约而同的约对方来这个现今已很少见到的家乡风味的面摊,吃点抿曲烙饼鸡蛋汤之类的解解闷,顺便互相吸取一下经验教训。

……顺便互相挖苦。

别的不提,这次的主题,就是我的第四次失恋。

对方是相处了足有两年的女友。因为同为公司的职员,每天的相处时间还算充足,也不乏互送午餐晚餐爱心便当之类的小惊喜,偶尔也会一起出去玩,总之就是十分融洽的关系。

但是,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今日中午突然被提出了分手。

“我是无所谓啦,但是为什么?”

这样说了之后,对方忽然哭着跑掉了。之后大概是她的朋友之类的女生,怒气冲冲的打来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顿,顺便通知我两人正式分手。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

我很认真的盯着友人新买的手提包问道。

“喂,你在看哪?”

“My Baobao。”

“This is mine,渣渣。”

“……”

抬起头,发现友人不满的瞪着我,这才发觉自己有些玩过头了。于是我整了整衣服,端正坐姿。

友人白了我一眼,端起眼前的豆浆猛灌一口,长舒一口气,仿佛要吐出什么似的。继而骂道:

“你简直就是单细胞的中兴之王!”

“……啥?”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想想看两年前是哪里的谁找到了女朋友吧!白痴!”

“……这样啊。”

说起来,今天确实是恋爱两周年来着。

怪不得那孩子早上一脸期待的看着我。然后似乎因为太困了,我一脸茫然的问早安来着?

“……人渣啊我。”

“正是。”

友人无奈的眨眨眼,翻开面前的蓝色笔记本,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支笔,一转,握在手里,盯着我问道:

“End?”

“别介。话说现在略早吧?”

“我晚上还有相亲。”

“相你妹啊,给我推了。真是,我不分手你也不找新的。”

我装作不满的拍着桌子刁难友人。

友人一愣,嘿嘿一笑,举笔作势要扎我。我也配合她佯装躲闪,两人就在小小的木头桌子上展开追逐战。

不一会儿,我有些累了,友人也停了下来,我们对视一眼。

友人又白我一眼,飞快地把笔和本塞进手提包,推椅,起身,大步迈出,头也不回。

“友尽再见!”

“快去快回~”

我故意不搭腔,摆摆手,欢送友人前往卫生间。

友人假装被识破,生气的“啧”一声,脚步也微微加快。

 

我把双臂枕在脑后,想着该怎么总结这次的经验。

说起来,友人晚上似乎有一场相亲?

怎么我一失恋她就相亲,明明都打了两年光棍了!

等等,这么一想,两年前,也是今天,我交到女友的那晚,似乎也是友人刚刚分手的那天……

这就是所谓现世报吧?上天还真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公平的很。

不过仔细算算,还真是奇妙的缘分。每当我失恋的时候友人总是会开始新的恋爱,而友人失恋的时候又是我新恋爱的开始。

……真是互为损友啊,我们。

人类总是这样,相互不停地对着濒死的伙伴补一刀呢。

愚蠢的人类哟。

 

不一会儿,友人带着奇妙的表情回来了。

“咦,你怎么趴在桌子上还捂着脸?”

“……没什么。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中二了一下。明明都三十岁的人了……”我抬起头,看向友人。

“……咦?你那幅表情是要怎样?是在厕所看到大姨妈了么?”

友人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怪异,一时间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羞耻。

友人却不理我,只是缓缓的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摆到我面前。

“啥东西这么神秘……卧槽(#゚Д゚)!?这是!?”

“女厕所神秘的……峨眉血手印(≧▽≦)!”

“丢雷楼谋哦(ノ=Д=)ノ┻━┻!”

 

由于友人的恶作剧实在太恶心,连她自己都有些倒胃口,我们只好放弃了经济实惠的小面摊,来到了一脸阶级敌人气息浓重的星巴克。

 

因为姑且也算是常客了,还不待我们把凳子坐暖,友人点的巴西山度士和我的爱尔兰咖啡已经上桌。

 

友人像往常一样把一堆糖块扔进咖啡,拿起汤匙伸入杯中搅拌。

片刻后,对面那位淑女的咖啡已经变成了奇怪味道的东西。

我不禁摇头苦笑。

友人又白我一眼,再次掏出笔记本和笔,抬眼看我:

“那么,总结的经验是?”

“嗯……首先,相处模式有些太平淡了吧?”

“是哦,你们俩天天在一起工作,也不出去旅旅游兜兜风什么的,连卡拉OK都不去。”

“那是因为我跑调啦!明知故问吗你!”

“OKOK,我不揭你伤疤就是。下一条?”

“嗯……她吃饭的口味和我有些不大一样?”

“……给我敬业点。”

 

……

…………

………………

……………………

半个多小时后。

“那是你自己不对吧,人家姑娘为什么要迁就你恐高啊?”友人仿佛看白痴一样看着我。。

“你还不是迁就我……”我趴在桌子上,抬眼望向友人。

“那是我,Your friend,OK?蹦极什么的你就舍命陪君子嘛!”

“好啦好啦……那么,最后一条了。”

“呃……又是老样子?”

“嗯……”

说来可笑,自打我22岁那年第一次失恋,向友人总结教训的时候,似乎就一直一样了。

“你就那么抗拒身体接触么?”

“……嗯。”

没错,不知为何,我总是会抗拒和女友的过度接触——要说界限的话,牵手就是极限了。

当然初吻是好好的送出去了,但是也就是嘴唇微碰的程度。

我不由得拍拍桌子抱怨道:

“总是被说很奇怪呢。”

“是啊,因为这毛病被甩都是第几回了?”

“……第四回。”

“请允悲哟。”

“你还不是一样。”

友人“啧”一身,桌子下的小高跟狠狠的踢在我腿上。

我夸张的蜷成一团,恶狠狠的盯着友人。

“……哼。”

“……啧。”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

我和友人一把年纪了还总是孤男寡女共处的原因之二——友人有着和我类似的症状——黏膜接触恐惧症。别说SEX之类,就连接吻身体也会起反应。

友人的脸色忽然暗了下来。

“……是啊。”

我直觉到友人情绪似乎不大好,却不由得调侃道:

“喂喂,怎么一脸低落,不是该祝我分手快乐么。”

“嗯,哈哈,也对。”

“嗯,是吧。”

“……呐。”

“怎么了?”

友人欲言又止,但终于是鼓起勇气似的发出声音:

“你真的……从没考虑过……”

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多年不改的樱音铃声也随之响起。

“抱歉,接个电话。”

“……嗯。”

我看看手机,似乎是女友括号前的来电,想了想,大概是来复合之类?

……算了吧,我这样的男人果然还是别再去祸害小姑娘了。

于是我将用手指滑到接通键,之后打开免提,尽力用一种很冷淡的声音交谈。

“喂?”

“你现在在哪?”

“星巴克。西街这边,建行对面那家。”

“和谁?”

“石头。”

“喂!”

被叫到绰号的友人像炸了毛似的坐直了身体,之后用很轻的音量对我说:

“这时候不该说我在吧!”

“安啦安啦。”

电话那边的女友括号前一阵沉默之后,缓缓发声:

“石头是,那个石头?”

“除了她还有谁。”

“在聊什么?”

“人生和理想。”

“是吗……”

“那么,有事吗?”

“明知故问。中午是小茜…她太冲动了。我没想……分手。”

干脆的把责任推开了么?——我不禁在心底谴责这把他人想得这样坏的自己。

“……没关系,我不介意。”

“那……!”

“就这样吧。分都分了,我也不介意了。”

“……哎?”

“就这么分了吧。”

我的态度忽然变得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的坚决,一股股烦躁不停的从心底涌上。

“为、为什么?”

电话那边的声音已经带了些哭腔。

“没有为什么,兴趣不合吧。”

“兴趣……不合?”

哭腔已经明显到能听出来了,我的心也不禁一颤,一股疼痛的感觉升起。

但我还是狠下了心。“嗯。”

电话那边沉默着,足足有三分钟左右。期间,什么也听不见,连哭腔都没有的空洞感压迫着我的神经。坐在对面的友人也不由得垂下眼睑。

“果然。”

终于,隐约带着怒气和不甘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

“啊?”

“果然是因为她啊。”

电话那边的声音开始发抖。

“啊……啊啊!”

“我就知道是她。”

“为什么只有她。”

“明明我才是你的女友。”

“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我是无法理解你的兴趣,轻小说啊模型啊之类的完全不懂。所以?所以你就总是找别的女人聊天?其实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明明我……!”

 

嘟——。

我强行挂掉了电话。

开着免提是为了盼着让友人能帮我应付过去,而不是为了把她也卷进来。

“哎呀呀……看来分手果然很难快乐了。”

我硬生生的挤出了笑容。

“怎么说,像这样强行打断flag会不会遭天谴呢?啊哈哈……”

“……”友人却只是沉默着。

我也不想说话,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这还是人生第一次呢,我和友人。相对无言。

前女友的话语不断的在我脑中回荡,撕裂着我的心脏。

然而我却能毫不在乎地,坐着?

“真逊。人渣。SB。王八蛋。”

我在心中怒骂着自己。

任由谜一般的沉默持续着。

压抑的氛围中,友人的巴西山度士和我的爱尔兰冒着腾腾的热气。

白色迷雾中,我和友人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最后实在受不了这尴尬氛围的我,故作轻松的站了起来。

落地式时钟也配合我似的响了起来,连响六声。

“哎呀哎呀,时间到了。那么祝你相亲顺利。”

“……哦。”

友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配合我,而是机械式的拿起提包,向门口走去。

恍惚中,我并未看清友人的表情。送别的手刚刚举起,友人已经走出咖啡厅的大门,从窗口里看到的背影格外孤独。

我忽然打一个冷战,电击般的感觉从尾椎骨传递到脑髓。

 

桌上的巴西山度士和爱尔兰咖啡已经凉了,我又叫侍者上了一杯卡布奇诺。

侍者惊奇的挑了挑眉,但很识趣的没问什么。

 

第一次喝卡布奇诺,我只敢轻轻的小啜一口。

“好烫。”

烫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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