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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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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没想到我也有发红包的一天,咳咳,这篇也是尝试作,就发上来啦
  2. 县城日记——阿May 楔子 今年的夏天并不算热。 至少没有往年的热,通常一台转得比孩童玩具车车轮还慢还会发出刺耳噪声的电扇就能让家家户户在这个本该是燥热的七月里也有一丝清爽。 所以,冒着烈日,穿着这身代表光荣的制服,我也不会感受到一丝炎热吧。 今天是我当警察的第四十三天,准确来说是第四十二天半,我是下午报道的。 其实穿上警服那天起,我就开始幻想今后会是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毕竟小时候爷爷家那台老旧彩电整天就轮播着警 察故事新警 察故事,也许警 察就是这么一个充满着冒险的职业吧。 当然四十三天,不,四十二天半以来的工作都像是小学上英语课一样无聊,可至少英语课还能和后桌的女生聊天。 小小的县城充满平静,从早到晚,从六月到七月,平静到根本不需要警察一样。 不过七月三日除外。 其实那天挺热的。 一 如果不是天热,我想我不会去蹭简伯家的空调。 “行了,下次再来!”我对简伯挥挥手,我在想没来蹭空调的话,那这个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的少年应该不会用这么想杀人的眼神瞪着我,想起那个眼神,就算出了空调房,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就是蹭了下空调么?这小子至于吗?但是后桌的女生在小学的时候就告诉我,想不出来的题就别想。 “阿同,快回来!”简伯在喊他。 我露出笑容,准备回警局。 不过简伯有一句说的没错。 我都二十二了,还没谈过恋爱。 确实不应该。 但我觉得人生不该将就,恋爱更不能将就。 所以我一直在等那个理想情人出现。 那么我的理想情人应该是什么模样呢? 首先,毫无疑问是个女人吧。 长长的头发梳成干练的马尾,回头时不经意间留在右肩上。 当然,如果头发披下来也行。 然后,我更喜欢那种冷冷的女孩子——至少没那么爱笑,也许忧郁的气质更让我着迷。 她应该像《重庆森林》里的女逃犯,而我是警员223号。 至于为什么不是阿菲和警员663号,我想应该是相比梁朝伟,我更像金城武一点。 我顿住。 或许她应该还有家里给她买的一只没那么正货的手表,毕竟在这个小县城里,也买不到正货。 “让一让。” 为了彰显魅力,一定还戴着好看的耳坠,爱美的心不论是二十岁还是四十岁应该都有。 “请让一让。” 令一个男人倾心的方式有很多,香水是其中一种。 带点玫瑰花香,却并没有那么刺鼻般的浓郁,以我的了解,要么是次品,要么是她很会用香水。 “麻烦让一让。” 她一定是一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女孩。 “你他娘让不让开?!” 然后我感受到了一股不小的推力从胸前扩散,像石子正中湖心的涟漪慢慢散开,又像树上的松果一个接一个落在肩上。 “没见过女人是吧傻逼?” 我回过神。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注意到我的失态,赶忙道歉。 “哼,”她冷笑,牵动的嘴角带点轻蔑,“想事?想着怎么上我是吧?还是已经想到上我了?” “……” “滚开!”女人用鞋跟狠狠踩了我一脚,至于有多狠,大概就是新买的皮鞋直接被踩出一个反弹不回来的洞了。 我疼的龇牙咧嘴,赶忙让出一条路。 真是的,这街也太他妈窄了。 还喜欢在这么窄的路边停车,回去铁定让涛子给他们贴罚单,一个都别想跑! 可是刚才那个女人。 我回忆起来。 像女逃犯吗? 二 “小武,晚上跟队,扫黄。” 我叹了口气,诺基亚也很自然地跟着失望的手臂画了个半圆,一同垂了下来。 警察挺好。 好就好在他马勒戈壁。 难得假期晚上也得出队。 这小县城的警 察估计也就这时候用得着了。 我蹲下来,点起一根烟。 我听别人说,抽烟的时候会想起美好的事。 所以我才学的抽烟。 果然,我想起了刚才的女人。 如果忽略掉她最后的脏话,我想她无疑是我的理性情人。 至于现在的情况,可能就是比理想差一点的超现实情人。 来回把烟盒打开合上,跟蹦迪的人似的。 不过蹦迪合法,不然又得出队了。 看着女人离开的方向,我还是叹了口气。 我应该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 事实上,等回家换上警服以后好像连晚饭都没时间吃了。 说来奇怪,晚上有点冷得过分。 “王队!”我打了声招呼。 “嗯。”你永远不可能从王队的表情中看出情绪,因为他根本没有表情。 我有时候会想这是不是一个成熟警察的自我修养。 还是单纯的只是王队的自我修养。 “小武,待会你进去看看。”王队像是在笑,因为我看到他嘴角牵了一下,但又像在生气,因为他眉头是皱了一下。 “啊?这还要去看?”我指了指鼻子。 正视这家按摩店,除了门口贴的“按摩”和“保健”两个字,只有淡淡的桃色灯光穿过磨砂玻璃折射到地面上的水洼,有点炫目。 还能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和着这桃色,只能感觉到阵阵淫靡。 “那不然呢,没证据能抄么?”他摇头。 “……好吧。”我低下头,谁让我是新来的。 再换上王队带来的便衣,我不禁去想,究竟是真的需要进去看一下,还是仅仅想要练练我的胆子。 “十分钟之内出来。” “收到!” 不得不说,晚上真的冷,披了件外套好像还是能感觉到能称之为冷的凉风。 毕竟是夏天,说冷风很过分。 三 可能王队下午看到了我,才这样捉弄我。 “呵,还真让你找着了?”姑娘把长发拧在一块儿,像拧毛巾一样。 “快餐还是全套?包夜八折,这儿的规矩。”她丝毫不关心自己是不是只穿着充满诱惑的白色内衣和内裤站在我眼前。 “你他妈又楞着干嘛?想上给钱啊,他妈的给你机会你不中用是吧?”她皱起眉,又想故技重施,再对着我的胸口推一次。 我抿嘴,抓住她的手腕。 不得不说,手感很好,就是太瘦了。 眼角的余光瞥到她的手指,涂着看上去有些低劣的黑色指甲油,还能看到黑色下边一点的粉色。这让本就苍白的手指更显渗人。 “只有你一个吗?”我低声。 这家按摩店只有她一个人,很奇怪。 “呵?”她气极反笑——也许就是单纯地笑了:“看不上老娘是吧?” “算了,来不及解释,有后门?”我放下她的手腕。 “哟?还想走后门?后门要加钱,带了东西?”她眯起眼的时候很色情。 “谁他妈要搞那个,往后门走,这儿要封了,快点儿,别被抓了!”说着,我拿出警察证,至少得让她信了我吧。 “条子?”她半信半疑,最后还是带着快揉在一起的眉毛匆匆往后门跑了,当然换好了衣服。 我如释重负,但也有些伤心。 超现实情人一下成了这模样。 我郁闷地走出来,王队推推眼镜:“有人?” “没、没。”我笑笑。 如果不是她,说不定我会说有。 但就是她,我的超现实情人。 “好,没事了,封了吧。”王队大手一挥,警队其他人立马带着封条上前。 封条贴成的叉,像极了今天才开始的爱情。 女逃犯和警员223。 —————————— 七月十五号,路过那家按摩店的时候,惊奇地发现桃色的灯光又闪了起来,如同那盒抽光了烟的蓝狼。 “哟?这不周sir吗?”身后的声音有些轻佻而诱惑,让我想起了大学里被奉为女神的学姐。 “你……”超现实情人吧。 “我叫阿梅。”她扔过来一根烟,“应该抽的?” 她不应该是阿May。 我失神地点头,再失神地点烟。 手有些抖,她应该没看见。 “谢咯。”她冲我一笑。 “算是道歉。”我吐出烟圈,这是我自己照着百度百科学的。 “那天我出门了,你知道的。”阿梅倚靠在墙边,露出沉思的表情,忧郁的气质突然就凭空产生。 月光顺着直线洒在她身上,我也顺着月光看向她。 胸前硕大的果实勾勒出的曲线与墙面的直线有些明显的对比。 我再顺着胸部往下看。 曲线终于在她的腰际重归于零,与墙面再次平行。 “大吗?” “嗯。” “人民警 察就这样?” “我是说,我知道你出门了。”我面不改色。 “呵呵。” “然后?” 阿梅也学我的样子吐出烟圈,“陈姐没联系上我,我们店跟上面是有交钱的,要查会提前通知,封一段时间自然就重新开张了。” “这样。”我点头。 然后,夏夜的蝉鸣,蚊蝇的嗡叫,在这一刻都归于寂寞。 “来玩玩儿?不算你钱。”她眯起眼。 之前说过,她眯起眼的时候很色情。 我猜如果是古代,那阿梅一定是头牌。 “我是警 察。”阿梅听完,把烟头扔地上。 我帮她捡起来,连带我的一块扔进垃圾桶。 “那,警察先生,肉偿不要,需要什么?”她凑上来,我感觉两团肉贴在背上,呼吸都急促起来。 “星期六早上,公园等你。” 四 “你知道我工作很忙的么?”阿梅从始至终都没提到她每天的内容,只是用“工作”代替,仿佛像一名签了劳动合同的真正员工。 “我不觉得有哪个傻子大早上就想找你。”我把包子递过去,这家早餐店的包子做的向来不错。 “那可不是有个傻子在我面前么?” “还挺贴心。”她接过,我才发现她笑起来其实很僵硬。 阿梅吃相与她的长相有些不大相符。 “你对这儿,熟吗?”我问。 其实我回县城以后很少出来玩。 “不熟,我去年才来。” “这县城不大,半个月就熟了吧。”我拿出打火机,才发现已经没烟了。 “没工作的时候我通常看电视,还珠格格。”她看也没看就把烟递过来。 “老片新看?”清晨的微风拂起阿梅的裙角。 “没装路由器,用DVD看的。”她把没有包子的塑料袋塞进垃圾桶,看了我一眼。 阿梅和我像七老八十的人,在公园里漫步,偶尔说些没营养的话,大部分时间,都送给了沉默。 “为什么约我出来玩?”她在某一次习以为常的沉默后问。 我打趣:“你跟我的理想情人很像。” 如果没那么粗鲁,我想应该更像。 “可你知道,我的工作。”她蹙起眉的模样很像林黛玉,我是说演林黛玉的陈晓旭,一点愁容,把风也带凉了。 “我们只是放了假的普通人。”我偷换了概念,阿梅一个月应该只有固定的几天假,今天也应该是她的工作日。 为什么? 阿梅买了瓶冰水,所以我断定她不是生理期。 “啊,果然在夏天,常温的水就是冰水,冰水才是水。”她像在胡言乱语,刚拧开润田的瓶盖,转头看了一下我,又给了老板三块五,拿了瓶饮料。 冰红茶。 当然我从来不喝饮料。 “爱喝?” “很喜欢。”我像是老手,熟练地把盖子拧开。 酸酸的,甜甜的,如果是道菜,我肯定毫不犹豫地吐掉。 但这是饮料,说不定我会爱上这种味道。 当然不是今天。 阿梅丝毫不觉得不雅,把还有冰气的瓶身靠在脖子旁,满脸愉悦,愉悦到像高潮了一样。 “去江边看看?”阿梅突然说,但是并没有等我回答,就立马向江边走去。 我却放慢了步子,像一个年迈的老人。 她骄傲地挺起胸前饱满的果实,自她的肩胛骨开始,背部的曲线在腰际到达了顶点,转而又被黑色束腰褶裙包裹着圆润的臀部重归于零。 清晨的微风懒散地吹拂着她的裙角,并不过分纤细的大腿在黑幕中若隐若现,撩拨着不安躁动的心弦,绷直的膝盖下,依旧是像白瓷一样的细滑双腿。 她有节奏地缓缓抬起脚跟,又慢慢放下。往复循环,让我拿捏不准她确切的身高。 也许,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高挑,只不过是她颀长的双腿造成的错觉。 远处看,也许还真是女神。 可女神不该干这行。 我失笑,把没喝完的冰红茶扔进垃圾桶,走到她身边。 “你知道这条江吗?”我有些愣神地盯着江,也可能是在盯着她,毕竟她就在江边。 “来过一次,晚上。”阿梅把头发放下来,又重新扎了一遍。 说不定是风太大了。 “晚上?” “有个客人说刺激。”她依旧在尽量避免一些词。 “确实刺激。”我想了想,画面或许意外香艳。 “那,警察先生,要不要试试?” 不知道是谁说过,鼻子先闻到味道,耳朵听到声音,因为鼻子长在前面。 但我确信那个人错了。 先是有些酥麻的声音搔弄着我的耳蜗,再冲破耳膜,与灵魂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交流。再是一阵令人心醉的芬芳传进鼻腔,不是上次的玫瑰花香,似乎多了一种更好闻的味道。 也许就是她的体香也说不定。 尽管我们两颗心还有些距离,但我能感觉到她煞费苦心的让天生优势在中间搭起了柔软的桥梁。 “我……”我努力想将生理反应压下去,但达尔文又再次告诉我,跟天性作对只会死得很惨。 也许高中多学点生物就不会这么惨了,我想。 “一次五百。”更酥软的声音。 “……”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仿佛憋不住了,像个疯婆娘地笑了起来,笑声不好听,还很刺耳。 “你如果觉得很热我很乐意把你推下去。”我斜眼看她,这样笑让我很没面子。 说着,就往她那走过去,捏住她的肩。 “我月经!”她一把打掉我的手,我的手自然地落在空中。 “月经还喝冰?” “老娘能是普通人么?老娘月经也能吃辣的喝冰啤酒!”她还是更适合微笑。 “那就没问题了,把你推下去应该影响不大。” 我刚想接着恶作剧,像树上的蝉不时鸣叫。 她的电话就响起来了:“陈姐?” 我停住,她也停住,像极了小时候玩的木头人。 五 分别之后就我一个人在江边吹风。 还是热风。 我并没有听清她们的电话内容,但多半能猜到些。 叹了口气。 我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这是工作,与我出警时无异。 但还是有些难受。 刚想抽烟,才记起来就连上一根烟都是阿梅给的。 意兴阑珊地起身,然后往回走。 也许是日有所思,也许是公路堵车,也有可能是火车晚点,总之在外游荡了很久,到了晚上,我又到了这家“姐妹按摩”。 过去我亲眼看见被封的按摩店。 我没看到阿梅。 然后我问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阿梅呢?” 她站着抽烟,“在夜宵城。” 夜宵城算是县里的一条著名街,每逢夜晚都有十多家烧烤店并排撒着辣椒和孜然,冒气的烟雾都会觉得是着火了——如果不是可以闻到孜然香味的话。 虽然夜宵城有很多家烧烤店,但就范围好歹有了。 我过去看了一眼,也许是两眼,就看见了阿梅。 阿梅坐在“8+8”烧烤店的一张桌子旁抽烟。 在我看来,她很好认,那条马尾干练的样子总是特属于她的气质。 我很自然地坐下来,阿梅看见我并没有露出多余的神色,只是沉默地递给我一支烟。 我一直没告诉她,女士烟我抽不惯。 “我哥来闹。”她先开的口。 “闹事找警察。”我笑,脸色应该没那么惨白,就算惨白她也看不见,毕竟天有够黑的。 “喝点儿?”她指指酒瓶,借着闪着的灯光,能看到她手指上的黑色又褪去了一点儿,嫩嫩的粉色更显眼。 我点头,刚想倒酒,她却突然把酒瓶抢走,“算了,你明天还要出队。” “一点儿没事。” “谁知道你能不能喝。”她笑的很僵硬,我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只会僵硬的笑和疯狂的笑。 “你吃串儿,反正我吃不下。” “你一个人点这么多?”十根骨肉相连,二十根羊肉串,二十根牛肉串,三串韭菜,五个生蚝,还冒着香气。 老板吆喝声一个比一个大,炎热夏夜里没有宁静。 “客人点的。”她深吸一口气,脸色没有变化。 “人呢?” “走啦。” “……” “周警官,你说,我们是不是很脏?”她突然问,突然地像早上刮起的风。 “我倒只是觉得你性经验丰富。”我不假思索。 “哈哈哈,不愧是读过大学的人,”她又是疯狂地笑起来,当然,说疯狂有些夸张,总之就是嘴角咧得很开,抽搐式的笑容有些滑稽。 我更加确信她只会两种笑法。 “我小时候很喜欢吃串儿。”她恢复得很快,或许是职业病。 “但是那时候我爸妈炸的串儿只给哥哥吃。” “后来哥哥不读书,去外地打工。” “我爸妈也就再也不炸串儿了,他们说油贵。” “……”我没有吃串。 “我哥在外面赚了三年钱,后来跟工友打牌,输光了。”她喝酒不像其他人,是对瓶吹的,放在古代也是个三碗不过岗的女侠吧。 右手夹着的抽了一半的烟,裸露在黑暗里的胳膊。 “他没跟爸妈讲,后来借钱再去打牌。” “然后又输了。” “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少了三根手指。” “爸妈不得不出去打工帮我哥还钱,留下我一个人在村里。” “偶尔帮他们看看地儿。” “隔壁的老头儿小时候对我挺好的,那时候还经常给我糖吃。” “后来我吃不够,还想吃,他就说给他摸摸就再多给一颗。” “我想啊,摸摸就摸摸呗。” “再然后变成了,亲一亲就给钱。” “让他开心给更多的钱。” “最后,就是……” 我把她手里的酒瓶抢过来打断了她。 瓶口或许还有口红,但我管不了那么多。 蝉鸣一阵接着一阵,三三两两的汽车声完全不是它们的对手。 “你认得这些车吗?”她总算停下来。 “奔驰,本田,丰田,别克,桑塔纳。”我看着牌子,如数家珍。 “学富五车?”不得不说,成语总是让表达的意思意境更上一层楼。 “刚好认得。” “呵。”她僵硬地笑,这算是标志性的笑容了。 “我们家很穷,爸妈还是没能帮哥还完钱就回来了。” “其实我们村都穷,我十四岁那天,村里开进了一辆车,当时那老头儿还说这是铁牦牛。” “我在笑,我爸在笑,我妈在笑,老头儿在笑,所有人都在笑。” “我妈让我进去玩,我就笑着进去玩。” “车门关上了,我还在笑。” “直到车窗合上,只剩灰色的爸妈在外面笑,我才哭了出来。” “至于他们最后还笑没笑,我就不清楚了。”她把烟头一抛,眼神有些迷离,但过了一秒钟,她又把烟头拾了起来,四下看看,并没找到垃圾桶,就拿纸巾包起来。 “你哥怎么找到你的?” “我跑回来了。” “那家人只是想养个女儿嫁给他们的残疾儿子,笑话。” “但我爸妈不想看到我,就把我赶出来了,我就四处流浪,想起这些年赚到的钱,好像也只能干这个了。” “然后,他们累死了。” “我哥没了手指,干不了活,就隔三差五找我要钱。” “可我哪来那么多钱呢?只能努力工作。” “……” “其实吧,我哥现在这样隔三差五找我要钱,还时不时动手打人,但他人挺好,小时候爸妈炸的串儿他还偷偷给我一根。” 我觉得这句话可以自动忽视。 她好像在等我说什么,但见我迟迟没开口,也就笑了一下。 “走了,明天别迟到了。”阿梅起身,我才注意她的裙子没穿好。 “阿梅,你……”我叫住她。 “浪费了这么多串儿,今天不准和我讲话。” 她抬头。 我也跟着抬头。 星星像她的眼睛,折射出闪动的亮光。 六 “早!”按摩店的推拉门突然打开,老旧的铝合金门框发出尖锐的噪音,让我回想起大学班上英语老师在板书时,周末刚做的美甲在黑板划过的声音。 阿梅手里拿着一件蕾丝内衣,丝毫不在意地朝我招招手。 “早啊——啊?”只是普通的晨跑,却看到她穿着比以往更过分的衣着,仅有一条轻薄的黑色吊带裙危险地展现着曼妙的曲线。 她蹲下身,把内心放进一个缺了口的盆子里,吊带裙的下摆差点遮不住她身后的圆润。 “起来洗衣服?”我有些尴尬地挪开视线,趁她没注意。 “要看就看吧,反正不收你钱。”她身后如果长了眼睛,我觉得一定是在她雪白的脖颈上。 她粉色的拖鞋似乎有些破了。 “吃糖吗?”我瞥见旁边的超市。 “薄荷糖。” “行。” 我假装正经地跑到超市,一大早已经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学生模样的男生在买卫生巾,我没管太多,拿了双同样是粉色的拖鞋和一盒薄荷糖,付完钱又回去了。 “喏,还有,你拖鞋烂了就扔了吧。”我把拖鞋和薄荷糖一块递过去。 她转过头,像只安静的小猫接过我的礼物。 “不来一颗?”阿梅直接把新拖鞋换上。 “牙疼,不吃糖好久了。”我笑笑,大学的时候爱吃冰,吃着吃着,牙就像冰一样一碰就碎了。 “行,记下来,谢了。”阿梅摆手。 我点头,重新开始了晨跑。 都说早上的风是最舒适的,我也这么觉得。 ———————— 我曾经也有一个女朋友——我是说女性朋友。 她经常对我说,我太闷了。 我不置可否,因为我不需要浪漫,闷着去上网打游戏,闷着去吃饭,闷着去上课,闷着睡觉,闷了整整四年。 但今天我觉得我不应该再闷下去了。 阿梅有手机,也经常在我面前打电话,但一次也不曾给过我号码。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想找我的时候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就像现在。 她依然是那件轻薄的让人难以直视的黑色吊带裙,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腿上,压住裙角。 她看到我,立马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小跳一步立正于我面前。 “上次的拖鞋,多少钱?” “十三块五。” “五毛你也计较?” “我没打算要你钱。”我抿嘴。 “又不要钱,还白送东西,是想不花钱就上我?”她歪着头,或许是因为胸部太大,以至于柔弱纤细的双手不能完全抱在胸前,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落在腰间。 “看你穿得寒酸。”我撇嘴,余光还是有意无意看向她胸前那道深邃的沟。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越发得意起来,肩头的马尾似乎也随着主人的情绪变得亢奋,乘着微风在高坡上自由驰骋。 “用不着你教。”我把烟给她。 我总是想,既然她能接受普通香烟,为什么我就不能接受女士烟呢? 也许她也接受不了普通香烟的劲,就像我也接受不了女士烟一样。 但她还是会接过烟,像我也会接过她的烟。 “你什么时候学的?” “没事儿干,没客人就抽烟玩儿。”她的动作可能比我还要熟练。 “你呢?失恋?”她任由江边的风吹乱头发,我还能闻到一股洗发水的香味,或许昨天才洗的头。 “我可没恋爱过。”我笑,“无聊,跟室友一块抽抽,后来烦的时候,抽一根也就静下来了。” 有片叶子掉下来,还是翠绿翠绿的。 不偏不倚地落在我手上,准确来说,是落在我特意挡在阿梅头上的手上。 “那为什么跟我走这么近?”她应该是有用余光看见我的手。 “很近吗?” “好像也没那么近。你都还没上过我,很多男人都比你近。”她歪着脑袋的模样很像小女生,说的话却又如此粗俗。 “是吧。”我放下手,攥紧那片翠绿的树叶。 我想它应该没那么翠绿了。 “周警官,最近上班忙么?”她跟我漫步在江边,拿出上次买给她的薄荷糖,她还没吃完。 我耸肩:“还不是一样,要我说啊,这小县城估计一辈子都没什么大事儿,偶尔查一查按摩店就算是出动极大的战力了。” “小也好,至少闲。不至于周六都出不来。”阿梅的手指碰了碰我的手指。 也许是故意的。 七 时间很快来到八月,也许是金秋的八月,或者是有着鹊桥会的八月。 “王队,您找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队突然让我过去,但千百年来数不清的例子都说明了一件事,违背上司的下属都没好下场,杨修算一个。 “小武,其实原则上来说,我不应该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是,还是要注意你的身份。”王队的表情依然如那天波澜不惊。 但我却没那天那样淡然。 “呃……” “就个人当面给你提点意见,不然,晋升恐怕要出事。”他又意味深长地给了我一个眼神。 我苦笑,想出去,却看到一个人影闪过,还提着一个袋子。 但乱糟糟的心情已经不允许我去多想了。 —————————— 按摩店已经是我晨跑已经绕远路下班的必经之路了。 阿梅罕见地没在门口,也许在工作也说不定。 “阿梅,怎么样了啊?”我听到一点动静。 “什么怎么样?下水道通好了。” “我说你啊,你怎么样了?” “我能怎么样?快让开,不然没法做饭,都得饿死。” “还不好意思呢?你和周警官啊!” 我心提了起来。 “人家是警察,不抓我这个小姐就不错了,还能怎么样?” “哎哟,警察整天路过咱们按摩店不就是想见你一面吗?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警察可是铁饭碗,能傍上公务员可不得安逸一辈子?本来还愁嫁,这下愁啥?” “别他妈瞎说,哪凉快哪待着去!操你妈!” “那你得说啊,说完立马滚,嗷!” 像是不知道被谁的手抓住了心脏,从指缝突出的脏体像是高潮过后的极度伸展,又与那只手紧紧融合在一块,让我喘不过气。 “快滚快滚,再烦老娘就不做饭了!” 然后听到一阵脚步声,我急忙退后,再假意刚好路过。 “早。”我微笑。 “走!”她阴沉着脸,在我看来这是她极为罕见的表情。 她一路把我拉到公园。 又是江边。 “怎么了?”我装傻。 “没啥,这是十三块,你收好。” “啥玩意?”我看着手里皱巴巴的两张五元和三张一元。 “你的拖鞋钱和薄荷糖钱,不欠你了!”所以说今年的夏天根本不热,吹来的风让人散发不出一点儿荷尔蒙。 “是十三块五。” “五毛欠着,你真他妈小气。” “我这是严谨。” 我非常想强调严谨和斤斤计较的区别,但她并没有打算给我这个机会。 “有病。” —————————— 如果晚上没事,我一定不出门。 不,就算有事,我也不出门。 突然,手机收到条短信,从来没见过的号码。 在我看来,这种号码一半几率是诈骗短信,一半几率是广告。 当我看到落款是阿梅,我觉得我今晚的一切猜测和结论决定都得推翻。 ———————— 夜宵城,没记错我应该是第二次来。 老板的吆喝声依然一个比一个大。 像是孩子间的较劲。 当然大人间的较劲有时候更可怕。 就像现在。 我和阿梅两个人坐在桌上,依然是烤串和酒。 依然是只有阿梅在喝。 “别喝了。”我想像上一次抢过酒瓶。 但失败了。 也许是喝了一个小时,也有可能是两个小时。 但我终于听到她“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我看着老板忙碌的背影,但老板似乎见怪不怪,依然在不停翻动着手里的竹签,不时撒上孜然和辣椒粉。 “别喝了。” “对不起。”她这句话突然的像表白。 “?” “我不应该单方面跟你决裂。” “什么?” “我应该,跟你好好说明白,嗝……!” “说明白什么啊。”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的头比犯错了孩子还要低。 “阿梅。” “你呢?” “周武。” “你是什么?” “警察。” “我呢?” “小……性工作者。”我改口。 “性工作者?我他妈是小姐!小姐懂吗?跟别人做爱赚钱懂吗?我跟老头子做过爱,跟两百多斤的胖子做过爱,跟高中生做过爱,你懂吗?!”她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但老板依然见怪不怪,像是经常见这些客人大吼大叫起来,然后吐露生活的不满。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小姐”两个字而不是用工作代替。 “懂是吧?懂还不快把店给封了?把老娘抓起来,你还能安逸升职!”她极力掩饰的哽咽声还是不经意间传到了我的耳朵。 “对啊,你妈个逼警察泡小姐是什么意思?” “?” “你装个什么劲?嗯?操你妈!” “我妈死好几年了,你操我妈的时候记得跟她说一句我很想她!” “傻逼!滚!”她在我胸前推了推,像极了相遇的模样,一样的暴躁,一样的粗鲁,口水都喷在脸上,但我没去擦。 “你跟其他人暧昧他妈的算了,跟老娘,”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跟一个小姐暧昧是你妈什么意思?” 她骂了我很久,然后累趴了,也可能是醉趴的。 因为她是边骂边喝。 我把她带回按摩店,照着陈姐的指示把她带回她的房间。 八 不得不说,阿梅的房间比我想象得要干净。 当然我所指的想象中的不是满地避孕套,而是一些衣服乱扔在床上地上也有不少垃圾这种。 阿梅确实爱干净。 房间很简陋,比起楼下的装饰倒更像一间单间大床宾馆,除去简单的衣柜和一台电视,还有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老式电扇,便只剩下四块肉色的墙壁和一扇窗户。 也许肉色更能勾起欲望,也许只是当时就这么刷的。 把她安置好,借着微弱的灯光,我打开她的抽屉。 两本书安静地像她一样躺在那里。 《奥特曼大全》和《挪威的森林》。 “真的会看书吗?”我小声。 “是男人留下来的。” 她没说是哪个男人,当然说了我也不认得。 不过哪个男人来这儿还带书? 我猜应该是某个收缴学生课外书的老师在下课后来这里解决生理问题,以及一个刚分手的小年轻来这里用肉欲减轻思念和痛苦。 以上都是我不负责任的猜想。 “别想了,都是书店老板放这儿,忘了拿。”阿梅想坐起来,最后还是输给了晕沉沉的脑袋。 “这样子。”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至于怎么样才算若有所思,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样做也许可以更深沉一点。 “对不起。” “没怪你,”我翻开书,挪威的森林内页已经有些泛黄,像迟暮的老者。 看来这书更像是私藏。 “但是我觉得,我们,确实不应该这样。” “应该怎么样?” “你是警 察,我是小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应该抓我,因为我……我卖淫。” “嗯。”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就好像鼻腔中很自然地哼出这个字,不知道这算不算我想表达的意思,但我想应该找不到更好的话了。 “能抽烟?”我把抽屉关上,再把风扇开到最大档。 两道噪音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去外面抽。” “那还是算了。” “过来。” 我走过去。 “帮我把衣服脱了。” “……”我把她那件低领短袖慢慢从下往上脱掉。 她懒洋洋地把两只手臂伸展开来,毫不在意上身的每一寸肌肤都落入我的眼里。 不,她肯定是在意的,不然不会故意调整了一下位置,让我清晰地看见她光滑的腋下。 洁白无瑕好像形容得不太好,但我也只能这样形容。 “愣着干嘛?”阿梅像训斥,又像在撒娇。 “不时脱了吗?” “胸罩啊。” 我心跳加快。 我很确定,我的手一定是颤抖的,以每秒五次的频率剧烈地颤抖。 但解开扣字也只要两秒,所以也只颤抖了十次。 整块背部一览无遗,但说实话,比起身后,我更想看身前。 “过来啊。”所以她背后一定长了眼睛,以至于她知道我现在这幅色眯眯的表情。 “大吗?”很耳熟的问题。 我尽量仰着头,没去看她。 也许只是是为了让鼻血没那么快流出来。 “看不见。” “那就看。” “再不看我可就换好了。” 然后我的本能让我立马放下头,勉强赶上最后一刻。 我知道她等了我,因为她的手在我转头前就已经放在了背后。 “吃糖?”她嗤笑着换上一件性感睡衣。 “牙疼。” “哦。” 她点头,再把床头柜上的那盒薄荷糖拿到手上,太黑了,不知道还是不是我买的,不过我买的多半已经吃完了。 她撕开包装,挑衅似的看了我眼,把薄荷糖掂了掂才毫不淑女地送进嘴里。 “喂。” “?” “过来。” 我又走近了一步。 “腿断了?再过来点。” 她勉强起身。 “吃糖?” “说了牙疼。”我撇嘴,有些不满。 “嗯,我知道。” 下一刻,冰冷的唇上又冷了一些。 薄荷糖的清凉。 潮湿的糖果在舌尖扩散着独特的清凉。 然后再顽皮地从我舌尖离开。 “甜吗?”阿梅莞尔。 我木讷地点头。 到底是糖甜,还是人甜,我倒是分不清了。 九 起床的时候头很沉。 事实上,我昨晚应该是留宿了。 但衣服是完整的,所以我猜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甚至衣柜都空了。 “吱”的一声,老旧的木门被推开。 是陈姐。 “阿梅呢?”我问的很淡然,仿佛猜到了什么。 “走了。” “她还欠我五毛。” “嗯。” “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 “哦。” 十 我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熟睡的模样,其实没想象的那么可爱,甚至偶尔还会磨牙,怪吓人的。 但我还是越抱越紧。 因为是第一次这样主动想去抱一个男人,所以非常生疏。 我打算一早就走——也许太阳没出来就会走。 至于去哪,我也没想好。 我并没有设闹钟,因为我打算这样抱着他到我走的时候。 他睡得死死的,所以我怎么亲他应该都没问题。 想到这里,我又在他唇边恶作剧似的点了一下。 仔细想想认识他的这一个月,确实很奇怪。 如果那天不是去给哥哥送钱,我想我也不会认识他,甚至对他破口大骂。 也许那天晚上我就会被抓起来吧。 我这辈子和很多讨厌的男人上床,却唯独没和最爱的男人做爱。 其实我每天睡觉前幻想过跟他在一起,但是醒来才记起来我是个小姐。 小姐怎么和警察在一起。 那天买了件衣服想送给他,刚好听到了他和队长在说话。 其实挺绝望的。 但我晚上还是想着,像是连续剧一样,从相识到相知。 当然,他一定也是爱我的,不然他不会去抽女士烟,我知道他不爱抽女士烟,就像我不爱抽他的烟一样。 好吧,我想想,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小姐也许能和警 察在一起,但前提是小姐不能有一个赌鬼哥哥。 所以我还是不能跟他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对他到底有多爱,或者说爱都有些过分,我们毕竟才认识一个多月。 但我小学都没毕业,又能想到什么词去形容呢? 其实他买的糖我都没吃,我把拖鞋和糖都带走,也算是想他的唯一方法吧。 如果不是陈姐,我想我还沉迷在梦里吧。 警察有个小姐老婆,我想他这辈子都只能这样当个小警 察。 那跟我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我应该走了,还好东西不多。 枕着他的手,还是很温暖的。 所以。 再见。 县城日记——阿May 楔子 今年的夏天并不算热。 至少没有往年的热,通常一台转得比孩童玩具车车轮还慢还会发出刺耳噪声的电扇就能让家家户户在这个本该是燥热的七月里也有一丝清爽。 所以,冒着烈日,穿着这身代表光荣的制服,我也不会感受到一丝炎热吧。 今天是我当警察的第四十三天,准确来说是第四十二天半,我是下午报道的。 其实穿上警服那天起,我就开始幻想今后会是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毕竟小时候爷爷家那台老旧彩电整天就轮播着警 察故事新警 察故事,也许警 察就是这么一个充满着冒险的职业吧。 当然四十三天,不,四十二天半以来的工作都像是小学上英语课一样无聊,可至少英语课还能和后桌的女生聊天。 小小的县城充满平静,从早到晚,从六月到七月,平静到根本不需要警察一样。 不过七月三日除外。 其实那天挺热的。 一 如果不是天热,我想我不会去蹭简伯家的空调。 “行了,下次再来!”我对简伯挥挥手,我在想没来蹭空调的话,那这个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的少年应该不会用这么想杀人的眼神瞪着我,想起那个眼神,就算出了空调房,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就是蹭了下空调么?这小子至于吗?但是后桌的女生在小学的时候就告诉我,想不出来的题就别想。 “阿同,快回来!”简伯在喊他。 我露出笑容,准备回警局。 不过简伯有一句说的没错。 我都二十二了,还没谈过恋爱。 确实不应该。 但我觉得人生不该将就,恋爱更不能将就。 所以我一直在等那个理想情人出现。 那么我的理想情人应该是什么模样呢? 首先,毫无疑问是个女人吧。 长长的头发梳成干练的马尾,回头时不经意间留在右肩上。 当然,如果头发披下来也行。 然后,我更喜欢那种冷冷的女孩子——至少没那么爱笑,也许忧郁的气质更让我着迷。 她应该像《重庆森林》里的女逃犯,而我是警员223号。 至于为什么不是阿菲和警员663号,我想应该是相比梁朝伟,我更像金城武一点。 我顿住。 或许她应该还有家里给她买的一只没那么正货的手表,毕竟在这个小县城里,也买不到正货。 “让一让。” 为了彰显魅力,一定还戴着好看的耳坠,爱美的心不论是二十岁还是四十岁应该都有。 “请让一让。” 令一个男人倾心的方式有很多,香水是其中一种。 带点玫瑰花香,却并没有那么刺鼻般的浓郁,以我的了解,要么是次品,要么是她很会用香水。 “麻烦让一让。” 她一定是一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女孩。 “你他娘让不让开?!” 然后我感受到了一股不小的推力从胸前扩散,像石子正中湖心的涟漪慢慢散开,又像树上的松果一个接一个落在肩上。 “没见过女人是吧傻逼?” 我回过神。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注意到我的失态,赶忙道歉。 “哼,”她冷笑,牵动的嘴角带点轻蔑,“想事?想着怎么上我是吧?还是已经想到上我了?” “……” “滚开!”女人用鞋跟狠狠踩了我一脚,至于有多狠,大概就是新买的皮鞋直接被踩出一个反弹不回来的洞了。 我疼的龇牙咧嘴,赶忙让出一条路。 真是的,这街也太他妈窄了。 还喜欢在这么窄的路边停车,回去铁定让涛子给他们贴罚单,一个都别想跑! 可是刚才那个女人。 我回忆起来。 像女逃犯吗? 二 “小武,晚上跟队,扫黄。” 我叹了口气,诺基亚也很自然地跟着失望的手臂画了个半圆,一同垂了下来。 警察挺好。 好就好在他马勒戈壁。 难得假期晚上也得出队。 这小县城的警 察估计也就这时候用得着了。 我蹲下来,点起一根烟。 我听别人说,抽烟的时候会想起美好的事。 所以我才学的抽烟。 果然,我想起了刚才的女人。 如果忽略掉她最后的脏话,我想她无疑是我的理性情人。 至于现在的情况,可能就是比理想差一点的超现实情人。 来回把烟盒打开合上,跟蹦迪的人似的。 不过蹦迪合法,不然又得出队了。 看着女人离开的方向,我还是叹了口气。 我应该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 事实上,等回家换上警服以后好像连晚饭都没时间吃了。 说来奇怪,晚上有点冷得过分。 “王队!”我打了声招呼。 “嗯。”你永远不可能从王队的表情中看出情绪,因为他根本没有表情。 我有时候会想这是不是一个成熟警察的自我修养。 还是单纯的只是王队的自我修养。 “小武,待会你进去看看。”王队像是在笑,因为我看到他嘴角牵了一下,但又像在生气,因为他眉头是皱了一下。 “啊?这还要去看?”我指了指鼻子。 正视这家按摩店,除了门口贴的“按摩”和“保健”两个字,只有淡淡的桃色灯光穿过磨砂玻璃折射到地面上的水洼,有点炫目。 还能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和着这桃色,只能感觉到阵阵淫靡。 “那不然呢,没证据能抄么?”他摇头。 “……好吧。”我低下头,谁让我是新来的。 再换上王队带来的便衣,我不禁去想,究竟是真的需要进去看一下,还是仅仅想要练练我的胆子。 “十分钟之内出来。” “收到!” 不得不说,晚上真的冷,披了件外套好像还是能感觉到能称之为冷的凉风。 毕竟是夏天,说冷风很过分。 三 可能王队下午看到了我,才这样捉弄我。 “呵,还真让你找着了?”姑娘把长发拧在一块儿,像拧毛巾一样。 “快餐还是全套?包夜八折,这儿的规矩。”她丝毫不关心自己是不是只穿着充满诱惑的白色内衣和内裤站在我眼前。 “你他妈又楞着干嘛?想上给钱啊,他妈的给你机会你不中用是吧?”她皱起眉,又想故技重施,再对着我的胸口推一次。 我抿嘴,抓住她的手腕。 不得不说,手感很好,就是太瘦了。 眼角的余光瞥到她的手指,涂着看上去有些低劣的黑色指甲油,还能看到黑色下边一点的粉色。这让本就苍白的手指更显渗人。 “只有你一个吗?”我低声。 这家按摩店只有她一个人,很奇怪。 “呵?”她气极反笑——也许就是单纯地笑了:“看不上老娘是吧?” “算了,来不及解释,有后门?”我放下她的手腕。 “哟?还想走后门?后门要加钱,带了东西?”她眯起眼的时候很色情。 “谁他妈要搞那个,往后门走,这儿要封了,快点儿,别被抓了!”说着,我拿出警察证,至少得让她信了我吧。 “条子?”她半信半疑,最后还是带着快揉在一起的眉毛匆匆往后门跑了,当然换好了衣服。 我如释重负,但也有些伤心。 超现实情人一下成了这模样。 我郁闷地走出来,王队推推眼镜:“有人?” “没、没。”我笑笑。 如果不是她,说不定我会说有。 但就是她,我的超现实情人。 “好,没事了,封了吧。”王队大手一挥,警队其他人立马带着封条上前。 封条贴成的叉,像极了今天才开始的爱情。 女逃犯和警员223。 —————————— 七月十五号,路过那家按摩店的时候,惊奇地发现桃色的灯光又闪了起来,如同那盒抽光了烟的蓝狼。 “哟?这不周sir吗?”身后的声音有些轻佻而诱惑,让我想起了大学里被奉为女神的学姐。 “你……”超现实情人吧。 “我叫阿梅。”她扔过来一根烟,“应该抽的?” 她不应该是阿May。 我失神地点头,再失神地点烟。 手有些抖,她应该没看见。 “谢咯。”她冲我一笑。 “算是道歉。”我吐出烟圈,这是我自己照着百度百科学的。 “那天我出门了,你知道的。”阿梅倚靠在墙边,露出沉思的表情,忧郁的气质突然就凭空产生。 月光顺着直线洒在她身上,我也顺着月光看向她。 胸前硕大的果实勾勒出的曲线与墙面的直线有些明显的对比。 我再顺着胸部往下看。 曲线终于在她的腰际重归于零,与墙面再次平行。 “大吗?” “嗯。” “人民警 察就这样?” “我是说,我知道你出门了。”我面不改色。 “呵呵。” “然后?” 阿梅也学我的样子吐出烟圈,“陈姐没联系上我,我们店跟上面是有交钱的,要查会提前通知,封一段时间自然就重新开张了。” “这样。”我点头。 然后,夏夜的蝉鸣,蚊蝇的嗡叫,在这一刻都归于寂寞。 “来玩玩儿?不算你钱。”她眯起眼。 之前说过,她眯起眼的时候很色情。 我猜如果是古代,那阿梅一定是头牌。 “我是警 察。”阿梅听完,把烟头扔地上。 我帮她捡起来,连带我的一块扔进垃圾桶。 “那,警察先生,肉偿不要,需要什么?”她凑上来,我感觉两团肉贴在背上,呼吸都急促起来。 “星期六早上,公园等你。” 四 “你知道我工作很忙的么?”阿梅从始至终都没提到她每天的内容,只是用“工作”代替,仿佛像一名签了劳动合同的真正员工。 “我不觉得有哪个傻子大早上就想找你。”我把包子递过去,这家早餐店的包子做的向来不错。 “那可不是有个傻子在我面前么?” “还挺贴心。”她接过,我才发现她笑起来其实很僵硬。 阿梅吃相与她的长相有些不大相符。 “你对这儿,熟吗?”我问。 其实我回县城以后很少出来玩。 “不熟,我去年才来。” “这县城不大,半个月就熟了吧。”我拿出打火机,才发现已经没烟了。 “没工作的时候我通常看电视,还珠格格。”她看也没看就把烟递过来。 “老片新看?”清晨的微风拂起阿梅的裙角。 “没装路由器,用DVD看的。”她把没有包子的塑料袋塞进垃圾桶,看了我一眼。 阿梅和我像七老八十的人,在公园里漫步,偶尔说些没营养的话,大部分时间,都送给了沉默。 “为什么约我出来玩?”她在某一次习以为常的沉默后问。 我打趣:“你跟我的理想情人很像。” 如果没那么粗鲁,我想应该更像。 “可你知道,我的工作。”她蹙起眉的模样很像林黛玉,我是说演林黛玉的陈晓旭,一点愁容,把风也带凉了。 “我们只是放了假的普通人。”我偷换了概念,阿梅一个月应该只有固定的几天假,今天也应该是她的工作日。 为什么? 阿梅买了瓶冰水,所以我断定她不是生理期。 “啊,果然在夏天,常温的水就是冰水,冰水才是水。”她像在胡言乱语,刚拧开润田的瓶盖,转头看了一下我,又给了老板三块五,拿了瓶饮料。 冰红茶。 当然我从来不喝饮料。 “爱喝?” “很喜欢。”我像是老手,熟练地把盖子拧开。 酸酸的,甜甜的,如果是道菜,我肯定毫不犹豫地吐掉。 但这是饮料,说不定我会爱上这种味道。 当然不是今天。 阿梅丝毫不觉得不雅,把还有冰气的瓶身靠在脖子旁,满脸愉悦,愉悦到像高潮了一样。 “去江边看看?”阿梅突然说,但是并没有等我回答,就立马向江边走去。 我却放慢了步子,像一个年迈的老人。 她骄傲地挺起胸前饱满的果实,自她的肩胛骨开始,背部的曲线在腰际到达了顶点,转而又被黑色束腰褶裙包裹着圆润的臀部重归于零。 清晨的微风懒散地吹拂着她的裙角,并不过分纤细的大腿在黑幕中若隐若现,撩拨着不安躁动的心弦,绷直的膝盖下,依旧是像白瓷一样的细滑双腿。 她有节奏地缓缓抬起脚跟,又慢慢放下。往复循环,让我拿捏不准她确切的身高。 也许,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高挑,只不过是她颀长的双腿造成的错觉。 远处看,也许还真是女神。 可女神不该干这行。 我失笑,把没喝完的冰红茶扔进垃圾桶,走到她身边。 “你知道这条江吗?”我有些愣神地盯着江,也可能是在盯着她,毕竟她就在江边。 “来过一次,晚上。”阿梅把头发放下来,又重新扎了一遍。 说不定是风太大了。 “晚上?” “有个客人说刺激。”她依旧在尽量避免一些词。 “确实刺激。”我想了想,画面或许意外香艳。 “那,警察先生,要不要试试?” 不知道是谁说过,鼻子先闻到味道,耳朵听到声音,因为鼻子长在前面。 但我确信那个人错了。 先是有些酥麻的声音搔弄着我的耳蜗,再冲破耳膜,与灵魂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交流。再是一阵令人心醉的芬芳传进鼻腔,不是上次的玫瑰花香,似乎多了一种更好闻的味道。 也许就是她的体香也说不定。 尽管我们两颗心还有些距离,但我能感觉到她煞费苦心的让天生优势在中间搭起了柔软的桥梁。 “我……”我努力想将生理反应压下去,但达尔文又再次告诉我,跟天性作对只会死得很惨。 也许高中多学点生物就不会这么惨了,我想。 “一次五百。”更酥软的声音。 “……”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仿佛憋不住了,像个疯婆娘地笑了起来,笑声不好听,还很刺耳。 “你如果觉得很热我很乐意把你推下去。”我斜眼看她,这样笑让我很没面子。 说着,就往她那走过去,捏住她的肩。 “我月经!”她一把打掉我的手,我的手自然地落在空中。 “月经还喝冰?” “老娘能是普通人么?老娘月经也能吃辣的喝冰啤酒!”她还是更适合微笑。 “那就没问题了,把你推下去应该影响不大。” 我刚想接着恶作剧,像树上的蝉不时鸣叫。 她的电话就响起来了:“陈姐?” 我停住,她也停住,像极了小时候玩的木头人。 五 分别之后就我一个人在江边吹风。 还是热风。 我并没有听清她们的电话内容,但多半能猜到些。 叹了口气。 我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这是工作,与我出警时无异。 但还是有些难受。 刚想抽烟,才记起来就连上一根烟都是阿梅给的。 意兴阑珊地起身,然后往回走。 也许是日有所思,也许是公路堵车,也有可能是火车晚点,总之在外游荡了很久,到了晚上,我又到了这家“姐妹按摩”。 过去我亲眼看见被封的按摩店。 我没看到阿梅。 然后我问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阿梅呢?” 她站着抽烟,“在夜宵城。” 夜宵城算是县里的一条著名街,每逢夜晚都有十多家烧烤店并排撒着辣椒和孜然,冒气的烟雾都会觉得是着火了——如果不是可以闻到孜然香味的话。 虽然夜宵城有很多家烧烤店,但就范围好歹有了。 我过去看了一眼,也许是两眼,就看见了阿梅。 阿梅坐在“8+8”烧烤店的一张桌子旁抽烟。 在我看来,她很好认,那条马尾干练的样子总是特属于她的气质。 我很自然地坐下来,阿梅看见我并没有露出多余的神色,只是沉默地递给我一支烟。 我一直没告诉她,女士烟我抽不惯。 “我哥来闹。”她先开的口。 “闹事找警察。”我笑,脸色应该没那么惨白,就算惨白她也看不见,毕竟天有够黑的。 “喝点儿?”她指指酒瓶,借着闪着的灯光,能看到她手指上的黑色又褪去了一点儿,嫩嫩的粉色更显眼。 我点头,刚想倒酒,她却突然把酒瓶抢走,“算了,你明天还要出队。” “一点儿没事。” “谁知道你能不能喝。”她笑的很僵硬,我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只会僵硬的笑和疯狂的笑。 “你吃串儿,反正我吃不下。” “你一个人点这么多?”十根骨肉相连,二十根羊肉串,二十根牛肉串,三串韭菜,五个生蚝,还冒着香气。 老板吆喝声一个比一个大,炎热夏夜里没有宁静。 “客人点的。”她深吸一口气,脸色没有变化。 “人呢?” “走啦。” “……” “周警官,你说,我们是不是很脏?”她突然问,突然地像早上刮起的风。 “我倒只是觉得你性经验丰富。”我不假思索。 “哈哈哈,不愧是读过大学的人,”她又是疯狂地笑起来,当然,说疯狂有些夸张,总之就是嘴角咧得很开,抽搐式的笑容有些滑稽。 我更加确信她只会两种笑法。 “我小时候很喜欢吃串儿。”她恢复得很快,或许是职业病。 “但是那时候我爸妈炸的串儿只给哥哥吃。” “后来哥哥不读书,去外地打工。” “我爸妈也就再也不炸串儿了,他们说油贵。” “……”我没有吃串。 “我哥在外面赚了三年钱,后来跟工友打牌,输光了。”她喝酒不像其他人,是对瓶吹的,放在古代也是个三碗不过岗的女侠吧。 右手夹着的抽了一半的烟,裸露在黑暗里的胳膊。 “他没跟爸妈讲,后来借钱再去打牌。” “然后又输了。” “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少了三根手指。” “爸妈不得不出去打工帮我哥还钱,留下我一个人在村里。” “偶尔帮他们看看地儿。” “隔壁的老头儿小时候对我挺好的,那时候还经常给我糖吃。” “后来我吃不够,还想吃,他就说给他摸摸就再多给一颗。” “我想啊,摸摸就摸摸呗。” “再然后变成了,亲一亲就给钱。” “让他开心给更多的钱。” “最后,就是……” 我把她手里的酒瓶抢过来打断了她。 瓶口或许还有口红,但我管不了那么多。 蝉鸣一阵接着一阵,三三两两的汽车声完全不是它们的对手。 “你认得这些车吗?”她总算停下来。 “奔驰,本田,丰田,别克,桑塔纳。”我看着牌子,如数家珍。 “学富五车?”不得不说,成语总是让表达的意思意境更上一层楼。 “刚好认得。” “呵。”她僵硬地笑,这算是标志性的笑容了。 “我们家很穷,爸妈还是没能帮哥还完钱就回来了。” “其实我们村都穷,我十四岁那天,村里开进了一辆车,当时那老头儿还说这是铁牦牛。” “我在笑,我爸在笑,我妈在笑,老头儿在笑,所有人都在笑。” “我妈让我进去玩,我就笑着进去玩。” “车门关上了,我还在笑。” “直到车窗合上,只剩灰色的爸妈在外面笑,我才哭了出来。” “至于他们最后还笑没笑,我就不清楚了。”她把烟头一抛,眼神有些迷离,但过了一秒钟,她又把烟头拾了起来,四下看看,并没找到垃圾桶,就拿纸巾包起来。 “你哥怎么找到你的?” “我跑回来了。” “那家人只是想养个女儿嫁给他们的残疾儿子,笑话。” “但我爸妈不想看到我,就把我赶出来了,我就四处流浪,想起这些年赚到的钱,好像也只能干这个了。” “然后,他们累死了。” “我哥没了手指,干不了活,就隔三差五找我要钱。” “可我哪来那么多钱呢?只能努力工作。” “……” “其实吧,我哥现在这样隔三差五找我要钱,还时不时动手打人,但他人挺好,小时候爸妈炸的串儿他还偷偷给我一根。” 我觉得这句话可以自动忽视。 她好像在等我说什么,但见我迟迟没开口,也就笑了一下。 “走了,明天别迟到了。”阿梅起身,我才注意她的裙子没穿好。 “阿梅,你……”我叫住她。 “浪费了这么多串儿,今天不准和我讲话。” 她抬头。 我也跟着抬头。 星星像她的眼睛,折射出闪动的亮光。 六 “早!”按摩店的推拉门突然打开,老旧的铝合金门框发出尖锐的噪音,让我回想起大学班上英语老师在板书时,周末刚做的美甲在黑板划过的声音。 阿梅手里拿着一件蕾丝内衣,丝毫不在意地朝我招招手。 “早啊——啊?”只是普通的晨跑,却看到她穿着比以往更过分的衣着,仅有一条轻薄的黑色吊带裙危险地展现着曼妙的曲线。 她蹲下身,把内心放进一个缺了口的盆子里,吊带裙的下摆差点遮不住她身后的圆润。 “起来洗衣服?”我有些尴尬地挪开视线,趁她没注意。 “要看就看吧,反正不收你钱。”她身后如果长了眼睛,我觉得一定是在她雪白的脖颈上。 她粉色的拖鞋似乎有些破了。 “吃糖吗?”我瞥见旁边的超市。 “薄荷糖。” “行。” 我假装正经地跑到超市,一大早已经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学生模样的男生在买卫生巾,我没管太多,拿了双同样是粉色的拖鞋和一盒薄荷糖,付完钱又回去了。 “喏,还有,你拖鞋烂了就扔了吧。”我把拖鞋和薄荷糖一块递过去。 她转过头,像只安静的小猫接过我的礼物。 “不来一颗?”阿梅直接把新拖鞋换上。 “牙疼,不吃糖好久了。”我笑笑,大学的时候爱吃冰,吃着吃着,牙就像冰一样一碰就碎了。 “行,记下来,谢了。”阿梅摆手。 我点头,重新开始了晨跑。 都说早上的风是最舒适的,我也这么觉得。 ———————— 我曾经也有一个女朋友——我是说女性朋友。 她经常对我说,我太闷了。 我不置可否,因为我不需要浪漫,闷着去上网打游戏,闷着去吃饭,闷着去上课,闷着睡觉,闷了整整四年。 但今天我觉得我不应该再闷下去了。 阿梅有手机,也经常在我面前打电话,但一次也不曾给过我号码。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想找我的时候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就像现在。 她依然是那件轻薄的让人难以直视的黑色吊带裙,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腿上,压住裙角。 她看到我,立马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小跳一步立正于我面前。 “上次的拖鞋,多少钱?” “十三块五。” “五毛你也计较?” “我没打算要你钱。”我抿嘴。 “又不要钱,还白送东西,是想不花钱就上我?”她歪着头,或许是因为胸部太大,以至于柔弱纤细的双手不能完全抱在胸前,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落在腰间。 “看你穿得寒酸。”我撇嘴,余光还是有意无意看向她胸前那道深邃的沟。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越发得意起来,肩头的马尾似乎也随着主人的情绪变得亢奋,乘着微风在高坡上自由驰骋。 “用不着你教。”我把烟给她。 我总是想,既然她能接受普通香烟,为什么我就不能接受女士烟呢? 也许她也接受不了普通香烟的劲,就像我也接受不了女士烟一样。 但她还是会接过烟,像我也会接过她的烟。 “你什么时候学的?” “没事儿干,没客人就抽烟玩儿。”她的动作可能比我还要熟练。 “你呢?失恋?”她任由江边的风吹乱头发,我还能闻到一股洗发水的香味,或许昨天才洗的头。 “我可没恋爱过。”我笑,“无聊,跟室友一块抽抽,后来烦的时候,抽一根也就静下来了。” 有片叶子掉下来,还是翠绿翠绿的。 不偏不倚地落在我手上,准确来说,是落在我特意挡在阿梅头上的手上。 “那为什么跟我走这么近?”她应该是有用余光看见我的手。 “很近吗?” “好像也没那么近。你都还没上过我,很多男人都比你近。”她歪着脑袋的模样很像小女生,说的话却又如此粗俗。 “是吧。”我放下手,攥紧那片翠绿的树叶。 我想它应该没那么翠绿了。 “周警官,最近上班忙么?”她跟我漫步在江边,拿出上次买给她的薄荷糖,她还没吃完。 我耸肩:“还不是一样,要我说啊,这小县城估计一辈子都没什么大事儿,偶尔查一查按摩店就算是出动极大的战力了。” “小也好,至少闲。不至于周六都出不来。”阿梅的手指碰了碰我的手指。 也许是故意的。 七 时间很快来到八月,也许是金秋的八月,或者是有着鹊桥会的八月。 “王队,您找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队突然让我过去,但千百年来数不清的例子都说明了一件事,违背上司的下属都没好下场,杨修算一个。 “小武,其实原则上来说,我不应该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是,还是要注意你的身份。”王队的表情依然如那天波澜不惊。 但我却没那天那样淡然。 “呃……” “就个人当面给你提点意见,不然,晋升恐怕要出事。”他又意味深长地给了我一个眼神。 我苦笑,想出去,却看到一个人影闪过,还提着一个袋子。 但乱糟糟的心情已经不允许我去多想了。 —————————— 按摩店已经是我晨跑已经绕远路下班的必经之路了。 阿梅罕见地没在门口,也许在工作也说不定。 “阿梅,怎么样了啊?”我听到一点动静。 “什么怎么样?下水道通好了。” “我说你啊,你怎么样了?” “我能怎么样?快让开,不然没法做饭,都得饿死。” “还不好意思呢?你和周警官啊!” 我心提了起来。 “人家是警察,不抓我这个小姐就不错了,还能怎么样?” “哎哟,警察整天路过咱们按摩店不就是想见你一面吗?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警察可是铁饭碗,能傍上公务员可不得安逸一辈子?本来还愁嫁,这下愁啥?” “别他妈瞎说,哪凉快哪待着去!操你妈!” “那你得说啊,说完立马滚,嗷!” 像是不知道被谁的手抓住了心脏,从指缝突出的脏体像是高潮过后的极度伸展,又与那只手紧紧融合在一块,让我喘不过气。 “快滚快滚,再烦老娘就不做饭了!” 然后听到一阵脚步声,我急忙退后,再假意刚好路过。 “早。”我微笑。 “走!”她阴沉着脸,在我看来这是她极为罕见的表情。 她一路把我拉到公园。 又是江边。 “怎么了?”我装傻。 “没啥,这是十三块,你收好。” “啥玩意?”我看着手里皱巴巴的两张五元和三张一元。 “你的拖鞋钱和薄荷糖钱,不欠你了!”所以说今年的夏天根本不热,吹来的风让人散发不出一点儿荷尔蒙。 “是十三块五。” “五毛欠着,你真他妈小气。” “我这是严谨。” 我非常想强调严谨和斤斤计较的区别,但她并没有打算给我这个机会。 “有病。” —————————— 如果晚上没事,我一定不出门。 不,就算有事,我也不出门。 突然,手机收到条短信,从来没见过的号码。 在我看来,这种号码一半几率是诈骗短信,一半几率是广告。 当我看到落款是阿梅,我觉得我今晚的一切猜测和结论决定都得推翻。 ———————— 夜宵城,没记错我应该是第二次来。 老板的吆喝声依然一个比一个大。 像是孩子间的较劲。 当然大人间的较劲有时候更可怕。 就像现在。 我和阿梅两个人坐在桌上,依然是烤串和酒。 依然是只有阿梅在喝。 “别喝了。”我想像上一次抢过酒瓶。 但失败了。 也许是喝了一个小时,也有可能是两个小时。 但我终于听到她“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我看着老板忙碌的背影,但老板似乎见怪不怪,依然在不停翻动着手里的竹签,不时撒上孜然和辣椒粉。 “别喝了。” “对不起。”她这句话突然的像表白。 “?” “我不应该单方面跟你决裂。” “什么?” “我应该,跟你好好说明白,嗝……!” “说明白什么啊。”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的头比犯错了孩子还要低。 “阿梅。” “你呢?” “周武。” “你是什么?” “警察。” “我呢?” “小……性工作者。”我改口。 “性工作者?我他妈是小姐!小姐懂吗?跟别人做爱赚钱懂吗?我跟老头子做过爱,跟两百多斤的胖子做过爱,跟高中生做过爱,你懂吗?!”她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但老板依然见怪不怪,像是经常见这些客人大吼大叫起来,然后吐露生活的不满。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小姐”两个字而不是用工作代替。 “懂是吧?懂还不快把店给封了?把老娘抓起来,你还能安逸升职!”她极力掩饰的哽咽声还是不经意间传到了我的耳朵。 “对啊,你妈个逼警察泡小姐是什么意思?” “?” “你装个什么劲?嗯?操你妈!” “我妈死好几年了,你操我妈的时候记得跟她说一句我很想她!” “傻逼!滚!”她在我胸前推了推,像极了相遇的模样,一样的暴躁,一样的粗鲁,口水都喷在脸上,但我没去擦。 “你跟其他人暧昧他妈的算了,跟老娘,”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跟一个小姐暧昧是你妈什么意思?” 她骂了我很久,然后累趴了,也可能是醉趴的。 因为她是边骂边喝。 我把她带回按摩店,照着陈姐的指示把她带回她的房间。 八 不得不说,阿梅的房间比我想象得要干净。 当然我所指的想象中的不是满地避孕套,而是一些衣服乱扔在床上地上也有不少垃圾这种。 阿梅确实爱干净。 房间很简陋,比起楼下的装饰倒更像一间单间大床宾馆,除去简单的衣柜和一台电视,还有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老式电扇,便只剩下四块肉色的墙壁和一扇窗户。 也许肉色更能勾起欲望,也许只是当时就这么刷的。 把她安置好,借着微弱的灯光,我打开她的抽屉。 两本书安静地像她一样躺在那里。 《奥特曼大全》和《挪威的森林》。 “真的会看书吗?”我小声。 “是男人留下来的。” 她没说是哪个男人,当然说了我也不认得。 不过哪个男人来这儿还带书? 我猜应该是某个收缴学生课外书的老师在下课后来这里解决生理问题,以及一个刚分手的小年轻来这里用肉欲减轻思念和痛苦。 以上都是我不负责任的猜想。 “别想了,都是书店老板放这儿,忘了拿。”阿梅想坐起来,最后还是输给了晕沉沉的脑袋。 “这样子。”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至于怎么样才算若有所思,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样做也许可以更深沉一点。 “对不起。” “没怪你,”我翻开书,挪威的森林内页已经有些泛黄,像迟暮的老者。 看来这书更像是私藏。 “但是我觉得,我们,确实不应该这样。” “应该怎么样?” “你是警 察,我是小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应该抓我,因为我……我卖淫。” “嗯。”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就好像鼻腔中很自然地哼出这个字,不知道这算不算我想表达的意思,但我想应该找不到更好的话了。 “能抽烟?”我把抽屉关上,再把风扇开到最大档。 两道噪音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去外面抽。” “那还是算了。” “过来。” 我走过去。 “帮我把衣服脱了。” “……”我把她那件低领短袖慢慢从下往上脱掉。 她懒洋洋地把两只手臂伸展开来,毫不在意上身的每一寸肌肤都落入我的眼里。 不,她肯定是在意的,不然不会故意调整了一下位置,让我清晰地看见她光滑的腋下。 洁白无瑕好像形容得不太好,但我也只能这样形容。 “愣着干嘛?”阿梅像训斥,又像在撒娇。 “不时脱了吗?” “胸罩啊。” 我心跳加快。 我很确定,我的手一定是颤抖的,以每秒五次的频率剧烈地颤抖。 但解开扣字也只要两秒,所以也只颤抖了十次。 整块背部一览无遗,但说实话,比起身后,我更想看身前。 “过来啊。”所以她背后一定长了眼睛,以至于她知道我现在这幅色眯眯的表情。 “大吗?”很耳熟的问题。 我尽量仰着头,没去看她。 也许只是是为了让鼻血没那么快流出来。 “看不见。” “那就看。” “再不看我可就换好了。” 然后我的本能让我立马放下头,勉强赶上最后一刻。 我知道她等了我,因为她的手在我转头前就已经放在了背后。 “吃糖?”她嗤笑着换上一件性感睡衣。 “牙疼。” “哦。” 她点头,再把床头柜上的那盒薄荷糖拿到手上,太黑了,不知道还是不是我买的,不过我买的多半已经吃完了。 她撕开包装,挑衅似的看了我眼,把薄荷糖掂了掂才毫不淑女地送进嘴里。 “喂。” “?” “过来。” 我又走近了一步。 “腿断了?再过来点。” 她勉强起身。 “吃糖?” “说了牙疼。”我撇嘴,有些不满。 “嗯,我知道。” 下一刻,冰冷的唇上又冷了一些。 薄荷糖的清凉。 潮湿的糖果在舌尖扩散着独特的清凉。 然后再顽皮地从我舌尖离开。 “甜吗?”阿梅莞尔。 我木讷地点头。 到底是糖甜,还是人甜,我倒是分不清了。 九 起床的时候头很沉。 事实上,我昨晚应该是留宿了。 但衣服是完整的,所以我猜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甚至衣柜都空了。 “吱”的一声,老旧的木门被推开。 是陈姐。 “阿梅呢?”我问的很淡然,仿佛猜到了什么。 “走了。” “她还欠我五毛。” “嗯。” “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 “哦。” 十 我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熟睡的模样,其实没想象的那么可爱,甚至偶尔还会磨牙,怪吓人的。 但我还是越抱越紧。 因为是第一次这样主动想去抱一个男人,所以非常生疏。 我打算一早就走——也许太阳没出来就会走。 至于去哪,我也没想好。 我并没有设闹钟,因为我打算这样抱着他到我走的时候。 他睡得死死的,所以我怎么亲他应该都没问题。 想到这里,我又在他唇边恶作剧似的点了一下。 仔细想想认识他的这一个月,确实很奇怪。 如果那天不是去给哥哥送钱,我想我也不会认识他,甚至对他破口大骂。 也许那天晚上我就会被抓起来吧。 我这辈子和很多讨厌的男人上床,却唯独没和最爱的男人做爱。 其实我每天睡觉前幻想过跟他在一起,但是醒来才记起来我是个小姐。 小姐怎么和警察在一起。 那天买了件衣服想送给他,刚好听到了他和队长在说话。 其实挺绝望的。 但我晚上还是想着,像是连续剧一样,从相识到相知。 当然,他一定也是爱我的,不然他不会去抽女士烟,我知道他不爱抽女士烟,就像我不爱抽他的烟一样。 好吧,我想想,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小姐也许能和警 察在一起,但前提是小姐不能有一个赌鬼哥哥。 所以我还是不能跟他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对他到底有多爱,或者说爱都有些过分,我们毕竟才认识一个多月。 但我小学都没毕业,又能想到什么词去形容呢? 其实他买的糖我都没吃,我把拖鞋和糖都带走,也算是想他的唯一方法吧。 如果不是陈姐,我想我还沉迷在梦里吧。 警察有个小姐老婆,我想他这辈子都只能这样当个小警 察。 那跟我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我应该走了,还好东西不多。 枕着他的手,还是很温暖的。 所以。 再见。
  3. 不会写悬疑啦,写出来挺不满意的,当时也是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写出来的,正好发在这啦,感觉写这个确实挺难的QAQ
  4. 写的好棒鸭,玩勇战1的时候就有脑补,楼主写出了真是太棒了!
  5. 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到了三百节操,但等了小一天半了,怎么还不能穿越啊,心态有点崩……
  6. 有些游戏的线路是多样,会有很多人去推二三四周目,但剧情单一条线的游戏会不会有想推二周目的想法呢?有哪些代表作呢?
  7. 十月份依然是烈日炎炎,但这时候同学邀约又不知道该不该出门去玩,陷入了纠结,实在不知道该咋办,大家这时候会怎么办呢
  8. 哈哈哈哈好直白,可以委婉地写逛论坛嘛哈哈
  9. 确实,我这边三线城市人都多的要死,出去玩给挤死了
  10. 都不容易呀,不过加工资吧应该,不然这放假的有点过分啊
  11. 生活很充实哦少年!我国庆就在本地这边玩了哈哈
  12. 楼主在沿海城市读书,口味偏淡,但楼主本身是外地人,又很爱吃辣椒,导致大一那年暴瘦,那么同盟的朋友们你们对“辣”有什么看法呢?
  13. 新手上路才可以哦,我昨天也是第一次签到,慢慢来吧!
  14. 国庆已经过半啦,大家今天有什么行程呢?是去当一名现充,还是在家里宅着打游戏呢?我应该就在家里了:(
  15. “请新郎新娘交换婚戒。”洪亮的声音在酒店里回响着,浪漫的婚礼进行曲在大厅撰写幸福,每个人都其乐融融地看着台上的新人,笑容满面。 然而就在下一刻,刚刚还在祝福新人的司仪,突然开始抽搐,转而举起旁边的椅子,向新娘狠狠地砸了起来,新郎愣了一会儿,立马制止司仪,却反被撂翻在地。 顿时,红色染遍整个饭店,在婚礼进行曲下显得十分残忍。 一 “姓名。”我转了转笔。 我眼前的男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了,却分明开的出喉咙不停上下眼角明显抽搐了一下,在我说话后迅速把脚收到椅子底下,眼神飘忽却不敢直视我,不停地舔着嘴唇,蜷缩的手指不停地互相碰撞。 焦虑,恐惧,封闭。 我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三个词。 隐藏双脚,蜷缩身体,都是遭遇威胁的表现,他一直是在封闭自己的状态;不敢接触人的目光,支支吾吾的扭捏模样有明显特征的恐惧,以及喉结往上翻动,代表着他现在很焦虑,至少那一瞬间很焦虑。 我低头看了眼资料。 刘一霖,1983年生,毕业于本地某理工学院,于某家婚庆公司任职司仪。 基本信息十分正常,只是他司仪的身份与他目前的状态很不相符。 所以他来找我。 我翻开资料的第二页,2019年6月12日,在一对新人的婚礼现场,刘一霖突然重伤了一对新人,二人目前还未脱离生命。 “别紧张。”我温和地笑了笑,“我们只是吃饭前聊聊天,菜还没上。” 人在紧绷状态下很容易接收一些信息,并且愿意去相信,在心理学上被称为催眠。 关于二者,弗洛伊德曾提出过一个著名的“冰山理论”。我们都知道,假设水和冰都是纯净的,那么冰块浮在水中时,露出水面的,大约只占整体的十分之一。弗洛伊德认为,人格中的“意识”部分,就相当于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藏在水面之下的,就是我们无法感知的“无意识”。 可以这么说,我们日常的思考活动可以分为两部分,“意识”是我们能感知到的部分,“无意识”就是我们感知不到的部分。 就比如读大学时中午下课,会边走边想今天中午吃什么,这就是“意识”,吃饭的时候用牙齿和舌头把食物嚼碎咽进肚子,这就是“无意识”。 “最近主持婚礼出事了?”我仿佛他的老友。 他极其艰难地吞咽下口水,额头渗出汗珠,低垂着头,浑身不住地颤抖。 他在恐惧,他在逃避。我又在笔记本上写下。 “我不知道……”他突然开口,却仅仅只是在重复这一句。 我皱眉,现在有些犯了事的凶手总是借口有精神障碍,以此来逃避法律的制裁,我不确定眼前这个恐惧到极点的男人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确实如此。 但我的工作便是得出结论。 我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我是袁白啊,咱们可是老同学了,高中的时候,我还抄过你作业呢。” 敲桌子是为了降低他的戒心。 病人现在的表现为极其封闭自己,所以我需要一个方法打开他的心。 通常来说,假借初高中同学的身份是可以拉进距离,所以我决定一试。 “嘿,那时候数学老师教题目还真是随意,手往图上一比,就说这么简单。”在我不断的暗示及催眠下,他总算回过了神。 “怎么样,好点么?”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老实说刘一霖的病并不难治,应该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他的心理故而以这份姿态保护自己。 我只是对他为何突然伤人感兴趣。 “你真是袁白?”他喝了口水。 “是啊。”我微笑,心里暗自说道,刘一霖高中同学真的有一个和我同名的。 “抱歉……”他神色突然黯淡下去,不似作假,我摆摆手,“没什么,帮你解决心理问题本就是我的职责,那么,说说吧,关于那件事。” 他刚想开口,我先凑到他面前:“咱们坦诚相待,学心理的,看得出你是不是在撒谎。” 刘一霖一个激灵,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回忆起来。 2019年6月12日,建行金山分行的职员常江与女友黄荷在红宝石饭店举办婚礼,刘一霖为当时的司仪。 在宣读仪式的过程中,刘一霖表示听到了一声轻微摩擦后,突然头痛欲裂,转而就有了伤害人的行为。 我摸摸下巴,问:“那么,你与常江黄荷二人是否有过矛盾?” 刘一霖立马摇头,眼神诚恳:“昨天的彩排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我甚至没见过他们。” “病人此前并未有过伤害人或是突然发狂的历史。”我接着写,“初步排除并无反社会人格障碍。” 那么在与受害人无怨无仇的情况下,为何刘一霖会突然发狂呢? “上个洗手间。”我冲他微笑,来到门后。 “杨警官,接下来还需要我帮忙吗?”我到门后,同站在那的刑警杨怀瑾交谈。 “对了,你昨天干嘛去了。”杨怀瑾又问。 “哦,有点累,睡了一天。”我打了个” “袁医生,这事还得你来。全权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啊。”杨怀瑾打了个哈欠,看了我一眼,老实说这种眼神我感觉很不舒服,但可能是我最近确实累了,才有这种感觉吧。 “行,我来就我来吧,不过基本的放权,应该没问题吧?”我笑。 “那肯定,解决了请你吃饭,溜了。”他摆摆手,就从后门离开了。 杨怀瑾是我的大学同学,只是毕业以后他成了刑警,而我则懒得去警局报道,成了一名心理医生。 “时光啊。”我感叹,那时还是意气风发,没想到转眼都成奔四的人了。 洗了把脸,我重新坐回刘一霖面前。 “那么刘先生,你记忆里的那一声轻微摩擦声是什么样的?”细节决定成败,也许是有人对刘一霖先进行了暗示,再通过一个契机,刺激了刘一霖,使之发狂。 “唉,我也说不清,对不起,都怪我……”他自责地捂住脸,哽咽着。 我没有任何动作。 二 我打开手机,锁屏上清晰地映着2019年6月13日15:47分。 刘一霖重新被带回警局,而我则来到红宝石酒店。 我需要找到破案的关键。 据刘一霖表示,他是听到了轻微的摩擦声后突然地头疼,想必这个是诱因。 “摩擦声。”我开始不断思索这个摩擦声会是如何产生的。 指甲在木椅上划过的摩擦声,或者是皮鞋踏过地板的摩擦声。 但是以刘一霖的工作,平时必然要奔波于婚礼,那么应该不是普通的摩擦声。 我在平台上踱步,我在杨怀瑾给我的信息里得知刘一霖近来并没有与什么可疑的人有过接触,由此可以排除有人对他进行了催眠。 会是强迫症吗?我不禁想到。 强迫行为和强迫思维——即所谓强迫症,根源都是恐惧。所以,任何强迫症,无论其表现如何怪异、复杂,归根结底,都是心理为消除恐惧而进行的抗争,是心理自我保护机制的一种表现形式。 像我都会在下水前试试水温,想来应该是小时候被我那神经大条的爸爸扔进水里的时候产生的恐惧。 所以我不爱下水。 倘若说真正的凶手利用了刘一霖的强迫症,那么也许是有可能的。 “嗯?”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我急忙抬起脚,才发现一片已经碎成一半的药片在我脚下。 “这是……?”我皱眉,这个药片总有些眼熟,我似乎在哪见到过,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思索无果后,我将它放进随身携带的小袋子里,待会把这个交给杨怀瑾让他化验一下,说不定是一个关键线索。 “……”在桌角处,我又看见了一个药瓶,已经撕开了包装,打开一看,果然是几片药。 把重要证据收好,接下来——我决定去看监控。 我并不指望监控能在人声鼎沸的婚礼现场记录那声轻微的摩擦声,但也许能把时间定格在那一刻,让我有所发现。 不得不说,杨怀瑾确实是好兄弟,二话不说就让我看到了监控。 婚礼进行地十分顺利,刘一霖的气氛烘托,新郎的致辞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敬酒,开宴,两位新人的亲朋好友也是坐在位置上。 难道犯人并没有在婚礼现场,而是远程操控?这也太玄乎了。 我轻轻摩挲下巴,再揉揉眼皮,在思考的时候我很喜欢这么做,会让我的思维更加发散。 “等一下。”随着穿着华丽的刘一霖突然大吼一声,一拳便砸向身旁的黄荷,常江及时拦下,却不料刘一霖这时像是磕了药一样的凶猛,不仅一下就将常江撂翻在地,还举起椅子向常江头上砸,不一会儿常江便不再挣扎,应该是晕死过去了。 下一个就轮到了黄荷,可惜并没有人敢去阻止他,以至于这对新人至今还有抢救。 暴起好像是一瞬间的事。 我吸吸鼻子,再次往回看了一下。 在场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果然暗示是来自声音,但如果犯人不在现场的话,是如何安排这样的声音出现的呢? 唯一让我比较在意的是,刘一霖行凶时为什么一直捂着右耳? 我依然没得出答案。 —————————— “你好,我是刘一霖的心理医生。”我的下一站选择了刘一霖的家。 我想或许我应该换个思路,既然他有这个病,那么家里人最清楚不过了。 进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压抑的气氛,电视停留在cctv1,明显是开了电视却没有换台,刘一霖的妻子就那样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目空洞地盯着播放广告的电视机。 家里似乎十分杂乱,不少东西都摔得七零八落,也没见人收拾。 客厅的墙壁摆了一幅不小的字画,隐约能看出写的是“弯弓射雕”四字的草书,行文狂放不羁,如果是他本人所作应该下了不少功夫。 “袁白……”刘一霖的妻子接过我的名片,念了出来,又赶忙给我倒茶:“袁医生,不知道我先生的病……” “我们见过吗?”我突然打断,总觉得似乎在哪看过这个女人,但一时间的记忆缺失让我有些头疼,我强行止住了念头,微笑道,“没事,感觉你像我一个朋友,我确信我们是第一次见。” “我先生的精神情况到底怎么样?”她并不在意我的失态。 “我来就是为了更深入地了解一下。”我浅饮一口,“能向我描述一下刘先生下班后的活动么?不,就从你们认识起到现在的大概。倘若有哪里不对一定要告诉我。” “好……不过能告诉的也不多,因为我时常不在家。”她回忆起来,“我是在大三的时候认识的他,他很幽默,并且善解人意,追了我两个月后我也就同意了和他在一起。毕业后我们租了一间房子,虽然很小但也算五脏俱全,我开始在私人企业上班,因为工作需求,经常需要出差,而他则当了司仪,三年后,通过家里的资助和我们的存款,付了房子的首付。” 婚姻美满。从大学到工作依然能如此相互扶持,称得上是美满了。 “我先生一直挺正常的,但唯独在打雷天的时候他会很奇怪,全身哆嗦,以至于后来他干脆买了vr设备,到了下雨天就沉浸在vr游戏里。” 打雷天。 逃避。 或者说,恐惧。 本能使人类不愿直面内心的恐惧,这一点放大到整个社会,就成了对恐惧的遗传性避讳。比如在生活中,人们可能会说“这次考试考了第一,我很高兴”,会说“能嫁给你,我真的很幸福”,但绝对不会说我看见了一条虫子,它让我觉得很恐惧,人们一般会说“我看见了一条虫子,它让我觉得恶心、觉得厌恶、觉得心烦”。 但其实,这些都只是本能的借口。恶心、厌恶、心烦,都只是在掩饰恐惧罢了。 所以说,尽管恐惧一词十分常用,但大多数人都意识不到自己的恐惧,他们认为自己无所畏惧,所以会用其他负面情绪来掩饰恐惧。他们失望、伤心、愤怒、紧张,都只是为恐惧找借口而已,正因此,心理学者们才认为,恐惧是一切负面情绪的根源。 其实说得直白点,人只有一种负面情绪,就是恐惧。 而每当打雷天,他就会很不自在,说明了他恐惧的来源就在于雷电。 是雷声吗?刘一霖在过去因为雷声而受过心理创伤吗? 我在笔记本上写下可能性。 “是的,然后,我还在他的柜子里发现了这个。”她把一个空药瓶推到我面前。 Lithobid。 300mg。 这是锂片。 我立马联想到那时候踩到的药片。 “既然你是心理医生,就先拿回去研究一下吧。”刘一霖的妻子见我盯着药瓶,仿佛看出的我的顾虑。 这一瞬间我总觉得与她非常熟识。 “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我又假装感叹了一句。 “我想应该是的。”她莞尔,却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你也挺面熟的,我想大概是高山流水吧。” 心理素质过硬,这时候还能开玩笑。我也在心里开了个小玩笑。 “刘先生平日里是否有些……忧郁?”我把玩着药瓶,推测道。 “确实有这样的状况。”她连连点头。 “介意我去二位的房间看看么?”我心里大概有底了,但下结论往往需要盖棺定论的证据,像心里明知高考明明没考好,却在出分前仍然在幻想自己甚至超常发挥了,只有得到证据,才能证实他的猜测。 刘一霖的妻子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下了头。 刘一霖是很敏感的人,两人结婚这么多年才让他的老婆发现他有在服药,说明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病。 我四下看了一眼房间的布局,非常普通,梳妆台,电脑桌,双人床,衣柜,摆放得极为自然,这布局跟小时候我爸妈房间差不多了。 墙壁也十分干净,看起来也十分养眼。 他会把东西藏哪儿呢?我抬头,一盏灯,还有床头那面墙壁挂着的婚纱照。 刘一霖的妻子坐在椅子上,刘一霖则用双手放在她的肩上,一副恩爱的模样。 梳妆台上面也悬着一幅壁画,虽然不见得有名家之风,但却与房间风格十分相称。 “请问这幅画一直都是挂这儿的么?”我问。 “嗯?没有,前段时间挂的地方漏水,一直没修好,所以就只能先放这儿了。” 换了地方挂的话……就很不和谐了。 我露出笑容,这个房间的秘密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如果只是最近才放到梳妆台的话,那么这堵颜色一致的墙就有很大的违和感了。 “我能把画取下来吗?”我微笑。 “可以。”话没说完,我便踩在凳子上将这幅不大的壁画取了下来。 “为什么会想到这幅画?”她突然问。 “不知道你家的挂钟要换电池的时候,取下来会不会发现那一块白得很舒适呢?”我没回头,依旧在捣鼓那幅画。 她沉默了。 二 背面。 一块是空的。 我打开,是一本本子。 要的就是这个。 我浮现出笑容。 “夫人,看来男人的小金库被找到了。”我把银行卡扔给她,打趣道。 然后仔细审视起这本本子,或者说是病历本。 “躁郁症……” 果然。 躁郁症,全称狂躁抑郁症,患者经常感到极度无助,对家庭和工作均丧失兴趣,不闻不问,但有时情绪却又突然高涨,令人无所适从,严重时会产生暴力倾向。病发成因多数是沉重生活压力和滥用药物所致。 刘一霖患有躁郁症,如此一来发狂便是有可能了。 但据她妻子说,刘一霖言行尚算正常,再加上这份病历,显然是一直有在治疗,若说突然发狂,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盯着药瓶,一时又陷入僵局。 不行,我必须去这家心理咨询所问清楚。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调查出刘一霖害怕雷声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向刘一霖的妻子告别后,离开了他家。 目前得到的有用信息不多,刘一霖患有躁郁症,打雷声是他的心理创伤。 看了看手机,没想到已经五点半了,现在心理咨询所应该下班了,没办法,只能等明天再行动。 想到这儿,我还是决定打个电话。 “喂,老杨,出来吃个饭?” “刚下班,行,在哪?” “老地方。” “半小时。” 我们的关系确实好,想想大学的时光,真是美好。 与我而言,大学的欢乐似乎占了我所有欢乐的百分之八十,果然有一群好兄弟就是不一样。 半小时后,在这家“老川渝大排档”看到了杨怀瑾,他冲我招招手。 “点好了?”我打了个哈欠。 “上次你请的,这次轮到我了。”杨怀瑾笑笑。 “是吗?我怎么记得也是你请的,不过算了,你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就让你当吧。”我舔舔嘴唇。 “调查得怎么样?”他没打算跟我多开玩笑,开门见山。 我叹了口气,“这次的犯人应该是个精于心理学的人,以至于他在现场没留下什么痕迹,今天的调查主要结果就是,刘一霖患有躁郁症,但是一直在治疗,所以我想还是犯人对他进行了某种暗示,实质性的证据果然还是不够啊。” 杨怀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嗑起了瓜子:“唔,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周围的人,所以才知道他的心理创伤。” 我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不排除这种可能。对了,这个给你。”我刚想把药片拿出来给他,转而一想,还是决定留一些,便用指甲抠下了些粉末留在袋子里。 “帮我查查这是什么。”我把药片放进空药瓶递给他。 “这啥?” “我要知道就不会问你了。”我扶额。 “行,明天帮你问问,晚上出去唱歌?老韩请客。”杨怀瑾突然说。 “老韩?他咋了?”老韩是我另一个室友,只不过毕业以后跟杨怀瑾还有联系,跟我这个心理医生倒是渐行渐远了。 “不知道,可能想聚聚吧。” “算了吧,文玉还在家等我回去呢,今天没回去吃晚饭估计又要说我了。”我挠挠头,想着怎么应对我的女友。 “文玉啊,”他若有所思地念了一声,“行,既然要回去陪嫂子,那我回头跟老韩说说,先吃饭。” —————————— “回来了?”文玉的声音从家里传出。 “我还没开门就知道?”我打开门,这些年的打拼总算让我们在这座城市有个能安家的小窝。 “可能是,我太熟悉你了吧。”她嫣然一笑。 文玉是我高一时的同桌,说来也挺好玩,我们刚被分到坐一块的时候,她还极其小孩子气地画了一道三八线,直到后来又是给她抄作业,被点名的时候偷偷告诉她答案,才慢慢拉近了距离,在高一下学期时我在一节晚自习结束后跟她在操场散步,借着月色,表达了心意,她羞红着脸点头。 那一刻可能我就是最幸福的人吧,虽然现在也是。 “你太好了。”我心生感动,有时候我都会怀疑文玉会不会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只不过我比她多出了一根阴茎。 “又跟杨怀瑾吃饭了?”她叹了口气。 “嘿嘿,这不是难得聚一下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文玉太善解人意,我总是感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还是少跟他出去玩,多陪陪我。”她有些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是是是,”我苦笑道,走进书房,注意到玻璃桌下压的东西。 棋盘,涂鸦,呃,还有一张欠条? 欠杨怀瑾大人情,他日必还。 我啥时候欠的啊,还大人情呢,没准就是这家伙偷溜进来整我。 ———————— 6月14日上午九点三十七分,市公安局分局。 “结果连夜检查出来了,你进去吧。”杨怀瑾拍了拍我的肩膀,冲我露出一个笑容。 我点头,走进化验科。 “小杨让你来的?”工作人员。 “呃,是的。” “普通的锂片,治躁郁症的。”他头也不回。 “是吗,只是普通的锂片吗?”我喃喃道。 化验结果似乎与我所想有些出入,既然如此,那么线索到这又断了。 “那,能再麻烦你把这个给化验一下么?不方便的话,告诉我含不含锂也行。”我把药的粉末交给他。 “这是什么?”他瞥了我一眼,却也是把粉末接过去。 大约半小时后,他走了出来,道:“这里面含有过高浓度的SSRI,这是使用最广泛的抗抑郁药物,通过提高血清素浓度来缓解抑郁症状,如果是躁郁症患者使用SSRI同时不摄入情绪稳定剂,很可能会因为体内血清素浓度过量而引发躁狂,而这个药里的SSRI含量比市面上的任何抗抑郁药物都要来得高!”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哪里弄错了吗?明明给杨怀瑾的是同一种药,为什么得出的结论却是完全不同? 既然这药不是一般的抗抑郁药,那么能不能问问和市医院精神科沟通过的医药代表,他们代理的制药公司,有没有收到过特殊定制药物的要求呢? 想到这儿,我心中出现了一条明路,道完谢后,我直奔制药公司,我和这的老总是熟人,也许可以托这层关系来得到答案。 “请问徐总在吗?” “哟,老袁来了?怎么了?”徐总见我便同我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嗨,这不是同学托我办个案子吗?这边查到可能跟特制的抗抑郁药有关,我就来看看。”我开门见山。 “嗯……看在你是老袁的份上,我可以透露给这些药的购买机关或公司。”他带着我来到财务部,把记录调了出来。 “嗯,按你的说法似乎不多,我看看……花好公司……万佳国际以及市公安局,就这三家。” 市公安局? 我对他最后提到的机关有些疑惑,为什么公安局会购买强性的抗抑郁药物,难道是有犯人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但这应该是监狱管,而非公安局。 另外两家公司则与刘一霖八辈子打不着关系,看来还是一无所获。 我叹了口气,坐上地铁准备回去。 可能最近真的太累,不知觉中竟在座位上睡着了。 我站在教学楼里,这里是我的高中,我确信。 “文玉!”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不知为什么,我就确定她是文玉。 她没理我,而是跟着另一道人影慢慢走上楼梯。 任凭我怎么喊叫,文玉始终没有回头,黑暗慢慢没过她的脚,再到胸部,最后整个人都淹没在了黑暗里。 我跑过去,想拉住她,却发现怎样也触碰不到。 我跟了过去。 他们的距离一直没有变化。 无尽的黑暗覆盖在楼梯上,窗户也透不出光,只能感觉到窒息。 死亡一般的窒息,充满绝望的窒息。 突然,那道黑影停下,整个头旋转过来,是一张只有轮廓的脸,或者说连五官都是黑色的脸。 “这都是你的错。你凭什么来这里?” 听不出情感的声音,却让我整个人为之一颤。 “小白,为什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只感觉心头一阵悲伤,转而喘不过气来,随着眼前一黑,我也就醒了过来。 “哈……”我喘着粗气,瞪大了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来最近太缺乏睡眠了,在地铁上都睡着了。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地铁里的空调都不能让我感到些许凉快,反而是心中充斥着寒意。 “坐过站了。”我松开领口,扶了扶眼镜,没想到已经快到第三高中了。 想起刚才的梦,我多了一丝回高中看看的想法。 这里确实承载了我不少回忆,与文玉相识相知相恋,都在这所高中,那间小小的教室,那道有些歪的三八线。 门卫大爷倚在门口扇扇子,并没有管我这个社会人士出去校园,兴许是我穿得太过正式,误以为我是某个领导了吧。 “学校的风似乎都是不一样的。”我微笑。 “嗯?”怀旧刚开始的时候,我却注意到身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然后一辆警车的车灯映入眼帘,虽然说转瞬即逝,还是被我抓住了那个瞬间。 那是——杨怀瑾? 我多想了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跟踪我? 药瓶,锂片,躁郁症,特制抗抑郁药,市公安局……一大串词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心头,明明是同一种药,为什么化验结果截然不同? 市公安局为什么会购买抗抑郁药,并且刚刚好是这种特制的药?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可怕的想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不相信杨怀瑾会做这种事,但矛头似乎全部指向他。 当然,现在的一切还只是猜想,如果需要验证猜想,我需要证据。 “小白。” “文玉。”我转过身,果然看到了文玉。 “你怎么来了?”我问。 “我想起了咱们高中的日子,来怀念一下,没想到你也在。”文玉温柔地笑了笑,“还记得我们原来那么仇视呢。” 我笑笑:“所以缘分很重要。对了,我这边的案子没头绪了,你也帮我想想。” “……”听完我的描述,她神色有些复杂,看着我,眼波流转,“小白,别查了,好吗?有时候事实会很伤人。” 我叹了口气:“唉,文玉,我知道如果杨怀瑾真是凶手,我肯定不好受,但事实就是那对新人本应该过上幸福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生死未卜,于情于理,我都该把事情调查清楚。” 文玉皱眉,似乎有些担忧:“可是如果结果困扰到你,怎么办?”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苦笑一声,毕竟那可是我最好的兄弟了。 “可是……”文玉还想接着劝,却被我打断了,“文玉,别说了,既然到了这一步,我没理由停止调查。” “为了,近在咫尺的真相。” 三 与文玉道别后,我又回到了操场,总觉得这里发生过什么,但可能记忆久远,已经忘得干净了。 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接下来我需要去验证他是如何得知刘一霖患有躁郁症的,按他的病历,他是去的私人心理咨询所,所以想得到信息,必须再去走一趟。 在路上,我将目前的信息全部理了一遍。 杨怀瑾因某种渠道获得刘一霖拥有躁郁症的心理疾病,并开始采购强性抗抑郁药,在6月12日的婚礼现场,通过刘一霖的心理创伤以及人为诱发的躁郁症致使其发狂伤人,如果之久的布局,让我有些疑惑,刘一霖与杨怀瑾,有这么大的仇怨吗? 当然,我心里依然认为杨怀瑾是无辜的,毕竟我与他相交多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为此,我一定要揭开事情的真相。 来到诊断报告上的心理咨询所,我犹豫了一会儿。 老实说我对这里还挺复杂的,毕竟曾经也在这里任过职,如果不是实在受不了这里高强度的工作,我估计还会在这待下去。 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别再有这种多余的感叹,走了进去。 “哟,什么风把咱们的老袁吹过来了?”刚进精神科的门,就听到熟悉的叫唤,我笑着摇摇头,对着他的脑袋就轻轻拍了一下,“王大医生还记得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可别埋汰我了,你看我都快变熊猫了!”他指指自己的黑眼圈,又说,“怎么?你是要看心理医生?预约了吗?” “我把你的头给预约了。”我翻了个白眼。 “难道就单纯找我叙旧?那我时间挺宝贵的,要付钱啊!”老王突然板起了脸。 “哎,不跟你扯了,我想知道你这边是否有过一个叫刘一霖的病人。” “好像有,怎么了?” “噢,他最近出了点事,我这边呢,算接手了,所以来你这边问问。”我打了个哈欠,最近休息不足,经常这样困倦。 “行,既然是你要求的我就破例给你看看吧,原来要求那样加班还真是对不住你。”老王像是想起了从前,叹了口气。 我笑笑:“都过去了还提他干啥,我离职了不也是给老板敲了个警钟吗。 他边点头边把资料拿出来。 刘一霖,男…… 经诊断为躁郁症。 签字:王勇。 袁白。 我深吸一口气,事情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难道是过去我不经意间透露给杨怀瑾的么? 因此他才知道刘一霖患有躁郁症? 我依然不太敢相信。 或者说,我曾经诊断过他,却没有什么印象。 “对了,老袁。”老王突然叫住我,“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依然在想杨怀瑾与刘一霖的关系,不上心地回答道:“还行,下了班跟杨怀瑾吃吃饭,然后回去陪文玉。” “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行,就这样,谢了。”我决定再去一趟刘一霖家,按我的推测,他一定与杨怀瑾有过来往,不然那瓶药不可能被掉包。 六月的风吹的有些热,即便是傍晚的六点多,天依然晴得好看。 “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了。”我对着刘一霖的妻子点点头。 “没事,您一直在帮我先生洗刷冤屈,谢谢您还来不及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我看了她一眼,目光停留了一会儿,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客厅。 我一开始为了找到刘一霖患有躁郁症的证据,而将重心全部放在房间,因此忽略了其他重要信息也不一定。 既然刘一霖曾与杨怀瑾有过接触,那么不妨设想一下他们为何会有交集。 “对了,袁医生,你上次问我的事我已经有眉目了。” “请说。”我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这可是重要线索。 “我问的是他高中同学。大约是在我先生高中的时候,据那位同学回忆,应该是在高二开始的,但是不是因为声音,而是亮光。”她缓缓说道,不时还翻翻聊天记录,生怕遗漏任何细节。 “亮光……”我一拍手,顿时想起监控录像里的画面。 婚戒。 钻戒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亮光。 当然还不止。 “夫人,我想刘一霖的这个‘心理创伤’是声音与亮光叠加在一块的效果。”我说道,“他害怕的不单单是雷声,还有雷声炸响前闪烁的电光。” 不错,那声所谓的轻微的摩擦声,我想应该是类似的效果。 只是我目前还没证据。 也不对,我想应该有,但是在杨怀瑾身上,他在当天绝对是通过耳机与刘一霖进行了交流,刘一霖行凶时一直捂着的耳朵一定就是微型耳机。 “还有吗?”我接着问。 “嗯,我先生高中的时候就读于本市的第三高中,某一天是雷雨天,他同学发现他立马蜷缩着身子趴在桌子上,老师讲课都不听,只是不停地发着抖。” 第三高中。 我的脑海里却只是不停回荡着这所学校名。 这不是我的高中吗? 我们是……校友? 全权委托给我的案件。 我与刘一霖似有若无的联系。 含锂药物以及抗抑郁药物。 脑袋突然疼了起来,仿佛一道白色的光在头中迸现炸裂,只感觉到强烈的晕眩,眼前的世界不断颠倒,终于,我忍不住干呕起来,刘一霖的妻子急忙把我搀扶起来,问道:“医生你没事吧?我叫救护车……!” “没、没事……”我强行忍住呕吐的冲动,这么一来,他们的联系就只有一个。 我。 我是杨怀瑾的大学室友,并且还是外地人,而刘一霖是我的高中校友,并且按照杨怀瑾给的信息,他与我是同一年毕业的,所以他极可能知道我,这应当是他们间的唯一关联。 可是为什么? 平复过后,走进书房。 书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但都有按照一格格的架子分类摆好。 漫画这一格摆了一些在我年轻那会挺火的名侦探柯南和七龙珠一拳超人,还有个什么《请吃红小豆吧》,这不是泡面番吗,怎么还画成漫画了。 然后是文史,也摆满了相关书籍,比如《史记》、《资治通鉴》、《唐诗宋词》甚至还有《射雕英雄传》,难道刘一霖真以为是郭靖守的襄阳? 理工里也有《时间简史》、《相对论》、《古典力学》等物理巨著,我忍不住想拿出来,一般买这个书多半是填充书柜的吧,谁会没事看这个。 想想高三那会儿,写一道力学题得花小半个小时,高考的时候还差点没写完。 又将视线挪到小说,这一栏占的比例显然更大,不仅有古龙全集,还有什么斗破苍穹,斗罗大陆之类的网络小说,要我看刘一霖可能更爱这个吧。 “笑傲江湖,神雕侠侣……”我看着书名喃喃道,我这才意识到不对。 刘一霖会把神雕侠侣归到小说类,没理由把射雕英雄传归到文史类啊。 我把书取下来,封面与金庸的其他作品相比十分粗糙,似乎根本不是一个系列的的。 “这是……”把封面翻开,才发现第一页连署名也没有,竟然直接是目录,对比其他书的精美外观与焕然一新的内页,简直是天壤之别。 “第一回,风雪惊变,第二回,江南七怪……”我默念着,“第五回,弯弓射雕。” 这不是……客厅挂的字画么? 我连忙翻到第十回,定睛一看,哪有什么满满当当的郭靖托雷,里面的内容竟全是手写,我不禁露出笑容,这里面记录的东西一定不简单。 2018年7月3日,最近心情时好时坏,我想应该是压力太大了。 7月4日,今天没想到在公司里与同事吵了一架,换以前我肯定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果然是最近太焦虑了吗? 7月5日,做噩梦了,高二那天的打雷声,还有闪电……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我错的太离谱了。 7月6日,上班闷闷不乐,强迫自己活跃气氛也达不到效果,再这样下去我应该会失去这份工作。 …… 7月27日,怎么是他? 7月29日,他来找我,并且提及了当年的事,看到他身上的警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8月2日,杨怀瑾果然是冲着那件事来的,我…… 日记到这就戛然而止,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他”的出现让刘一霖的生活产生了巨变。 而且29日这天的描述也极其耐人寻味,警徽? 我觉得需要问清楚。 刚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已经自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杨怀瑾。 “我在你家。” 他只留下了这句话。 他在我家……文玉! 我立马夺门而出,刘一霖的妻子叫住我:“袁医生,没事吧?” 我摇头。 “注意安全。”她看着我。 我觉得她真的很像一个人。 那个给了我很多快乐的人。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为什么我记起的有生以来的开心的事大多都集中在高三以及大学? 我高二以前的事情似乎除了与文玉在一起的快乐,还有什么吗? 甚至……我与文玉是同桌,我们一开始互相仇视。 我是不是……曾经失忆过? 可为什么自己不曾记起呢? 我在出租车上想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任何答案。 我想这个世上只有杨怀瑾才拥有这把解决问题的钥匙。 四 “老杨,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这要是换一个人,可得告你私闯民宅了啊。”我打趣道。 “老袁,你这么急着回来?”他仍然穿着警服,抬起头问我。 “嗨,不能让兄弟久等不是。”我打着哈哈,仔细回想家里是否有能防身的工具以随时控制这个犯人。 “嫂子呢?”他突然问。 我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心里庆幸文玉不在:“出去了吧。” “哦——”杨怀瑾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我来你家主要是想谈谈,刘一霖的事。” 我嘴角扬起弧度,果然还是到了这一步。 “这件事我应该已经解决了。”我笑道。 “解决了?”杨怀瑾眯了眯眼,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些玩味与兴趣。 我点头,将药瓶拿了出来:“在此之前,我想找请问一下,这种药是什么药?” 他并未接过药瓶,而是耸耸肩,摇摇头:“那我怎么知道,我可不学医。” “一种锂片。”我介绍道,像介绍自己的新婚妻子一般充满怜惜。 “是你给我的药片?”他并没有看我或是我手上的药瓶,而是把警帽取下来,吹了吹气。 “你说的药片,是这个吗?”我取出一片白色的药片。 “你怎么会有,我不是……交给化验室的人了吗?”杨怀瑾眼神微微闪烁。 “哦,对不起,拿错了,应该是这个。”我的笑容越发浓郁,他刚才的措辞已经把破绽暴露了出来,而我需要做的就是把他坚守的秘密翘出来,公布在阳光之下。 这是一个小小的封口袋,尚有一些粉末沾在上面。 “能解释一下,出现在现场的药片的粉末与化验结果完全不一致吗?” “听不懂。” “杨怀瑾,我把药片给了你,让你帮我化验出成分,为什么同样的药物,得出的结论竟然截然不同,请问这是为什么?”我把封口袋扔在桌上。 “你弄错了?”他起身。 “那就当我是弄错了吧,”我笑了笑,继续问道:“请问在制药公司以市公安局的身份购买高浓度ssri的杨怀瑾为了什么而去采购大量该药物?治疗重度抑郁症的犯人?” “他告诉你了?”他眼神一凛。 “嘿嘿,这个就靠你去猜吧。” “所以呢?买药只是为了治疗自己的重度抑郁症,为了拿到这样强药效的药物只能借公安局的方便。”他不慌不忙。 “那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药会出现在现场吗?”我似乎遗漏了一个很关键的点,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检查现场时不小心遗漏的,不是很合理吗?”他又轻松地耸耸肩,看了我一眼。 确实,这就是我遗漏的点,那就是如果他曾经去过现场,那么一定可以说自己是在现场遗留下来的。 我明白他只是虚张声势,所以我更需要虚张声势,想到这儿,我戴上手套,将在现场找到的药瓶放在桌上。 “你知道这个沾满了刘一霖指纹的药瓶已经做出报告了吗?” “你送检了?”他问。 “猜猜看。” “呵,无聊。”他摆摆手,“可是我与刘一霖素不相识,又何必费尽心思去害他呢?” “你们确实不认识。”我抬头,盯着他。 “但那应该是去年七月份之前的事。” 我把那本射雕英雄传拿了出来。 “里面有记载,你曾去过他家。”我目光如炬,有些难以压抑住愤怒:“既然是你一手所为,为什么还要让我参与进来?!” “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他举起手,似乎并未被我的愤怒影响。 我在客厅中踱步,将事情的始末整理出来:“你在去年接触了刘一霖,并因为我得知了他的躁郁症。然后你开始去他家调查一件事。” “等等,你是说,我通过你知道的这件事?” “说来有些奇怪,在我记忆里不曾为刘一霖诊断过病情,但签字上明确有我的名字,可能我确实没在意。” “然后,同时你也开始了你狸猫换太子的戏码,通过调换他的药物,来让他不停地往亢奋的方向恶化,幸好他妻子常年在外出差,否则早就被家暴了,当然也许这正合你意,长期的压制才造成这起恶意伤人的悲剧。” “然后你委托我来调查,混淆我的视听恐怕为的是有足够的时间去销毁证据,然而我的动作似乎比你快上一些。” “可是,你通篇所说都是你的猜测,警察抓捕嫌疑人也是要有证据的。”他微笑。 “我确实没有证据,当然我并不打算拿你怎么样,毕竟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希望以后你能回到正道。”我叹了口气,证据不足确实是目前最大的缺陷,当然即便我有证据我也不会提交。 有时候正义真的比友谊廉价。 “是吗?”但他似乎并没有就此揭过的想法,而是反问了一声。 “……?”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更加不解,为什么到了现在他还想讲故事,难道是想坦白动机?确实,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加害另一个人,所有的犯罪都一定有动机。 “医生在帮人诊治时无意间发现了这个人跟自己是高中校友。”他盯着我,一股寒意升起。 “他与这个人过去的恩怨待会再说,但医生并不打算就此揭过,于是,他利用他警察朋友的职务购得高浓度的抗抑郁药,这是一份大人情,他感激涕零地对警察朋友说。” “为此,还特意写下了欠条。”他看了一眼我的书房,抿抿嘴。 “当然,这还不够,只是让那个人饱受精神病的摧残还不够,医生决定根据一件事,也就是那人的心理创伤去刺激他,诱使其攻击人,也许这样才能泄愤。” “于是,他在那天,一对新人结婚的日子,借用了火柴的摩擦声,恰好是交换戒指的时机,成功刺激了这个可怜人。”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家里。” “准备等待第二天的到来。”他盯着我,仿佛是把字给吐了出来。 我皱着眉:“怎么,你是说,医生才是凶手?那请问警察为什么要在医生的高中监视他?” “首先,这只是一个版本的故事,我只是口述给你听,至于高中,是我想看看你,有没有想起什么东西。” “你把话说清楚点。”我立马拉下脸,一脸冷峻,他肯定知道什么。 “别急,我接下来讲的故事,应该是你最感兴趣的了。”他重新戴上警帽。 “在高一的时候,男孩与女孩成为同桌。” “两个人从开始的互相敌视到最后的无话不说,最后终于由男孩捅破了窗户纸,两个人恋爱了。” “大约是高二的时候,某一个很平常的星期三,两个人在学校牵手被班主任发现,这位班主任当时并未有所反应。” “而后他借此机会经常让女孩去办公室以此为要挟猥亵女孩。” “男孩发现了,却被女孩阻止,因为这事闹大了可能会影响即将高考的两人,但男孩也不愿就此作罢,课间便与女孩形影不离,班主任一时半会也没有再找到机会。” “后来的一个雷雨天,他通过另一个男生,他的得力班长,让他借口把女孩骗走,然后被班主任借机打发走,想起作业还落在办公室,折返回去,才发现班主任已经对女孩动手动脚,甚至还有更加过分的举动,但他害怕了,他并没有勇敢地去救那个女孩,即便那是她暗恋了两年的女孩,当然,甚至没有去告诉男孩,眼睁睁地看着班主任拿出火柴点上烟,扒开女孩的衣服,这时一道惊雷闪过,让班长产生了这一生都磨灭不了的记忆。” “女孩宁死不从,跳楼身亡。” “……”头疼。 “男孩开始封闭自己,把女孩的死归到自己身上,终日的思念与自责让心理的自我保护机制开启,终于让他产生了第二个人格。” 他靠近我。 “宋文玉。”杨怀瑾缓缓说出这三个字。 “宋文玉的人格减轻了你的思念,但依然改变不了你身上的戾气,你会产生报复的念头,为此,你出现了另一种精神疾病,解离症。” 所谓解离症,指的就是自我认知功能发生解体或分离的现象。 正常情况下,人的心理是一个系统、有机的整体,各种机制、功能相互协作,从而使心理发挥正常作用,我们也因此对自己有着完整、清晰的认识。但有时候,因为某种原因(通常是心因),部分心理功能出现障碍,甚至离开心理主体,导致心理系统不完整而失去正常作用,进而引起自我认知的不完整——如自我感消失症、解离性失忆症等。更有甚者,大量的心理功能脱离心理主体,在主体之外构建出新的主体,向原有的心理主体发起挑战,夺取或试图夺取对生理的控制权——如解离性迷游症,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这些自我认知异常的心理现象,都属于解离症的范围。  解离症的具体成因尚无定论,但普遍的观点是,此类病症通常与极大的压力或创伤有关,而所谓压力与创伤,归根结底都是心理的极度恐惧。试想:当一个人经历了某件事,事件所带来的恐惧极大,远远超出了心理的承受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心理出于自我保护,就会想办法否认自我与恐惧事件之间的关系。但,在自我意识正常的情况下,人很难做到自我欺骗。所以有些时候,心理的自我保护就会十分极端,而极端手段之一,就是让自我与恐惧事件相互分离。 恐惧事件是外因,自我是内因,就心理而言,控制内因要比控制外因容易得多。当恐惧事件带来的创伤不算过大,心理就有能力通过忘记事件本身,达到让自我与事件相互分离的目的,比如一个人出了车祸,车祸创伤虽大,但尚在心理的干预能力之内,所以可能那人只是忘记了车祸事件,以及车祸前后一小段时间内的自我人格,而没有出现明显的自我认知障碍——轻度的失忆症。 相反,如果恐惧事件带来的创伤过大,心理无法消除相关记忆本身,便只好通过消除自我意识,达到让自我与事件相互分离的目的。比如一些经历过惨烈战役的老兵,往往会忘记战场上的一切,包括自己当时的人格,严重者,会出现终身的自我认知遗忘——重度解离性失忆症。又比如,一个女人遭受丈夫长期的身心折磨,在某次恐惧爆发时,突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为了活下去,又自行编造出另一个身份,离家出走,以新身份开始全新的生活——解离性迷游症。再极端一些,一个女孩从小遭受继父的性侵,其心理为寻求解脱,编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并把性侵事件强行推到这个“人”身上。这个“人”只有女孩自己知道,所以久而久之,此人就成了女孩心理的第二主体,女孩的自我意识会根据环境与情绪,在两个心理主体之间切换。此后,女孩很可能形成通过人格切换逃避现实的心理习惯,如果某次恐惧事件,原有的两个人格都无法承受,心理就会用同样的手段编造出第三个“人”,并使之成为共存的第三个心理主体,以此类推——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就是极其罕见、却极富传奇色彩的多重人格障碍。 而我,则可能是是将原先的人格解离出去,因此我记不清原先的记忆,只剩下了大学和高三的记忆,至于剩下的文玉记忆,可能是文玉人格留下来的。 我全部想起来了。 我在诊断完刘一霖时便觉醒了那个暴戾的人格,我忍不住想去复仇,并让他一直占据了我的身体。 得知他的病况后,我通过不知情的杨怀瑾购得大量高浓度的抗抑郁药物,在他取药时偷偷换掉,慢慢加深他的病症,他家里杂乱的场景应当是亢奋时破坏所致,做完准备工作后,终于等到时机成熟,另一个人格也即将接管身体,我决定动手,在新人举行婚礼时,再让他破坏一桩婚姻,体会当时的痛苦。 我买通了现场人员将耳机转接到我的频道,通过那一声火柴声与交换钻戒时光芒闪烁的场景再次刺激他,我怕那天没光,还特意叮嘱了现场人员关掉灯后把灯对准两位新人呢。 果然,成功地刺激了他,把刘一霖的躁郁症诱发到极致,当即便忍不住亢奋的状态,伤了人。 我一切都明白了。 本来还信誓旦旦认为杨怀瑾是凶手的我,在听到故事后还有些自责的我,在这个人格觉醒后瞬间没了这些懦弱的情绪。 “你的确很聪明。”我微笑,“不愧是我的大学室友。” “你一直在沉睡,还是一直在伪装?”杨怀瑾双手抱在胸前,呼吸凝重了几分。 “可能醒过,但很短,当然,我一直可以通过他观察你。” “你对他真的很好,当年我托你买药你二话不说就去帮忙,为此还动用了市公安局的身份,而后你在现场发现了药物并拿去化验,瞬间明白了一切,但你还想帮他,于是把药故意留在现场,目的是把我引出来,不是么?”我笑容里多了一分玩味。 “包括你大学时也经常帮助他逃课帮他打饭,其实他只是个,懦夫。”我毫不客气地评价我自己。 “可是他呢?他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仅凭推测就指认你为凶手,你不心寒么?” “你这样做值得吗?他只是个遇到事情就会把自己封闭起来,甚至想全部忘记的废物,因此也就解离出了我。” “而现在,你这了这么大一盘棋,费尽心思把我引了出来,又能怎么样呢?把我捉起来?然后法院该怎么判决,被关起来甚至死刑的还是袁白,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我冷笑道,在我看来,杨怀瑾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毫无意义,做无用功,到头来,赢的还是我。 “我想你搞错了。”杨怀瑾突然笑了起来。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把你引出来,是为了让那个善良的老袁休息,同时,也让宋文玉出来。” 宋文玉,我的第二人格,按照宋文玉的模样雕刻出的,一模一样的人。 她是我最温柔的一面,比之那个忘记一切的我还要多出几分善良。 其实我不曾沉睡,我一直想拿到身体的控制权,但正是宋文玉的人格一直压制着我,她是我的软肋,更是我心里最洁净的部分,因此我也从未争得过她。 没想到连这点都被利用上了,杨怀瑾果然暗地里调查了许多。 头开始痛了起来。 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 我知道,一场属于控制权的战斗开始了。 —————————— “小白。” “小白。” “小白!” 有人在叫我。 我睁开眼。 文玉? 我有些不敢相信,文玉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文玉,真的是你?” “算是吧。”她温柔地笑了笑,“小白,你的好朋友在救你,你需要出去。” “呃……什么救我?”我有些听不懂。 “也许没那么好解释,但是,我会帮你的。” “因为我爱你。” 她像是在我脸上画上了一道三八线。 有点像那天,那个早晨。 “你好,我叫袁白。” “……” “这道题要记得加负号哦。” “……” “语文老师来啦,快把手机收起来!” “……” “物理好难哦……你干嘛啊!”手被推到我的物理书上,书页多了几道褶皱。 “三八线,你过来一次我打你一次。” “额,用不着这么大仇吧。” …… “宋文玉。” “嗯。” “我喜欢你。” “?” “我、我是说,我想跟你在一起。” “?” “额,别不说话啊。” “你喜欢我什么?” “好像太多了,我要讲几十年才讲得完。” …… “小白。” “文玉。” “我要听你讲几十年。” 终 我叫袁白,是一名心理医生,或许说过去曾是一名心理医生,今天起,我将正式成为一名司仪。 说起来挺搞笑的,我当司仪,只是为了看别人幸福的生活,幸福的那一刻,我相信那会成为永恒。 虽然我应该再也不会有那一刻了。 我笑了笑。 今天的两位新人,好像有一位挺熟的。 高中还是我的班主任呢。 我看着油光满面的他,和他身边娇滴滴的年轻女生,笑容越发浓郁了。
  16. 其实相比现在这么多新番,像小时候看的柯南犬夜叉那种更喜欢一点,所以有没有那种老一点的动漫推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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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好像说是到了标准自动穿越,不过我们也不清楚不是……
  20. 主要是学校还建在山上,每次上课都得爬上爬下,搁你也没法那么有精力啊哈哈
  21. 所以有时候爱情是个哲学的概念,明明看似触碰得到却往往会发现让爱情持续到一生的尽头是个可以说触及到神学的领域,太抽象啦
  22. 是滴,而且看朋友圈微博秋秋空间明显感觉到了这么做是正确的呢
  23. 不是啊,因为平时学习上课都是主要任务,所以一般洗完澡上床了都挺晚了,就睡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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