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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第十章、初生之犊[/align][align=left] 身后一人插话道:「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听得有甚么武林盟主。」 二人回身看去,见一中年男子坐在身后,对着二人呵呵笑道:「两位小朋友,搭载畜牲的车厢里头那匹腿上受了伤的马儿,是你们的么?卖给我怎么样?」 华飞云说道:「心慈很喜欢那匹马儿,不能卖的。」 中年男子笑道:「心慈姑娘,我出五百两。」 柳心慈笑道:「那马儿很是可怜,我们也没有别的马儿,到了江南,骑的就是那匹马儿。」 中年男人说道:「原来如此,卖了又得再买,那么……一千两如何?」 柳心慈低着头,摇了摇头。 中年男人毫不考虑,继续说道:「一千五百两。」 华飞云愣道:「大叔也很喜欢那匹马么?一千五百两,多过我们身上所有的盘缠了。」 中年男人笑道:「一千五百两,足够买很好的马了。不妨和你们说了,这匹受了伤的马,是榜上有名的宝马,我虽不知你们是如何得来,但肯定不是买来的。怎么样?小姑娘,一千五百两银子,你们到了襄阳另买了骏马还有剩下,可买得许多珠玉首饰、漂亮衣裳。」 柳心慈笑得腼腆:「大叔这么舍得花钱呀!」 中年人呵呵笑道:「老夫是个无德的医者,收的诊金从来只高不低,足够供老夫游山玩水。这匹宝马你们养大了来骑也不过是匹马,何不直接买匹骏马来骑?是不是宝马也没甚差别。我可不同,我把这匹幼马养大了,卖给朝廷里的王侯将相,百八十万两都有得卖呀!」 柳心慈说道:「我不爱珠玉首饰,也不爱漂亮衣裳。这马儿受了伤,好可怜的,我喜欢牠不因为牠是宝马,而是牠和我有缘,实在不忍舍弃。」 中年人笑道:「是么?那就没法了。」[/align] [align=left]那中年人呵呵笑着,左手一探,将柳心慈一把抓了过来。 这一手快如电闪,二人还来不及看清他是如何动手,柳心慈已被擒住。 中年人呵呵笑道:「价钱谈不拢,那我只好用抢的了。」 华飞云又惊又怒:「你做甚么?我们不卖马,你就捉人,太也霸道。」 中年人笑道:「就是霸道,你待如何?你们只消答应把马交了给我,我便放人。小子,你迟一刻犹豫,我就拧下小姑娘一根手指头,听她哭嚎喊叫,你就会交马了。呵呵……」 华飞云恼恨无比,想起在少林寺遇过相同的事,只那时智得和尚没有恶意,但眼前这个中年医者肯定是来者不善的。 旁座一名货郎看不过去,斥道:「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人家不卖马,你岂能硬抢?」 话犹未了,「啪」的一声脆响,那货郎大叫一声,翻身跌了个跟头,右边脸上火辣辣的,已现出五道手指痕。这一巴掌和先前擒捉柳心慈相同,快得根本看不清动作。 那中年人说道:「便是抢了又如何?可没抢着你的,干你何事?」 这一下,同车之人个个噤若寒蝉,再不敢出声一句。 华飞云连这人使的手法都看不清,动起手来如何有胜算,想起霍隼在临行前的谆谆叮嘱,没想到未到江南,就已遇险境。 柳心慈赞叹道:「好功夫呀!你不是个大夫么?一个大夫能有这么好功夫?」 那中年人道:「说了我是个无德的医者,人要找我看伤治病,得备妥白银百两,绝学一套,美女一名。找我看诊的人多了,学的功夫自然也多了。」 柳心慈说道:「可惜你的功夫练得不到家。」 中年人沉下脸来:「怎么不到家?」 柳心慈道:「你和我飞云哥哥过两手试试,便知你手里功夫是如何不济事。」 中年人笑道:「未来的武林盟主,武功必定很是了得。小子,这小姑娘叫咱们过两手,你出手吧!让我瞧瞧武林盟主的功夫有多高。」 华飞云心下大窘,他没有丝毫胜算,但柳心慈都如此说了,眼下只得硬着头皮一拚。 柳心慈突然说道:「这不公平,你捉着我,怎么比试,若是输了,又要怪说你捉着个人,只有单臂可使。」 中年人冷笑道:「妳这个刁滑姑娘,想骗我放了妳啊?」 柳心慈冷眼瞄着他,一脸不屑神情:「原来你放了我,便再也捉不回来了。」 中年人哈哈大笑道:「好个丫头,牙尖嘴利。我便依了妳的,先放了妳,再要让我捉住,我拔光妳满口的牙!」 那中年人才刚放手,柳心慈抓住华飞云衣袖,大喊道:「飞云哥哥,跳车。」拔腿便往车后奔。 中年人闻声吃了一惊,但他瞬间反应过来,怒喝一声:「哪里走!」脚下一蹬,人已电射扑上。 谁想柳心慈才喊完话,脚上刚蹬出一步,整个人便扑地趴下。 这一下大出所料,那中年人一把扑了个空,就像被掷出车外一般,朝车后窜了出去,竟然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中年人怒极,挣扎爬起,施展轻功,拔足急追,明知快不过马车,却不甘心,死命赶着。 方才车厢里骚动,中年医者强掳少女、掌掴货郎,车夫全都知晓,只是不敢作声。现下见到这煞星竟自己跳出车外,快马加鞭,向前疾驶。 那人轻功再快,怎快得过四蹄马?眼看相距越来越远,气得破口大骂:「混账丫头!狡猾丫头!让我捉住,看我把妳……」骂声越来越远,后面说甚,已是听不清了。 华飞云惊魂未定,问柳心慈道:「我正要带妳跳车,妳怎趴下了?」 柳心慈拍了拍身上灰尘,抱怨着道:「跌倒了呀……」 华飞云定下神来,会意笑道:「妳真聪明,用这招骗过他,我说他的功夫也不怎么样,自己跳出去的,这也能摔倒。」 柳心慈说道:「我不是自己趴下,我真是跌倒了的,有人绊了我的脚。那人也不像是自己跳出去,他像是给人扔出去的。」 华飞云掩嘴窃笑:「可见他那一步跳得有多用力。」 柳心慈不再说话,侧着头瞧向方才给人绊倒之处,那旁边坐着一个老者,衣衫破烂,须发尽白,仰着鼻息,鼾声如雷。 华飞云顺着柳心慈目光瞧去,苦笑道:「这老人家真好睡,车内又吵嘴又打架,还吵他不醒,亏他如何睡得着。」 柳心慈默然无语,良久,悄声对华飞云说道:「到了襄阳,别跟这车队了,我们另外找船去苏州。」 车队抵达襄阳,两小没有和车队共同登船,带着自己的包袱,牵了朝阳,进襄阳城里。 华飞云问道:「为什么不跟车队走了?」 柳心慈道:「打了架,人人都知我们牵了匹名马,那人连朝阳是宝马都说了,难保不会有别人见财起意。」 华飞云掏出两块碎银把玩着道:「我真不懂,银钱么,何必争得这样?」 柳心慈道:「飞云哥哥,去喝碗粥吧!等吃饱了,找别的船去苏州。」 华飞云点了点头,二人前往一间客栈吃饭。 柳心慈向店小二说道:「小哥,替我们包二十个菜饼,再帮我打满四个水囊。」 华飞云问道:「妳叫那么多东西做甚么?」 柳心慈愕然道:「船上吃的啊!我们不知道这里去苏州要坐几天船,带多些总是好的。」 华飞云直盯着她看,柳心慈问道:「怎么了?」 华飞云笑道:「不,我是在想,妳想得总比我周全,若能娶妳为妻,那多幸福。」 柳心慈俏脸飞红,佯怒斥道:「胡说甚么?」 华飞云问道:「心慈不愿嫁给我么?」 柳心慈微微一笑:「我不懂功夫,怎么嫁给武林盟主?」 华飞云笑道:「武林盟主的夫人,不必武功高强,我差几个会武功的丫环保护妳。」 柳心慈斥道:「别再胡说八道的了,快吃饭吧!」 才吃了两口饭,店里一阵骚乱,店掌柜的大声怒骂:「死老头子,喝我的酒不给酒钱,你当我这儿是叫化子窝啊?」 一旁的酒保说道:「捉他去告官!」 店掌柜的怒道:「告官?有那么便宜的事?给我打断他一手一脚,抬进衙门去。」 酒保一哄而上,一把推倒那老人,老人抱着头,在地上缩成一团,哀声直叫:「别打,别打……」 酒保们哪里理他,毫不留情的朝地上的老人一阵拳打脚踢。 华飞云怒道:「岂有此理?这么多人欺负一个老人家。」 柳心慈说道:「飞云哥哥,那是方才车上绊倒我的老爷爷。」 华飞云「咦?」了一声,定睛看去,真是车上呼呼大睡的老者,只见他抱着头,努力朝店门外爬,酒保们的拳脚却不断朝他身上招呼。 一个酒保抓起老人的一条腿,喝叱道:「拿支棍子来,打断他一手一脚。」 华飞云推桌起身道:「打够了没?他都那么大岁数了,欠了点酒钱,想打死人么?」 店掌柜的朝华飞云瞧了一眼,又往店小二那儿望去。 店小二说道:「掌柜的,他们叫了些白粥白饭,炒了盘豆子,那位小姑娘另外叫了二十个菜饼,打四个水囊。」 店掌柜的说道:「小少爷,出门在外,少管闲事。吃饱了赶快走,不然我管你是不是客人,连你一块揍。」 华飞云说道:「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老人家,欠点酒钱,撵他出去便是,何必打断人一手一脚,欺人太甚。」 地上的老人颤抖着说道:「小兄弟……别管,这是……这是我的报应……报应啊……」 店掌柜的怒道:「往死里打!这两个小鬼敢管闲事,一样照打。」 酒保指着华飞云道:「小子,你最好识时务。」 华飞云横剑削去,「啪」的一声打实在酒保手臂上,剑未出鞘,一条手臂保住了,但仍给打得酸软无力。 华飞云笑道:「我长剑出鞘,你这条膀子就没了。我留你一条膀子,换这老人家的一只手。」 其余酒保见状,怒叱一声:「好个小子,想找死么!」围了上来,华飞云冷笑一声,使开剑法,以一敌三,但剑始终不出鞘。 过了几手,华飞云翻身一剑,剑身带鞘打在一名酒保大腿上,劲道猛烈,那酒保「哎唷」一声,给打得蹲坐下来。 地上趴着的老者看得两眼发直,嘴唇微微颤抖,他似乎害怕华飞云比酒保们还多一些。 华飞云笑道:「这条腿换那老人家一只脚。好啦!一手一脚可换回了,再来我要亮剑啦!」 店掌柜的眼睛瞄向柳心慈,沉声说道:「把那个小女孩儿捉来,看这小子多能打。」 酒保刚要动作,华飞云怒喝一声:「卑鄙!」长剑出鞘,刷的一剑削来,那酒保心上一寒,连忙后退。 华飞云笑道:「小爷我在这里,谁敢伤这姑娘?」 三名酒保叫道:「抄家伙来!」三人或使刀或拿棍,将华飞云围在中间。 华飞云冷笑一声:「小爷我就陪你们玩玩。」使开朝凰剑法,迎战三人。 华飞云剑法虽然使得不精,但朝凰剑法是姑苏慕容的看门剑法,三名酒保不过是些粗勇汉子,哪里能敌?三五招下来,手臂、肩头、大腿各处,纷纷见红挂彩。 地上的老者又看了几招,神情莫名恐惧,爬了起来,往店门外就跑。 柳心慈赶忙搀扶他,柔声道:「老爷爷,别害怕……」 老人连忙推开柳心慈,颤声道:「不,不是我……认错人了,不是我……」 柳心慈感到一股无形气旋裹住自己双臂,却甚是柔和,不由自主被推了开去,那气旋随即消失,她刚被这股气旋推离,那老人瞬间窜往门口,便是幽灵鬼魅,也没有这般迅捷。 老人出了门口,惊恐万分的回头望着柳心慈,见柳心慈还要追出,那老者身形忽地一闪,两个起落便不见人影,柳心慈虽不懂功夫,但父亲一生练武,谁高谁低总分得出的。就这手轻功,已远在父亲柳一尊之上,不禁心中疑惑:「这老爷爷这么好的功夫,怎么给人打也不还手?」 柳心慈叫道:「飞云哥哥,那老爷爷走啦!别再打了」 华飞云舞个剑花,逼退三名酒保,跳到桌边,取了二两碎银放在桌上道:「哪,这是饭钱,顺道代还了老大爷的酒钱,别说我们仗势欺人。」 掌柜的怒道:「好小子,会点功夫就这么神气,去叫申二爷来。」[/align] [align=left] [/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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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第九章、空问神僧[/align][align=left] 霍隼看着场内混战,叹了口气,拔剑出鞘,飞身攻上。 少林十八罗汉阵,将对手围困在中心,十八人攻守相连,纵使赫连哈赤、柳一尊二人功力深厚,也感到十分棘手,正自后悔太过托大,霍隼却从阵外杀到,无论当年设下此阵的达摩祖师思虑如何周全,亦未曾考虑过阵里阵外两面受敌的情况,霍隼从后杀至,总算他剑下留情,挥剑斩伤二名武僧小腿,未伤性命。 两名武僧突然遇袭,小腿被剑斩伤,「哎呀」一声,跪倒在地,柳一尊攻此缝隙,十八罗汉阵势立即大乱,场内哀叫之声不绝,十八武僧遭遇掌劈爪袭,个个带伤,登时破阵。 赫连哈赤笑道:「老四,你来得好。这票贼秃今日得了报应,老三,你有仇报仇,咱们一把火烧了他个破寺院,大快人心。哈哈哈哈……」 柳一尊瞪着身受重伤,盘坐于地的圆通,眼神又怨又恨,沉声问道:「圆通,你有何话说?」 圆通长叹一声道:「劫数……劫数……」 柳一尊仰天长啸一声:「雁儿,妳看着了,十六年的血债,今日妳夫君替妳讨还来了。」 柳一尊扑向圆通,一旁的智得举剑拦截道:「休得伤我大师伯。」 柳一尊冷哼一声道:「无知小辈,找死!」 智得运起达摩剑法,力战柳一尊,只过了十几手,右手脉门被柳一尊一爪抓住,长剑给夺了过去。 柳一尊又一爪扣住智得头顶,喝道:「先宰了你这小光头,再杀那三个老的。」[/align] [align=left]智得感到一股寒劲自脑门贯入,头痛得几欲炸裂,凄厉惨叫。 「阿弥陀佛!」忽地一声佛号响起,声似雷鸣,震耳欲聋,场上之人无不紧摀双耳,就连柳一尊也不得不撤回杀招,抱元守一,抗拒这突如其来的啸声。 举目望去,大雄宝殿内缓步走出一名老僧,柔声说道:「阿弥陀佛。三位施主,何必做得这么绝呢?」[/align] [align=left]只见智得双手抱着头,满地打滚,大声惨嚎,「玄阴功」寒毒入脑,剧痛撕心裂肺,老僧身形一闪,不见他双足移动,瞬间到了智得身边,他是如何移动身形的都看不清。[/align] [align=left]那老僧疾指封住智得任督两处大脉,手掌扣住智得后颈,只见智得头顶豆大汗珠滚滚落下,转眼便尽驱智得体内寒劲。 柳一尊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老僧上前一步道:「老衲法号空问,少林寺内一老朽无用之人。柳施主,十六年的恩怨,就不能随江河付之东流么?圆广自毁双目,我少林无数弟子惨死你爪下,这还不够么?」 柳一尊指着圆通道:「他打伤我妻子,又将我一家三口弃于山门外,若非如此,我妻子怎会惨死?我要他偿命,我要烧了你这破寺院!」 空问道:「纵使如此,皇甫姑娘也不能复生。逝者如斯,往者已矣!柳施主,你说皇甫姑娘九泉之下见你如此,她会高兴?还是伤心呢?」 柳一尊怒道:「少跟我说教!死的不是你至亲之人,你不心痛。」 空问叹道:「我七位师兄弟早已不问世事,十六年前那晚,没能出面调解此事,致生遗憾,迁延十六年。柳施主,你有何委屈,老衲愿代少林上下受过。」 赫连哈赤突然哈哈大笑道:「老秃驴,你有何本领代少林上下受过?别给活活打死才是。」 空问说道:「舍此臭皮囊,化解十六年孽债,功德无量。」 柳一尊道:「你自己找死,怨我不得。」说罢一爪抓向空问胸前,空问不避不闪,柳一尊爪功方触及空问心口,感到一股巨大护体气劲,排山倒海袭来,竟震得他手腕一麻,劲力尽失。 柳一尊虽报仇心切,遇此情形,一时倒也生愣,心道:「听闻横练护体神功练至登峰造极,功力低微者将被反震力所伤,本以为只是传闻,今日竟亲眼所见。」 赫连哈赤说道:「少林金刚不坏体……老三,我来助你。」举掌便往空问头顶拍去。 空问说道:「少林寺与柳施主的恩怨,与你何干?」左掌举起,接下赫连哈赤一掌,爆出巨响,赫连哈赤重心不稳,连退数步,空问仍然站立原地,丝毫未动。 赫连哈赤叫道:「老四,一块儿上。」 霍隼长剑出鞘,飞身攻上,同时赫连哈赤、柳一尊,各施杀招,三面朝空问杀到。 空问举脚朝地面猛力一跺,地面石砖接连破碎,霍隼站立不稳,险些跌倒,攻势立撤。左手一势「大慈悲掌」卷起一股劲风,将赫连哈赤掌劲卸得无影无踪。柳一尊双爪抓到,与空问护体气劲冲撞,震得双手酸麻。 空问说道:「二位与此无关之人,再要前来,休怪老僧出手伤人了。」 赫连哈赤冷哼一声道:「少林七僧,名不虚传。老三、老四,在他手上应是讨不了好,咱们回去再想对策。」 柳一尊怒道:「我们去找南宫大哥来,届时定要杀尽这些少林贼秃,连你们这七个老秃驴在内!」 空问说道:「阿弥陀佛。南宫大庄主若尚在人世,定可分辨孰是孰非、谁忠谁奸。」 柳一尊冷哼一声,左右看了看,问霍隼道:「两个小的呢?跑哪儿玩去了?」 霍隼苦笑道:「上江南玩去了。」 柳一尊双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愕然道:「甚么?」[/align] [align=left]华飞云与柳心慈一路来到少室山脚,在一间茶店内歇息。 两小叫了壶热茶,天气寒冷,呵气成雾,柳心慈两颊给冻得通红,抱着杯热茶取暖。 华飞云问道:「我们该往哪走,才可到江南啊?」 柳心慈侧着头想了想,说道:「往南走吧……」 华飞云问道:「往南走要走几天路可以到啊?」 茶店伙计插着话说道:「你们俩想去江南啊?走路是到不了的。」 柳心慈仰着头问店伙计:「大叔,你知道怎么去江南的路么?」 店伙计笑道:「去绎站吧!江南离这儿最近的城是苏州,你们去绎站,说去苏州,会有人带你们去的。」 华飞云问道:「要买匹马吧?江南地方很大的不是?」 店伙计道:「不用,『南乘船、北骑马』,马儿是北方人才用得着,江南人都坐船的。」 柳心慈提议道:「既然要去苏州,我们先去你外婆家姑苏慕容。」说到这,似乎想到甚么,问道:「你知道你的外婆家慕容世家在哪儿吗?」 华飞云点头道:「我听我师父说起过我的身世,江南三大世家,生计都做得很大。我们到了苏州,四处查访一下,必定有人知晓。」 两小吃过了茶点,循山道往城内走去,寻找沿途的绎站。 在山道上,二人见了一匹马,被补兽夹打伤了脚,卧在地上奄奄一息。 柳心慈上前查看,是匹幼马,毛都快秃光,饿得骨瘦如柴,被夹伤的脚深可见骨,流着脓水,伤势十分严重。 「啊呀!好可怜……」柳心慈探视马腿伤势,马儿似乎有灵性,懂得有人心疼牠,抬起头来嘶嘶哀鸣,牠已虚弱无力,若无人救助,只怕撑不过一天。 华飞云上前看了看,皱着眉道:「这是马?比驴子还丑……」 柳心慈道:「牠哪儿丑了?牠是受伤才变这个样子。你不是想买匹马?我们收留牠,你就不用买了。」 华飞云说道:「我怎能骑牠?这家伙真难看。」 柳心慈不再理他,从背囊里取了干粮面饼出来,撕成一块块喂给马吃,又取了水囊喂牠喝水。 华飞云道:「妳可得省点,牠吃完了,换我们挨饿了,这里进城还得走上一天。」 柳心慈说道:「我们把牠牵进城里,看有没有医牛马的大夫,给牠看看腿伤。」 华飞云老大不愿:「我们不是要去江南的么?」 柳心慈道:「医好了牠,不就有马骑了?」 华飞云看了看这匹幼马,又病又伤,一个人只怕都载不动,哪能搭载两人?但拗不过柳心慈,只好答应。 柳心慈用清水替马儿清洗腿上伤口,从背囊里拿了草药敷上。 华飞云问道:「那是人用的……马儿敷管用么?」 「我想是管用的吧……」柳心慈自己也不确定。 幼马吃了东西、喝了水,勉强有体力能步行,跛着一条腿,走得比人还慢。 两人牵着马进了城,天色已暗,柳心慈解开马腿上的包扎,看看草药似乎有效,伤口已不再持续恶化,放了不少心。挑了间客栈,吩咐伙计把马系上,到街道上寻找绎站。 「往苏州的车队天天都有,到了襄阳改搭船,你们甚么时候走?」 柳心慈答道:「那就明天吧!」 两小订好了马车,上街找了间面店吃东西。 华飞云取出一锭碎银,笑道:「心慈妹子,想吃些甚么都别客气。」 柳心慈笑了笑,对伙计道:「一盘白面,再烫一盘青菜。」 华飞云愕然道:「这锭碎银够吃些鸡鸭鱼肉的了。」 柳心慈说道:「这顿吃了,下顿就没了。吃东西只是填饱肚子,何必那么浪费?」 华飞云道:「我自小跟着师父,有二师伯招呼银两,从来不缺衣食。」 柳心慈问道:「赫连二伯是做甚么生计?」 华飞云想了想:「他是云南五毒教的护法,应该会支使银钱给他吧!」 柳心慈道:「五毒教远在云南,做的是巫医药物的生计,给当地人驱毒治病。赫连二伯长年不在云南,五毒教的人莫非千里支使银钱给他?」 华飞云道:「这我并不清楚。二师伯有钱,自是他的事,又何必多心呢?」 柳心慈点了点头,说道:「飞云哥哥,可以给我一块银锭么?」 华飞云立即取出一块银锭,递了过去,笑得十分开怀:「想买甚么,尽管买。」 十几年来,华飞云衣食无缺,从来不知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只知道在美貌姑娘的面前,用银钱来讨她开心,是何等快活。 柳心慈接过银锭,捧在手上,细细的瞧。她自幼与父亲柳一尊生活在深山之中,打野味、采树果充饥,捧了块银锭在手,却也不知要如何使用。[/align] [align=left]柳心慈将银锭翻转过来,见其正面铸刻着一行小字:「大元至正二十二年秋」,喃喃地说道:「飞云哥哥,这块银子,是前朝铸的呢!」 店掌柜送上白面青菜,满脸堆笑,鞠躬哈腰,直道:「怠慢,怠慢。」 柳心慈看着足可做自己叔伯的店掌柜,为了几文钱和两个孩子躬身弯腰,再看着大街上的人们,男男女女、士农工商,为了讨一顿饱饭,奔波劳碌,一时感慨万千。 柳心慈将银锭收进怀里,对华飞云道:「有钱真好,想买甚么,就买甚么。」 华飞云笑道:「妳有看上的首饰,喜欢的衣裳,我都买给妳。」 柳心慈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吃面吧!凉了……」 寒风吹起,天又开始飘起小雪,柳心慈吃着面,心中千头万绪,却是自己也说不出是甚心情。 次日清晨,柳心慈梳洗好,整理了行囊,向店掌柜叫了碗清粥,一盘腌菜,独自坐在桌上吃起来。 「早啊!心慈。」华飞云下了楼,显得精神饱满。 柳心慈微微笑道:「吃点东西吧!我不知道你甚么时候起床,没帮你叫,怕粥凉了。」 华飞云说道:「幸好没有,我光喝粥是喝不饱的,我得吃馒头。」 二人吃饱,到马厩探视那匹幼马,马儿有了舒适的地方,调养休息了一夜,显得精神奕奕,见了二人前来,欢呼嘶啼。 柳心慈替马腿换上新药,说道:「草药很有效,马儿腿伤没有再恶化了。」 华飞云笑道:「妳既喜欢牠,想带牠上路,那给牠起个名字吧!」 接连下了许多天的雪,这天终于放晴,柳心慈望着天边骄阳升起,放出万道光芒,映着霞云,光彩夺目,微笑着道:「叫牠作『朝阳』吧!」 华飞云说道:「这个名字好。」 柳心慈侧头笑道:「好在哪儿?」 华飞云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妳取的名,便是好的吧!」 柳心慈闻言,娇笑起来。华飞云也傻笑着道:「姑娘笑起来,竟是那样美丽,怪不得师父和我说,古时幽王为得褒姒一笑,不惜戏诸侯于烽火台。」 柳心慈双颊绯红道:「别胡说八道的了,再不上路,赶不上车队了。」 两小牵了马,搭上绎站的车队,前往襄阳。 「就要离开北方啦……」柳心慈问道:「飞云哥哥,你会不会怨我,硬要你带我到这么远的地方?」 华飞云笑道:「不会。江南不也是地处中原?有朝一日我做上武林盟主,不论是江南江北,还是河南河北,都算一家。」 柳心慈沉默了一会,问道:「飞云哥哥,你真的很想做武林盟主?」 华飞云说道:「这个当然,这是我的人生目标呢!」 柳心慈道:「可是武林盟主只有一人,又是那样至高无上,天下应该不是只有你想追求吧?」 华飞云说道:「所以才要练就天下第一的功夫,如果武功不是天下第一,那就算做上武林盟主,也是没人服我。」 「做武林盟主,不只是地位至高无上,而且也会很有钱吧?」柳心慈道:「南宫大伯父既然已练得武功天下无敌,南宫大伯怎么不做武林盟主,而且还失了踪?」 华飞云搔了搔脑袋:「和蒙古人打仗输了吧……那时候有蒙古人。」 柳心慈问道:「如果有别人也想争夺武林盟主宝座,你会为了赢得武林盟主之位,不择一切手段么?」 华飞云说道:「说不择手段……有些沉重了。应该是说会努力争取吧!」 柳心慈脸色突然变得凝重,问道:「飞云哥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爹、霍叔叔,他们也想争武林盟主之位,你会和他们争?还是让位给他们?」 华飞云笑道:「我师父他才不会想争这个武林盟主呢!每回我提这个,他都敲我脑袋,说我胡思乱想。」 柳心慈道:「所以我才说如果嘛……」 华飞云说道:「那也无妨,因为无论是我师父或柳三师伯争得,我就等于已争得武林盟主了。他两位老人家百年之后,也只有我这一个传人呀!」 柳心慈低头不语,华飞云问道:「妳今天怎么了?总问些奇怪的问题,好像闷闷不乐?」 [/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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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第八章、辞别下山[/align][align=left] 柳一尊冷冷的道:「是啊!圆广,换我们了。你的龙爪手练得不错,上一回和我的鬼阴爪还没斗出胜负来。」 圆广走了上前,微微一笑道:「柳施主不过是来报仇,与旁人无关,又何苦杀害这么多佛门弟子?上一回见你戴着面具,认不出你来,才与你动手。」 柳一尊愤恨得拿下面具,掷在地上,怒道:「听你这么说,你不敢和我打?」 圆广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现在我们三人在此,你结义兄弟在此,你的女儿师侄后生晚辈也在此。贫僧当着这许多人面,明白的说,当日是贫僧击你一掌,谁知竟推你入灶,烧伤了面容,毁你一生。今日你既来讨,我便还你,你面容已毁,贫僧今世永不见你便了,只盼中原四圣饶恕我佛门弟子,还我清静。」 众僧一阵惊叫哀号,夹杂着「师父」、「师叔」几声哀鸣,圆广举起手来,一爪往自己双眼便插,血流如注,他却神色从容,似已了结多年憾事一般,缓缓说道:「柳尚义,贫僧害你残废,便陪你一齐残废,你面容因贫僧而毁,贫僧今世再也无颜见你这张面容,这够了么?」 无人料得圆广竟会如此,几位僧人赶忙取过干净棉布,边哭边替圆广双眼止血。 圆广听得哭声,微笑说道:「不必难过。我了却尘世,今后再不被双眼所见红尘干扰,更可心无杂念,诚心向佛。我瞧不见**,往后得劳烦众弟子颂念给我听了。」 柳一尊纵使报仇心切,见了圆广如此,却也一时答不上话来。 赫连哈赤见了此景,忽然高声说道:「想以此脱罪?可没这么容易。你以双眼还我三弟面容,多让你见了十六年花花世界,虽便宜你,却也罢了。皇甫姑娘被你们活活打死,一条人命,你们拿甚么来偿?」 圆通语带悲愤说道:「当年是空明方丈下令驱逐柳施主,皇甫姑娘雪地生产,身子已是虚弱,又以自身护着柳施主,贫僧见她来护,便立即停手了。贫僧是错打了几棍在皇甫姑娘身上,但绝没把她活活打死。」 想起爱妻,柳一尊恨意又起,说道:「你们是没把她打死,但若不是受你们棍击,被你们弃于山门外风雪中,她会活活冻死么?你们这些出家人,假慈悲,与亲手杀人有甚么分别?」 赫连哈赤冷笑道:「这笔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圆通方丈,是你打的,你拿命来偿吧!」 圆通虽然修佛多年,这回也不禁动怒,指着赫连哈赤,微颤着声道:「你……好啊!『毒圣』,赫连哈赤,名不虚传。好毒!好毒!」 霍隼见事已失控,眼见便要大战,赶忙出声说道:「圆通大师,你何不说清楚?佛家子弟既慈悲为怀,为何要对来寺投靠之人如此相拒,见死不救?」 圆通长叹一声道:「毁其面容、棍击伤人、见死不救,罪孽由贫僧一人承担便了。柳尚义,你又何不当你兄弟面前说清楚?你勾结蒙古朝廷,欲嫁祸于我少林寺,佛家子弟从来不理政治国事,你这岂不欲陷我佛门于不义?闭门不开,你却擅闯,空明方丈下令驱逐,何错之有?」 此话一出,柳一尊、霍隼、柳心慈同声惊呼:「甚么?」 赫连哈赤突然喊道:「这老贼秃想颠倒是非,三弟,你是来报仇的不是?说这么多作甚?把一干和尚全都杀了,放火烧了他少林寺。」 柳一尊一摆手道:「等等,二哥,听他说清楚。我勾结蒙古朝廷?甚么鬼话?」 赫连哈赤道:「既是鬼话,听他做甚?」话犹未了,已飞身扑上,一掌击出,直取圆通,来势之快,匪夷所思,纵是圆通功力深厚,这一掌也没能避开,「砰」的一声,勉强避过胸前要害,肩头结实中了一掌。 赫连哈赤使的「毒砂掌」,掌中带毒,只这一掌,毒已入体。圆通忍无可忍,反手一记「大般若掌」,击向赫连哈赤。 赫连哈赤冷笑一声,双掌齐出,硬接圆通「大般若掌」,爆出巨响,听得赫连哈赤喝一声:「滚吧!」力贯双臂,圆通被震退数步,呕出一口鲜血,恨恨的道:「好功夫!」 赫连哈赤笑道:「看来你上回已被我三弟击伤,玄阴功寒毒未愈,你又中我毒砂掌。哼!天要亡你,趁你病,要你命!」 一旁的圆广怒道:「欺人太甚!」龙爪手飞快抓到,赫连哈赤冷笑一声道:「你双眼已瞎,怎么跟我打?」侧身避开龙爪手,照着圆广胸前便是一掌,「砰」的一声闷响,掌劲之猛,将圆广击飞出去。 圆业举起长棍,当头一杖击来,赫连哈赤回身格挡,圆业棍风呼呼,连还棍往赫连哈赤周身大穴打去,赫连哈赤身形一沉,见招拆招,两人你来我往,斗得不分胜负。[/align] [align=left]圆业还待出招,忽感到背后阴风阵阵,待要回头,已是不及,柳一尊扑身上前,「鬼阴爪」一爪抓中圆业后心大穴。 圆业心下大惊,一势「苦海回头」,回身猛击柳一尊头部,赫连哈赤乘机朝圆业腹部猛击一掌,圆业大叫一声,翻身倒地。 赫连哈赤这一出手,转瞬间连伤少林圆字三僧,少林僧众大喊道:「跟他们拚了!」十八名僧人举棍将赫连哈赤、柳一尊二人围在中心。 赫连哈赤笑道:「少林『十八罗汉阵』,老三,你行不行?」 柳一尊冷哼一声道:「来得很好啊!那就玩玩。」 众僧齐声吆喝,场上一场混战,柳心慈突然冲了出去,喊道:「爹爹,二伯,不要打了。」 小姑娘突然往混乱中冲去,圆通眼见此景,彷佛十六年前皇甫雁以自己身体掩护,承受棍击的悲剧又将重演,急忙出声喊道:「智得,拦住那小姑娘。」 智得并未受伤,又练有轻功,两个踪跃便赶到柳心慈身后,举手抓住柳心慈道:「姑娘,危险……」 他话才说一半,华飞云已随后拦截,喝道:「无耻和尚,别碰她,她不懂功夫。」 智得大惊,回身招架,「当」的一声,手中剑险被击飞,华飞云最是担心柳心慈,这一出手,使上全力。 华飞云眼见智得不放手,第二剑、第三剑连绵不绝攻去,智得左手环腰抱住柳心慈不放,右手持剑与华飞云相斗,还得时刻留心误伤手中人,虽是武功高过华飞云,此刻却也手忙脚乱,支应不来。 柳心慈吓得脸色苍白,喊都喊不出声,智得唯恐激斗中误伤了女孩,气得大骂:「蠢小子,快住手!」 华飞云怒喝道:「臭和尚,快放手!」手中剑愈使愈快,逼得智得更加狼狈。 霍隼摇头苦笑:「两个都是笨蛋!」拔剑出鞘,刚要动作,转念一想,却又收剑入鞘,静观这场荒谬的武斗。 智得虽然狼狈,华飞云却也有所顾忌,不敢全力施为,深怕一不留神,错伤心慈。 过了十几手,智得也已瞧出,心念一转,左手将柳心慈拦腰抱住,拿她来挡华飞云的攻势。 华飞云一剑刺来,险些刺中心慈小腹,大吃一惊,急忙回避,智得有了喘息,乘机一剑挑去。 华飞云以剑格挡,架开来剑,顺势向智得身侧斩去。 智得左手一带,又再抱着柳心慈带到身前,逼得华飞云再次撤招。 华飞云投鼠忌器,气得大骂:「无耻和尚!你拿弱女子来挡,好不要脸。」 智得怒道:「你还不是趁我抱着人才来攻我?」 华飞云不敢急攻,连连骂道:「跟你说过她不懂功夫,拿个弱女来挡,无耻!不要脸!」 智得尚未答话,一旁静观的霍隼却突然开口,朗声说道:「江南那么大地方,可不是个个都知耻,人人都要脸。」 华飞云听得霍隼的声音,完全没心思去想他话中之意,只盼着师父出手。他过去每逢遇着难题,都找师父,这回也习惯性的喊道:「师父,他拿心慈来挡好卑鄙,求师父助我。」 霍隼大喝道:「还靠师父么?师父不能陪你们去江南,师父不能让你靠一辈子!」 华飞云闻言一愣,智得见机一脚踢去,正中心口,华飞云「啊唷!」一声,退了数步,险些跌倒。 智得却也没抢攻,左手紧抱着柳心慈纤腰,冷哼一声道:「蠢小子,我可不是要伤这小姑娘,你穷追甚么?」 柳心慈已回过神来,给个和尚这么抱着,羞得满脸通红,急道:「你放开我。」 智得放了手,柳心慈忙跑到华飞云身后,惊险过后,智得这才想起男女有别,低头合掌道:「阿弥陀佛。姑娘,贸然闯入『十八罗汉阵』,凶险万分,贫僧是出于好意……」 柳心慈躲在华飞云身后,只敢露出半边身子,怯生生的道:「多谢大师……」 智得窘困无比,柳心慈身上香囊正是佩挂于腰间,他低头合掌,左手臂上沾染着淡淡香气,吸在鼻中,充满异样感觉,看都不敢看柳心慈一眼,低头频念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智得自幼年起被送往少林寺习武修佛,从小到大未曾碰过女子身体,方才激斗凶险,没去想得,待得此刻,不禁十分懊恼,是后悔贸然前去抓人,还是后悔太快放了姑娘,连自己都分不清。 霍隼何等老练,早看出甚么回事,缓步走来,「劈啪」两声朝智得脸上连掴两掌,智得给打得莫名其妙,方自抬头,霍隼已沉声说道:「心正,则无不正。大师,出家人六根清静、四大皆空。」 智得愕然醒悟,低声说道:「多谢霍师傅开释。」[/align] [align=left]霍隼看着那头赫连哈赤与柳一尊双战十八罗汉阵,打得难分难解,长叹一声道:「飞云,心慈,两个都过来。」 两小走了上前,霍隼柔声说道:「心慈,妳爹来南封府,是把妳托付给我照顾,妳可知道?」 柳心慈低声答道:「侄女知道。」 霍隼说道:「妳想去江南三大世家查访,四叔也不怪妳。这趟上少林,本想借机说个清楚,谁想闹得如此?怪我们老的不中用,也许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法子,好吧!四叔准你们去。但是江湖险恶,你们两个既不懂功夫,又不长心眼,行走江湖,要格外留心。」 华飞云说道:「我懂功夫,我会保护心慈的。」 霍隼没好气道:「你等于不懂。一个智字辈小僧就让你打也打不过,人也救不得。你当偌大江南就没一个高手么?你叫为师如何放心?」 华飞云低头无语,将手中剑收入鞘,双手捧上道:「师父,师娘的剑还你。」 霍隼问道:「你怎么说这是你师娘的剑?」 华飞云答道:「这把剑师父天天背着,夜夜擦拭,却没见师父拿出来使过,肯定是对师父来说极有意义的人所留下。飞云自幼跟随师父,从没见师父身边有旁人,这必是已去世的师娘的剑,一黑一白,成双成对。」 霍隼不禁失笑:「你还真能猜,这剑不必还我,你收去吧!」 华飞云抬起头来,一脸疑惑。霍隼说道:「这就是你的剑。为师当年收养了你,就找铁铺打了这把剑,想等你学成之日传你。[/align][align=left]但你自小性子刚烈,好惹事生非,为师只能拿重木剑给你,锻筋练骨,也可以防你惹事。现在你要带着心慈去江南,还能拿着木头去么?这剑正式传你了。你要记住,剑是给你防身,不是拿去伤人,若是让为师知道你成了杀人作恶的江洋大盗,不论千里,为师都会提剑去斩了你。」 华飞云低声答道:「飞云知道。师父,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我带心慈问了明白就回。」 霍隼长长叹了一声道:「只怕那时沧海桑田,已人事全非……」 华飞云不明白霍隼说的话中含义,问道:「师父有心事?」 霍隼不答,以手搭在华飞云肩上道:「去吧!你们年轻人有属于你们的天下,为师已经没有甚么可以再教你的了,你已经长大了。你要记住,『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你是我霍隼的徒弟,不要让天下人瞧不起。」 华飞云答道:「弟子明白。」 霍隼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和一把碎银,递了过去道:「这些你带着,为师身上也就这么多了。到了江南,找间钱庄把银票换了,行走江湖,再没有师父和二师伯随时供你花用,银钱要省着点。」 华飞云接过银票与碎银,放在怀里,双手捧剑放于地上,跪地朝霍隼连拜三拜,方举剑起身,说道:「师父,飞云去了。」 霍隼目送着华飞云带着柳心慈往少林山门走去,直到两小的身影消失在台阶之下,喃喃自语道:「小子,你要争气啊!」 [/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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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第七章、少林斗剑[/align][align=left] 一行人来到少林山门口,雪已停了,数名僧人手持扫帚在山门里外扫雪。 霍隼双手作揖道:「几位师傅……」 那几个扫雪的僧人转头见到柳一尊,拿着扫帚便往山门内退去,却连山门都不关上。 霍隼愕然道:「看来少林寺已有准备了。」 赫连哈赤哈哈大笑:「上一回老三杀了他不少贼秃子,这次能不防着点么?老四你是斯文人,帮着看住两个小的,打打杀杀的事,老哥哥我来便是。」 柳心慈问道:「赫连二伯,您与少林师傅也有好大冤仇?」 赫连哈赤用手抚摸着柳心慈的秀发,微笑道:「傻丫头,妳爹娘给这帮贼秃子害得如此,我是妳爹的结义兄弟,妳的世伯,怎能毫无感觉呢?」 柳一尊冷冷的说道:「进去吧!这趟定要把少林寺翻了过来!」 来到广场,圆通、圆业、圆广三僧居中而立,两旁武僧严阵以待。 圆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柳尚义,自前日你离去后,贫僧就一直等你再度前来,十几年的恩怨,避也避不开,今日就做一个了断吧!」 柳一尊说道:「有我二位兄弟在此,你们三个今日是大劫难逃了。」 圆通叹道:「十六年前那晚,就注定了今日之事了。」 智得走了上前道:「恶人!上一回顾念你女儿,放你下山,想不到你真敢再来,我师兄弟可不是枉死的。」 柳一尊笑道:「好个不怕死的贼秃,我第一个送你归西!」 柳一尊刚要扑上,一旁的柳心慈忙向华飞云使个眼色,几乎是同时,霍隼也以手轻触华飞云手臂,华飞云得了指示,大喝道:「你怎么够资格和我三师伯过手?我来会你。」 华飞云抢先一步,挥木剑攻上,智得一愣,看着木剑斩来,不以为意,斥道:「小子,没你的事,让开。」一伸手想挥开木剑。 哪知木剑夹带劲风,智得挥手将触,已知不妙,「啪」的一声,手被木剑击开,一时间疼痛酸麻,怒从心起,喝问道:「这是甚么剑?」 华飞云不答话,挺剑攻上。霍隼和柳心慈早已与他商议妥当,这趟上山,是来讲理,不是杀人。柳一尊急欲报仇,必不肯好好把理讲清,因此商议若是动起手来,华飞云先行拦截。他既与此事无关,又是后辈,少林僧人应不致伤他性命。 智得连连被木剑逼退,数招过后,华飞云攻势忽然停下,笑道:「不欺你空手的,去拿把兵器来。」 智得冷哼一声,取过一把长剑,说道:「小子,听你喊那恶人三师伯,你是他师侄了?你既使剑,你的师父是『剑圣』霍前辈了?」 霍隼微微一笑道:「飞云,木剑扔了,这把剑你拿去。」说着将背后白色佩剑递上。 霍隼背后双剑,一黑一白,那黑色的剑,是霍隼自己的剑,每回使剑,都使黑剑。但这把白色佩剑,只见霍隼夜夜擦拭,从未见他拿出来使,这回却将之交给华飞云,他虽迟疑,仍是欣喜接过。 华飞云手握白色佩剑,拔剑出鞘,这把剑十数年未曾使用,却是天天擦拭,剑刃上透着寒光,彷佛神兵利器一般。 华飞云心中欣喜,把木剑扔在地上,说道:「我师父可终于准我使真剑了。现在我手握师娘的佩剑,就来教训你这个光头。」 这话一出,赫连哈赤、柳一尊同感惊愕,转头看着霍隼,赫连哈赤出声问道:「老四,你成亲了?」 霍隼不答,只摇头苦笑道:「这个孩子……真是孩子……」 智得说道:「好,我便以这少林七十二绝技里的达摩剑法,领教霍前辈的高徒。」 智得挺剑攻上,华飞云抖擞精神,横剑格挡,使的是全套『朝凰剑法』,这数日来的日夜苦练,华飞云早已将剑势记熟,夹带十数年来使那灌铅木剑练就出的内劲,剑势威力倍增,与智得过招,一时竟然不分高下。 智得心中赞道:「剑圣霍隼,名不虚传。教的徒弟都有这般功夫,我且试他一试,看他剑招高到甚么程度。」 达摩剑法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剑势大开大阖,走阳刚一路。华飞云使的朝凰剑法却是女子所使剑招,走的是阴柔路线,过上十数招,智得剑势愈使愈急,华飞云倍感压力,胜负渐渐分晓。 柳一尊说道:「老四,飞云孩儿『朝凰剑法』尚未练得精熟,不是这和尚对手。」 霍隼不答,又看了一阵,华飞云已是满头大汗,勉力招架,那智得却仍在试他功力高低,从容运剑,剑势愈使愈威猛,若是智得此刻全力为之,早已要了飞云小命。 霍隼轻叹一声,忽地拔剑攻上,喝道:「飞云退下,看清楚我的动作。」 智得一愣,霍隼轻功好快,瞬间扑至身前,一剑递去,智得忙回剑格挡。「当」的一声,来势威猛无比,震得智得虎口疼痛,长剑给震得脱手,落于地面。[/align] [align=left]霍隼却止步不攻,微微一笑道:「小老儿突施偷袭,不算,大师捡剑再来。」 智得捡起长剑,一拱手道:「想必是剑圣前辈,前辈既然想考较小僧武技,小僧也只好领受几招,霍前辈闻名于世的绝学,小僧早想拜见了。」[/align] [align=left]霍隼笑道:「少林剑法,博大精身,小老儿今身在天下武宗的少林,那剑圣二字休要再提。武艺切磋,不分甚么辈份,大师请赐招。」[/align] [align=left]智得不敢大意,运剑攻上,霍隼见势拆招,使得同样是朝凰剑法,威力却非同小可,数招下来,智得险象环生。 霍隼左手始终垂着,仅单手运剑与敌对招,尚能边斗边喊道:「招式不是呆板死记,要灵活运用,活学活使,见势拆招,寻隙抢攻,你要做到攻守俱备,这才只是使剑的第一步。」 智得当然明白,霍隼所说的话,自是在教华飞云了。他却听得若有所悟,答道:「谢前辈指点。」剑势改急为缓,凝神注意霍隼攻出的每一剑。 霍隼点头笑道:「孺子可教。」剑势一变,一会使『飞凤剑法』,一会使『朝凰剑法』,或缓或急,忽高忽低,智得被逼得手忙脚乱,完全算不清霍隼下一剑会如何攻出。 再斗数招,霍隼竟像在教徒弟一般,边斗边喊:「小心手!小心腿!小心胸口!小心右肩……」 这一头赫连哈赤看得眉头紧皱,心中忖道:「霍老四实在了得!闷了他十数年,他剑法却一些儿没有老。」 柳一尊却看得恼怒异常,喝道:「老四!提醒他甚么?一剑把他杀了!」 这话一出,一旁的圆业生怕智得终会死于霍隼剑下,喊道:「霍师傅,剑下留情。」从旁窜出,将智得一把拉开,顺势夺了智得手中剑,与霍隼斗了起来。 这一接手换招,快绝无比,霍隼微微一笑,剑锋横扫,「当」的一声,荡开圆业,自己却也藉势后退,距离拉开,两下暂时罢斗。 霍隼笑道:「少林『达摩剑法』,不过如此。」 圆业说道:「劣徒资质鲁钝,未能将『达摩剑法』的精要之处发挥于万一,哪里是霍师傅对手?今日既有雅兴,贫僧陪霍师傅切磋切磋?」 霍隼问道:「十六年前,大师也是伤我三哥之人么?」 圆业闻言,双眼紧闭,久久不语。柳一尊沉声道:「圆业,自己做过的事,不敢认么?」 圆业似乎有所觉悟一般,睁眼答道:「十六年前,柳施主前来敝寺,强开大门,空明方丈下令驱逐,他却径闯伙房,贫僧领众追至,追打柳施主的人,贫僧也有一份。」 霍隼问道:「是如何追打的?」 圆业答道:「持棍打的。」 霍隼微笑道:「那你换兵器吧!在下可想领教,打得我三哥,可也得打一打我霍隼。」[/align] [align=left]圆业换下长剑,取了一支齐眉棍来道:「便是贫僧,也没有把握使『达摩剑法』胜过霍师傅。既如此,贫僧以同为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伏魔杖法』领教霍师傅的高招。」 柳一尊斥道:「呸!棍杖克刀剑,圆业,你有本事就与我四弟在剑法上论高下。」 霍隼笑道:「三哥,无妨。姓霍的这把剑也耍了几十年了,没那么容易给人拿棍杖砸断掉。大师,请赐招吧!」 圆业道:「霍师傅,得罪了。」手腕一翻,手中棍就似自有生命一般,朝霍隼打去。 霍隼喝采道:「来得好。」侧身闪避,顺势一剑刺向圆业胁下。 圆业招式一变,手中棍朝霍隼手腕上砸去,霍隼被逼撤招,紧接着第二剑、第三剑,连绵不绝刺出,使的是朝凰剑法上三路快剑「鸾凰点头」。 圆业面对霍隼的快剑,招式虽然始终及不上霍隼那样快,却是从容不迫,伏魔杖法以强攻猛打著称,每一势都刚强威猛,一势棍当可破去霍隼两三势剑势。 霍隼突然变招,混杂施展数种剑势,已看不清其势为何,只见寒光闪烁、轮转如飞,这一头圆业也是全神贯注,伏魔杖法使得威武八面、虎虎生风,二人你来我往,不知过了几招回合,仍是难分高下。 又过十几招,圆业突然喝道:「霍师傅,承让了!」棍势突然愈打愈快,彷佛看透霍隼的每一路剑势般,逼得霍隼步步后退,险象环生。 圆业满心以为胜负已分,他已视破「飞凤」、「朝凰」的所有剑路,谁知霍隼冷笑一声道:「现在说承让,太早了吧?」忽然剑势再变,突然一剑递来,这一剑圆业见所未见,却是险之又险,急忙一个翻身勉强避开,颇为狼狈。 这一下大出少林僧众的意外,圆通圆广都以为霍隼剑已使老,谁想却又使出这一剑来。 霍隼朗声喊道:「飞云,瞧清楚了。」剑势改守为攻,圆业仓皇迎击,霍隼这套剑势玄妙至极,完全摸不透章法剑路。 圆业使开伏魔杖法,全力施为,二人棍来剑往,缠斗十数招,虽未分胜败,但圆业一招险过一招,霍隼剑法似有依循,却又完全看不清剑路,圆业只得随机应变,渐渐也不再依循伏魔杖法的既有棍路。 二人酣斗数十招,霍隼忽然一个弯身,剑随身走,朝圆业腰腹间一剑斩去。 圆业翻身急闪,「嚓」的一声脆响,圆业僧袍袈裟给霍隼一剑斩开,只些微之差,就要腹破肠流。 圆业这一翻身,顺势一杖反打过去,「啪」的一声闷响,结实打在霍隼背上。 「师父!」华飞云急得大喊。 霍隼一剑斩过,挨了一棍,但这一棍显然未曾伤着他,回剑往圆业胁下便刺,圆业眼见这一剑避无可避,心道:「我命休矣!」 说时迟、那时快,这倏忽之间,霍隼似乎想到甚么般,急忙回剑收势,直起身来,收剑入鞘,拱手微笑道:「『伏魔杖法』,莫测高深,霍某领教。」 圆业已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半晌回过神来,说道:「好厉害!这就是名震江南的『天绝九剑』?方才那一剑,贫僧无法闪避,霍师傅若非剑下留情,贫僧已死于剑下。霍师傅已是胜了,何必过谦呢?」 霍隼微笑道:「是大师一杖先打在霍某背上,输了一招,无话可说。」 圆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霍隼走了回来,华飞云关切问道:「师父,那一杖打得你疼么?」 见了徒儿如此,霍隼十分窝心,轻抚着华飞云的头说道:「小子,瞧出道理来了没有?『天绝九剑』没有固定的剑路剑势,但却依循人身上中下三个大要,临机应变,无招无势,却又有依有循。」 柳一尊已是老大不耐,怒道:「老四,感情你是来以武会友的了?」 赫连哈赤连忙调解,笑道:「早说了老四斯文,这一场赢的说他没赢,输的却说他没输。老四,你比完了武,教完了徒弟,剩下该让老三讨还该讨的了。」 [/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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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第六章、授艺传剑[/align][align=left] 霍隼说到这里,往窗子敲了敲:「心慈进来吧!」 木门推开,柳心慈走了进来,雪水已将她身上浸得湿透,两脸颊冻得红通通的,进得屋来,不停搓着双手,看来已在屋外站了许久。 华飞云愕然道:「师父怎么知道心慈在外面?」 霍隼笑道:「反了蒙古朝廷,还能安闲么?十几年来担惊受怕,从南方躲到北边,早练得耳聪目明啦!窗外头有人还能不知道?」 华飞云倒了杯热茶,递给柳心慈:「喝杯热茶,妳冻坏了吧?」 柳心慈微笑接过,答道:「我自小和爹爹生活在关外深山里,这点风寒还受得住。」 霍隼说道:「姑娘家一个人跑来这里,传了出去可不好听。外头风大雪大,妳不待在客店里,跟来这儿做甚么?」 柳心慈答道:「爹爹从不肯和我多说往年之事,我却实在想知道个详细,本想进屋里来,又怕霍叔叔责骂,正犹豫间,听得霍叔叔说起昔年往事,就凑着窗外听下去了。」 霍隼说道:「霍叔叔知道得也不详尽,这趟上少林,定可问得清清楚楚。」 柳心慈问道:「你们上少林寺,不是去打架?」 霍隼哈哈大笑道:「妳瞧妳那爹爹的脾气,能不打架么?」说罢转身对华飞云道:「飞云一道出来吧!」 打开木门,走了出去,窗外风雪已停,乌云中透出半边月光,映着积雪,倒似黄昏时分般明亮,霍隼仰头望天,慨然叹道:「明月易照凡尘情,华陀难医世人心。」 华飞云跟了出来,霍隼将背上黑剑抽出,拔剑出窍,说道:「飞云,你跟了为师十几年,却不曾学过些高深剑招,可曾怨过师父藏私?」 华飞云愕然道:「师父怎么如此说?我从来不曾这么想过。师父就我一个徒弟,不传我还传谁?」 霍隼点头道:「好,你瞧着这路剑。」 霍隼起手运剑,初时颇慢,却越舞越急,到得后来,剑风呼呼,光影缭绕,看不清霍隼动作,运剑如飞,彷佛有着三头六臂,华飞云鼓掌赞道:「师父,好看好看。」 霍隼舞到一半,忽然喊道:「飞云,和为师过两手。」 华飞云一愣,「啊?」的一声,尚未反应过来,霍隼腾身跃起,剑已攻到眼前。 华飞云忙举木剑格挡,慌急中使上内劲,往前一送,「喀」的一声,霍隼手中剑脱手飞出,落在雪地上。霍隼也被击退,凌空一个倒旋,稳稳落地。 华飞云与柳心慈同感震惊,剑圣霍隼,就这一招,便输给了自己的徒儿?[/align] [align=left]霍隼缓步走上前,拾起雪地上的长剑,微微点头,似乎十分满意。 华飞云慌忙下拜:「师父,我是慌忙中使劲过大,才失手伤了师父。」 霍隼笑道:「紧张甚么?快起来吧!我的剑那么容易给你震脱了,这师父也别当了。」 华飞云站起身来,霍隼问道:「刚才那套剑法,可好看么?」 华飞云答道:「好看。」 霍隼又问道:「可厉害么?」 「这个……」华飞云看了看自己手中木剑,不敢明言。 霍隼笑道:「使剑不是表演,好看没用,还得管用。为师这十几年来,只教你练功,却不教你练武,就是这个道理。剑招是死的,你早也使、晚也使,个把月来使上个一两百遍,再精巧的剑招也使透了,再笨的人也练熟了。但功力高低却是没有快捷方式可寻,非得靠个人修为,勤学苦练,方能有成。」 霍隼说道:「我给你这把木剑,灌进了铅,要你日夜习使,好锻炼你的内功。刚才我故意不使内劲,试你一试,你的内功已达如此火候,看来这些年使这灌铅木剑,已有小成了,是时候教你些真正功夫了。」 霍隼走到空旷处,说道:「飞云,为师现在教你一整套朝凰剑法,这是你死去的娘留给你的,你的外婆家姑苏慕容,以使剑闻名,『飞凤』、『朝凰』两套剑法,早已名震大江南北。你先前所使,只是朝凰剑法上半部,空有灵动巧妙,却无刚猛后劲。现在你劲力已足,传你下半部朝凰剑法,瞧清楚了。」 霍隼展臂运剑,耍全一整套朝凰剑法,剑招柔中带刚,身姿曼妙秀丽,每一剑势都极为秀气,像个大姑娘在使剑一般。 华飞云看了几招,哈哈大笑,霍隼沉声问道:「你笑甚么?」 华飞云道:「像个娘儿使的剑。」 霍隼说道:「你娘亲是个姑娘,使的自然是姑娘剑了。」 华飞云搔了搔头,老大不愿的说道:「姑娘剑没甚气力,一点儿不厉害。」 霍隼冷笑一声道:「好啊!你陪为师过两手,瞧瞧这姑娘剑厉不厉害。」 华飞云看了看手中木剑,皱着眉道:「我学就是了……」 霍隼笑道:「你瞧不起木剑啊?那为师的剑让你使,你的木头剑借来,咱们师徒俩玩玩。」 华飞云愕然道:「我使真剑?那还了得?我怕伤了师父,可天地不容啦!」 霍隼举剑往雪地上一插,朗声说道:「只要你剑锋削着了为师半边衣角,就传你此剑,你也可师出下山啦!」 华飞云喜不自胜,说道:「好啊!师父接去。」将重木剑往霍隼抛去,纵身跃前,拔起雪地长剑攻上。 十几年来,华飞云第一次使起真剑,轻便之极,感到威力至高无上,举剑朝霍隼刺去,使的正是朝凰剑法的上三路快剑「鸾凰点头」。 霍隼伸手接下木剑,侧身一闪,避开来剑,木剑反手挥去,打在华飞云手腕上,华飞云痛得手腕酸麻,「哎唷」一声,长剑脱手飞出。 霍隼说道:「这一势名为『凰开日月』,后发制人,见招拆招。为师手上若是真剑,你一只手掌已经没了。举剑再来。」 华飞云拾起长剑,又一剑横里削去,霍隼运剑格挡,身随剑走,「啪」的一声,华飞云手中长剑又给击飞。 霍隼喝道:「这一势是『銮凤求凰』,专破你这种贪快猛攻的路子。运剑时不是像你这样,把内劲带到剑招里,不是快而已。再来!」 华飞云拾起长剑再攻,三两招后长剑又给击飞。 「腰要沉,别顾上不顾下,再来。」 「很好,象样子了,手腕要翻得快,再来。」 「剑拿稳!别老让人打脱了,剑都拿不住,还怎么使剑?再来。」 一晚上,华飞云手中长剑不知给击飞了多少次。霍隼边教边斗,有时两下罢斗,使上几手让华飞云瞧个清楚,师徒俩又再过手。 柳心慈在旁看着,她不懂武功,瞧不出名堂来,只感到霍隼的剑招几乎出神入化,不论华飞云如何攻来,总能三两招就击飞对手的兵器,心中忖道:「霍叔叔人称『剑圣』,我虽看不懂,却也明白他剑招厉害无比。下午在市集时,赫连二伯没见出手,就打死了三个人。这趟上少林,可真不知要伤多少人命……」 柳心慈抬头仰望那半边弯月,衷心祈祷:「月亮啊!爹爹杀孽造得够多了,二位叔伯又要前去,连飞云大哥都学了厉害剑招。月亮啊!盼你保佑这趟少伤人命……」 霍隼带着柳心慈返回客栈时,已近中午时分。 年轻姑娘独自跑去男孩子的家住了一晚,柳心慈本以为会受父亲深责,但柳一尊却只是斥了声「胡闹」,便无事了。 赫连哈赤看着柳心慈,微笑道:「好漂亮的小美人,妳手上这是甚么东西?给二伯瞧瞧。」 柳心慈把手伸了起来,戴在手腕上的玉镯晶莹剔透,赫连哈赤握着柳心慈的手腕,说道:「这是雁姑娘生前所戴的啊!」 柳心慈点头道:「我娘留给我的。」 赫连哈赤笑着点了点头,把手放开,他握着柳心慈手腕之时,早已略施内劲探了探柳心慈手臂经脉,心中忖道:「这小姑娘当真一些儿武功都不懂,柳老三竟不教她功夫?」 霍隼说道:「我们准备妥当,就上少室山去。」 路程上,霍隼白天赶路,晚上教剑,逼着华飞云早午晚都得将剑势使上三遍,才准吃饭。 这一夜,华飞云练完了剑,即使是在严冬的腊月间,仍是耍剑耍得一身大汗。 霍隼看着华飞云练完了剑,问道:「慕容世家的『飞凤』、『朝凰』两套剑法,你可都练熟了么?」 华飞云笑道:「这两套剑法十分好记,已练得熟了。」 霍隼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去洗个澡,上床睡觉了,明儿还得赶路。」 华飞云问道:「师父,这几天,您总心事重重似的,教我使剑,比平时要急得多,好似想把一身神技尽数传我一般。师父你可是名震江湖的中原四圣呀!您头一回和蒙古人打架的时候,我还不晓得在哪儿呢!怎能在这几天里,学完师父的毕生绝技?」 霍隼说道:「我只是教你剑招,却教不得你灵学活用,要想剑术高超,那得靠你自身修为。为师头一回和蒙古人打仗,还不是混在自家军里头乱打一通?而且那一仗也打败了。那个时候,世上又哪来的中原四圣?」 华飞云答道:「是,师父。我去洗澡了。」 霍隼看着华飞云的身影渐渐远去,长长叹了口气,心中千头万绪。 华飞云冲了澡,一走出澡间,便看到柳心慈坐在矮凳上,望着星空发愣。 华飞云走了上前道:「妳在等我洗澡么?我洗好啦!柴火还没熄,妳趁热去洗吧!」 柳心慈微微笑道:「我已洗好啦!我不是在等着洗澡,是在等你洗好出来。」 华飞云问道:「等我?找我有事么?」 柳心慈点了点头,却又沉默了下来,低着头不发一语。 华飞云坐在柳心慈身边,问道:「妳不开心么?」 柳心慈喃喃说道:「我有事想求你,又怕你不肯答允。」 华飞云说道:「只要我做得到的事,我一定会帮妳的。」 柳心慈说道:「我想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华飞云笑道:「原来是这个事,想出去玩,那有甚么难的?现在天也不晚,我去和师父说一声,这就带妳去,妳想去哪儿玩?」 柳心慈抬起头来,望着华飞云,一字一顿道:「我想去一趟江南,拜会江南三大世家。」 「甚么?去江南?」华飞云一声惊呼,吓得站了起来:「我可没听错了吧?」 柳心慈忙把华飞云拉着坐下:「别大声嚷嚷……」 华飞云说道:「心慈妹子,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师父知道准要骂的,再说这儿可是北方,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带妳去江南啊!」 柳心慈望着星空说道:「我娘死了,我爹爹的脸也给伤得这样,我该很恨少林和尚才是。但我总想不透,这么做总该要有个理由的嘛!不愿让人投宿,关了大门便是,何必下手这么狠?那日,我本想问问霍叔叔,但我看就连霍叔叔也有许多事不知情。」 柳心慈转头望着华飞云道:「我爹性情越来越古怪,他从来不曾打我,那日却因我说错一句话,差些将我一掌打死了。这一趟上少林,我真不愿我爹爹一生都活在仇恨里。昨晚听霍叔叔说起,我在想,所有的事,所有的恩怨,就从江南三大世家共组义军抗元开始,我想去一趟江南,拜会三大世家,问个水落石出。我不愿我爹一世痛苦,不愿我娘死得不明不白。」 柳心慈说到后来,眼中含着泪光,华飞云看得很是不忍。但他自小到大从未离开过霍隼身边,低声说道:「为了问个清楚,就要去江南,这也太莽撞了些……而且……我一直都给师父照顾,实在不敢离开他老人家身边。」 柳心慈幽幽叹道:「你既不肯,那我就不去了。」说罢站了起来,笑道:「你也好累了,早些睡吧!」 华飞云从小到大跟在霍隼身边习武,不曾见过年岁相仿的姑娘,这几日的朝夕相处,早让他对柳心慈生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情愫。这回人家头一次相求于他,却不接受,心里很是愧疚,低声说道:「心慈妹子,妳别失望。」 柳心慈微微一笑道:「我不失望,你会当天下第一的大侠,做武林盟主的嘛!等到那时,你再带我去,好吗?」 华飞云看着柳心慈走回房间,独自站在冬夜里发愣,喃喃自语道:「我会当天下第一的大侠么?若是我一辈子不敢离开师父,我能做得武林盟主的么?」[/align] [align=left]行了数日,已达少室山下,赫连哈赤寻一客店暂宿,计划明日上山。 柳一尊看了华飞云一眼道:「飞云侄儿,明天你别去了,你在店里头替三师伯看着这小丫头,别到处乱走。」 赫连哈赤迟疑着道:「少林和尚诡计多端,少室山又是他们地头,把这两个小的放在店里,总不大好,不如一块上山,带在身边安心些。」 霍隼闻言,用手抹了抹下巴上的短须,一语不发。 华飞云道:「二师伯,少林寺是佛门正宗,怎会诡计多端……哎呀!」 方问到一半,霍隼从后一脑袋敲下:「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是的,师父……」华飞云摸着后脑勺,满脸委屈。 赫连哈赤笑道:「明儿一早便起程上山,这趟定要将嵩山少林寺翻了过来!替老三讨个公道。哈哈……」 柳心慈怔怔望着赫连哈赤,半晌,一声不响的起身回房。 赫连哈赤瞧了柳心慈一眼,问柳一尊道:「老三,你这个女儿性子有些古怪,她不爱说话?」 柳一尊漫不经心的说道:「姑娘家么,文文静静的不是挺好?」 赫连哈赤问道:「她母亲死得那样惨,你怎不教她功夫?」 柳一尊不悦的说道:「她不学,我也懒得教她。女孩儿就是没出息,尽学些琴棋书画,刺绣插花,管个屁用!」 夜里,霍隼把华飞云叫到身前说道:「飞云,你可知道为师最得意的是甚么功夫?」 华飞云笑道:「这怎能不知?『天绝九剑势』打遍江南无敌手,人称『剑圣』。」 霍隼微微一笑道:「这『天绝九剑势』来由如何,你没听为师说过吧?」 华飞云愕然道:「不是师父自创的独门绝学么?」 霍隼道:「在为师加入义军抗元以前,也曾醉心于剑术,拜在一位前辈门下。那人名叫凤擎天,江湖人称『剑仙』,是『塞外三仙』之一,西域凤凰谷的谷主。他的剑术出神入化,莫测高深,『飞凤』与『朝凰』这两套剑法,就是他传给你外祖父慕容青城的,也是他凤凰谷的看门剑术。然而他真正的得意技,是『天绝剑法』,这套剑势共有三十六势,变幻莫测,威力无穷。为师和此人学剑,他却不收我为徒,只教剑术,天绝三十六剑势,我只学了九势,就因加入义军抗元,中断了修行。」 华飞云问道:「这剑法只得九势,就让师父威震大江南北?怎不和他学齐三十六势,岂不天下无敌了?」 「天下无敌?」霍隼哈哈大笑道:「自从在华山之巅,凤擎天手中长剑败给了你南宫大师伯一对肉掌,恨得自断长剑,退出义军,返回西域凤凰谷,发誓今生没把握能胜得南宫隐,终生不出谷一步。你叫为师上凤凰谷去找他学剑么?」 华飞云喃喃地说道:「南宫大师伯当真如此厉害?」 霍隼走到户外,朗声说道:「飞云,瞧清楚了。这是『天绝九剑势』,为师最后能教你的,就这么多了。」 霍隼拔剑起舞,运剑如飞,每一招每一势,似乎千变万化,一连将天绝九剑势舞了三遍,却是每回不同变化,看似同一套剑势,但剑路明显不同,如此似是而非,令华飞云越看越不明白。 霍隼舞了三遍,看了华飞云一脸茫然,笑道:「瞧不明么?」 华飞云点头道:「实在不明,这套剑势变幻莫测,看似同一套剑势,却又不像同一套剑势;说它不同剑招,却又像出自同一路剑招。这……我实在越看越胡涂了。」 霍隼说道:「剑招纵使千变万化,仍是死招数,彷佛你便是照着食经菜谱一样一样的去做,仍是前人做过的菜,这道菜早有不知多少人吃过,你会做,人家也会做。你使得剑法便是再如何精妙,终究是别人曾使过的剑,它能出名,就有破它的武功出现。你只需记住一点,这九剑势,分别往人身上中下三方向攻去,去势如何,没有定向。临敌之时,你越是把剑招忘得干净,越能发挥威力。」 华飞云问道:「剑招都给忘了,如何攻敌?瞎斩乱刺么?」 霍隼道:「别拘限于有形的剑招,真正高深的剑术是存在于剑意之中,攻敌之无备,方能出奇制胜。天绝九剑势,名为无招,实则仍有剑招归依,看似有招,却又随意而使,千变万化。为师今日便将个中奥妙,告诉你听。说穿了不过八字:剑招为辅,剑意为主。这区区八字,便是数十年来旁人摸不透、猜不着的秘密,也是霍老儿何以能成名的秘密。为师就只说给你听,你得牢牢记住。」 华飞云搔了搔头,始终想不明白。 霍隼说道:「好好想想吧!你一天想不明,为师就一天放不下心让你去江南啊!」 华飞云「啊!」的惊叫一声道:「师父怎么知道这事?」 霍隼没好气道:「你两个小家伙,成天就让人担心。」 华飞云低声道:「我没答应心慈……」 霍隼说道:「离不开巢的鸟儿,永远学不会飞。你是该到外头闯闯,跟着师父一辈子,能有出息么?」 华飞云问道:「师父这么说,是准我带着心慈去江南了?」 霍隼点头道:「为师一直有个微妙的感觉,你两个这趟去了,必会揭开许多当年不为人知之事。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本就不该连累你们这一代,飞云,你有你的世界,该走属于你的人生路。」 华飞云沉默不语,霍隼叹道:「很晚了,早些睡吧!未来几日,你定要好好琢磨天绝九剑的精要,有不懂就问,你要是始终悟不透,叫为师如何安心?」 华飞云问道:「师父,这是您用以成名,绝不外传的剑术奥秘,你怎么就说了给我听呢?」[/align] [align=left]霍隼笑道:「傻孩子。为师既没远亲,又没儿子,这一生就只有你一个徒弟,我不传你,还要传谁?再过几年,等我两腿一蹬,想把这一身技艺带入黄土之下么?」 华飞云洗了脚,上床睡去,不一会便进入梦乡。 霍隼看着华飞云稚嫩的睡脸,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哀伤。 他尚有另一感觉,是他没说出口的。两小这一去,揭发了根本不该揭发之事,从此师徒二人也将缘尽于此了…… 未来,存在着许多的不安。天边的夜色,彷佛诉说着一场新的武林恩怨,即将被掀起。 [/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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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第五章、前尘往事[/align][align=left] 「老三,你终于回来了。」赫连哈赤进了客栈,招呼了一声后,对华飞云说道:「你们去洗个澡吧!浑身脏兮兮的。」 霍隼看了华飞云和柳心慈那一身狼狈,愕然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赫连哈赤说道:「中了金目教的硫磺弹,吐得满地都是。」 霍隼责备道:「怎么叫你带人家去逛个街都能弄成这样?」 「这次不怪他,我见到公孙度了。」赫连哈赤对华飞云道:「快去洗洗,我与你师父有话要说。」 两个小的走后,赫连哈赤坐到桌前,看了柳一尊的面容,长叹一声,给自己倒了杯酒。 柳一尊苦笑道:「二哥,我很难看,是么?」 赫连哈赤说道:「你的事,我都听说过了,连你前几日去少林寺报仇未果,我也听说过了。你怎么这么冲动?要报仇也不先来找我们商量。你一个人如何挑了整间少林寺?」 柳一尊叹道:「这不就来了么……对了,你说你见到公孙度?」 赫连哈赤点头道:「他投了金目教,做上了个堂主,带他三个喽啰前来,险些把你女儿捉去,那几个喽啰叫我顺手杀了,公孙度却跑了。」 柳一尊冷哼一声道:「他还有脸来找我们?」 赫连哈赤对霍隼说道:「方才我见飞云孩儿与那几个喽啰过招,看了一会,怎么他使来使去,都是朝凰剑法上半部的剑招?空有灵动巧妙,却无刚猛厚劲,他那把木头剑又重,如何使得灵活?你怎么如此教他?」 霍隼笑道:「因为我没教他朝凰剑法的下半部。这孩子血气方刚,好打架闹事,给他一把重木剑,磨磨他的性子。」 赫连哈赤道:「我看他耍那木头剑也耍了十多年啦!飞云的内功在江湖后辈中已是难逢敌手,你迟迟不教他剑招,也不给他真剑耍,岂不误了他?」 霍隼问道:「二哥这么说,想安顿了两个小的,是也打算一道上少林了?」 赫连哈赤微微一笑道:「你心思还是那么细密。老三叫那帮和尚折腾成这个模样,雁姑娘叫他们活活打死,不杀他几个,如何甘心?」 霍隼看了看赫连哈赤,叹了口气道:「你们聊聊,我去看看两个孩儿。」 柳心慈走出房来,换了套新衣服,秀发仍未擦干,像朵出水芙蓉一般,华飞云从未见过女孩儿如此,看得心神荡漾。 柳心慈见了他这呆样,不由得笑出声来:「你怎么了?直盯着我看?」 华飞云道:「妳的衣服真好看……」 柳心慈笑道:「只有衣服么?」 华飞云道:「不,人也好看,人比衣服更好看。」 柳心慈笑嘻嘻的说道:「你一定不常和女孩儿说话。」 华飞云说道:「我从小就和师父在一起学武,身边没一个姑娘。师父常说,和姑娘耗在一起,骨头会酥,功夫就白练了。」 柳心慈愣了一愣道:「会么?我爹爹娶妻生女,也不见他骨头酥了。」 华飞云道:「我师父他……偶尔是会说些胡话哄我的……」 柳心慈问道:「你那把木剑,为何不会给人斩断?」 华飞云笑了笑,取过木剑,伸手递了过去道:「妳拿拿看。」 柳心慈才刚接过,手便一沉,赶忙双手握住,仍是吃力,抬头说道:「这剑好重。」 华飞云笑道:「这剑有名堂的。我师父把木头挖空,灌了铅进去。小时候几个野孩子欺侮我,我打他们,妳知道的,我有和师父学拳练剑的,当然把他们打跑了。师父却很生气,说习武不是拿来恃强凌弱,给了我这把木剑使,再没给过我真剑,已经十多年啦!」 「难怪和单刀相碰也不折断,是灌了铅了。」柳心慈将木剑递还,华飞云伸手接过,两人小手相碰,华飞云笑道:「妳果真是没练过功夫,妳的手好细嫩啊!」 柳心慈说道:「这和练不练功夫无关,姑娘的身子都是这样。」 华飞云怔道:「是么?妳的手臂借我瞧瞧。」 「飞云!」忽地一声轻喝,霍隼已不知何时立在二人身后:「非礼勿视。」 柳心慈施礼道:「霍叔叔。」 霍隼点头道:「回房去吧!妳是大姑娘了,该懂得男女之分。」 柳心慈道了声「是」,转身回房。 当晚,华飞云一进了房,便没停过口。 「师父,心慈说她不懂功夫,姑娘都不爱学功夫的么?」 霍准不经意答道:「江湖上有的是武功高强的女侠,更有男子的文弱书生。学不学功夫是在个人。」 「师父,心慈的身上好香啊!每个姑娘都这般香的么?」 霍隼说道:「那是戴了香囊。姑娘家爱干净,喜欢身上有香气,讨人喜爱。难道你喜欢一身臭汗么?」 「师父,心慈的手好细啊!她说姑娘的身子都是这样,是真的么?」 霍隼顿了一顿,说道:「飞云过来。」 华飞云走了上前,霍隼举起拳头便往他头上敲了下去。 「啊唷!」华飞云叫道:「师父,我又怎么了?」 霍隼道:「我叫你带心慈去逛街,你小子在胡思乱想的动甚么歪念头?」 「没有啊!师父。」华飞云抚着头,低声说道:「那我换个话问吧!」 霍隼道:「你还想问甚么?」 华飞云道:「师父,十六年前出了甚么事?」 这话却问得霍隼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你为甚么问这个?」 「今天出了好多事,遇上了好多人,都说十六年前如何如何。三师伯的脸怎会那样的?心慈说她娘是给少林和尚打死的,是也不是?」 霍隼沉默不语,遥望着窗外夜色,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根本没听到华飞云的说话。 华飞云怕再挨打,脱去衣裳鞋袜道:「师父,我先睡了。」 霍隼说道:「我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和你说这些事。」 华飞云从床上跳了起来,十分兴奋:「要的,要的。」 霍隼坐在床头,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该从十六年前,这该要从三十年前说起。」[/align] [align=left]「三十年前,抗元义军把蒙古人驱逐到北方,却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北方察汗特穆尔暂时稳住局势,南方却出了大事,陷入混乱,主要分成朱元璋、徐寿辉、陈友谅三大势力,彼此间为争天子大位,自相残杀,倒把那驱逐蒙古一事给忘得一乾二净。」 「为师当年就和现在的你与心慈一般年纪,对汉人为争帝位弄得四分五裂感到痛心,因此和你柳三师伯一同发愿,要继续北上驱逐蒙古。打仗不是说打就能打的,一人一骑敌不过千军万马,打仗光是武功高强没有用,还要有人数众多的军队。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打仗除了要有人,还要有钱。别的不说,十万大军一日三餐,便得三十万份米粮面食,没有钱,如何打仗?」 「江南有三大世家,岳阳南宫、长沙皇甫、姑苏慕容,他们都是人丁兴旺、且家财万贯的大豪门。难得的是,他们同样不愿见汉人这般自相残杀,仍然记得驱逐鞑虏的志愿。南宫世家经营洞庭湖渔货,皇甫世家是长沙城里规模最大的布商,慕容世家在苏州买卖药材,三家本来互不往来,所做的买卖也不相干,为了身为汉人共同的责任,不吝钱财,广召义军,欲收复北方失地,我与你柳三师伯便是在那时应召而去。」 「那一年的中秋,我们遥念昔年八月十五劫武场,月饼字条杀鞑子的义举,由南宫世家的大庄主南宫隐提议,共结金兰之好。你二师伯是云南五毒教的护法、你柳三师伯和为师的我,还有一人是刀客公孙度。我们五兄弟以明月为证,不求同生,但愿同死。誓师北伐,发愿驱逐鞑虏,光复中华。」 「我们首战便告失利,蒙古骑兵骁勇善战,义军缺乏组织,各自为战,被蒙古人各个击破,死伤甚重。你二师伯在那一战中失了音信,叫蒙古人俘虏了去,我们正商议要救人,你二师伯却在几日后自行脱困,安全回来了。」 「义军不甘首战就失利,由皇甫世家领军突袭八公山,你三师伯和皇甫世家的三小姐皇甫雁也随军出征。但在那个当口,你二师伯送来急报,说公孙度竟出卖了我们,将义军突击之举密报蒙古,八公山上已被蒙古大军围困。公孙度在出卖军情后逃离,却也没投北方,从此失踪。」 华飞云若有所悟的点头道:「原来那个老家伙是个汉奸啊!可是他有甚么好恨的?还有脸说回来报仇?」 霍隼继续说道:「蒙古兵围山七天,义军或降或死,全被剿灭。你三师伯与我们有金兰之盟,不能不顾,因此你大师伯南宫隐决定就我们几个前去寻人,盼能寻得你柳三师伯。」 「这七天里,你柳三师伯与皇甫三小姐逃避蒙古兵追捕,白日隐蔽山林,打野味采树果充饥,夜宿石洞中,朝夕相处,生了情谊,这七日内已成夫妻。」 华飞云听到这,插口问道:「啊?他们在山中拜堂么?」 霍隼愣了一愣,说道:「我是说已有夫妻之实,却还没有夫妻之名。」 华飞云搔了搔脑袋:「这我可迷糊了。」 霍隼没好气道:「男女之事,你长大了自然明白。」 华飞云不再追问,霍隼继续说道:「你大师伯南宫隐只身入山搜寻,数日不见,我们正在担心,商议一同入山,他却在七日后携同你三师伯夫妇归来,蒙古大军却也已追到。」 霍隼说到此,眉宇间显得神气起来:「你南宫大师伯入山寻人的这几天,遭遇了甚么事,无人得知,蒙古大军追至,十数刀斧手竟不能伤他一丝一毫,其后更是一招之间掌毙蒙古国师,蒙古兵惊骇退去。」 华飞云眼神一亮,说道:「我听说过,南宫大师伯武功天下第一,无人能敌。」 霍隼说道:「这事之后,你三师伯在皇甫世家大庄主皇甫涛证婚下,与皇甫家三小姐皇甫雁结为夫妇。义军有感欠缺领导,群龙无首下难敌元军,以致连番失利。为寻求一个领导,遵循前朝武林旧例,于华山之巅比武论剑。你南宫大师伯在华山论剑上过关斩将,一路击败塞外三仙、阴阳二老、霞云观无忧子、少林七大神僧,被封为武功天下第一,顺理成章做了义军的领导人。」 华飞云频频点首:「有生之年真想见到大师伯,和他学天下第一的功夫。」 霍隼问道:「天下第一真那么好么?」 华飞云笑道:「当然了,可以号令群雄,做武林盟主,多神气威风啊!」 霍隼凄然一笑,叹道:「号令群雄?你南宫大师伯正是号令群雄,第三度北伐,却因军情再次泄露,被杀得几乎全军覆没,义军至此再无可战之力。」 华飞云愕然道:「又是谁泄了军情?」 霍隼说道:「至今不明,因为我们当时根本没有时间去追究此事。元军四处搜捕我们,你大师伯本就是南宫世家大庄主,也不怕元军前来,但那时皇甫雁已怀有身孕,你大师伯劝你三师伯夫妇前往北方,投河南嵩山少林寺。少林寺佛门净地,武林泰斗,蒙古兵倒还不敢为难。出家人慈悲为怀,相信必会伸出援手。」 华飞云「啊」的一声惊呼,说道:「结果那些和尚竟做出这等事来?打死了皇甫三伯母,还把三师伯给伤得这样!」 霍隼继续说道:「这事之后,你柳三师伯便失了踪,带着刚出世的心慈不知去向。你南宫大师伯陷入自责,情绪崩溃,终日藉酒浇愁,口口声声:他是害死兄弟的刽子手。你赫连二师伯不忍见他如此,前去相劝,却在酒楼遇到你南宫大师伯与那公孙度聚在一起。」 华飞云问道:「大师伯既然武功天下第一,那时为何没杀了这出卖兄弟的汉奸?」 霍隼道:「你大师伯那时喝得像滩烂泥似的,直说与公孙度是同一样人,出馊主意,陷害兄弟。幸得你赫连二师伯赶到,击退了公孙度,他才没给公孙度害了。」 霍隼说到此,顿了一顿,补充说道:「你二师伯是这么告诉我的……」 华飞云愣了一愣,问道:「师父这么说,是何意思?」 霍隼没理会他,继续说道:「你二师伯说那日赶跑了公孙度后,无论如何相劝,你南宫大师伯始终听不进去,抱着一昙子酒,往街角走去。你二师伯心想他武功如此高强,倒也无人伤得了他,盼他喝完了酒,回到家来,等他酒醒再劝。谁知从此你南宫大师伯再也没回南宫世家,南宫世家四出寻访,直到今日,天下再无人见过南宫隐这号人物。」 华飞云久久无语,怔愣了好一会才道:「好可惜……天下第一人,怎会如此……」 霍隼说道:「元军到处在追捕我们,你二师伯带我前来这南封府住下,从此却没再受元军骚扰,直到朱元璋得了天下,徐达、常遇春逐元顺帝于漠北,大明一统汉人江山。我本来以为,这一切恩恩怨怨,都早已随时间烟消云散,谁想却在你柳三师伯回来之时,陆续又给惹了出来。」 华飞云听得如梦初醒,霍隼问道:「飞云,你不觉得这些事有许多不解之处么?」 华飞云点头道:「很多。蒙古兵营铜墙铁壁,二师伯何以能自行脱困?公孙度既然出卖军情,他心中又有何恨?第二次军情泄露,又是何人所为?少林寺是佛门净地,就算不愿助人,彼此无怨无仇,又何必把柳三师伯伤得如此?那公孙度既已出卖兄弟,明知南宫大师伯武功无敌于天下,他还敢回去找他?」 霍隼听到此,从怀里取出一块银锭,喃喃说道:「再说,你二师伯为何如此富有呢?这些年来,你见过他做些甚么生计么?」 华飞云一愣,问道:「师父,你该不会怀疑起二师伯?他要害你,这些年来早给他害了。他只消不支使我们银钱,我们饿也饿死了。」 霍隼笑道:「怀疑甚么?这些事全都过去了。要弄清楚,不妨一同上少林,不是寻仇,而是与少林和尚对质,当年究竟何事?问个水落石出。」 [/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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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第四章、赫连哈赤[/align][align=left] 到得街口,那带头的汉子道:「小子,大爷名叫焦灿,金目教金龙堂座下,这把单刀砍死了两个自以为了得的家伙,现在朝廷还在通缉老子,你去打听打听。」 华飞云笑道:「没听说过。」 公孙堂主似乎颇为烦闷,怒道:「啰嗦甚么?把这小子解决了。」随即按住柳心慈肩头道:「丫头,妳再不说出妳爹来,我杀了妳这小情郎。」 华飞云整张脸胀得通红,叫道:「你胡说甚么?」 话犹未了,焦灿已冲到身前,一把大刀横里砍来,华飞云急使手上木剑挡格,「喀」的一声闷响,连身子都给震得偏了,此人臂膀粗壮,孔武有力,使起刀来劲道十足。 焦灿一刀快似一刀,华飞云知道对手力大,不敢硬接,左躲右闪,寻一空隙,一剑递出,刺中焦灿胁下,焦灿「啊唷」一声痛叫,退了数步。 华飞云笑道:「若是真剑,你身子已开了窟窿啦!」 「找死!」焦灿抡起单刀,使得风声呼呼,冲了上前,华飞云以木剑格挡,横挑竖斩,当起真剑来使,喀喀喀闷声不绝,竟是与焦灿斗了个平分秋色。 公孙堂主越看越奇,心道:「这甚么木头剑?为何与单刀相碰也斩它不断?」对着一旁发愣的伙伴说道:「你两个还呆著作甚?一块儿上啊!和他比武来着么?」 那两人急忙抽出单刀,也加入战圈,华飞云立显下风,手臂肩头登时多了两道刀伤,边斗边骂:「不要脸!三个打一个。」 公孙堂主冷冷说道:「妳还不说么?妳的小情郎就要给斩成肉泥啦!」 柳心慈道:「我爹就在不远处客栈里,你要找他,又何必动粗?」 公孙堂主却似乎充耳不闻,凝神看着华飞云使木剑以一敌三,虽处下风,倒还不致落败。 华飞云所使剑法灵动巧妙,只可惜他剑招甚慢,失了许多先机。他手中木剑似乎颇为沉重,以致拖慢了他的剑招,虽然如此,沉重的木剑却也使每一剑势都劲力强大。 公孙堂主心道:「小子以内力运剑,此剑只怕有十几斤重,重剑加上内劲,虽然无锋,威力也不小,这木头剑似有名堂。」 再看数招,公孙堂主突然发出冷笑:「我道是甚么来头呢!朝凰剑法,小子是慕容世家的人。这下子可好,江南三大世家的后人都在这儿,我没找错,捉了你两个小的,不怕那几个老的不现身。」 华飞云与五人愈斗愈急,一剑挥去,斩向一人,那人横刀格挡,喀的一声,人随刀退,刚待站稳,碰着身后一人,立即「哎呀」一声大叫,整个人腾空摔了出去,足有数尺之远。 身后那人缓步走来,又碰着一人,高声惊叫之下,也给摔出,焦灿见状,大吼一声:「还有帮手?」大刀朝向那人头顶便劈。 来人左手上扬,姆指和食指不偏不倚挟着大刀刀身,竟是砍不下来,见他右手一扬,在焦灿心坎穴上飞快的一点,手法快捷无比,只见他臂影闪动,完全瞧不出是何手法。[/align] [align=left]华飞云乘机从后持木剑横劈过来,叫道:「打你的大屁股!」 「啪」的一声,木剑打在焦灿屁股上,拍得挺响,华飞云甚是得意,等着焦灿暴跳如雷的怒骂,没想到他却一动不动,整个人颓然倒下,两眼翻白,已是死了。 柳心慈「呀」的惊呼一声,抬起头来看着华飞云,华飞云也给吓傻了,喃喃说道:「打屁股也打得死人?」 那走来的人在华飞云肩头上轻拍了拍道:「不要害怕,他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你方才是往个死尸的屁股上打了一剑。」说着把焦灿尸体踢得翻个身,正面朝上,冷冷瞧了一眼:「这家伙榜上有名,才值个四百两白银。哼!朝廷养些鹰犬,连这等庸人也拿不住,官饷倒是领得不少。」 公孙堂主狠狠瞪着来人,目光中充满血丝,似有满腹怨恨委屈,无处发泄。 来人是个身材魁梧的老者,金发碧眼,着一身青袍,是个异人,但中土语言说得字正腔圆,一些儿听不出来自异域,看着公孙堂主,冷笑道:「哎呀!好久不见了,这不是公孙度么?这么久没消息,原来和这帮子采花贼混在一起,还捡了个堂主当上,看来你也过得不错嘛!」 公孙度恨恨的说道:「赫连哈赤,你们这些老鬼果真躲在南封府,我十六年来可没白找。」 赫连哈赤哈哈大笑道:「你找了十六年,才找到这儿来啊?南封府那么大地方,你都得找上十六年?是真找不着呢?还是你不敢找着呢?」 公孙度疾指指着赫连哈赤,高声怒骂道:「我叫你逼上了绝路,险些儿活命不成。颠沛流离了好些年,幸得投靠了金目教,不做上个堂主,怎有力量和你们几个斗?」 赫连哈赤看了四周东倒西歪的三个教众,冷笑一声道:「就这些个酒囊饭袋啊?也难怪金目教只敢欺侮弱质女流,对上男人打他们不过嘛!」 公孙度说道:「你当我金龙堂就只有这几个兄弟?」 赫连哈赤收了笑容,沉声道:「我管你这群采花贼有多少人,要是看上这小姑娘,劝你们还是趁早死了心。这是我世侄女,你知道的了?这边这小子的来历,也一块告诉你好了。他是慕容寒烟的儿子,霍老四的徒弟,你想动他们,可问过我了没有?」 公孙度冷笑道:「哼!有『中原四圣』做靠山,好大的派头啊!小丫头便是生得天仙下凡,我也懒得碰她。我投靠金目教,为的是找你们几个老鬼报仇,没有他们那种闲情找姑娘。」 赫连哈赤用手拍了拍自己脸颊:「老头儿的脑袋就在这儿,有本事拿的话,就提了去吧!」[/align] [align=left]公孙度大吼一声,持刀攻上,赫连哈赤原地不动,身子只侧过来斜过去,便闪开了公孙度的每一刀。 公孙度越攻越快,刀法○转,使得呼呼作响,却总是沾不着赫连哈赤衣角。 赫连哈赤呵呵笑道:「你怎么搞的?十多年了,你使的还是这两手,功夫一些儿没有进步嘛!」 这公孙度的刀法,已是高手一流,在华飞云眼中,完全看不清刀路,心想若是轮得自己迎敌,早不知给砍中多少刀了。 赫连哈赤又闪了数刀,竟自打了个呵欠,公孙度更怒,使刀更快,却听得「蓬」的一声闷响,公孙度大叫一声,飞出了数尺之外,倒在地上,呕血不止。 赫连哈赤冷冷说道:「你若还有命活着,再去练个十六年吧!」 公孙度冷笑一声,伸手探进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倒出几枚药丸来,张口吞下。 赫连哈赤故意伸颈观望,露出好奇神色道:「噢!甚么药啊?」 公孙度狼狈爬起道:「世间可解你毒砂掌的药,不下百种。金目教与你五毒教同为江湖使毒门派,你道连小小毒砂掌也解不掉么?」 赫连哈赤笑道:「那你金目教有没有甚么比较高明点的功夫?这点小把戏,还找我们报仇?连我也斗不过,对上了南宫大哥可怎么办?」 公孙度怒吼道:「你少拿南宫隐来吓唬我!南宫隐失踪十数年,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死了,旁人不知,我却清楚得很。南宫隐早在那晚就叫你给害死了,是也不是?」 赫连哈赤面无表情说道:「不是。我去害他作甚?再说我又有何通天本领,害得死他天下第一人?」 公孙度凄然笑道:「枉你机关算尽,结果甚么也没得到。哼!最后还是朱元璋得了天下,你这个府尹永远没指望。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赫连哈赤沉声道:「虽已时过境迁,但留着你这张嘴在这胡言乱语,也是麻烦。」言罢运起周身内劲,杀意陡现。 公孙度哈哈笑道:「我不会死在你手里,没找你们报仇以前,我不会死!」说着丢出两颗弹丸,落地即爆,黄澄色的烟雾立即漫起,夹带着恶心的臭味,街头看热闹的人立即东倒西歪,张口大呕。 华飞云和柳心慈两人也不例外,吸进毒烟,立即呕吐,赫连哈赤啐了一口唾沫,取出几颗清心丸,自己含一粒,扶起那一男一女,一人塞上一粒,说道:「别吐了,姑娘家这么吐多难看?先回客栈找妳爹去。」[/align] [align=left] [/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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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第三章、金龙堂主[/align][align=left] 待得店掌柜的送上了酒,霍隼替二人斟满杯,说道:「三哥,干一杯吧!」 柳一尊微微一笑:「咱哥俩十几年没见了,是该好好喝一杯了。」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相视而笑。霍隼说道:「心慈……这名字倒挺合适。」 柳一尊道:「合适?这是雁儿临终前要我这么叫她,不能不听。可这么起名了之后,这小丫头一点功夫不学,一些脾气也没有,心慈心慈,早知道不给她起这名。」 霍隼摇头苦笑,柳一尊问道:「倒是你,甚么时候收了这么个徒弟?你说这孩子的母亲还是慕容寒烟?」 霍隼叹道:「是,二哥在南封府安顿了我之后,蒙古兵还真没找到这儿来。有一天,慕容姑娘给一群蒙古兵追杀到我那屋子前,本来我以为没得救了,抓了剑就想一拚,说也奇怪,那群蒙古兵竟是观望一阵就走了。」 霍隼喝了口酒,继续说道:「慕容姑娘到的时候,浑身是血,她给砍伤了背后,但真正严重的是腹部的一处裂伤,看模样像是鞭索之类武器打的,伤及内脏,我救不了她。她临终前将怀抱的男孩托我,只说了句『孩子姓华』,便咽气了。飞云这名,是我给他取的。」 柳一尊问道:「孩子的爹是谁?」 霍隼摇头叹道:「是个农夫,叫蒙古兵给杀了。我探访过,这些年来,慕容世家对此事毫无闻问,当年寒烟姑娘与这姓华的农夫私奔,避走北方,慕容青城就连大女儿都不认了。」 柳一尊再问道:「慕容世家为什么反对他们两个?寒烟姑娘已先许了人么?」 霍隼道:「就是许了人了。许给洞庭帮少帮主洪承义,聘礼都收了,寒烟姑娘抵死不从,只说已有心上人。若是甚么武林豪杰那还有得商量,偏就是个农夫,你想慕容青城那个顽固脾气,能同意么?」 柳一尊长叹一声道:「这孩子跟了你十多年,学了你不少本事吧?」 霍隼摇头苦笑道:「功是练得不错了,招式还没教给他多少。这孩子老爱管闲事,教了他真本事,怕他到处去惹麻烦。」 柳一尊若有所思的说道:「是该到时候教教他真本领了。」 霍隼抬头看着柳一尊,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柳一尊说道:「本来我还发愁,我都已经这个模样了,死生早已看不在眼里。我一定要去把少林寺的贼秃杀个痛快,但那帮秃子也不好对付,若是有个甚么,放不下的也只有这个丫头。」 柳一尊接着说道:「我本想把心慈托付给你照顾,正巧你这儿还多了这个小子,你看能不能把他们俩撮合撮合?」 霍隼笑道:「两娃儿才刚见面呢!说这些未免早了。」 柳一尊说道:「不早。我来,主要就是把心慈这丫头托付给你,我要再上少林,杀了那些贼僧!」 霍隼叹道:「三哥,你一人之力,如何把整个少林给挑了?」 柳一尊恨恨的说道:「至少我要杀了圆通这个老贼秃!否则我到了下面,有甚么脸面去见雁儿?我永远不会忘记,雁儿挺身护着我的时候,圆业、圆广他们都住手了,就是这个贼秃,一棍一棍的往雁儿身上打。我记得他!就是他!」 霍隼说道:「这么多年了,就不能算了么?」 柳一尊用一种难以致信的眼神望着霍隼:「老四,你说得出这话来?你瞧瞧我的脸,听听我的声音,是谁把我害得这般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好,我可以算了,那雁儿呢?雁儿就这么白给他们打死了么?」 霍隼默然不语,喝了几口酒,柳一尊只自顾自的在那诉说着这多年的怨恨,左一句贼僧长,右一句贼秃短,霍隼没有细听,他只在心中思量着自己的打算。 柳一尊说了一会,见霍隼不哼声,问道:「老四,该不是老哥托付个丫头给你,你都不答应?」 霍隼说道:「心慈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了,三哥你这时候把她交了给我,我怕她不能接受。」 柳一尊冷哼一声道:「你不想养她,就明说了,这么多年兄弟,你知道我不爱听人拐弯抹角的。」 霍隼说道:「三哥,你听我说完。当年我们五个义结金兰,共抗蒙古鞑子,除了公孙度出卖我们,已不是我们兄弟以外,我们四个仍是金兰之交,应当患难与共。当年你在少林寺受的委屈,我听二哥说过,一时却寻你不着,转眼十六年了。如今你回来报仇,做兄弟的岂有袖手旁观之理?我同你一道去与那少林和尚对质,若你真有委屈,我手中长剑也要斩他几颗光头!」 柳一尊说道:「老四,你做事向来稳重,怎得这回却如此?我们两个老的若是都死在少林寺,谁来照顾两个小的?」 霍隼笑道:「两个孩子也大了,该懂得照顾自己。再说,我的功夫没那么不济事吧?」[/align] [align=left]霍隼要一同去,柳一尊自是多了个得力助手,但他却十分狐疑,这不是他所熟悉的霍老四作风。 霍隼却先拿了一块银锭出来,交给柳一尊道:「三哥,你先去抓副药,买点补品,等调养好了身子,咱们一道上少林。」 柳一尊看了看手上银锭,少说有三十两重,他忽然想起先前霍隼已支使了不少银子出去,问道:「老四,你是做甚么生计?手头挺宽裕的。」 霍隼笑道:「甚么生计也没做,这些都是二哥给我的。他每隔一段时间会带些东西给我,顺便支使些银钱,所以这十几年来,我日子过得不算坏。」 柳一尊又问道:「老二常来?」 霍隼点头道:「这些年都是他在张罗我,我们尝试找过大哥和三哥你,可都没有着落。如今你回来了,二哥若是知道,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柳一尊问道:「大哥又怎么了?」 霍隼摇头叹道:「你的事,大哥很是自责,寻你不着,自此藉酒浇愁。二哥曾去劝过他,没能劝得动,从此大哥离开了南宫世家,下落不明。现在南宫世家是子渊在当家,费尽心思找寻,也没能找着大哥。」 柳一尊长叹一声道:「是我累了他……」 南封府果是大城,即使天色已暗,街道上人潮未散,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华飞云携同柳心慈买了好些糕饼点心,一路边吃边逛。 难得有钱可以四处逛逛,华飞云十分开心,也许是怕生的缘故,一路上柳心慈很少说话,甚至有些愁眉不展。 华飞云问道:「心慈妹子,妳不开心?」 柳心慈黯然说道:「我爹受伤了,怎么开心?」 华飞云一想起柳一尊的脸容就感到不舒服,说道:「妳爹生得那样丑怪,妳却生得如此好看。」 柳心慈道:「你别胡乱说话,我爹的脸是给人烧伤的。」 华飞云一扬眉:「谁人如此恶毒?」 柳心慈道:「应该是少林和尚吧……」 华飞云愣了一愣,说道:「少林寺是佛门净地、武林泰斗,大师们个个德高望重、心地慈祥,怎会做这等事?不会是搞错了?」 柳心慈说道:「我出生那天,我娘腹痛,将要临盆生我,我爹前往少林寺请求避风雪,僧人不肯收容,我爹强行闯入厨房内取热水,给伙夫僧人打倒,头脸撞进了灶中,烧成这个模样。」 华飞云问道:「那妳娘呢?」 柳心慈道:「我一生没见过我娘。我娘雪地中生我,体力已经不济,为救我爹,先被少林僧人打伤,后为了怕我冻死,脱去衣物裹住我身子,将我抱在怀里取暖,少林寺无人闻问,活活冻死。」 华飞云瞠目结舌,义愤填膺的说道:「岂有此理!这是甚么武林泰斗?甚么德高望重?比那匪盗贼窝又有何异?」 柳心慈神情黯然道:「我爹就是要去报仇,却反给少林方丈打伤了。」 华飞云问道:「妳爹的武功很高么?」 柳心慈一脸茫然说道:「算很高吧……不,我不知道。」 华飞云狐疑的问道:「妳自己爹爹的武功是高或低,怎么不知?」 柳心慈说道:「我不知道甚么算是高手,我不懂功夫。」 华飞云一愣:「妳不懂功夫?」 柳心慈摇头道:「不懂,学功夫的人整日里喊打喊杀,是非恩怨就是这么打出来的。你说,学功夫有甚么好?」 华飞云说道:「就是因为江湖险恶,所以才要练得高强武功,锄强扶弱啊!我的愿望是练就天下第一的武功,做武林盟主,号令天下群雄,天下再无争斗。」 柳心慈问道:「你的大师伯南宫隐不就是武功天下第一?」 华飞云一脸笑意道:「是啊!我真想见到我大师伯,和他学天下第一的功夫。」[/align] [align=left]柳心慈又问道:「那他是不是武林盟主?」[/align] [align=left]华飞云搔了搔头道:「算是吧……我听我师父偶然提起过,南宫大师伯夺得天下第一名头之后,做过一阵子武林盟主。」[/align] [align=left]柳心慈侧头问道:「那天下再也没有纷争了么?」[/align] [align=left]华飞云愕然道:「这个……南宫大师伯不知怎的失踪了,江湖武林没人管,所以……」 柳心慈不再说话,低着头吃面。 华飞云刚才根本没好好吃饭,倒是挨了官兵一顿好打,现在才真正吃饱,看了看柳心慈身后,低声对她说道:「妹妹,妳后头那个大叔直瞪眼瞧妳……」 柳心慈回头一望,与那中年男子对视了一眼,又回过头来吃面。 就这一回头,对桌那头也朝那中年人起哄道:「不是吧?公孙堂主,这样的小姑娘都有兴趣?」 另一人笑道:「是挺标致,再养个两三年便出落得鲜花儿一般,现在可还太嫩啦!」 那姓公孙的一脸英气,留着一把短须,光是衣着便与他的伙伴不同,身份地位肯定高出伙伴们许多。听得伙伴们起哄,他却眉头更皱,说道:「这个小姑娘……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伙伴们哈哈大笑:「想起了谁?旧情人么?」 另一人笑道:「算了吧!小丫头片子,公孙堂主别摧残人家了。」 那公孙堂主不理他们,独自喃喃地说道:「是她……这个小姑娘的眉宇间有那么点神似……皇甫世家的三女儿皇甫雁。」 此话一出,柳心慈愣了一愣,回头问道:「大叔,你认得我娘?」 那群人听了这句话,全都止了喧闹,一同望向柳心慈来。那公孙堂主神色慈祥,问道:「小姑娘,妳母亲名叫皇甫雁么?」 柳心慈点头道:「是啊!」 公孙堂主走上前来,柔声问道:「妳母亲现在何处?」 柳心慈道:「我娘十几年前便死了……」 公孙堂主收去了笑容,问道:「是么?那么妳爹爹还在么?」 柳心慈点头道:「我爹在啊!」 公孙堂主话音已不再柔和,问道:「妳爹是不是叫柳尚义?」 柳心慈说道:「那是我爹从前的名字。」 公孙堂主声色渐厉,问道:「妳爹现在哪儿?快告诉我。」 柳心慈愣了一愣道:「大叔,你好凶,你是我爹的朋友么?」 那公孙堂主手往柳心慈肩头一放,五指就似铁钩般牢牢抓住柳心慈左肩,柳心慈痛得大叫,公孙堂主喝问道:「妳爹人在哪儿?再不实说,我卸下妳的胳膊!」 华飞云见状大喝道:「快放开她!」,「呼」的一声手中木剑横里劈出,斩向公孙堂主手臂上。 公孙堂主冷哼一声,想一把木剑,也来反抗?暗运内劲于手臂,待得斩到,就要震断木剑。 谁知木剑斩到公孙堂主手臂,「啪」的一声闷响,那公孙堂主手上疼痛,竟给木剑击开,华飞云手上木剑也被公孙堂主的内劲荡开,虎口疼痛,心下更惊,问道:「你是谁?」 公孙堂主不答反问:「小子,这是甚么剑?」 华飞云笑道:「你不知道么?这是武当开山祖师张天师所使木剑,道法无边,还不快快逃走?」 那公孙堂主冷哼一声道:「胡说八道的小子,很是讨厌,你们替我把他收拾了,我有事要问这小丫头。」 公孙堂主身后三人一拥而上,将华飞云围在中间。 面店老板赶忙上前道:「大侠,各位大侠,别打了,面钱就算小的请客了,大侠们外头较量吧!小人赚的就是这点面钱,不是什么大买卖,打烂了店子,开不起第二铺啦!」 当头一人道:「小子,逞英雄是吧?外头去。」 公孙堂主抓着柳心慈往店外走,其余三人随后跟出,华飞云没法,只得跟上。 [/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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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第二章、客店重逢[/align][align=left] 南封府今日仍是有许多官兵巡视,在这样的严冬之中,出城巡逻是件苦差事,几个官差给冻得吃不消,进了一家客栈里头避避寒风。 「店掌柜的,给爷们温两壶酒来。」 店掌柜的见了是官差,面上赔笑脸应付,心里头却暗道倒霉,又白做了。 三名官差坐了下来,那大胡子的猛搓了搓手心,抱怨着道:「他奶奶的!甚么鬼天气?没口酒喝还真他妈的给活活冻死。」 那扁鼻子的官差也随着附和:「这几天都是这样,多叫只鸡来吃吃。」说着对那麻子脸的官差问道:「你看甚么呢?」 那麻子脸的官差不怀好意的笑了一笑,往隔桌上一指,一个年轻女子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盘碟子。 「挺标致的嘛!」扁鼻子官差也笑了起来,用手肘顶了顶那大胡子:「咱们逗逗她。」 大胡子看了少女一眼,摇了摇头,又专注着吃鸡喝酒,显然,他不感兴趣。 那麻子脸的却已按捺不住,开口说道:「小姑娘,叫甚么名字?过来,陪官爷聊聊天。」 那少女望了三个官差一眼,微微一笑,赶忙往厨房后头走,想避开这三个瘟神。 扁鼻子官差把脚往旁一伸,那女孩没留神,给这一脚绊倒,手上抱的碗盘跌碎了不少。 两个官差哈哈大笑,麻子脸的起身道:「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来,官爷扶妳起来。」说着便要去抱那跌在地上的少女。 店掌柜的急忙跑来,抢先一把将少女拉起,少女害怕得躲在掌柜的身后,店掌柜猛赔笑脸道:「三位官爷,她是我女儿,在店里头帮忙的。她笨手笨脚,走路不小心,得罪了官爷了。」 那麻子脸道:「不得罪,不得罪,你的女儿,挺漂亮啊!」 店掌柜心头一凛,忙道:「她是贫贱人家的野丫头,出不得厅堂的。」 两个官差本来只是想逗逗这女孩,听得店掌柜的这么说,更想欺侮他父女两人,那扁鼻子的说道:「野丫头韵味十足啊!叫你女儿下来陪酒,不然烧了你这店子!」 这头店掌柜的连连告饶,那大胡子好不耐烦,将那少女一把抓了过来道:「婆婆妈妈做甚么?妳早早来陪个酒不是成了?爷们的酒兴都给妳搞砸了!」 那少女大声惊叫,吓得哭了出来,店里头其他食客忙起身避难,有的连饭钱都不给。 「够了!」邻桌一个少年喝道:「这么欺侮百姓,你们算哪门子官差?」 三个官差回头望去,见一个年约十**岁的少年,已站直了身,身穿麻布衣服,一件粗布长裤,料子虽然粗糙,却洗得干干净净。面上仍带着三分稚气,手上握着一柄木剑,对着三人怒目相视。 他身边又有一位中年男子,样貌十分清秀,年轻时必是风姿绰约的美男子,留着一头长发,着一身黑衣长袍,背上背着两口剑,身旁的少年已在咆哮,他却似乎充耳不闻,低头专心喝酒吃菜。 大胡子怒道:「小王八羔子活腻了是吧?你是哪儿的?敢惹你官爷?」 那少年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剑圣』霍隼!」 他身边的中年男子愣了一愣,抬头望着少年,少年尴尬一笑,连忙接口道:「……的徒弟,小爷华飞云。」 三个官差也站了起来,对着少年轻蔑的笑道:「你待如何?」 华飞云道:「小爷我看不惯你们这般横霸。」 那大胡子的走上前去,推了华飞云一把道:「横霸了便如何?」 华飞云怒道:「小爷我教训你们。」 「教训我们?」麻子脸的笑道:「使这把木头剑?」 华飞云哼了一声道:「真正的剑术高手,不在使的剑是否锋利,若能超脱有形剑术的领域,便达无剑胜有剑的境界。」 那中年男子听得这话,微微点头,却仍是自顾自的吃着饭菜。 那大胡子朗声笑道:「好,爷们便领教你的『无剑胜有剑』。」 华飞云手上木剑当头便朝大胡子头顶劈下,大胡子伸手一抓,抓着木剑将华飞云拖了过来,一拳朝华飞云胸口重重打下。 这一拳只打得华飞云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一般,强忍疼痛,手腕一震,竟将那大胡子的手荡开,木剑横里削去,硬生生斩中大胡子腰际。 木剑虽然无锋,这夹带内劲的一剑也砍得大胡子很是疼痛,怒从心起,又是一拳击去,华飞云身子灵活巧妙,避开拳击,又是一剑削那大胡子脖颈。 大胡子不敢再轻敌,低头闪避,这时麻子脸和扁鼻子已围到华飞云身后,一人一边围攻华飞云。[/align] [align=left]华飞云回剑削去,那麻子脸的见他剑势颇慢,木剑又无锋,伸臂格挡,左手蓄势就要一拳击去。[/align] [align=left]谁想这一剑打中手臂,竟是力道奇大,麻子脸大叫一声,手腕给打得酸麻无力。[/align] [align=left]后头扁鼻子的已经一把抓住华飞云后颈,反手一抓将华飞云左手臂牢牢制住。[/align] [align=left]华飞云正待举剑反击,不料右手也被那麻子脸的扣住,两名官差一左一右,将华飞云两手反剪架住,动弹不得。 华飞云大喊:「不要脸!三个打一个。」 大胡子连掴华飞云两个巴掌,说道:「打你又如何?」 扁鼻子的笑道:「浑小子,官爷们教教你规矩。」说着三人一阵拳打脚踢,打得华飞云哀叫连连:「师父,师父!救命啊,师父!」[/align] [align=left]那中年男子脚尖往两张板凳上一踢,两张板凳便似自己有生命一般,斜里飞去,硬生生撞在扁鼻子和麻子脸官差的臀部。 来势劲道极大,但却又不感疼痛,一股巨力撞得两个官差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中年男子笑道:「别生气,官爷。请坐,请坐。」 三人一愣,那大胡子怒道:「你便是他师父,是么?」 中年男子点头笑道:「是,小徒不懂事,冒犯了三位官爷,别生气。」 大胡子有些迟疑,愣了一愣,麻子脸和扁鼻子已发作起来道:「多管闲事,连你一起打。」 口还未闭上,嘴里已先多了块肉,那中年男子连挟两块肉,放进两个官差嘴里,速度之快,看不清是何时动手。 中年男子笑道:「吃肉吧!别生气。」 麻子脸大怒,呸的一声把嘴里的肉吐向那中年男子,也不见他有何动作,那块肉却又自己弹了回来,贴在麻子脸的嘴唇上,掉落到桌前。 那扁鼻子更怒,一把抓向中年男子颈部,手里却多了一壶酒,那中年男子持手中筷点向扁鼻子手肘曲池穴,快如电闪,扁鼻子的手已自己缩了回来,就像他自己将酒壶递到自己嘴边一般。 那中年男子仍在赔笑:「喝酒,喝酒,别生气了,我会教训他的。」 二人还待发作,大胡子已开口说道:「你真是他师父,江湖人称『剑圣』的霍隼?」 中年男人点头笑道:「小老儿是叫霍隼,但不是甚么剑圣,不过是个耍杂技的。劣徒无礼,小老儿这厢给官爷赔礼了。」 那大胡子拍了拍两个同僚道:「这老儿在江湖道上名气甚大,武功了得,听说还是前朝举义抗元的悍将,反正咱们得了便宜,别又和他动手,咱们走了。」[/align] [align=left]那麻子脸的仍怒气不息,傲慢说道:「姓霍的,瞧你名气响亮,就念在你前朝也曾帮着打了一阵蒙古人,官爷看你面子,今天的事就算了。你管好你的徒弟,再要惹事生非,可要拿你师徒俩问罪,须怪不得官爷公事公办。」[/align] [align=left]说着把头一甩,顺手抓了桌上的酒壶和熟鸡腿,大摇大摆离去,竟当是天公地道的一般。[/align] [align=left]那店掌柜的欲哭无泪,喃喃叹道:「唉……官啊!官啊……」 三名官差走后,霍隼瞪了一眼刚从地上爬起,坐回板凳上的华飞云。 「你这个个性甚么时候才要改?」霍隼说道:「官差你也敢打?幸好你打输了,否则麻烦大了。」 华飞云说道:「谁让他们欺侮人,我看不过去嘛!师父常说,我们习武之人,是为了锄强扶弱,保家卫国。」 霍隼表情木然:「你那叫逞凶斗狠。」 店掌柜的带了女儿前来道:「多谢两位英雄,这帮官爷可吓坏小丫头了。这顿饭,小店请客。」 霍隼道:「官差喝酒吃肉也不付账,掌柜的已经蚀了本,岂可再让你请?」 那掌柜的叹了口气道:「今日赔的又岂只这官差吃的?逃跑的客人里,好几个也都没付账,没把小丫头给赔下去算是运气了。今天出了这个事,不会再有客人上门了。」 霍隼摇了摇头道:「蒙古人走了这么久,天下却还没定下来。」 掌柜的叹道:「可不是么?以前蒙古鞑子欺侮咱们,这也罢了,现在汉人也欺侮自家人。甚么太祖洪武皇帝,看他是怎么对待跟随他的淮西勋旧?功臣都如此下场,咱们老百姓还在他眼里么?」 霍隼沉默不语,在他内心里,也有着许多的疑惑和感慨。 华飞云把木剑收好,对霍隼道:「师父,方才我若拿的是把真的剑,那大胡子早给我杀了。」 霍隼没好气道:「那你就闯了大祸啦!杀了官差,你以为甚么事都没有么?」 华飞云道:「师父啊……使一把木剑,很『那个』啊!」 霍隼问道:「哪个?」 华飞云嘟嚷着道:「又不是道士……」 霍隼说道:「你这个个性不改,给你真剑还得了?为师的不想哪天要给你收尸。」 华飞云笑道:「不会的,堂堂『剑圣』的徒弟……」 霍隼打断他道:「不是告诉过你好几次,休要再提那『剑圣』二字。」 华飞云说道:「师父为甚么不许我提呢?我想要有天也练得像师父这般厉害,然后行侠仗义,斩尽天下不平人,除尽天下不平事,还给世人一个太平世界。」 霍隼没好气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武功高强只会招来祸患,你大师伯南宫隐武功天下第一,他后来落得甚么下场?」 华飞云一愣,问道:「甚么下场?」 霍隼面色突然黯淡下来,沉声说道:「吃饭了,菜都凉了。」 华飞云突然喊道:「师父,师父!」 霍隼很不耐烦:「又怎么啦?」 华飞云指着店门口道:「怪人。」 霍隼抬头望去,见到一名少女搀扶着一个黑衣汉子进到店里,那黑衣汉子戴着面具,似乎受了伤,正是前日在少林寺与圆通大战的柳一尊。 掌柜的说道:「对不住二位,小店今天不做生意了。」 霍隼面色凝重,站了起来,对店掌柜的说道:「这位可能是我的故人。」 柳一尊望向霍隼,两人久久未动,也没说一句话,只这么对望着。 良久,少女喊了声:「爹爹…怎么了?」 霍隼走了上前,问道:「三哥,真是你么?」 柳一尊将脸上的面具拿下,那副面孔吓得店掌柜倒抽一口凉气,掌柜的女儿更是惊叫出声,华飞云也怔愣当场,给吓得呆若木鸡。 霍隼看着柳一尊那张扭曲的脸,无比怜惜的说道:「怎么这样严重?三哥,十几年来,就没有大夫医得好么?」 柳一尊苦笑道:「天下之大,这个怎么医得好?雁儿怎能医得活呢?」 霍隼问道:「三哥,你好像受伤了?」 柳一尊点头道:「我败在圆通那老贼秃手上。想不到我苦练了十六年玄阴神功,始终斗他不过……那帮贼僧…咳……」 霍隼忙道:「三哥,别激动。你受了内伤,情绪激动更伤身。你…你还是上了少林了……」转眼看了看身边的少女,问道:「她是?」 柳一尊说道:「我女儿柳心慈。心儿,叫霍叔叔。」 柳心慈低声喊道:「霍叔叔…」 霍隼微微笑道:「好,好,十多年了,妳也长大了。和妳娘一样,是个小美人儿呢!」说着回头招呼道:「飞云过来,见过你柳三师伯。」 华飞云怯生生的走了过来,喊道:「柳…三…三师伯……」 柳一尊凄然一笑道:「你怕我这张脸,是么?我像个怪物,是么?」 霍隼说道:「三哥,别吓唬他,他是慕容寒烟的儿子,我收他做我的徒弟。」 柳一尊笑道:「慕容世家自己不教他,让你来教?」 霍隼叹道:「唉!这又是一笔孽债……飞云过来。」 霍隼从怀里拿出一把碎银,交给华飞云:「你带你三师伯的女儿到外头逛逛,记住别欺侮她。」 华飞云答道:「我怎么敢?」转身对柳心慈道:「心慈妹子,咱们去玩。」 柳心慈看了看父亲,似乎不敢马上跟去,柳一尊说道:「去玩吧!爹和妳霍四叔有话要聊。」 柳心慈随华飞云走出店门口。 霍隼取出一块银锭,向店掌柜的说道:「劳烦你再温两壶酒,这块银子给你,多的也别找了,多少可贴补贴补今天的损失。」 店掌柜的连忙推辞:「这怎么敢收?说了请客的了。」 霍隼说道:「不成,不成,您也是生意人。」说着手一扬,那块银锭笔直飞出,力道却不大,到得店掌柜的身前,已经无力,神准无比的落在店掌柜的围裙口袋里头。 店掌柜的笑笑,摸了摸口袋里头的银锭,少说有二三十两,对霍隼道:「多谢这位爷了,我这就给爷温酒去。」 柳一尊赞道:「好功夫!这么多年了,『千里飞梭』一点都没有生疏啊!」 霍隼笑道:「别笑我了,三哥。这是当年打蒙古人脑袋的,现在落得抛银子,也够笑话的了。」[/align] [align=left] [/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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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第一章、血染少林[/align][align=left] [/align] [align=left]大雪已接连下了好几天,少室山的山坡上,早已被积雪覆盖得分不出哪是山道,哪是蔓草。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有两个人影正缓步上山,走在前头的是个身披黑色斗蓬的汉子,脸上戴着一个面具,仅露出的一对眼睛里闪耀着异样、且可怖的光芒,带着深深的恨意,彷佛恨不将某个目标碾碎一般。 黑衣汉子走在积雪之上如履平地,雪花飘落在他身上,瞬间化作水珠,滚落在斗蓬上,却久久不见斗蓬湿透,显然是内家功的一流好手,他本可在这雪地里健步如飞,但为了等身后的人,几乎是走一步停一下。 在黑衣汉子身后跟随着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红衣长袍,两颊给冻得红通通的,呵气成雾。雪深及膝,她一步一跌,蹒跚前行,努力跟上黑衣汉子,雪花浸湿了她头上戴的帽子,水珠顺帽沿流下,她不时用手抹去脸上冰冷的水痕。 到得少林寺山门前,两名知客小僧正躲在小屋里避风雪,竟见到这一男一女前来,惊愕之余,连忙走出,对着黑衣汉子道:「天候恶劣,少室山今日不开放信众进香,二位施主请回吧!」 那黑衣汉子的声音沙哑,似是曾吞炭毁声一般难听,冷冷说道:「我找空明。」 一个知客小僧愣了一愣,另一僧人已答道:「空明师祖已圆寂多年了。」 那黑衣汉子目光一闪,喃喃说道:「空明死了……空明死了?」两道冷峻的目光从面具中射了出来,低声喝问:「他是怎么死的?」 知客僧答道:「空明师祖年事已高,参禅悟道,终成正果,已往归西方净土了。」 黑衣汉子长长叹了口气,眼中微泛泪光,叹道:「空明死了……他死了!寿终正寝的……他安详的死了!」 那知客僧见他这样,想是因空明的死而哀伤,问道:「施主是空明师祖的故人么?」 黑衣汉子不答反问:「你是空明的徒弟?」 知客僧双手合十,答道:「小僧是圆通方丈的门徒,只曾听空明师祖讲过几堂禅学。」 「哼!圆通的徒弟!」黑衣汉子忽地伸手探出,五指如钩,「噗」地一声抓向那知客小僧的胸口。他指劲刚猛锐利,五指竟似兵刃一般,抓破知客僧的胸膛,在小僧的胸口开了个血窟窿。 那知客小僧大叫一声,倒毙雪地。另一个知客僧吓得呆了,怔愣当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黑衣汉子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爪,悲愤莫名的吼道:「空明死了,死得安详,死得舒服,他怎能死得如此舒服?他该被我杀死!他该被我杀死!可是他却死了,为什么要让他死得如此舒服?老天啊!」 那一声「老天啊」声如雷鸣洪钟,夹杂着雄浑内劲,彷佛大地都在震动一般,他身后少女禁受不住,紧捂双耳,仍是被震得耳膜疼痛。一旁的知客小僧也是一般,给这么一吼,两耳疼得像要裂开,捂着双耳就往山门内跑,边跑边喊道:「师父,救命!有人在山门口杀人哪!」 黑衣汉子飞身扑上,右手五指往那僧人的头顶一抓,登现五个血窟窿,那小僧哼也没哼一声,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黑衣汉子仰天长啸,彷佛发泄许多年怨气一般,厉声吼道:「少林贼秃,该死!」 两个死去的小僧方才来不及关上的山门,叫这黑衣汉子一脚踢开,他回身看了看身后少女,说道:「爹要进去杀人,妳待在这,不要乱跑。」 他才往前走了两步,想了想,又道:「妳还是跟着来吧!但是别跟太近,会打死妳的。」 黑衣汉子大步走进山门,所过之处见人就杀,这时间正是禅修的时候,来往僧侣猝不及防,加之黑衣汉子出手迅捷无比,招式狠辣异常,每一出手都是致命杀招,好几个僧人还没反应过来,即倒毙黑衣汉子之手。 早有人报往方丈处,此刻大殿上正在禅修,听闻此事,均感不可思议。 少林自建寺以来,从未有人单枪匹马,如此闯入,甚么事不说,疯狗似的见人就杀。方丈圆通偕同数字师兄弟一齐前往查看。 待得赶到练武场上,罗汉堂主圆广正与那黑衣汉子交手,圆广使的龙爪手与那黑衣汉子同为爪功,招路步数却是大不相同。龙爪手凌厉之中,仍然正大光明,但那黑衣汉子所使爪功却阴毒无比,数招下来,未分胜败。 圆通赶来,喝止道:「请先住手。」 圆广与那黑衣汉子各拆一招,分别退开,黑衣汉子冷笑道:「圆广,你的功夫进步不少嘛!看你的模样,做了罗汉堂主啦?」 圆通先听他声音如此沙哑,又识得圆广已自皱眉,转念一想,圆广是少林罗汉长老,武林中人自然认得。见黑衣汉子戴个面具,更加起疑,开口问道:「施主为何上山杀人?我少林寺是佛门清修之地,不理会江湖恩怨。」 黑衣汉子见了圆通,两眼就像要喷出火来,大喝一声,扑了上去。 这一下突如其来,幸得圆通功力深厚,危急间侧身急闪,避了开去,那黑衣汉子反手一爪抓向圆通头顶,圆通翻掌一势大擒拿手,反抓黑衣汉子手腕。 黑衣汉子临时变招,扣向圆通脉门,左手已紧接抓到,圆通双掌齐出,与黑衣汉子十指牢牢扣在一起,各自运起上乘内功互拚内力。 圆通看着那黑衣汉子与自己双手扣住的十指,沾满了血肉,这双手先前不知杀死多少僧人,只一见面,便施杀招,一过手就互拚内力,此人前来,不是寻衅,是拚命来着。 高手过招,最忌分神大意,圆通心中虽有无数疑惑,却不敢在这时分心。对手内力透着一股阴寒之气,拚得片刻,已自识得,却正因已认出是何种内功,反倒令圆通更加心慌,头顶上已渗满汗珠。 雪花落到圆通身侧,未沾其身,已自化作水珠,圆通全身热气蒸腾,而与他对拚内力的黑衣汉子,身上沾满了雪花,久久不溶,阴寒之气也是自体内不断渗出。 围观僧人个个心急如焚,这么个拚法,是生死相搏,除了担心方丈出事,更是不解何以此人一上来便性命相拚,少林寺是佛门净地,实在不记得和谁有过如此深仇大恨。 又再拚了一刻,圆通突然大喝一声:「退下吧!」双掌一振,那黑衣汉子给硬生生推开,连退数步,终于支持不住,跌坐地上。 黑衣汉子不停喘气,自面具下沿渗出许多鲜血,他感觉有些透不过气,只得把面具摘下。 除下面具后,现出的是一张狰狞可怖的脸,他的左半边脸完好,但右半边脸却扭曲变形,应是曾遭严重火伤毁容,一团团的赘瘤伤疤,将那半边脸毁得惨不忍睹。但光看未被毁的双眼和左半边脸,他应是个十分俊秀的男人。 这样一副脸孔,在场僧人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几个圆字辈的老僧却是更为震惊。 那少女急忙跑到黑衣汉子身边,问道:「爹爹,你伤得重么?」 黑衣汉子嘴边满是鲜血,冷笑道:「圆通,真有你的,玄阴神功都拚你不过。」 圆通叹了口气道:「柳尚义,我早该想到是你。十六年了,你终于还是来了……」[/align] [align=left]那黑衣汉子凄然一笑:「柳尚义?柳尚义不是早被你们这些贼秃害死了么?若非阴阳二老搭救,我们一家早已被冻死在少林山门口了。我师玄阴老人赐我名叫一尊,我现在改叫柳一尊,江湖上尽人皆知。你这贼秃却是仍叫我柳尚义,哼!是当真不知呢?还是装作不知呢?」说到此,忍不住咳嗽数声,无限愤恨说道:「本想来为雁儿索命的,没想到十六年后,还是打你不过。圆通,你杀了我吧!」 圆通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然你是去投了阴阳二老这两个魔头。罢了,贫僧也只能挡住你别再杀人,十六年前已经造孽,今日岂可再造杀戮?」说着看了柳一尊身旁的少女一眼:「这小姑娘,就是你女儿么?一转眼十六年,已长得那么大了。」 柳一尊冷笑道:「别假慈悲了!你已经胜了,要杀便杀。」 「阿弥陀佛!」圆通念了声佛号,盘膝坐下,闭目养神,说道:「你父女二人下山去吧!」 那少女将柳一尊扶起,说道:「爹爹,大师饶恕我们啦…我们走吧!」 柳一尊反手一掌,狠狠打在少女脸颊上,这一掌劲道极大,少女给打得旋了个身,飞了出去,倒卧在雪地中,好一会爬不起来。 柳一尊怒斥道:「妳是谁家的女儿?说得甚么没出息的话来?咱们要这帮贼秃子饶恕的么?」 柳一尊站起身来,仍是摇摇晃晃,他伤势颇重,少女见状,挣扎着爬起,又去搀扶父亲。柳一尊恨恨的说道:「你们今日不杀我,日后必会后悔!」 父女二人正要离去,众僧气不过,怒道:「站住!你杀了我们这么多师兄弟,这就想走么?」 圆通再没说话,一旁的圆业说道:「放他们俩下山去。」 僧人心有不甘,答道:「这么多师兄弟的仇,就这么算了么?」 圆业道:「冤冤相报,你们与他又有何异?现下他已受伤,身边只一个孤女,弱女何辜?是捉她还是杀她呢?」 僧人们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柳一尊父女两人走过,一名武僧气不过,大吼一声,就要拦阻,圆广已抢先一步,跃到他身前道:「智得,你想为难孤儿寡女?」 智得怒道:「女孩无辜,我不会伤她,但是这个恶人……」 圆广打断他道:「这是劫数。方丈有令,放他们俩下山去。」 少女搀扶着柳一尊缓缓离去后,方丈圆通再也忍耐不住,呕出一大口鲜血。 其余众僧十分惊惶,只圆广、圆业二人似乎早已知道方丈受伤,探问道:「方丈师兄,不碍事么?」 圆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玄阴神功实在了得!我寒毒入体,得将养上个把月。柳一尊必将再来,届时……」 圆业说道:「想不到这柳尚义十六年后,功力竟是如此精湛,莫非真是业障报应?那一晚……」 圆通阻断了圆业的话道:「那一晚的事,我们说好永不再提起的。」 圆广说道:「但是这次柳一尊回来,为的正是那一晚的事,来找我们……找我们索命的……」 众僧面面相觑,不知方丈和二位长老在说些甚么,圆通一摆手:「快去收拾收拾,把死去的师兄弟们尸首收殓起来,择日安葬。」 众僧允诺,各自退下。圆业说道:「柳一尊若果真再来,将不会再是他一个人前来了。」 圆广说道:「那时的事,那时再说了。便是他『中原四圣』连手前来,咱们也只能拚他一拚。」[/align] [align=left]「唉……中原四圣……」圆通叹道:「柳一尊这三人,倒是还能勉强应付,若是南宫隐也在,恐怕……」[/align] [align=left]圆业激动说道:「南宫隐失踪多年,想是早已不在人世。他是天下无敌,咱们请后山隐居的五位师叔伯们拚力齐上,就不信还敌不过他南宫隐。」[/align] [align=left]圆广却轻声说道:「其实南宫老庄主若真的尚在人世,以他的为人,必会劝阻柳一尊干戈止息。」 少女搀扶柳一尊步出少林山门,柳一尊看着女儿左边脸颊肿了起来,又青又紫,嘴角的血丝尚未抹去,早给寒风冻得干了,很是心疼,轻轻摸了摸女儿肿起来的脸颊。 「爹爹…」少女低声说道:「我的头好晕。」 柳一尊道:「谁让妳说那些没出息的话?妳要记住,妳娘是给他们活活打死的,妳爹也是叫他们害得如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那夜若不是妳娘舍命护着妳,妳一出世就给冻死了。」 少女低头不语,柳一尊说道:「心儿,下山之后,把银两取出来,叫辆马车。咱们乘车上南封府去。」 少女问道:「去南封府?」 柳一尊点头道:「是,去寻妳霍四叔。」 [/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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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特有趣,咱来到SS这么久,还没玩过这类型的游戏呢!{:7_536:}[/align][align=left]版杀什么的一直很想参与,可是一直遇不到,上次小麦的版杀一不注意就这么错过了的说……[/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啊,先不卖萌,咱要报名。{:7_503:}[/align][align=left]论坛ID:雷子[/align][align=left]选择技能:智慧[/align][align=left] [/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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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看来看去觉得也只有第一张感觉还不错。{:7_536:}[/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第二张男人无爱。{:7_510:}[/align][align=left]第三张一整个很凌乱的感觉,而且没有像一二张那样写明版名和属性。{:7_531:}[/align][align=left]第四张个人感觉应该是既无代表又不适合。{:7_515:}[/align][align=left] [/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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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试下…… 雷子是个笨蛋…… [align=left]啊!原来是要点纯文本加上特定的脚本……[/align][align=left]感谢解答~{:7_516:}[/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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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来到这里发问得要交学费,不过这个我真心研究不出来。{:7_512:}[/align][align=left]就是在文字中划删除线的方式,卖萌的时候是很好用的。[/align][align=left]貌似也只能用来卖萌……[/align][align=left]↑看,这句要是能用上删除线的话,那多萌啊![/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7_531:}之前我还是个新手的时候,在新手区保护时就曾听其他的小伙伴们说过,[/align][align=left]要设置出删除线的效果,就是在Word上打好,并划上删除线,[/align][align=left]然后连划好删除线的字型一次复制贴过来,就跟我繁转简的方式是一样的。[/align][align=left]当时我试着做了一遍,就失败了……{:7_515:}[/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这之后我试过好多次,发现到复制贴上是可以把已经转成简体的字型贴到论坛上。[/align][align=left]但是却没办法把删除线贴上来。[/align][align=left]正确的说法是,带有删除线的字型会一并被贴到待发文的字段里,[/align][align=left]但是一发出去后,删除线就不见了,仅文字保留。[/align][align=left]即使使用「从Word贴上」的功能也没办法。[/align][align=left]所以来这里发问下,我是不是漏掉什么步骤?[/align][align=left]要怎样使贴上的文字加上删除线的效果呢?[/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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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刚才的情况还真是挺混乱,坦白说被搞到有些光火……{:7_531:}[/align][align=left]我都愿意花学费了,就在这里告诉我吧![/align][align=left]如果还要我自己去找,那学费就付得冤枉了不是……{:7_508:}[/align][align=left] [/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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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忍痛来这里付学费发问了……{:7_508:}[/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事情是这样的,我总算汉化出第一个游戏了。{:11_655:}[/align][align=left]兴高采烈想去同人区分享,然后榨个汁……[/align][align=left]在设定的时候我就觉得很诡异,最底下有个售价,那里可以设定收费多少汁液。[/align][align=left]可是却没有问我是要哪一段文字付费,找不到在哪里可以做这个设定。[/align][align=left]于是我就自作聪明的把链接和密码那一行设成隐藏了。[/align][align=left]之后就这么发出去了。[/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7_498:}之后立马收到一堆抱怨,最严重的是我自己点进帖子里,不知道帖子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小伙伴们看到的帖子是呈现什么状况。[/align][align=left]我赶紧发讯息问下是怎么了,暂时没有人回复我,但是抱怨还是持续出现。[/align][align=left]因此我赶紧把隐藏和收费都拿掉,变免费了。[/align][align=left]帖子貌似就正常了。[/align][align=left]这时就有人回复我了,说我设定成要付费才能看,然后又要回复才能下载连结。[/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所以想来这里花个学费问一下……{:7_472:}[/align][align=left]如果我想设一个收费的资源,应该怎么设定比较好?[/align][align=left] [/al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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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_533:}搞笑校園類的話,我推薦《SKET DANCE》。 台灣翻譯作《學園救援團》,算是《銀魂》的姊妹作吧!{:7_519:} [attach]47316[/attach] 個人特喜愛這部動畫的~{:7_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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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_531:}話說長頭髮、大眼睛,是美女的條件呀! 兩者齊備的話,一定是美女的呀!{:7_536:} [attach]47313[/attach] 長頭髮,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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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看錯了說,是風色7來的,咦?風色已經有7了嗎{:7_498:} 這也太神奇,我記得我玩的是風色3,就是凱琳那個...{:7_531:} {:7_488:}啊...我想起來了,風色3和4是一組故事的,背景明明可以做得很精彩,可是劇情卻令人失望,很多可以發揮的地方都沒有展現。風色5是男生做主角,那故事挺爛的...玩起來不有趣...頭尾故事甚至接不上,用一些很牽強的劇情強行帶過。風色6是風色5的續集,劇情更加無聊,感覺由於風色5已經把所有事情做了結尾,以致風色6開頭到處在找梗,卻始終找不到,我序篇都玩不下去了。 {:7_509:}抱歉弄錯了說,這款的遊戲性差強人意,劇情實在空洞乏味,我又是個劇情党,所以對這系列幾乎沒有印象,錯置成最終幻想系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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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_503:}風色7名氣很大,據說是和勇者鬥惡龍(DQ)系列齊名的日本兩大RPG遊戲。 DQ系列要說最耀眼的就是DQ3了,FF最耀眼的聽說就是FF7{:7_536:} {:7_533:}DQ3我玩過,以「大航海時代」的歷史為背景,遊戲地圖就是當今世界地圖,融合了世界各國的特色,義大利的比薩斜塔、北歐的維京民族風、南美的亞馬遜森林、轉職的達瑪神殿在中國、埃及的金字塔、還有日本的卑彌忽與八岐大蛇,以及黑暗大陸非洲(魔王城)。真的是很精彩,後半段進入亞列弗加特,交代了洛特勇者的起源。本作建立了勇者鬥惡龍系列的「咒文系統」,此系統代代相傳,自DQ3直到DQ8都一貫採用,本作也將洛特勇者的故事補完起源,並且和一、二代進行連貫,完整呈現了洛特勇者三部曲的故事。DQ3名氣之大,甚至有同人漫畫以DQ3為背景製作,台灣譯成《神龍之謎》,大陸翻譯作《達伊的大冒險》(我覺得大陸的譯名較為適合,該作與「神龍」真的毫無關係,也沒什麼「謎」可言,純粹勇者戰魔王的故事而已。主角台灣翻譯成「小呆」,大陸則翻譯作「達伊」,該作主角可是一點都不呆,達伊這名字較為合適)。 {:7_531:}可是風色7我就沒有玩過了,因為名氣很大,本作並且捧紅了電玩女角蒂法,我查過網路試圖下載模擬器來玩,還一度因此電腦中了木馬,可是就是找不到能玩的版本,所以至今一直都沒有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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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G我玩最久的是鋼鐵雄心2,以第二次世界大戰為背景的遊戲{:7_533:} {:7_519:}也許剛好是因為我對戰爭史有興趣的關係吧 而且我覺得第二次世界大戰真的是非常戲劇性的一段歷史{:7_503:} {:7_502:}話雖這麼說,但我稱二戰為人類史上最大規模的浩劫,造成的死傷和破壞遠遠超過中古歐洲的黑死病,天主教的專制與宗教戰爭,成吉思汗西征與七次十字軍東征,大航海時代對亞洲非洲美洲等地原住民的災難與侵略等等這些史上著名的巨大災難 {:7_510:}二戰幾乎全世界都被埢入,北歐也被攻擊,澳大利亞與加拿大也因英國參戰而捲入戰場,南美洲秘魯與厄瓜多爾,巴西與阿根廷也交火,中亞保加利亞與羅馬尼亞也難避免,土耳其,西班牙在後期也都不可避免的被捲入,日本攻擊了中國,東亞和南亞的所有國家,以及菲律賓和法屬印度尼西亞,連身處西半球的美國都在被日本攻擊後憤而參戰,二戰時期極少國家能真正置身事外,總計六千餘萬人死於戰火,亞洲和歐洲半數以上地區淪為焦土,一千七百多萬人死於饑餓,無以計數的婦女遭強奸,戰後成就了美國與蘇聯兩大超級強國,並且產生了亞洲和歐洲接近半數的共產主義國家 {:7_479:}從列強對希特勒的姑息讓步,到德蘇互不侵犯條約的簽訂,日本誇口三個月滅亡中國,結果這一仗一打就打了八年還是以日本戰敗收場,德軍閃擊戰滅荷比盧三國,逼降法國的時候,全世界都認為軸心國贏定了,結果義大利打希臘踢到鐵板,在北非又被英軍痛宰,德國突然攻擊蘇聯,日本發動珍珠港事變,戰局整個逆轉,蘇聯先慘敗後轉勝,搶在美英聯軍之前佔領柏林,以及那個不該使用的武器原子彈......二戰太多戲劇性的事情了,拋開這是人類史上最巨大的浩劫不說,第二次世界大戰若純粹當故事來看,真的是精彩絕倫 {:7_459:}鋼鐵雄心2可以扮演當時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不過話雖這麼說,還是玩大國比較有戲,除了中美英法蘇德日義這八國以外,玩其他國家還真的是挺無聊的,因為每次玩都不一樣,而且遊戲不見得一定要跟著歷史走,玩德國未必一定要跟義大利那個惹事鬼結盟,把它滅了還更好,中國如果玩到全國統一還佔領東北和朝鮮的話,日本就會投降,那時亞洲除了蘇聯以外沒有任何國家有能力與中國一戰,中國打哪國就滅哪國,我曾玩中國玩到佔領整個亞洲,從土耳其往西打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從南歐上去和德國佬較量的......總之是玩法多變,我玩這遊戲玩了七年,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再回去玩一次,常常玩到廢寢忘食呢{:7_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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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看蟻王篇,我覺得整個走味了。{:7_510:} 獵人裡最大的反派應該是幻影旅團無誤,可是卻沒有再交代後續...{:7_505:} 友克鑫的時候是除了酷拉皮卡外,沒有人可以跟幻影旅團成員單獨較量,揍敵客對團長也是二打一。 不過我一直認為在通關了貪婪之島後的小杰,應該已經具備可以和幻影旅團成員單獨較量的能力了。{:7_533:} 能夠在比賽中勝過磊扎,打敗炸彈魔甘舒,小杰奇犽這時的實力應該不輸給幻影旅團任何一個成員。{:7_532:} 本來以為庫洛洛找到了除念師除去束縛他「不可使用念」、「不可與幻影旅團的人聯繫」這兩項戒律後,必會找鎖鏈手報仇,小杰和奇犽會和幻影旅團正面對決的說,結果一切都變了,嵌合蟻這種敵人,已經不是人類了......{:7_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