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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的迷宫 (重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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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分钟前, 不死猫 说道:

虽然没有看完,但作为艰难的更新的同僚(厚颜无耻,来给予根本就没有回复的同情。

文笔看着很舒服呢,这种沉浸的文字让人感到舒服呢,:mx017:不过感觉全部内容都有坑的样子,每一处细节都别有用意呢。

同为作者(继续厚颜无耻,继续加油努力更新吧!

谢谢支持!

确实,同为作者的话,对于挖坑这种事的确可能会格外敏感吧。坑确实挖了不少,不过要么就是一卷之内能填上的、要么就是要到完结才能揭晓的,所以如果能在阅读拙作中感到乐趣的话,欢迎一直支持下去:)

然而作为自闭型作者、同时也是用着惨烈的768p辣鸡TN笔记本屏幕的联想受害者,其实并没有很在看其它作者的作品,就这么受到了同人的支持也有点愧不敢当:(

所以我现在就去康!(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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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周后...

第十八章·白色、冰冷而纯洁

 

 

 

      言语的含义并不是永恒不变的东西。在地质学上的一瞬之前、在社会学上的不久之前、在电子业的很久之前,“小白”这个名字,曾经被认为在宠物狗身上可以广泛地适用。然而那是电子业的很久之前、社会学上的不久之前、地质学上的一瞬之前的事了,所以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关咲也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曾经具有的这层含义,而领受了这名字的孩子,就算知道了那层含义,也不会表现出拒绝吧,更何况她并不知晓。

      她实在是不是很知道特别多的事情,她不知道的事已经多到了她意识不到自己不知道这些事情,就像如果世界上的陆地全都是高原的话,那么也不会有“高原”的概念了。但是,在梓莘家的经历就像这片大高原上突然出现的一大块盆地,在向下看的过程中,虽然不至于完全理解自己的样子,但她已经知道,世界并非如她所想一般单纯。只是理解这一点的话,并不能对她有什么改变,就连日渐复杂的心思,也在忽视之下隐藏在了一如往日的思考般的发呆之中。直到在这一夜的大雨中,被以“小白”命名,却又只被叫过这名字一次的白色的少女,得出了“某种结论”。

      这一夜的大雨是黑色的雨。不过,她并不是因为黑色才讨厌雨,而是因为是雨,所以才讨厌。在今天之前,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事,因为她自身也尚未知晓讨厌与喜欢的存在。而她之所以讨厌雨,与其说有什么愿意,不如说就是天生的讨厌,不需要理由,亦不会改变地,如她自身一般纯粹的讨厌。她喜欢的是雪,是如同那时一般的,冰冷而纯洁的雪。那样的雪有着白色,能令人沉入深渊般的、白色。

 

      那白色是她所能记得的第一件事。拼尽全力去回忆的话,能想起来的也就是那片白色而已。那时的她和现在一样高,视线却比现在要低很多,她用了很久才想明白,那时的她也许是蜷缩在地上的某个角落吧。她已经记不得那时的天空是什么颜色了,一方面是因为她没有仰望天空的习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无穷无尽的白色,像现在这座城市的灰色一样,将天空都遮挡住了。那白色不停地落下来,像这里混在雨水中的灰色一样地落下来,不同的是,雨总有停的时候,而那白色却永无终结。

      她那时所见的一切都几乎是白色的了。不是“染上”这种温柔而阴险的方式,而是那白色将其他的所有颜色都剥落之后加以代替的冻结般的改变。那改变是如此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那些事物原本的颜色尚且还能进入眼中,大脑所理解到的却也只有白色而已了。

      在那片白色之中,她就那样蜷缩在某条小巷之中,身体还能感到寒冷,却连颤抖都停止了。同热量和生命一起流失着的,还有记忆与自我。失去的东西,她已经不记得,也不应记得,然而那份精神与意识慢慢破碎、消失的沉睡感,她现在依然能够时常地回忆起来。她注视着白色,白色也注视着她。名字、父母、经历、爱好、朋友、爱与恨、光荣与梦想、满足与悔恨,从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中渗出,在她的身边破碎、融入到了身边的白色之中。就这样缓慢而迅速地,她沉入周围的白色之中,因为所见的一切都是白色,她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睁开了眼睛呢,还是已经把眼睛合上。在这最后的思考停止之前,她突然明白,自己还睁着眼睛,突然闯入视线的那并不属于白色的“什么”如此向她证明。

这就是她与那个被她唤作“主人“的人的相遇。

 

      她曾经听人说过,家禽会将出生后第一眼见到的生物认作母亲。这句话是从谁那里听说的、在什么时候听说的,她都已经不记得了,而她那时也不是刚刚出生、那个被她唤作“主人”的人也并不是雌性动物。然而,第一次见到那人的她,在内心深处就将自己完全地交给了他。不论是她、还是那个被她唤作“主人”的男人,都只是将那种感情视作报恩而已,直到听梓莘说过那些直到现在也不甚了然的事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那感情的正体。

      然而,不管在那之前、还是在那之后,当她第一眼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就注定了直到死去,她都会陪伴在他的身边。

      那个被她称为“主人”的人的身上有着死亡的味道,那味道甚至盖过了生。虽然那人有着足够顽强的生命力,在经历了那么多战斗之后依然没有倒下,那人的眼神、以及眼睛之后的那样东西却早就是死的了。在无数个夜色下的梦呓中、在那游走在癫狂与理智的混乱中,她已然知道,他的心中除了复仇便别无二物,而复仇亦是维持他仅剩的生命的柴薪。他的复仇走到尽头,便是他死去的时刻。在明白了那个感情后,这一事实便显得更为让人心痛。

      不过,她还是庆幸,自己至少陪着他走到了最后。不,应该说是,支撑着他。

      当那个人第一次举起手中的铁链时,她便知道了自己没有在那白色之中丧命的原因。承受不了阳光的皮肤、贫弱的体力和平平的魔法才能,对于那个人的复仇来说无足轻重。但是,那个人的心已经支离破碎到了无可修复的地步,要让他撑下去,只有以扭曲取代正常,让那扭曲一直维持下去、维持到终结之日。而她就是承载他的扭曲的容器,让那扭曲在那天之前不至于突破某种界限并最终将他反噬。那时,她第一次怀疑了自己的感情是否是同样产生自扭曲,但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疑惑,而这个问题也一直束缚着她。当她意识到的时候,这个问题也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毕竟,就算这感情是真实的,那她当然会守护他到最后;就算这感情是认为植入的,她也会守护他到最后。真实也好、谎言也好,她的选择也只有一种。

      当理解了自己的承受所具有的意义,虽然疼痛并未减轻,但她已经能够将其视作理所当然,疼痛便也不是痛苦的一种形式了。所以虽然身上多了很多无法消除的印记,她也并不感到任何不快,如果将它们消除了她也许还会反过来感到有些不适吧。而每次痛苦结束之后、主人所展现出的难得的温柔,也让她很难以承认地稍稍有些享受,尽管那温柔并非属于她。在那天,主人受到了来自那边的联络之后,她就更加珍惜起那份温柔。

      联络的内容,主人并没有透露给她。但只要稍稍猜一下就能知道,复仇的终点就在眼前了。这一天比她预想的要早得多,因为之前的日子是那么一成不变的反复无常,让人能够产生这样的日子会永远继续下去的错觉。

 

      然后,主人第一次失败了。

      在面对那个像是梓莘的人放出的耀眼光芒的时候,她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感到遗憾。她只是担心,失去了她的那个坚强而脆弱的主人,该怎么撑到复仇的终点。所以在再次睁开眼睛之后,她第一次为生而感到了幸福。更令她感到幸福的,则是那个人为了她、只为了她一人、专门为了她一人,单枪匹马地闯进了敌人的大本营。在那之上的幸福则是,像是要弥补这几天她所不在而造成的空虚一样,那个人像是要将全部的感情抽出一般挥动着手中的铁链。

那样不计后果、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的虐打一定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但不论是他还是她,都没有在意那种事。就像大象在死前会有预感——这当然也是在记不清的时间听记不清的人说的——一样,他们也都能感觉到,这是最后一次了。

不过,这最后的时光还是被人打断了。有人敲响了不应该有人敲的门,走进了这处本应无人知晓的最后的藏身处。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以那时已经被打到耳鸣的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以听清了。她所知道的,只有当那人走后,主人对着她说的话:

      “要用‘神迹’了。用你的血。”

      她没有说话,因为那个人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空气潮湿得厉害。

      梓莘借的运动服早就成了片状的破布,她穿着的只有一件行李里的T恤衫。不过,其实她也已经不需要什么衣服了:一来,现在已经是晚上;二来,现在她的身上已经满是绷带了。既然要走到尽头了,她觉得也不需要什么绷带了,但是温柔了起来的那个人还是很细致地给她做了包扎,尽管手法很生硬,效果也只是把伤口盖住了而已。

      在完成了全身的包扎后,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长约二十公分、五六厘米宽的小盒子,似乎是送给她的。这是他第二次送她礼物,第一件礼物是那还晾在梓莘家的斗篷。

      她并不需要他送什么礼物,因为他所给予她的东西已经让她足够满足,但礼物仍然让她感到幸福。得到了许可之后,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眼镜。

      这样读起书来就不会挨打了吧?戴上了眼镜的她,如此想到,不由得有些哀伤。就算是她,也会感到哀伤。

 

      是因为复仇过于私人了呢,还是在扭曲的尽头回光返照般地取回了理智呢?在这最后的最后,那个人还是没有交给她战斗的任务。她唯一的任务,就是不许任何人接近魔法阵——那个用她的血绘成的、给这座城市带来终结的魔法阵。

      雨下着。下着、下着。枪声与爆炸都无法穿过那厚重的雨幕,将她与他连接起来的,只有一部步话机,以及在这扭曲与谎言下的两人之间似有似无的羁绊。当血把绷带都浸透,戴上眼镜的双眼也无法看清周围的时候,那个人回来了,少了一条手臂。

      “启动吧。”他说。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她没有遵守命令。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她挡在了那个被她称作“主人”的人的面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她面对着他。

      “到此为止吧。”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她对他这么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仅存的右臂抽出了仅存的一把手枪,指向了她。

      “真的好吗?”她问。

      “快去。”他说。

      她笑了,那笑容在这片漆黑到能吞噬任何光的雨夜中,耀眼得更胜于天上的星星。

      “我没陪着您的那两天里,我……学到了一些事情。我啊,还是——”

      明明是在脑海中思考了很久的事,真到了说出口的时候,却把想好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在勉强开了口之后,又很快地不知道为什么就又说不出话了。眨了眨眼之后,她再次试图开口,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将视线从他的眼睛上向下移动之后才发现,那把对准了她胸口的手枪的枪口闪着魔力的残留,再向下看的话,在一片红色之中,她居然一眼就发现了自己胸口的那个贯穿了心脏的大洞。

      那么,该是不会心痛了吧?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如此想到。

      但是不行。还有没说的话要说,还有没做的事要做,还有没流的泪要流,还有没看的表情要看,还有没走的路要走,还有没找到家的人要陪……她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像是离开了水的鱼,拼命地将嘴张开又合上,想要将一切都弥补。

 

      不。

      这样就好。

      她突然如此想到。

      这样就好。

 

      她还是看着他,然而脸上只有微笑。比起焦急到憎恨起时间的流逝一样的表情,这份微笑反而能够传递更多东西。

      他没动,她却离他越来越远。一边倒下去,她一边微笑着。尽管那人的眼睛已经看不见那微笑、也看不见她了。就这样微笑着,她倒在地上,视野清晰又模糊,一瞬之间亮了起来,然后沉入黑色的雨与漆黑的夜色之中。

      当视觉完全停摆之后,她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雪落在她的身上。

      纯白的雪,冰冷而纯洁。

      她便葬在这雪中。

,由并不愉快的ID君修改

并不愉快的ID君遭妹子发现人渣诚本质并被柴刀,求医花去了-2节操

注释
铃Beru 铃Beru 40.00节操 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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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时前, 面包公主 说道:

可以艾特我(咦)

虽然其实不艾特我也能看到了(?)

前面的更新虽然有注意到(每天签到的时候会看见),但是春节这段时间比较忙,就没有来得及看

之后就是在写隔壁那篇东西,写东西的时候个人非常封闭,本来想写完之后就发上来但是谁知道写了一个多月(以为只要写一星期的我真是太天真啦...)

接下来是,咪咪摸摸看完后的吐槽

 

关咲,究竟怎么样了呢!中二病看到恶魔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认为自己可以杀死他,相当有自信的人呐(?)

我本来以为,用魔法强化现代枪械已经很厉害了,但是为什么还会出现原理都不明的未来武器呢...(真是令人害怕)

梓莘,就算内心里的怪物这么说,但是,梓莘遭遇的恶意绝对不是故作挑衅的姿态就能带来的吧,除非这种主观意志本身强大到足以影响现实的程度...?

不过,既然世界本身就是由主观意志形成的规则,而梓莘的主观意志都能产生一个空旷的世界了,说不定影响现实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最后,小白...虽然我比较喜欢HAPPYEND什么的,但是,复仇之火把身边所有人都燃烧殆尽才是迷失在仇恨中的人的常态。

尽管是个有美好愿望的好孩子,可惜这份愿望就和她本身一样在现实面前脆弱不堪,非常遗憾...

等(数百年后)这本写完开新坑的时候一定会艾特的(笑

 

关咲肯定是不会死啦,还有很多的flag没有收呢。今后也会继续活(zhong)跃(shang)。而且关咲的战斗方式更有利于进行“狩猎”而不是“对决”,所以不管是碰上了她没办法破防加上预估失误(把梓莘的自卫反应当作了齐霁的无差别攻击)、或是战斗风格对猎魔人特化以及berserker加成上面的大人物的特别服务的中二暴力男,关咲都没有取胜的机会。不是说她就打不赢,只是现在的她还不行。

在思考要怎么让暴力男击败齐霁的时候(没错,这场战斗钦定了),我一开始打算让他用冲击把齐霁震晕,不过仔细思考之后,似乎没有有效的方式。正好想到了《新哥斯拉》里面小真的首相辞职射线,就拿来安在了《半条命》里面的高斯枪上。而暴力男能够那样肆无忌惮地挥霍魔力却不会像关咲一样头痛的原因,就是先天的素质优势、加上签了相当扭曲的契约之后已经差不多疯了,并感觉不到头痛。

梓莘在前面也有讲,对她的欺凌在本质上是一种世界的排斥反应,梓莘的姿态只是略微加剧了这一反应。

小白的死我也很遗憾。我本身是个重度眼镜控,玩老滚都要打眼镜mod的那种。让这么一位难得的眼镜娘死去实在是很苦恼,但是在大概第四版的大纲中的让她活下去、继续和梓莘一起冒险的故事实在是太违和了,所以为完美主义计,还是让她死在了这里。眼镜娘也不会有了。

眼镜有着十分有趣的属性。作为一种帮助人类更清晰地认识世界的工具,就要首先将眼中的世界扭曲不可。这种奇妙的矛盾感和疏离感实在是让人喜欢得不得了。不讨论象征意义的话,眼镜几乎不管对什么样的气质都能起到一种增强的作用。文静的更加文静、可爱的更加可爱、妖娆的更加妖娆……只有一些偏粗暴系的不太合适。所以眼镜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也希望更多人能够加入眼镜神教。

并不愉快的ID君在前往新手村的路上遇见了劫道的风神烈破,收取过路费-4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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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上的积水能淹没脚踝,密集的黑色雨点打在水面上,敲出了一个个气泡,反射着周围住宅楼的灯光,使这一滩黑水也能显出白色。然而泡沫也只有一瞬间的生命,尽管泡沫接连不断地出现,雨停之后这一滩水还是要回归黑色。就算有着相较泡沫长得多的生命,这一滩黑水也终究要消失在阳光的炙烤之下,回归它本来的形态。唯一不变的,是在这黑与白之间的灰色:任凭阳光还是暴雨,这一抹灰色总是在尽头等待着、注视着,直到这座城市的终结。

       但是,那终结并不属于现在。

       “因为我的原因,都是被我牵连了,这座城市才会面临毁灭这样的话,梓莘已经决定不再说了。虽然本来也不是会说出口的话,但是一旦想到也许不当个好孩子也可以,梓莘却有了不再这么说的可能。也许真的只是一种自我满足,或者自己是真的这么想的,对梓莘来说,其实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吧。驱使她违抗了关咲的指示,在这雨夜中离家而出的并非自卑或毫无来由的愧疚,而是接受了自己之后产生的希望与欲求。

       被他人闯入了生活、经历了完全超脱尝试的事故的这几天,虽然让人手足无措而又莫名其妙到不行,也净是无法理解的事,但是梓莘还是能够在多消耗的那些食材中、在不时听到的他人的欢笑声中、在空中挥之不去的咖啡的味道之中、在晾衣架上挂着的不属于自己的衣物中、在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曾经无人使用的房间中,感受到那久违了的感情。

       幸福。

       不管在心中如何抗拒,不管至今为止未了这件东西而失去了多少、伤害了什么人,梓莘还是无法抑制对它的渴求。也许在她第一次觉得幸福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之后的一切的种子吧?如果像那个孩子一样不知幸福为何物也许还好,一旦品尝过那个滋味,就非要将它永远留住不可,幸福就是这种令人恐惧的东西。

       尽管这幸福的代价是他人的不幸。他人与自己之间,只有一方能够得到幸福,梓莘对此深信不疑。她不是童话中被诅咒的公主,她是带来诅咒的魔女,是最重要被正义所打倒的那一方。

       但是,为什么呢?

       是命运吗?还是谁的谎言吗?为什么这种蛮不讲理的事一定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呢?梓莘想要如此问,却不知向谁发问好。然而问题并不会因为无从出口就归于消散,而是会在心中反复发酵,混上伤口的溃烂之后,寻着某个一闪而过的机会喷涌而出。

       想要得到幸福,这样的愿望难道是错误的吗?

       得到的回答却又是另一个问题,但是梓莘无法将否定的回答说出口,这是个死循环,饱含着恶意与绝望的死循环。所以她只有肯定,否则什么都会失去、什么都会歪曲。所以她在雨中奔跑着,朝着那个命运与结束之地,再一次地不是为了别人,只为了自己,只为了自己的幸福,就那么奔跑着。任凭雨水模糊了视线、任凭空气带走身上的热量、任凭这一夜的黑暗附着在身上,心怀着简直要膨胀出来的忧虑与期盼,想要将那终结之日再次推迟般地奔跑着。

       踏着沉在水下看不到的老旧的石砖路,被模糊了的灯火也甩在身后,在一盏又一盏昏黄路灯的接力之下,经过两个既无行人亦无车辆的路口,穿过空旷的马路之后,就到了学校的正门。这里拉着禁止进入的禁止带,大门紧锁,里面没有一点灯光。但是借着周围住宅区的光亮,本来像这学校本身一般严肃而刻板的教学楼看起来却歪曲而残破,说是经过轰炸了也不为过。这幅惨象让梓莘担心起来,也顾不得别的有的没的,找了一段栅栏之后就开始试着翻进学校。因为挂记着要紧的事,也不必担心身体的安全或是别的什么,明明是第一次翻栅栏,梓莘的手脚却相当地麻利。她落在地上,溅起黑色的水,张望了一下有没有保安之后,便开动脚步向学校内部出发。

       教学楼的损毁比她想象的严重很多,楼的一半像是被什么切开了一样斜着断掉了。梓莘记得关咲给她看的图片上的环境像是楼顶,所以她选了相对完好的那一边的楼梯,直接向着楼顶前进。

       这是她第二次在楼梯上跑。上一次是在那个人落下之后,为了确认那个人的遗言而奔跑;这次则是为了她自己,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奔跑,为了拯救和弥补而奔跑。所以就算是对于她那样的女孩来说很是剧烈的运动,梓莘却也没什么感觉,因为她的脑中想的全都是别的事情,本来就已经很是无关紧要的身体上的感觉已经排不上位置了。于是,二楼、三楼、四楼、五楼,在这一层的走廊尽头,是一扇青绿色的铁门。她跑到门边,门是虚掩着的,漆黑的雨从门缝中渗出。

       梓莘推开门。

 

       那个孩子向后倒下,面对着她的人举着手枪。

 

       梓莘曾经以为,破碎的东西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东西罢了。然后她知道,就算是那般凄惨的东西,也还能继续被摧毁下去,毫不留情地、仿佛伴着笑意地,摧毁,摧毁。

       这是嘲笑吗?还是背叛吗?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是谁的错啊?是我的错吗?还是什么人的错吗?该向谁倾泻怒火?又该向谁展露悲伤?这是现实吗?还是梦境吗?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呐?为什么啊?

       没有被刘海遮住的那只右眼,瞳孔惊人地收缩了。梓莘朝着那个男人猛冲过去,此时控制着她的身体的究竟是她自己,还是那个所谓的怪物,已经无所谓了。这是她第一次有着这种感觉,从内心深处想要将一个人撕碎、肢解,让他感受无以复加的痛苦,让他在恐惧与绝望之中死去。这是她的愤怒,无言而纯粹的愤怒。

       而甚至没有面对着她的那个男人,只是将手中的枪换了个方向。

       呯。呯。呯。呯。

       四声再平淡不过的枪响,四道划破雨幕的闪光。四颗由魔力组成的子弹贯穿并撕裂了梓莘的四肢,折断骨头、切开神经。

       梓莘完全没有感受到疼痛,甚至什么感觉都没有,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而这时,她仅仅迈出了两步,距离天台的门不过一米多远。

       无视了她和那个女孩,男人收起了枪,向着天台的另一头的那片涂鸦一样的魔法阵走去。

       梓莘想要伸出手,手臂却一点都动不了。梓莘想要站起来,双腿却一点力都用不上。她只能趴在地上,屈辱而愤怒地叫喊,除了单纯的喊声,却什么也叫不出来。

       难道自己只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吗?难道那个“怪物这么软弱无力吗?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滑向深渊却束手无策吗? 

       结果,到头来,她还是什么也没能做到。在这短暂而漫长的时间里,她想做的事通通都付诸东流,就连想要得到的幸福也争取不到,想要拯救的人也没能拯救,想要守护的东西也没能守住。也许这就是宿命吧?注定她只有破坏与诅咒的才能,只有会造成他人不幸的事才能成功?这是谁的愚蠢而恶意的玩笑啊?这是谁定下的蛮不讲理的游戏规则啊?

       不。还有一个办法。

       梓莘拼尽全部的力气,将魔力聚集在身体附近。虽然她还没来得及学习魔法,但如果说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能够自由活动的,就只有那稀薄的、闪着仿佛紫色的光的魔力了吧。

       在男人走到约一半的路的时候,梓莘所聚集的魔力就已经能让她的身体被一层单薄的光晕环绕。梓莘将这一点可怜的魔力向着那个男人伸去,魔力的触角却在身前二十公分左右停了下来。那是没有载体的魔力能够离开所有者的最远的距离。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的梓莘不断地将魔力送出,魔力在那一点上堆积,像一盏小小的灯,逐渐亮了起来。

       梓莘注意到了魔力越来越亮。当她将视线从那个男人的身上移开,落在那闪着仿若紫色光芒的魔力的小团块的时候,她看见了那团块表面翻腾着的能量,她看见了那稀薄的薄雾一般的魔力是如何变得活跃乃至狂乱。她在那一眼中发现了魔力压缩的方法和后果,也因此想到了一个最后的办法。

       她闭上眼睛,不再想自己的愤怒、自己的苦痛、自己的悲伤、自己的渴求。她将自己那早已习惯了空虚的头脑放空,把全部的脑力都用在一件事上:从身体中抽出更多的魔力,然后尽可能地将它们聚集、压缩。

       她身前二十公分处的那团魔力原有两厘米左右的直径,在她的努力下,其中的魔力越积越多,团块的体积却越来越小。那魔力的光芒渐渐照亮了她的身边、照亮了整个楼顶,进而照亮了整个校园。到这时,那团魔力仅有不到一颗米粒的大小,而那个男人也走到了魔法阵的边缘。

       她睁开眼,看到自己面前耀眼的紫色,还有正在将腰弯下的那个男人。

       这会很痛,但梓莘并不怕痛。痛是身体给人的警告,但她不会死去,所以不需要什么警告。虽然该痛的还是会痛,但是,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罢了。

       真傻。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放松了对那一小粒魔力的控制。

 

       光将她吞噬,那片夜空亮如白昼。

       她的眼睛被那强光灼伤,闭上眼睛也阻挡不住的那光所造成的灼痛直达脑髓,比剜眼还要痛苦几分。皮肤在高温和强风下烧焦、剥离,肌肉被撕裂又烧焦,骨头从内部开始粉碎,内脏在冲击波中颤抖、破裂。梓莘那具小小的身体就在这由她而生的光茫中化为灰烬。

 

       再次醒来的时候,雨还在下。

       身边已与废墟无异,分不清究竟是在楼顶还是在地上。但是在远方,梓莘还能隐约看到住宅的灯火和街道上的路灯,她稍微放下了心,试着站了起来。就像将发生过的一切归为谎言,身体很轻、很普通,没有一点疲惫或是疼痛。衣服也完好如初,尽管不知道理由,不过这样不也很好吗。梓莘这么想着。

       “你还活着啊。

       只有雨声的这片狼籍中,突然回荡起男人的声音。梓莘循声看去,是那个完全染上了黑色的男人。

       梓莘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他的头发被雨完全打湿,将眼神隐藏在了不可见的领域之中。

       “是你们赢了。呵。

       “帮我带句话吧,就说抱歉……吧。

       向谁呢?梓莘还没有问出口,那个男人便又接着说:

       “不,应该是是我自己说吧。

       他抬起枪,对着自己开了一枪。红色与白色的混合物溅得满地都是,那具早就成了空壳的身体也就倒下,正倒在一片没有沾上血和脑浆的地面上。

       结束了。这就结束了。梓莘想着。

       这样的话,这座城市就得救了。没有只是依靠他人,没有只是躲在角落里装作若无其事,没有一如往日一般止步不前,经由改变了的她之手,这座城市得救了。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简单,简单到缺乏实感,但是四周的废墟如此真实,身体也还残留着刚才那惨烈的自爆的痛楚。也许改变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吧?不论是自己,还是这一切悲伤的命运,只要踏出了最初的那一步的话,大概就能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吧。

       黑色的雨还在下,很快就将那具身体与夜色揉在了一起,成为了这废墟的一部分。梓莘也沐浴在这雨中,因为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就这么站在那里。

       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梓莘转过头,是关咲。她的马尾已经散开,左脸上是红色和黑色的血污。她用右手撑着一根铁棍,左手搭在梓莘的肩膀上。

       “真丢脸啊。结果还是被你救了,之前还说要保护你来着呢。

       梓莘想了想,搂住了关咲的腰,帮助她站得更稳一点。

       “我说啊,你是怎么做到的啊?那一下也太夸张了吧?当时我差点都以为那个男的成功了呢。

       想了想,梓莘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反正,我又不会死。

       关咲相当夸张地叹了口气。

       “虽然被救了的我没什么资格说吧,不过还是要对自己更爱惜一点比较好哦?

       梓莘点点头。

       “不过,这学校还真惨啊,这楼都平了,有没有保险什么的呢?

       要赔偿吗?听到关咲的话,梓莘突然这样想了。赔偿的话,要赔多少钱呢?又要怎么解释自己是如何制造这样的破坏的呢?

       “对了,小白怎么样了?

       那个孩子……

       明明刚经历过那般的痛楚,梓莘却还是能清楚地感到胸口的钝痛。她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但关咲似乎明白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是你——”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异变突生。

       在已经倒下的那个男人的身体上,青色的光亮了起来,勾勒出纹身一样的图案。如果将那图案展开、画在地上,梓莘会发现它和之前楼顶上的图案有着一样的。而关咲则是一眼就将那图案所描绘的东西认了出来:

       “那是……'天使降'!妈的!天使们还留了一手吗!

       在那尸体周围立刻出现了十数只铁棍,它们一出现就朝着尸体刺去,却都仿佛撞上了一层不可见的墙壁,在离尸体只有一点点的距离上化为了红色的碎屑。好像没有看到这份徒劳无功,关咲一边咬着牙、一边继续制造出更多的铁棍,这些铁棍又一如此前地破碎,红色的无力尘埃四散开来。

       梓莘抬头看向了天空。

       雨突然停了。反射着红光的天幕下,无数鸟类盘旋、逃离。以学校为中心,云层突然向周围退去,露出了已经久久未见的一片晴空。那片天空扩散着,在那片天空上闪耀着的,是无数颗离地球或远或近的星星,在这种距离尺度上,已经区分不出它们的远近。那是这座城市的人从未见过的美丽的夜空,因为全城的电力设施皆已损坏,人类所创造的光全都隐入了如这夜一般的黑暗,夜空也就因此更加清晰、宽广。

       然而很快地,暗淡的星星就更加暗淡下去直到再也看不到,明亮的星星也像是临近燃尽,光芒越来越微弱。原本是月亮的那个东西,此时却更加耀眼了起来,然后梓莘发现,那是因为整片天空都越来越亮。那光不是星光或月光,而是庞大到能够毁灭整座城市的魔力所发出的光。那种规模的魔力绝非人类所能操纵,因此有着余裕一样的温柔和冷漠,比起那压倒性的绝望,所见之人最先感受到的反而是它那包容一切、毁灭一切的壮绝的美丽。

       不依靠将魔力压缩到极致的这种小手段,只是单纯地将魔力累积,就将整片天空点亮,乃至到达白昼、超越白昼。冰冷而炙热、并非实体却仿佛能淹没一切的光,就连那纯黑色的积水都能吞入其中。这是没有太阳的白昼,这是宣告这座城市终结的白昼。

       起风了。紧接着,暴风席卷整座城市,和狂风一起压将下来的,是那已经连天空都吞没了的庞大魔力。

       “这就是……‘天使……颤抖着,关咲这么说着,一头长发在风中纷飞。那些家伙们无论如何也想用出这个……妈的……为什么?

       然后,光将一切吞没。

 

       梓莘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灰色的世界,脚下是看不到底、也看不到其中的灰色的水池般的地面,天空是密密麻麻的漆黑的伞。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上面没有沾着血。

       “为什么,又是这里?她向着自己发问,然后,得到了自己的回答。

       “嗯……为什么呢?回答她的正是她自己。循着话音看去,梓莘看到的是有着和自己一般面孔的、穿着一身漆黑丧服的女孩。

       “抱歉。想起了自己的举动,梓莘立刻道起了歉。要说的话,她还是蛮擅长道歉的,仅在速度上。

       穿着丧服的她用她绝对不会做的夸张动作耸了耸肩,不知是什么意思。

       “那个……”

       “嗯?

       “有没有……能把那个天使降给破解的办法?

       “你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

       “那么,你觉得我知道吗?

       又是这样。明明看着就是两个人,但是一定要以一个人来理解,真是怪异。

       “那个,应该也不知道……吧?

       “你看,这不是理解得很好吗?所以你也知道吧,这种问题毫无意义。

       “什么有意义?

       穿着丧服的梓莘用食指托起自己的下巴。

       “如果你自己不知道的话,那么同样也是你的我也不知道哦。

       又是这种话。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话,也就是说自己果然是很让人讨厌的人吗?梓莘在心中如此想着,却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也是,在这里的话,说和想是一样的,而想自然也就等于是说出来了吧。

       “相当地哟。又固执,又无趣。

       “但是,我必须阻止那个。

       “为什么?

       “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

       “明明放着不管也没关系吧?不论是什么样的破坏,都不会死吧?既然如此就放着不管好了,让这座城市就这么毁灭了不也没关系吗?反正又没有发生过什么好事,净是讨厌的人和讨厌的东西,就这么让他们全都见鬼去吧,这样不也不错吗?

       再一次地,被数层黑纱包裹着的纤弱手臂搭上了梓莘的肩膀。

       “而且,若是这次真的能死了,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虽然确实几乎全都是讨厌的事,但是我已经发现了,在这座城市之中,还是有我无法舍弃的人和事,我会不会死无所谓,但是,我果然还是不希望这座城市消失。

       梓莘听到了自己轻笑的声音。

       “那这大概就是你、也就是我,会再次来到这里的原因了吧。连那个关咲都束手无策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梓莘不是很明白。

       “我曾经说,这个世界里只有梓莘这一个意识,没错吧?

       梓莘点点头。

       “也就是说,理论上来说,这个世界中应该没有你,也就是我,所不知道的事情。这里应该像是你脚下的大地一般,透明而空虚。在这里,你和我全知全能,因为这个世界完全仅由这一个意识构成,只属于你的这一个意识。

       “也就是说,这里没有答案。

       “只有一件事,只有这唯一的一件事,对你、也就是我来说,是未知的。

       “……你是指什么?

       “伞挡住的是什么?

       伞?

       “伞挡住了什么?

       伞……

       “伞的另一面是什么?

       伞。

       梓莘想了起来,想起了那段应该在人类大脑机制的作用下被完全遗忘,却因为印象过于深刻而深深地刻在了脑海最隐秘部分的,婴儿时期的一段记忆。那似乎也是一个雨夜,她被人抱着,走在一片同样漆黑的雨伞之下。但是,伞的那面是什么?伞所遮住的是什么?伞在隐藏的是什么?

       “不。不对。梓莘打断了自己那无休无止的逼问,齐霁的封印已经解除了,他已经离开我了,这里只有我而已。

       “真的吗?

       “……”

       “只有你?

       “齐霁是恶魔,不会说谎。

       “除非他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

       “那么,将伞掀开吧。

       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将伞掀开吧。

       将伞,掀开吧。

       梓莘看向天空。简直就像是在躲避她的视线一般,构成了天空的漆黑的伞随着她的目光而散开,露出了另一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平面,和这个灰色的世界同样地向远方的无限远处延伸而去,但与梓莘脚下的水面不同,那个平面有着坚实而隐瞒着一切的外表,而最吸引人的则是它的颜色。那个颜色是任谁第一眼看上去都会觉得,那个颜色无论被如何定义都不可能是紫色,但要形容的话却又非紫色莫属的,满是矛盾与疑惑的颜色。而同样不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的是,这是绝非人类的世界所有的颜色,然后,也是梓莘左眼的颜色。

       过于脆弱、单薄的水面般的地面与那不祥、不洁而厚重的紫色平面形成的强烈对比,让梓莘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不是站在地面,而是倒悬在天空。在产生这一错觉的同时,整个世界的重力也被逆转,梓莘于是真的向那紫色的平面坠落下去。一边感受着坠落所带来的失重,梓莘一边如此问道:

       “我,到底是什么?

       然而,没有人给她回应。她唯一的答案,是一片一无所有的沉寂,连她的尖叫与恐惧都被抛在身后。

 

       然后,坠入不是紫色的紫色,在那一瞬睁开双眼,所见的是炽热而冰冷、耀眼而无光的粘稠光景。

       梓莘看到自己抬起了手,然而她知道,那既不是她自己抬起的手,那抬起的手也并非自己的手。尽管从逻辑上,任谁都能知道,连刚出生的婴儿都能理解,那身体理所应当就应该是她梓莘的,然而同样理所当然的、任谁都能知道,连刚出生的婴儿都能理解的,那身体却并非归属于她。

       那么,自己在哪里呢?自然而然地,这个问题被引出,然后立刻得到了更加自然而然的解答:就在自己的身体里呀。

       真是莫名其妙,梓莘想着,那么,这具身体又是属于谁呢?是她吗?就是那个不属于她自己的她呢?

       被玷污了。从比身体更深的身体之内。就算用解剖刀将所有的血肉切开,也无法直达那被玷污的地方。就算服下能洗净一切罪恶与污秽的灵药,那玷污的痕迹也不会有一丝的治愈。虽然有着与之前的怪物同样的观感,二者之间却又有着再明显不过的根本性的区别。这种区别让梓莘在最深层的恐惧的驱动下,将自己所知的词语遍历,却连一种仅仅将这种区别的表象形容出来的概念都寻找不到。

       想要求救。这种心情在产生的同时便被否定。不能容许。绝对禁止。这是只属于她与她的秘密。不论向谁倾诉,在开口之前便会遭遇排斥,在原因出现之前便已经得知这种结果。得知了这结果的她,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那个格外清晰的情感,也随之明白了产生那个并非只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的原因,以及这一切的悲哀与痛苦的根源。

       结果,最后才知道,答案已在开始给出。

       都是我的错。梓莘这么想着,正是如此,都是我的错,在更加根本的位置上已经是如此。这并非是扭转这城市的毁灭所能补偿的,也不是承担起这一切的责任就能承担的。全部都是我的错 ,只要这么想就好了,因为事情本来就是如此,除此之外不需要任何话语。

       这便是她所寻找到的解答、她所希求的出路、她付出了的代价。

       向着天空伸出的手,那之中握着的是一把美工刀。最顶端的一       片刀刃仅将一条银丝留给刀身,便射向那片毁灭的晴空。以接触点为中心,任谁都能知道,连婴儿都能理解的,并非紫色却又只能以紫色形容的颜色扩展开来,将整片天空变为了巨大的紫色结晶体。

       然后,一切沿着那条连结刀片与刀身的细丝流淌过来,流入同时是又不是梓莘的身体之中,然后却无迹可寻。那一片巨大的晴空的紫色结晶,只要看起来比看起来短得多的时间便消失干净,留给城市的只剩下那一片闪烁着星星与月亮的晴空。

 
,由并不愉快的ID君修改
更新remix版

并不愉快的ID君得到了穿越资格,兴奋过度从而砸坏了键盘.-3节操

注释
铃Beru 铃Beru 80.00节操 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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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分钟前, 面包公主 说道:

质量问题:有很多错别字(?)

梓莘的想法其实有很好地传达到了

不过中二病小哥开枪自尽,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他的自嘲和描写显得很仓促,是因为本就该如此仓促而果断的吗?

 

梓莘的魔力压缩似乎对小哥没能造成什么伤害,虽然是把场地炸碎了...不过小哥身上既然本来就有刻印,他还要刻意等着和关咲敌对是为了什么呢?

天使降临被梓莘轻易的瓦解了,这力量深不可测吖...

猎魔人网络已经有三年没更新了,话说我已经不记得前面有没有提到过关咲一直上不去这个网的事情?不然也不会一直没发现猎魔人这个集体其实已经出了大问题吧

不过说不定也有和关咲一样察觉到问题的人选择主动隐蔽起来呢...

最后,恭喜完结(第一卷)~

能完结实属不易,文区也有好多坑的吖....

错别字的问题……改起来太羞耻了所以以后再说

仓促的问题确实感觉到有一点。那个也以后再说吧。可能这种一肝一晚上的风格确实不太好。

但是话说回来,因为是在梓莘的越肩视角上,所以这种事不关己的写法反而也不是很有问题吧。之后关咲那边确实有点仓促了。

 

前面有说到网络连不上,不过当时的描述是直到开学之前,网络也在一直更新,这个并不是bug。

小哥当然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还会继续引发魔法,否则早就自爆去了。至于天使为什么非要炸了这里不可,将在日后进行解释。

完结得确实挺不易的,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物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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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时前, 面包公主 说道:

质量问题:有很多错别字(?)

梓莘的想法其实有很好地传达到了

不过中二病小哥开枪自尽,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他的自嘲和描写显得很仓促,是因为本就该如此仓促而果断的吗?

 

梓莘的魔力压缩似乎对小哥没能造成什么伤害,虽然是把场地炸碎了...不过小哥身上既然本来就有刻印,他还要刻意等着和关咲敌对是为了什么呢?

天使降临被梓莘轻易的瓦解了,这力量深不可测吖...

猎魔人网络已经有三年没更新了,话说我已经不记得前面有没有提到过关咲一直上不去这个网的事情?不然也不会一直没发现猎魔人这个集体其实已经出了大问题吧

不过说不定也有和关咲一样察觉到问题的人选择主动隐蔽起来呢...

最后,恭喜完结(第一卷)~

能完结实属不易,文区也有好多坑的吖....

趁势稍微修改了一下小哥的部分,其他的就再说吧。修复了两个错别字, 剩下的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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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分钟前, 面包公主 说道:

熬夜爆肝身心俱疲呢,不过有时候有灵感了不想就这么去睡觉也是可以理解的啦...一觉醒来就忘记自己昨晚想到什么了

 

原来小哥不知道吖...到最后都是弃子(悲)

物理上的不易吗...摸摸你(?)

我准备过些天再开始摸一个短篇...大约观感会好一些吧(大概)

是这样的,如果不肝的话,下一次肝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开新短篇的话,我肯定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到时候也将继续挑刺

物理上的不易主要是电力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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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周后...

复刻预告。

因为左看右看不够中二,决定在三月份内对第十九章进行remix,并且将最后一部分扩展至第二十章,第一卷也同时改为二十章完结。

这种返工操作来自于对完结一卷的迫切和反复修改以致完全失效的章节规划,加上一段时间没有运动造成的不在状态。在此对阅读了质量堪忧的第十九章的读者表示歉意,并敬请期待修正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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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小时前, 随便起个能注册 说道:

妈耶,感觉好久没离开新手村了

这次看完了17章为止,既然说要重置19章那就先就此止步吧:59468faae72be_9_23:

所以说梓欣事实上是“心因性主动制造了第二人格”么,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一开始看到梓欣的境况,常常认为“那些人挨揍是活该”,但得知这个真相之后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了呢

亦或者,这也不是真相本身?实际的行动确实有美和丑,但人性深处却哪来黑和白呢

第十九章重置完毕,加入了更多中二要素。目前在剧情上第一卷已经结束了,剩下的第二十章属于后日谈属性,所以现在就去康也可以。

其它不做回应,除了那个字其实是念shen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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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周后...

第二十章

 

 

 

      一如既往地,第二天是一个久违了的晴天。即使是这座灰色的城市,仅限此日,也有着一瞬的鲜艳颜色。就算是在不久之后仍然会回到灰色之中,这一时的灿烂,任谁都依然无法否定

      在离城区有约一小时车程的一处小山的山顶,有着由两只铁棍标示出来的,属于那两个猎魔人的坟墓。梓莘捧来了一把各色的野花,弯下腰,分开后轻轻放在了两只铁棍下,闭上了眼睛。

      “为了忘却的纪念。这只是衣冠冢,猎魔人在死后是不会留下尸体的。”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后,关咲这么说着,一头长发被山顶的风吹起。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一身不合季节的黑色装扮,如果不算上将长发箍起的那只鲜艳的红色皮套的话,对于这种类似于葬礼的场合来说倒是正好合适。

      “谢谢你。”梓莘小声道谢。

      “小白的魔具你留着吧。学魔法的时候应该有用。”

      梓莘点点头,仿佛要确认一般,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美工刀一样的东西,摩挲了一会儿之后,又收回了口袋。

      那是那两人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被发现的时候,它正被梓莘紧紧握在手里,而那个男人的那对枪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大概是回去了吧,和身体一起。

      所有的猎魔人死后,肉体会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自然而然地不见,而天使所给予的一切也会随之消失。应该是因为是在猎魔人的配给之外,由那两人中的一个自己制作的吧,那把美工刀和那两人的衣物一样,没有和身体一起消失,而是成为了这两人在世上的最后的证明。本来,在猎魔人内部也没有继承魔具的传统,但是关咲还是觉得,把那个留给梓莘也许更好一点也说不定

         所谓的战斗就是这样,总要有人倒下,活着的人则继承了牺牲者们的遗物和遗志继续前行,直到自己也倒下的那天。关咲从那个女孩那接过的,是真相,以及一份背负着无数鲜血的术式。梓莘又继承了什么呢?除了那把美工刀之外,在更深的地方,她在这场本不应该属于她的战斗中又得到了什么呢?关咲一边喝起新打开的咖啡,一边偷瞄着梓莘,试图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梓莘的脸上,是比以往更加面无表情的虚无。从那没有被刘海遮住的右眼中,关咲完全猜不出她在想些什么。本来在日常的相处中逐渐被融化了的那颗心,在这场战斗之后似乎再次被封闭了起来。也对,毕竟用了那种超常规的方法解决了“天使降临”,要说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梓莘呢。

      “对不起。如果我能再强一点,也许她就不会死了吧。”

      齐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梓莘的身边,也在坟前摆上了两束野花。昨天的战斗虽然让它受了伤,不过伤口似乎在伪装态下并不会显现出来。所以现在的齐霁还是一如往日的样子:没什么缺憾又没什么特点的亚洲脸,很违和地配上了一头金发,唯一的不同是身上的衣服姑且还是换成了黑色的西装。

      关咲已经和齐霁约好,在以后的时间里轮流进行城市的预警和恶魔的狩猎,齐霁答应得十分干脆。如果齐霁是个人类的话,这么干脆地答应下来会让关咲觉得不舒服,不过毕竟是恶魔嘛,这么想的话,好像还是很容易接受

      “不是你的错。”梓莘对齐霁说道,视线还是落在地上。

      齐霁盘腿坐在了梓莘的旁边。梓莘犹豫了一下,也坐在了地上。说是这么说,不过因为地上满是野草,就算坐下也不会沾上泥土。

      “我啊,一直以来都特别羡慕一种人,自从有一次在我的姐姐从人间带来的漫画说中看到之后,就一直想成为那样的人。”

      梓莘虽然没有回应,但微微偏着的头和哪里都能没在看的眼神,还是让人知道她有在好好地听人说话。

      “嗯……你要不要问我是什么人啊?”

      “是什么人?”

      这种略微有些脱线的对话让关咲忍俊不禁。

      “嗯……真到说的时候还有点害羞啊……我啊,一直想做英雄来着。”

      “英雄?”

      “对,维护正义、帮助弱小的英雄。”

      “所以呢?”

      “唔……啊……所以嘛,其实也没什么办法,因为我又怎么知道要如何成为英雄呢?那些英雄都是人类,而我可是个恶魔。不过就算有这样的区别,我还是想成为英雄,所以我问了带回那本漫画书的姐姐,但是姐姐不仅没有教我,还把我狠狠骂了一通。她应该是不喜欢英雄吧,所以也不想我做,但是我还是想做。你也知道吧,恶魔都是这样的,从更加根本的地方就说不了谎,所以他们也一直都知道我和其他的恶魔不一样。最后,为了将我从这个家里排除,却又因为我的外壳而没法把我杀掉,他们就只能把我带到人间,封印到一个人的体内。要不是那天你遭遇了事故,魔力的混乱影响了封印,我也许还要被困在你的内部吧。”

      “都一样。”

      “嗯?什么都一样?”

      “人类、恶魔。”

      “嗯,是啊,都喜欢对与自己不同的个体进行排斥,比起利益上的权衡,感觉更像是出自本能地就想要这么做一样。”

      “是啊。”

      虽然梓莘对齐霁的态度在总体上好转了很多,但是梓莘终究还是那个梓莘,招牌式的冷淡回复似乎让齐霁再一次有些尴尬。为了缓和一下,齐霁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说了起来。

      “虽然这些年以来,我还是不知道英雄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有一点我是知道的,那就是英雄从来不会对苦难中的人视而不见。我想成为英雄,也想要成为你的英雄。我想让你幸福起来,像所有的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普通地笑起来,能够普通地上学、普通地玩耍、普通地努力、普通地悲伤,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孤独地承担一切,背负起了这么不讲道理的负担。虽然具体的原因还没有办法确定,但我知道我在这之中一定难辞其咎。我想向你伸出援手,即是为了我的理想,也是想要承担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这没必要。”

      “不,有必要。无论如何,这一切因我而起,我要承担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风吹过山间,裹挟着的潮湿的泥土与植物汁液的气味,混杂起咖啡的香气,蔓延在广阔的晴空与翠青的大地之间。除了那风的声音,一时间,这座小小的墓场上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声音。

      “也是为了你。”

      在关咲打开的那罐咖啡再次见底的时候,齐霁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地告白道。

      “在这十四年里,我被封印在你的体内,与你共呼吸、同视听。你所经历的一切,你所做出的决定,我都在比任何人都近的地方,全部都看到了。你的温柔、你的坚强、你的痛苦、你的软弱,我全部都知道,然后,当我真正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在这十四年的时光之后,我已经完全将你放在了我内心中的那个最中心、最重要的位置上了。一直以来,我所想的只有你的事,我最在乎的只有你一个人,就算知道你是安全的,不亲眼看着你我也会担心你的安危;当有人敢妄图伤害你的时候,我的心中全是将那个人撕成碎片的冲动。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情绪,我在从前从未有过。这感情是什么呢?当我第一次看到你那张憔悴而忧郁得令人怜惜的脸之后,我终于知道该如何称呼那感情了。”

      “……”

      “我爱着你。比谁都深沉、比谁都热烈地,如此地爱着你。所以,让我陪在你身边吧,梓莘。”

 

      齐霁说得很大声,关咲虽然没有刻意去偷听,但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什么啊,关咲一边将咖啡罐塞进口袋,一边投给齐霁一个同时包含了些许赞许和些许同情的眼神。然而那眼神,很快就变成了来不及掩饰的讶异。

      完全偏离了关咲的猜想,梓莘回应给齐霁的,是一个笑脸。她转向齐霁,微微偏着头,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地将挡住了左眼的刘海微微侧开了,露出了那只有着不属于这世界的颜色的眼睛。然后,虽然很微小,却也很容易察觉地,她将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摆出了一幅关咲从未见过的、收敛却也灿烂的笑颜。看到那表情,关咲想起了那时的夕阳之下,比谁都纤细、纤弱、脆弱的那位少女……

      “好呀。”

      在这片稍纵即逝的晴空的映照中,梓莘如此回答。

注释
铃Beru 铃Beru 30.00节操 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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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的迷宫

第二卷·血之羁绊

 

 

序章·传奇的末裔

 

 

 

 

   穿过二楼中轴的走廊,便是王座。

   怀尔希维娅推开那扇足有她身长的数十倍那么高的巨大石门,进入了那间她一直恐惧、却又期待着进入的,比那门还要高大宽广的房间,对她来说仿佛大厅。这里虽然是家族的核心,却比这座宅邸中的任何一间房屋都要简陋,除了大厅中央的那把巨大的石头王座之外一无所有,而就连墙壁都像是以生疏的手工在岩壁上直接凿出的一样。在那把王座之上,家主那完全适合于这房间的庞大身躯端坐着,怀尔希维娅每次都会产生一种错觉:家主在那王座上生了根、长在了上面。不然的话,又怎么解释那种合适到了不合适的完美呢?

   所谓时机,此时便已然是了。

   每当坐在那座上,家主就会以那种怪异的调调说话,真是蠢到极点了。

   你不能正常讲话吗?父 亲 大 人?

   无礼!在此间之中,于此位之上,以所谓我族之古礼言语乃古已有之仪礼是了。

   明明在这里之外的任何地方,家主也不会用那种腔调说话的。

   但是,这对交流一点作用都起不到吧?

   家主举起了右前手,表示制止怀尔希维娅的发言。那只几乎触到大厅顶端的手臂,怀尔希维娅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也被它制止了不知多少次了。每次看到他举起那只手,怀尔希维娅都会暗暗愤恨:明明对于其它兄弟姐妹,家主很少阻止他们说话的。本来这句抱怨每次都会说出来,但是因为每次都是在那手举起之后才产生,所以每次怀尔希维娅都没有机会说出口来。

   汝之无礼之言语,才延误了紧要事务之传达是了!在此复述:所谓时机,此时便已然是了

   怀尔希维娅勉强地弯曲膝盖,半跪在了家主的面前,低下了头。

   谨从伟大之号令。

   家主这才放下了手,回到了之前长在座位上的样子。

   冀望所谓之荣耀及苦难降临之于汝,吾之末女、尼尔克利普拉之新血、吾灵魂之宿之遗腹双子,尼尔克力普拉··怀尔希维娅。

   不辱此名。

   怀尔希维娅如此答道,然后站了起来,走出了那间大厅一样的房间。让她意外的是,当今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平静许多,甚至比预想的时候还要平静。这与兄长给她讲过的故事不同,虽然怀尔希维娅也知道,兄长给她讲过的故事只是故事而已。

   刚刚再次穿过那条走廊,大姐的沙哑声音就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终于要见到你的那个长兄大人了,怎么样?很激动?

   你想从背后杀了我吗?

   呵呵呵。要论失格,我可是比你不上啊。

   但是,这个任务父亲大人还是交给了我。

   是啊,是啊,毕竟我们仁慈的家主无法拒绝一个每天要在他耳边哀求三次的小可怜呀。

   你就趁着还能一逞口舌之快的时候尽管说吧。当我把你踩在脚下,就是你哭的时候了。

   是呀,是呀,怀尔希维娅,姐姐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你说的笑话总是很有趣。

   我不是在说笑。

   是呀,是呀,但是我在说笑呢。啊啊,总之,既然是你第一次派上点用场,就给我活着回来。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呀。要是在把我踩在脚下之前就死了,那不是很遗憾吗?哈哈。

   你才是,别在被我打败之前就死了啊。

   那我岂不是永生了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啧。我走了。

   去吧,去吧。为了你的第一次工作欢欣雀跃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再与大姐争一时的口舌之利,怀尔希维娅向前走去,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大门之前。守门的侍从见是怀尔希维娅来了,慢悠悠地拉开大门,怀尔希维娅于是沐浴在了屋外灼热的风中。就像父亲和兄姊们一样,这热风也一样能够唤起怀尔希维娅的怨恨,只要一见侍从们那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因炎热而生的动摇,怀尔希维娅就暗暗愤恨着自己这软弱的身体。

   但是,那也只到今天为止了,不论是家人的轻视,还是从者们的不屑,那些都只到今天为止了。所以虽然还是不可控制地眯起了眼睛,怀尔希维娅依然做出自己所能做出的最自信、最无畏的态度,步入了宅邸之外那灼热的空气之中。

   在额头的细汗将气势蒸发殆尽之前,怀尔希维娅已经到了边。守着门的,仅比家主的体型小了些许的二哥见到是怀尔希维娅,便默默为她让出了路。

   你做得到吗?

   在怀尔希维娅进入之前,他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又是背后。

   当然。不要怀疑我。

   我觉得不行。如果有需要的话,尽管与家里讲。

   怀尔希维娅转过身,直视着二哥那双巨大的眼睛。

   我不需要。

   你会需要的。

   我走了。

   嗯。注意安全。

   怀尔希维娅于是再次转身,进入了

   当眼睛适应了新的、更加明亮的光线,当皮肤不再感受到仿佛夹杂着铁屑的热气,当鼻腔内不再充斥着硫磺的味道的时候,怀尔希维娅知道,她终于到了这里,这个兄长大人所在的地方,这个她将要由此改变命运的地方。

   她的故事,在这里才是开始。

 

   但是有点冷。打了个喷嚏,怀尔希维娅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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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分钟前, 面包公主 说道:

久等了(不对)

齐霁的那个台词,说出来真让人脸红啊...(好耻)

不过,只要是人的话,一定会因为有这样的爱着自己的人存在而感到高兴的。

梓莘一定也是吧,是人类(确信)

 

新的一卷会变成恶魔角色的视角吗

但是,和家主的对话...你们好耿直啊,恶魔,原来都是这么有趣的吗?

很高兴哟(确信)

前面也有稍微提到过一点,在设定上,恶魔是从更根本的层面上无法说谎的生物,所以确实故意写得耿直了不少。视角并不会变,还是以前的梓莘式行文大放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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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飞自我ing

==================================分鸽线===================================

第一章·总是如此暧昧不清

 

 

 

  回过神来,关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了这里的常客了。不,比起常客,也许说她就是住在这里了才更加恰当吧?毕竟一周之内至少在这里留宿五天的话,她住在原本住的地方就变成实质上的留宿,而在这里才是常住了吧?但是这之中似乎又有些微妙的差别,梓莘想不明白,好像也没什么时间去想明白了。

在那片废墟之上重建校舍的工作正不舍昼夜地开展,而学校也以最快的速度联络了周边的各个中、小学,将全校的学生分散到了这些学校的空教室之中,其效率之高,在九月十五日便恢复了上课。为了弥补之前骚乱耽误的课程,本来就要上到十点的晚自习被延后了一个小时,周日下午的短暂休息也被取消,只是晚自习停上,留出一点点短暂的喘息之机。

  据说对于假期作业,学生们会有两种写法:一种在假期伊始便全力做完,另一种则是放置到假期将尽再动笔。梓莘属于前者,因为通常来说,在假期时她都无事可做。但是对于后者,梓莘想过,在他们真正动笔的时候,会不会因为恐惧于自己所规划的每日工作量不足以在开学之前交付作业而每天超量完成呢?当她这么问关咲的时候,关咲笑得让桌子上的咖啡罐都震了两下,然后告诉她,不会有那样的人。

  真的不会有吗?梓莘想着,学校不就是这样的吗?虽然不管怎么算,最终学校的教学时间甚至要超出原本的时常,但学校还是仿佛恐惧着时间不足一样,一度有晚自习加到十二点的传言流出。如果单是增加了在校时常,对梓莘来说倒也没有什么所谓,毕竟那也只是换了个场所消磨时光罢了。但是作业量的增加,让梓莘这样几乎将时间全部都用在了学习上的人也只能勉勉强强将其全部完成,至于关咲,她可不会管作业是多是少。

  虽然梓莘也不是不能理解学校的良苦用心,毕竟按照沈沉所说,只要功夫深,就算磨不出针来,至少有了一手什么什么臂什么的,然后又说到什么阶层什么的,什么紧迫什么的,什么僵化什么的,总之说来说去,就是大量的作业总归有好处吧,但是梓莘却头一次觉得,这种好像做也做不完的作业有些让她烦躁了。

若是在以前,她早就想出留宿与常住的区别所在了吧,不过也不一定就是了。

  真傻,梓莘想着,有时间想这些的话,还不如先想想下一题的解法。虽然是课程进度还没触及到的知识,作业中却已经考察到了准高考难度,而当明天老师讲解之后,作业中便会出现高考难度,高二开始的总复习中应该就要叫后高考难度了。梓莘虽然自觉头脑很奇怪了,但也知道要论智力,她也只是普普通通而已,如果不用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去学习的话,自然就无从追赶他人了。

  梓莘付出更多的时间去追赶他人,被她追上的那人再付出比更多还要多的时间去追赶梓莘,再次落在后面的梓莘则要付出比更多的更多还要更多的时间继续追赶,再次被她追上的那人则要付出比更多的更多的更多再多的时间再次追赶梓莘……就像从尾巴开始吞噬自己的蛇,这样就永远也没个止尽,最终除了裹挟着大家都付出更多的时间之外能改变什么吗?话说到底付出更多的时间就能追赶上他人吗?

  但是,时间也好,追赶也好,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罢了。弄清个究竟,要上的晚自习还是要上;说不出个大概,留下的作业还是要写。比起想那种事,还是先把这题解开为好吧?

  于是梓莘专注于解答题目,在五分钟的运算后,算出了答案等于42.

 

  时针不知何时走到了十一点的位置。

  直到坐在讲台上代替沈沉主持晚自习的略带神经质的中年化学老师宣布放学之前,同学们还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动,当然连他们的笔也都没有动。这种完全的静止要到十一点半才会结束,名义上的原因是错峰放学以防发生混乱,不过任谁都知道,那不过是因为这个包揽了梓莘和关咲的超级班或者什么别的叫法的班级,天生就有着要比别人在学校待更长时间的义务。不仅其他班级的同学如此认为,就连这个班级内的、因这一义务而满心愤懑的同学们也是如此认为的。然而作为理由之一的关咲早在晚自习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溜了回去,现在不是在看漫画就是在玩游戏,考虑到她最近沉迷一款扮演中世纪骑兵的游戏,梓莘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话虽如此,仅是这种程度的微妙的错位感,除了梓莘之外,大概谁也没有意识到吧,而梓莘也只是朦朦胧胧地这么觉得罢了。

  终于在,化学老师宣布放学的时刻,教室从完全的寂静无声变得稍微吵闹了一些。到处都是合上书页、折起试卷、拉上背包的声音,那之中的急促就连梓莘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然而怀抱着这些急促的同学们却一声也不出。不知何时,连在老师面前张口说话也成了错误,所以只要教室中有着被认为是老师的人在,这种急促的沉默、沉默的急促也就会一直存在下去吧。

  梓莘并不着急,她没有可着急的事。作业的话在放学之前刚刚好完成,而回到住的地方也没有想要做或需要做的事,所以她一如往日地收拾着东西,这些日子来,她也逐渐习惯了收拾不包含着恶意的书包了。

  梓莘所在的11班,与12班、13班、14班一起被分配到了梓莘在夏天离开的那所初中。齐霁所担心的旧地重游所引发的不适并未出现,倒是因为熟悉地形多少有些方便。梓莘在延后离开的11班中走出教室的时间也算是最晚的了,所以校园中能看到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影,校门口也没有了车水马龙。昏黄的街灯下,齐霁站在那里,不住地朝着校园里张望,旁边的保安大爷早就认识了他,已经不再一直盯着看。

  对了,今天是关咲巡逻,那她就不是在玩了。梓莘想着。

  关咲讨厌个人时间被占用,但是最近的巡逻却被她延长到了深夜,据说是有着奇怪的气息还是别的什么。幸好齐霁答应和她一起轮流巡逻,否则就算是以咖啡代水在喝的关咲也支持不住连续的疲惫吧?即使是现在,关咲在上课的时候也常常睡觉,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大摇大摆地看漫画了。虽然这两件事都不应该做就是了。

齐霁的视力绝佳,就算是这昏暗的校园中,他也很快注意到了梓莘,隔着老远就挥起了手。本来梓莘也像以往一样不予回应,不知何时就开始也朝他挥挥手了,大概是怕他太尴尬吧。齐霁已经放弃了穿着正装来接她,否则梓莘是绝对不会回应他的,绝对不会。

  今天也辛苦了啊。

  梓莘点点头。

  饿不饿?回去想不想吃点什么?

  梓莘摇摇头。

  累了吧?

  梓莘摇摇头。

  晚上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吧?

  梓莘摇摇头。

  有了与校园内的对比,外面马路上的路灯看起来非常、非常的亮。听关咲说,在那些大城市,十一点只是夜的开始,但此时此地,这座城市早已睡去,并不宽敞却也不狭窄的马路上,连车也不会经过一辆。今天当然也是一如既往的灰色的天空,所以星星也不见一个,住家也早早地熄了灯,于是整个世界,便只剩下路灯在发着光,每次走在这条路上,梓莘都难免产生一种错觉:这世界上只有这些路灯,路灯的灯光洒下来,凝结成了路。

  真傻,梓莘想着,真傻。

  她便走在这灯光铸成的路上,却是与灯光不同的、与这座城市同样的,擦也擦不掉的灰色。

  比起三高,初中离住的地方要远一点,但也只有大约十五分钟的路程。这一路上齐霁和梓莘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有穿过中途的一条没有灯光的小径的时候,齐霁才会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电筒,一边在梓莘的脚下打上光,一边叮嘱她小心。穿过那条小径,再走不到两百米,就回到了那名为幸福源,却不会给予任何人幸福的小区。整个小区中只有一户还亮着灯,那大概也是和梓莘一样的高中生吧,梓莘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回到那间小小的房子,梓莘放下书包,洗了该洗的衣物,简单地洗漱过后便睡了。齐霁睡在另一个房间里那张双人床上,关咲如果要来这边住的话,会在梓莘的房间一角的关咲乐园里的那个巨大的毛绒球上睡。除了那个既能当椅子又能做床用的什么东西之外,那里还堆着关咲的各种东西,从终端机到奇怪的设备再到零食饮料不一而足,看起来杂乱无章,关咲却说那是让她能够随手拿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的设计。光是那一角的东西,也许就比整间房子里的其他东西加起来还要多吧。

 

  睁开眼睛,第二天也是一如既往的灰色天空。

  不管是这座城市,还是这座城市中的人,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并不会有任何改变。唯一变化了的,大概就是房间角落中那个巨大的兼做沙发与床的柔软的巨大球体上,多了一位酣睡着的少女吧。

  梓莘轻声翻身下床,然而仅仅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就让关咲醒了过来。她那只长度及腰的马尾辫已经解开,睡了一晚之后的头发凌乱不堪,一身完全不合季节的纯黑呢子大衣却整洁如新,然而那也不是在睡觉时应有的装束吧。

  抱歉。吵醒你了?梓莘习惯性地道了歉。

  啊啊。还好吧。几点了?

  六点。

  ……我再睡十分钟……”

  梓莘走到了关咲的边,用力一推,将整个球连带着关咲都转了90度,那位还沉浸在睡眠的幸福中的少女重重撞在了比她的年龄还要大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的一声。

  若是平常的梓莘,断然不会做这种事的,不如说她连走近关咲都不会,但是关咲有交待说,六点之前一定无论如何都要叫她起来,如果真的任凭她睡过去的话,就算是梓莘也会被埋怨一下吧。

  梓莘推开柔软的毛绒巨球,趴在地上的关咲却仍然是即将要再回梦乡的状态。

  昨天,几点回来的?

  …………三点吧,我再睡十分钟……”

  不行,起来。

  “嗯……不要……”

  起来。

  这样的拉锯战持续了十分钟,最终以关咲揉着脖子从地板上爬了起来作为结束。

  好像……落枕了啊。梓莘你先去吧,我先吃点东西缓一缓。

  虽然说了她很多次,但是关咲还是坚持要睡在那个对于床来说软过头了的大球上,结果就是经常会落枕。对此,梓莘是已经毫无办法了,只好先去了卫生间。路上路过了餐桌,齐霁已经做好了早餐,今天的是粥和鸡蛋。

  起来了?

  齐霁带着笑意向梓莘打招呼。梓莘点点头,继续朝卫生间前进,而当冰凉的水完全消灭了倦意、梓莘一如往日地审视镜中映出的那张脸的时候,才发现齐霁为什么会笑了:梓莘左后方的头发集体翘了上去,范围之大、程度之高,连最差劲的情景喜剧都无法模仿出这种效果。

  梓莘那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在这时也有了一抹红晕。于是她洗了头,惯例地用了凉水。

  当梓莘洗好头发,走到餐桌边的时候,关咲已经喝了半碗粥、吃了两只鸡蛋了。桌面上的咖啡罐应该是空的,因为除了翻着全息界面的左手之外,关咲的右手上还拿着一罐已经开了的咖啡。见到梓莘过来,关咲立刻放下手中的咖啡和漫画,喝光了粥,抄起齐霁刚刚烧好的一壶水,奔向了卫生间。梓莘坐在桌前,也吃起早餐。

  直到再次开学之前,早餐还是梓莘的负责范围,但是要在六点之前准备好三人份的早餐以便有足够的时间留给吃饭和洗漱,对于只有随随便便吃一点的经验的梓莘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齐霁于是承揽了早餐的重任,似乎让关咲意外了的是,齐霁做饭的技术相当普通,称不上是很好吃,但是要吃起来的话也没什么好挑剔的,至少在梓莘看来,能让吃惯了四十元一份的便当的关咲没有挑出问题,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一开始的时候,梓莘还是坚持只要给关咲做好一些的菜,自己则照旧吃白菜炒白菜就可以,最终却还是不得不因为各种原因而和关咲吃上了一样的菜。每次都要分开炒菜确实麻烦,关咲强行要给的菜钱当然也让经济上宽裕了不少,吃上各种各样的东西也足够吸引人,但是要问主要的原因是什么,梓莘却又难以从中挑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真傻,梓莘想着,真傻。

  当梓莘吃过了早餐,把碗盘送到了厨房,关咲也恰好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她那头长到五倍地违反了校规的黑发已经被水和其它东西驯服,不再是早上那般凌乱。此时关咲的手上拿的已经不是咖啡罐子,而是一只小巧、安静却也强劲的吹风机。说真的,直到关咲打开开关、从里面吹出了风,梓莘还真的想象不出那个没有镜片的长筒放大镜一样的东西是吹风机。

  来来来,你头发还没干吧?我给你吹吹。

  反正就算拒绝她,直到目标达到之前,她还是会一直纠缠不休吧?摸透了关咲习性的梓莘如此想着,乖乖坐到了餐桌旁的椅子上,背对着关咲。咔哒一声,吹风机的开关被打开,猛烈而灼热的气流立刻喷在梓莘的头上。一边用吹风机在各个角度吹着,关咲一边用另一只手不断地拨弄梓莘的头发,让最里面的发丝都能在热风下得到干燥。五分钟后,又是咔哒的一声,风也就这么停了下来,关咲的手却没有停下,她放下吹风机,手中多了一把梳子。

  梓莘很少梳头,因为就算变得漂亮,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不过这种想法说出来一定会被关咲骂的,所以梓莘说了几次之后便也不再说,任凭关咲摆弄自己的头发。而且虽说并不需要,但是看着本来一直乱糟糟的头发变得整洁,心中也会稍微舒服一些吧,不管是梓莘自己的、还是看见梓莘的人们。

  做完这些,梓莘看了看表,已经是需要到学校去的时间了。她于是将身上的睡衣换成校服,披上秋装外套,背上书包,换好鞋,在门边稍稍驻足,等待关咲系好了靴子上的复杂鞋带,打开了门。

  在出门前,她透过客厅的窗户向外看去:窗外是,将那灰色天空全部覆盖了的耸立的人造的建筑物。

 

  已经上了半个月的课,梓莘早就不会走上错误的道路,但是如果情况有变,梓莘也许还是会因为惯性犯上几回傻吧?说到底,所谓的不犯错的人们,究竟是能够时刻保持着紧绷的神经呢,还是说只是在固定的环境中依靠着惯性在前进呢?也许两者都有吧,这就是这暧昧不清的世界,什么都是两者兼具的,除此之外还有介于两者之间的第三四五六七八九者,如果能够明白这点,也就稍稍能够理解先贤们渴望寻找出能够解答一切问题的方法的原因所在了。一边走在路上,梓莘一边如此想着。

  真傻,梓莘想,就算是能够理解先贤们的渴望,那个能回答一切问题的公式也不属于她。

  关咲还是一边走路一边看着漫画,今天的她似乎有点兴奋,那副表情在说试图向梓莘喋喋不休,见梓莘已经从神游中回过神来,便立刻开了口。

  画功很强但是故事很差,和画工一般但是故事很精彩,这两种漫画你更喜欢哪一种啊?

  都不。

  噗。我一猜就是嘛,平时就是叫你看你都不看的,偶尔也放松一下嘛!

  梓莘不置可否地没有说话,她知道关咲并不需要自己的回答,或者说,需要自己的不回答,好让这对话回到她原本预定的轨道上。

  要我说的话,我还是会更喜欢故事精彩的漫画吧,毕竟画功看着一时兴奋,但是好的故事确是长久的精神享受啊……不过要是这么说的话啊,如果画功太差的话,读者也会没法好好欣赏作者描绘的精彩的故事吧?而且如果故事普普通通,但是画功很强的话,会不会也能把表现力提升到和普通作家不同的水平上呢?这么想的话啊,那画功不是也很重要嘛?

  那就看画功好、故事也精彩的?

  那样当然好啦,但是可遇而不可求啊。所谓的人类,是有着极限的。人出生的时候有其优点,也就必有其缺点所在,这是任谁都无法避免的。漫画家也是人类嘛,所以也不是每一个都是十全十美。有的人可能有精彩的故事,但就是画不好;能够画到中等偏上的人,也不一定就能讲出不落俗套的故事来。所以漫画虽然多,大多数不过是在各种方面各有取舍的妥协产品,这是所谓的天资和能力的限制,要说的话也是没有办法。所以作为读者,我能做的也只有做出我的妥协,究竟是更关注故事呢,还是更关注画功呢?

  读喜欢的,不就好了?

  喜欢的……啊?

  考虑舍弃什么,是漫画家的工作。作为读者,只要读自己喜欢的就好,碰到了喜欢的画风就为了画风而读、碰到了喜欢的故事就为了故事而读,不需要给自己分派别,我是这么觉得的。

  哦?不错啊梓莘?明明都没读过多少漫画,说得倒是蛮有道理的嘛。那么,要不要看看这个?画风又好,故事也很抓人哦?

  不了。

  来来,试试呀,万一就像你说的,看到了就喜欢上了呢?

  没有时间。

  所以我说,那些作业什么的差不多就好了啊!我敢打赌,全班里每天都能写完全部作业的,只有你一个了吧。

  写作业是……应该的……吧?

  过马路要等红绿灯也是应该的,但是如果留给行人的时间太短了的话,被闯了红灯也不能说什么了吧?就是这种道理啊。

  ……这样吗?

  嗯嗯,就是这样哟!

  是这样吗?梓莘想着,不过也许是不是这样,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而已吧。

  对了。梓莘突然想到,关咲爱喝的咖啡,其实与学校里的学生是一样的吧?说到底,学校也好,咖啡厂也好,只是想要生产出更好的产品吧?就像各家咖啡厂为了卖得更好,必须要做出更便宜、更好喝的咖啡一样,学校也必须把学生变得越来越有竞争力吧?如果大家不再互相竞争,而是统一口径地卖出又贵又难喝的咖啡,那关咲会开心吗?那么如果学校里的学生不再互相追逐,会有比现在更好的事发生吗?虽然不敢断言就会有更好的事发生,但是一定要说会比现在糟糕的话,梓莘也不敢如此断言。结果,就在沉默、咖啡味与胡思乱想中,两人到达了学校的大门。这些天来,本来到校时间比她们要晚半个小时左右的初中生们,也开始与她们几乎同时地到校了,现在的校门口是有条不紊的水泄不通,而当关咲出现时,仿佛晚一步进校门就会有性命之忧的孩子们却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路。不管走了多少次,这条路梓莘都一直无法习惯。

 

  沈沉的教学技术意外地不错,至少对于梓莘来说,沈沉讲的课比其他老师的要更易懂一些。他的课与他的发型一样,与严肃并沾不上边,不过也不归于轻浮,总的来说就像是精心制作的科普视频,亲切但不亲密、易懂但也仅此而已。这个人应该很享受课堂吧?每次看着他在台上眉飞色舞,梓莘都会如此觉得。

  可能是因为备课比较好吧,毕竟只需要教一个班。

  有一次说到沈沉的时候,梓莘对关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便得到了如上的回答。说不定真的有这个成分在里面,但是要说的话,梓莘却觉得不止如此。如果是他的话,就算没有备课,上课的样子也不会差太多吧?

  真傻,梓莘想着,沈沉是什么样的老师根本无关紧要。只要将他所讲的内容,记在脑子里,直到高考之前不要忘掉就可以了,这是一直以来她所受到的教育告诉她的,学习的真理与目的。虽然多多少少也知道这些不一定就是对的,但说到底,真理与目的什么的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而已,而仅仅是虽然并不普通、但也只是学生的梓莘,既没有办法、也没有余裕去否定那些吧。若是关咲的话,也许就不是这样了也说不定。

  对于关咲来说,上课一定是非常漫长的过程吧?就算是她,也没法连上课的时间都逃掉,就算是逃了也不会让谁遭受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上课时间也逃掉这件事对关咲依然是不可能的。感觉会不舒服吧?虽然不了解关咲,但是只要类比一下:认真地遵守着学校的时间表的梓莘,只要上课不专心就会感到不舒服,那么对于并不是很遵守但是也有在遵守的关咲,上课时间逃掉的话也会不舒服吧?安心感是很重要的,虽然梓莘并不需要,但她多少明白这种感情对人的重要性。

  不过在梓莘这边,上课的时间倒也真的没有关咲抱怨的那种要风化了啊!一般漫长,或者说比起上课,不上课的时间反而要漫长得多。时间多多少少还是公平的,并没有给谁更多,只是梓莘更加专注了而已:不论是上课还是休闲,只要专注在一件事上,时间往往就会变得特别快,也就是所谓的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吧?

结果,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梓莘便听到了下课铃的声音。真差劲,居然溜号了。梓莘一边数落着自己,一边从抽屉中抽出一本练习册,几乎与她同时地,班级里大概一半那么多的同学们也那么做了。

  就算是下课,同学们依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如上课时一般手握着笔,当然,关咲是永远的例外。没人再直接地将恶意投射过来,这让梓莘难得享受到了不被任何人打扰的、仅属于她的在校时间。单是能够将这些时间用在完成作业上,梓莘就已经相当地满足了,毕竟之前这些时间都被迫要用来满足他人。

  能够在放学之前就将作业完成,下课的时间不可或缺。因此,虽然是原本用来休息的时间,大家也都将其投入到了学习之中,这并非没有先例,因为本就用来休息的周末早就成了标准的行课日,那么舍弃下课时间的话,也并不会有多么出人预料。据说久坐会生病,但是对于身体上从来就没有生过病的梓莘来说,那种事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罢了。而同样不会受到疾病困扰的关咲,却成了班级里唯一的会在下课的同时就站起来抱怨腰酸了,腰断了!的人。

  关咲当然能够毫不在意老师们的眼光和话语,因为她是关咲,只要用一点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小手段就能轻易得到高分,账户里有着让她可以不看价格就买下什么东西的钱,还有一个能够支撑起她和她的一切的工作,这样的她就算是不在这里上学也不会有任何损失,会受到损失的反而是失去了她的这间学校。因此,有着先天优势的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而另一边,被学校占据了优势地位的其他学生们则要做学校喜欢的事。如果可以的话,同学们也会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吧,但是并不是谁都可以成为猎魔人,所以他们能做到的事也就仅此而已,他们于关咲之间有着运气上的根本的差异。如果是生在正常的富贵之家当然可以说是这人的运气好,但是成为猎魔人的话,实在是难以断言与普通学生相比究竟谁的运气好一些,但是归根结底,这二者之间还是有着运气上的根本的差异。

  如果不在那个家出生的话,自己会不会也过上正常的生活呢?梓莘如此想着,然后发现这个问题并没有任何意义。如果真有如果的话,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全世界的伟人数会急剧增加,但是可惜的是如果也就只是如果而已。梓莘可以设想无数个如果,但那什么也不会改变,她还是她,还是那个会招致不幸的怪物。

  这是命运吗?还是谁的阴谋吗?梓莘想要发问,却不知向谁问出口才好。于是她便不再想,把思维集中到了面前的那道题目中去了。

 

  那么,在放学之前,我再说最后一件事……”

  今天的晚自习,沈沉少有地亲自上阵了,而关咲也难得地留在了学校——虽然只是一如既往地在看漫画而已。在十一点二十分的时候,沈沉突然开口了,与他的话语同时出现的,是教室中的骚动。虽然是不需要说出口来就已经被大家完全熟知了的事,但是如果没有经过沈沉讲出,就似乎有什么不对的感觉,他要说的事,就是那样的事。

  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是吧?不知不觉的,九月已经走向结束了,现在正是九月的最后一个半小时。嗯,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咱们学校啊,那个,姑且还是不会占用十一假期的……”

  同学们都盯着沈沉,这目光也许比上课时的要热烈很多吧?

  因此,从明天开始,放假两天……”

  未等沈沉说下去,教室里的热烈眼光已经化作了欢呼,响彻在已经无人的校园之中。要是关咲现在要求大家三呼万岁再原地旋转,同学们也会趁着气氛做起来,就是这种程度的沸腾。

  待到欢呼逐渐冷却,沈沉才再次开口。

  那么,大家要记得十月三号正常上学哦。作业也要记得做,就是放了假也不要放松,复习和预习都要跟上,生活作息不要搞乱,不要大后天一到学校就把学的那些东西全忘光了。大概就这样,那么,放学!

  ~~~~”

  用同样的热烈,同学们向着沈沉道别,首次地在活泼到了忽视了规则的气氛下收拾起了书包,在转眼间就走掉了一半的人,另一半则留在班级里一边聊天一边打闹。关咲则是和一直以来的一样,两手空空地站在门口,一边和围绕着她的同学们聊天,一边等待着梓莘。梓莘和他们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不会将书包收拾得太快而让他们没有足够时间缠着关咲,而他们也自觉地在梓莘收拾好之后离开。

  啊,啊,不就是正常放了个周末吗,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共同走在路灯下,关咲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漫画,一边说着。

  以前没有周末。

  所以现在有了,会很开心吧?

  啊?那算什么啊?周末是法定的吧,本来就应该是一周休息两天才对,十一更是有七天啊!现在只是没有全都占掉就要欢呼了,这算什么,斯德哥尔摩吗?

  斯德哥尔摩?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啊,就是一个人被人绑架了之后反而会为绑架者说话的一种心理疾病。你不觉得很像吗?不管怎么说,这种强度地上课既不科学也不健康吧?但是作为最大受害者的学生很多居然反过来站在了学校的立场上、攻击那些反对者了,不觉得很像吗?

  但是,确实有用。

  对啊,但是你的话就算没有老师逼你,也会去看书对吧?但是你这样的人真的很少不是嘛,其实这种事怎么说比较好啊……就是,长时间学习对他们有用的那些人自己就会去学习了,但是受不了这种高强度模式的人,就算你把他硬塞进去,他也会摸鱼啊什么的,然后效果其实也不会好多少,只有痛苦增加了,你说这是不是很错乱啊?

  这么说好像有些道理,但是又好像没有道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咖啡厂们互相比拼如何提高生产技术来把咖啡变得越来越便宜,好像也就不是好事了。虽然咖啡厂们会因此很痛苦,但是果然咖啡变便宜了是一件好事吧?虽然同学们更痛苦了,但是总之还是能比大家各干各的要能够学到更多的东西吧,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真傻,梓莘想着,哪有那么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倒不如说这个世界上的事,大部分都是又有好处也有坏处吧?所以试卷之外的哪些问题才如此暧昧不清,如果都是能找到标准答案的问题,那战争和别的什么也都不会有了吧?就像初二时侯梓莘看过的那场语文老师组织的辩论赛一样,根据解释方法的不同,一件事既可能错得离谱,又可能不容反驳,唯一展示出的只有不同立场所产生的冲突而已,这种冲突亦是纷争的原因所在,只是那些纷争的主角并非被安排了位置的学生,而是真真切切处于那些位置上的活生生的人。

  有些。

  所以,梓莘如此回答,与这问题一样暧昧不清。关咲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伸了个懒腰,喝光手中的咖啡之后把罐子随手丢尽了马路对面的垃圾箱中,说道:

  算了,反正不关老娘事,我可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然后,关咲又打开了一罐咖啡,一边喝着一边看着漫画。两人自此再未说些什么,直到走到了小区的门口,关咲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转过头来对梓莘说道:

  对了,明天要不要继续学习魔法啊?

  梓莘对关咲点点头,麻烦你了。

  嘛啊,客气什么嘛,我们是朋友嘛,再说,教你的时候,我还是蛮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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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了饭

两块五毛

好香啊

=====================================分鸽线============================

还会鸽

既然恰饭

少鸽点

===============================再分鸽=====================================

少鸽点

具体多少

说不准

并不愉快的ID君在前往新手村的路上遇见了劫道的风神烈破,收取过路费-1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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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分钟前, 面包公主 说道:

要在哪里请时雨同学吃零食呢...要不要我给你发个红包,这样就可以减少鸽子的数量(×)

 

梓莘用了五分钟算出了宇宙的终极真理42(笑)

关咲给梓莘梳头。虽然说出来很不好意思,但是我心跳加速了(?)很喜欢这种桥段...大概我比较喜欢摸头发的感觉。

这个次元的国庆假期只有两天呢,好惨啊!

说起来,虽说只是梓莘零零碎碎的思考,不过有想到人类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思考和行动,人类的立场有时候确实是比对错更要紧的事情呢。

 

 

不用刻意喂食了,已经做好了完全暴死的觉悟,话说回来在网站那边根本就是大暴死(至今只有180的点击)。因为这个文还是比较自我满足加放飞自我的,所以暴死也不是不能理解。最近状态实在不好,所以也没怎么写。

 

42只是高考真题的答案哦(迫真

梳头这个情节确实是为了发糖在写的,偶尔也会想把治愈的桥段写出来

如果按照目前的势头继续努力的话,这个次元的国庆也会变成两天哒,而且应该已经是有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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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周后...

第二章·就只有如此而已

 

 

 

  任谁都能知道并非紫色、却又只能以紫色形容的这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颜色的魔力,从稀薄的雾状凝成了一个闪亮的小球,小球动了起来,飞快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形的复杂轨迹。

  从第一次魔法课算起,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梓莘能够使用的魔法,也就只有这个简单的防御了。不肯放过能够将学生关在学校的每一分钟的学校固然是进度缓慢的原因之一,魔法本身也确是一种困难的东西。比起关咲所说的无法很好地操纵魔力的绝大部分人,并不普通的梓莘所拥有的十分优秀的控制能力被关咲赞为学习魔法的绝佳资质,尚且还需要反复练习两个月之久,才能将防御的术式在一秒之内完成。而据关咲所言,像那样的常用魔法如果不能像肌肉记忆一样在想到的一瞬间就完成,就没有任何实战价值,就可见魔法对人类来说的确是难以触碰的领域,而能够自由使用魔法的天使与恶魔,也确不是与人类同一世界的生命。

  三个月的时间,既能够改变很多事,又有很多是并未改变的。像是树的落叶这种事,看起来是一种改变,但如果更加久远地看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要说什么改变了,大概就是同学们换上了学校统一订购的充满空间的臃肿冬装校服、教室里的空气因为不再开窗户而越来越闷,还有就是因为和借用校舍的初中的同学不正当交往而有若干人被晨会上的校长点名开除。一成不变的东西倒是很多:除了植物们的落叶,还有就是这座城市的灰色、学校令人巧妙地喘不过气的作息时间、齐霁来迎接梓莘时的惊喜的眼神、再有就是关咲那一身不合时宜而又合时宜然后又不合时宜了的纯黑衣装。

  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二十分,梓莘练习魔法的地方正是不容许学习之外的事的课堂之中。要说愧疚,自然是有的,但是现在的她,也有些不得不闯红灯的感觉了。身体不会生病,受了伤也会很快自愈,但是精神上终究还是会累的。就算是自觉比一般人要麻木得多的梓莘,在连续上了两个月的学之后,也明显感受到了疲劳。这种时候就要转换一下心情,比如放下数学而去学习语文,但不巧的是语文以及其它的作业都完成了,只有面前那张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精神去完成的数学试卷在等待着她了。所以怀着愧疚,梓莘偷偷练习起了魔法。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她只在掌心用了很少的一点点魔力,日光灯管的亮度足以将那一点的光亮吞没,不让其它人发现梓莘的秘密活动。

  至少这也算是学习的一种吧?梓莘想着,不过教室的只能做和学习有关的事的规定,实际上是只能做和规定的学习有关的事,也就是说,不管是魔法的学习还是其它的学习,如果不属于高考要考的九门科目之外,也是不被允许的吧。一边这么想,梓莘一边练习了五分钟,虽然没有很提高速度,但是成功地恢复了心情。就在她想要重返试卷上时,在讲台前的沈沉突然出了声。

  同学们,把笔放下吧。

  梓莘没有放下笔,只是给沈沉分配了很少的一点注意力,听他想要说什么。

  同学们一直这么埋头学习,一定很辛苦吧?

  没有人说话,从声音判断,同样只有很少的人真的放下了笔。

  老师我也觉得很辛苦啊,每天凌晨就要爬起来,明明几个小时之前才刚刚下班,还没有很休息好就要再去上班。我们上班的时候还可以在办公室休息休息,你们呢,连下课时间都没几个人出去走一走。不说你们自己什么感觉,反正我看着都觉得累。

  教室中依然是同样的沉默。

  所以呢,学校决定,虽然还没到元旦假期,但是鉴于最近同学们精神不佳,明天给大家放假一天。

  然而,教室中还是一样的沉默。

  嗯?听到这个好消息,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怎么,难道大家都不想放假嘛?

  如同窗外的冷空气,教室内的气氛凝固到了几乎结冰。因为这冻结而感到了尴尬的沈沉干笑了几声,在叮嘱不要玩得太疯哦之后宣布了放学。然而和上一次完全不同,这时的教室里,还是和之前一样的阴郁沉默。

  关咲已经提前回去了,梓莘也就没有再刻意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在没有提前收拾书包的人中比较早地离开了座位。在她经过讲台的时候,沈沉叫住了她。

  先等等。放学之后跟你说点事情。有急事吗?

  关咲已经回去了,今天应该是齐霁的巡逻,他也不会来接。没有人在等她。

  梓莘摇头。

 

  十一点四十分左右,班级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沈沉和梓莘两人。当最后一人的脚步再也听不到的时候,教室里只剩下石英钟的滴答,以及质量不佳的白炽灯的嗡嗡声了。

  很累了吧?沈沉问道。梓莘点点头。

  哎呀,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你别看学校一幅除了上课什么都不管的样子,其实还特意请了一个驻校心理医生呢。还有这些——”沈沉指指教室周围的四个监控探头,不只是在看你们有没有作弊,或者有没有好好听课,还能根据学生们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判断他们的听课状态乃至心理情况。其实这次突如其来的放假,也是学校安排好的,在这个绝大部分学生都已经达到了极限的时候,让他们能够有一个缓冲的机会,就这样反复地冲击同学们的耐受极限,最大化同学们的上课时间。科技这个东西呀,既能让人更加轻松,也能让人更加不轻松啊。

  有事是?

  那个,你听了可能会不高兴,但是,这套系统还是能录到你的数据的。你的情况,嗯,就是,一直都是显示成了超负荷。关咲是肯定没什么问题了,咱们学校的领导就说,让我多关心你一下,带你放松放松什么的,毕竟是被寄予厚望啊。

  谢谢。不用了。

  不不不,用的,用的。就算是帮老师一个忙也行,明天,跟老师出去散散心吧?没有别的人,就咱们两个,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一说,不想说的话,就当去玩一玩放松放松也行。你家里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你爸爸已经同意了。

  不用麻烦……”

  行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九点我去你家楼下接你可以吧?应该起得来吧?

  这时的沈沉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有气势了许多,梓莘难以拒绝,顺着这股气势就点了点头。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沈沉就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这么决定了,不见不散哦。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有人接你吗?

  梓莘点点头。沈沉于是又朝她笑了笑,然后便走出了教室,去到了教学楼的另一侧,然后脚步声就听不到了。

  梓莘轻轻叹了口气,拿起了书包,也走出了教室。还没走到楼梯口,她又回去,将灯和门都关了。只靠亮度不到设计一半的廊灯的照明,走廊还是相当昏暗的,但对于梓莘来说并不算什么,所以她顺利地下了楼,穿过比走廊更加暗的操场,迈出了校门。

  空荡的街上没有一辆车、也没有一个人,于是连寒冷的风都变得更加寒冷了,尽管任谁都知道那只是因为夜间的降温罢了。在这条已经看不见绿色、连橙黄的路灯光都似乎要冻结了的路上,梓莘一个人走着,以比散步更快的、却又比赶路慢一些的速度走着。

  然后,踏入了那条没有灯光的小径。

  是错觉吗?梓莘想着,虽然说是完全熟悉了还有些为时尚早,但已经走了两个月的时间,多少还是能意识到:今天的这条路,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也指不出是何处不同,不自然的气氛比他人的心思还让梓莘捉摸不清。但是,那也就是那种程度的事而已: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自然再正常不过;如果有什么意外,反正,也不会死嘛。比起为这种仔细思考一下就会消失的预感,果然还是早一点回去比较重要,所以梓莘还是要穿过这条路,继续迈开脚步,朝着目的的方向走去。

 

  不愧是兄长大人的容器,鼻子很灵嘛。

  还未等第二步迈出,之前的预感便立刻应验了:梓莘面前的小径上,多出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如果是普通人的话 ,应该会被吓一跳吧,但梓莘并不普通,所以虽然确实被惊到了,但也只是在厨房的地板上发现了一只蜘蛛的那种程度而已,比起这种事,梓莘反而更加在意起了面前的女孩的外表。

  在这种时候,把注意力放在这种地方似乎有些缺乏尊重,但面对那种对梓莘来说过于具有冲击性、甚至还在关咲之上的容貌和服装,也不是那么不可理解的事吧。

  在这漆黑的小径中最吸引眼球的,便是女孩的那头亚麻色的长发。也许是因为被关咲强行教导了关于头发的知识,单凭目视,梓莘的指尖就仿已经感受到了发丝的丝绸般的轻柔质感,虽然梓莘也并没有摸过丝绸就是了。一眼就能看出,比起梓莘的疏于打理或者关咲的差不多主义,那秀发的主人一定是在其上倾注了梓莘从未想象、也永远不会去想象的精力在打理,而那绝非染成的发色以及碧绿色的双眸和过于白皙的皮肤,让这女孩看起来就像梓莘曾经在广告中看到的玩具娃娃。

  比那张欧洲脸更加夸张的,是那女孩的一幅。连衣裙,梓莘只能如此为它分类,但不管是繁复的皮带和绳网收束的上身、还是仿佛从未考虑过穿着者的移动的层层叠叠体积庞大的长裙,这件镶满了花边和丝带的精致衣装都是梓莘从未见识过的。即使是电视上的广告,也未有这件衣服的一半华丽。

  精心雕琢的美丽、细致维护的高贵和玻璃艺术品一般的脆弱,这是梓莘对眼前的这个女孩的第一印象。若不是因为她刚好出现在了这个普通人绝对不会出现在的地方、说了那句不明所以的话,梓莘也许永远不会将她和那个超越常识的世界关联起来。但是,如果这世界上的事真的能按照梓莘希望的发展,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因此受伤了吧?所以梓莘还是停下了脚步,右手伸进了冬服的口袋中,握住了那个孩子留下的美工刀,向面前的女孩开了口。

  目的?

  听到梓莘的问题,女孩明显地一愣:

  真是出乎我的预料。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是谁?

  排除法。

  呵。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不少嘛。但是,别以为这样就赢过我了!

  都是什么和什么啊?面前的女孩一会儿满怀防备地夸起了人,又突然变成了暴起一般的威胁口吻,比其演技,梓莘觉得这反复无常反倒更像是不加掩饰的真心一点。都什么和什么啊,真是莫名其妙。

  不加掩饰啊。

  反正,总之,虽然你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让我很不爽,但是我还是要向你报上我的名号:小女名为尼尔克利普拉··怀尔希维娅,乃是尼尔克利普拉当代家主之末女、侵蚀绝对者遗腹双子之一,八羽之黑翼事业。我的目的是,找到吾之兄长,带他回家。

  先不管那几句莫名其妙的介绍词,这个自称怀尔希维娅的女孩的话中有一件事让梓莘不得不额外确认一下。

  回家?

  你不要用那种责备的表情看着我。对兄长大人做那样的事,我当然也是反对的,现在又说什么时机到了,让我接他回去,就是这样。你不会在想着要阻止我吧?

  看着面前这个剑拔弩张的少女,梓莘只是一如往日不带表情地说道:

  只要他愿意,我没有意见。

  是吗?但是,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了!就让我来试试你到底有什么水平,也让你好好感受一下我的妒火吧!

  梓莘已经习惯了被人突然袭击,一边自说自话一边突然就挥起了拳头的人也不是一两个了,即使是那样的事已经很久没发生过了,既视面对着她的是并非人类的恶魔,梓莘的身体依然按照那几乎刻入了基因的肌肉记忆做出了反应:

  什么也不做。

  什么也不做。这正是梓莘一直以来的应对方法。若是平常人的话自然是另当别论,毕竟是受了伤也不会死的怪物,即使真的死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样一来当然也就没有了自保的必要。虽然总会以袭击者的倒下结尾,也知道了自己的怯懦和自私,但要将习惯一下子改变过来,既困难又毫无必要。

  怀尔希维娅却也并没有立刻就冲上来,甚至除了将指着梓莘的手指指向天空之外什么都没有做,这让认为恶魔都是像齐霁一样用刀剑战斗的梓莘有些意外,但她随后便知道怀尔希维娅并非虚张声势,也知道了八羽之黑翼指的是什么。

  在怀尔希维娅的背后,一团黑色的烟雾般的东西正在蔓延展开,在左右两侧各形成了四片同样雾状的羽翼。在这条几乎没有光亮的小径中,那八只逆着光亮的羽翼却连其表面翻腾的烟雾都清晰可见。梓莘于是知道:那黑烟并非怀尔希维娅的一部分身体,只不过是掺入了其魔力的外物。

  突然,翅膀上亮起了几点白光,亮光一闪而过,紧接着的便是什么东西破风而来的呼啸声。梓莘没有躲闪,那些飞行物也没有击中梓莘,而是插在了她脚边的地面上。那是八枚小指粗细的乳白色长钉,似乎是骨头一类的东西做的。

  怎么了?你愣着做什么?你也看不起我吗?似乎是有所不满,怀尔希维娅收回了指向天空的手,双臂抱在了胸前。

  不。

  那为什么不和我打?

  没有必要。

  啊?是说你不用动手就能打败我吗?瞧不起人也该有个限度吧?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还手啊?我可是要把兄长大人带走啊!我可是要把他从你身边带走啊!你明白吗?如果你不能战胜我,你就要失去他了啊!

  可以。

  什么?

  他愿意,就可以。

  那你呢?

  我没关系。

  没关系?你说没关系?你在骗人吧?你在说谎对吧!

  没有。

  不要再侮辱兄长大人了!

  然而,怀尔希维娅好像更生气了。即使并非出于本意,梓莘也经常会这样伤害他人。

  我没有。

  你有啊!我问你,兄长大人向你表白了对吧!他说了爱着你对吧!

  梓莘点点头。

  被兄长大人告白了的你呢!你是什么心情啊?你告诉我,不许说谎,你告诉我,被他告白了你开心吗?

  略微犹豫之后,梓莘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来阻止我啊!

  我怎样都好。

  才不好啊!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你可真是践踏了兄长大人对你的一片心意了!什么叫我怎样都好啊?对你来说兄长大人是可以随便被别人抢走的吗?你所谓的重要就只有这种程度吗?你就是这样回应兄长大人的爱的吗?别开玩笑了!如果有人敢这么说,我第一个就饶不了她,一定打到她哭着道歉为止!只要他同意?这算什么?把责任和过错都推给兄长大人吗?他听到你这么说会怎么想?觉得你为了他而牺牲了自己吗?别做梦了你这伪善者!你只是在通过降低兄长大人的爱的价值来自我满足罢了!我也是、兄长大人也是,完全看错你了!什么开心、什么重要,你其实讨厌兄长大人讨厌得不得了,讨厌到希望他死掉对吧!

又来了,本来以为仅仅是人类之中,自以为了解了一切、看透了一切之后就跑来说教的人就够多了,结果连恶魔都是这样吗。

  不是。

  那就表现出来啊!不要找借口,也不许说谎!不能正视自己的人就没有资格回应他人,所以用你的手来证明他在你心中的分量啊!来回应他对你的爱啊!

  不知为何对方生起了气,梓莘想着,不,是真的不知道吗?

 

  还是说,兄长大人给你的幸福就只是这种程度了?

  总觉得,不想听。梓莘是,这么想的。

  于是,在这条漆黑的小径之中,直面着张开了羽翼的恶魔,梓莘掏出了怀中的美工刀。

  哦。这还像点样子。

  说着羽翼上又是一闪,四枚骨针直朝梓莘而来。然而梓莘并不打算闪避,也丝毫没有使用防御的想法。只是笔直地冲向了恶魔。不出意外地,四枚骨针中有三枚击中了梓莘,分别刺入了两侧的大腿和右肩之中。比梓莘想象的还要痛,她忍着没有叫出声,尽量忽视腿上的痛感继续冲向恶魔。

  眼前突然一暗——恶魔的八只羽翼中,竟有一只扫了过来。梓莘起先以为那黑色的羽翼只有发射骨针的功能,但是既然对手将黑翼直击作为攻击手段之一,恐怕它们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脆弱。为了避开羽翼攻击,梓莘在双腿中试着注入了一些魔力,一跃而起,总算赶在被扫到前闪过了攻……

  不,真的避开了吗?

  看着羽翼扫过,梓莘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它本就扫不到人……对了!比起刚挥下时的速度,翅膀经过自己刚才的位置时,速度是不是变慢了!对手故意没有让这一击成功吗?但是为——

  将视线移开 ,梓莘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下挥击本就是为了诱导梓莘起跳,而身在半空、失去一切闪避能力的她,面对的是其余七只对准了她的、亮起闪光的羽翼。

  剧痛在身体各处爆裂开来。纵然是梓莘,也因此叫出了声。无法控制,身体从空中坠落,中途又被挥出的那只羽翼再次确实地一击,整个人就像一只破布偶一样摔在了地上。梓莘还未能在冲击中恢复,就觉得像是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手和肩膀又是一阵剧痛,眼前所见也从地面变成了面带嘲笑的恶魔。

  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嘛?这不是连人类的小混混都不如了吗?

  梓莘忍痛动了动手臂,却一点都动不了,然后她才发现:刺入了她身体的骨针,每一只都以极细的丝线于羽翼相连,而不知何时已经将她环绕包围的羽翼,正是借着这丝线把她像提线木偶一般抬了起来。

  若是一般人,这时就是真的穷途末路了吧?梓莘想着,但自己不一样,是并非人类的怪物,不管多么惨烈的死法都不会死去,既然不用担心会死,所以像上次一样的自爆也……

  对上了眼神。

  看着那双有着与晴空同样开阔的颜色的眼眸,梓莘理解了一件事:不论是能力还是预谋,都已经被面前的这个恶魔看得清清楚楚。

  来没来得及从身体中抽出魔力,梓莘就被高高举起,又重重摔在地上。猛烈的冲击折断了梓莘的脊柱,断裂的各种骨头刺入内脏,手臂相当地脱了臼,折成了令人胆寒的形状。张开了嘴,比哀号还要先吐出的,是大口大口的鲜血,其中还混合着未完全消化的食物。一边呕着血又一边想要呼救,呕出的血就这样被吸进了气管,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咳嗽,又将被刺得七零八落的内脏破坏得更加惨不忍睹。

  然而,即使体内已经变得乱七八糟,剧烈的出血却很快就停止:五秒的时间,梓莘体内的各大血管已经完成了再生,内脏也扭动着排出了骨渣和碎肉,依附于血管开始了重塑。但是,气管中的血还没有排净,自动的咳嗽每次都会造成新的出血点,也给梓莘带来更大的痛苦。即使强行止住咳嗽,每一次呼吸、甚至每一次心跳,都会使仿佛埋着几十把刀的身体内侧再次受伤,而这些伤口又在梓莘那永不枯竭的非人自愈力下得到治疗……

比这更痛的事,梓莘也曾经经历过,但那些痛都只有一瞬间而已,要是论痛苦的程度,则完全不能与这漫长而残酷的煎熬相提并论,简直就是将这漫长的人生中的各种痛苦等比例地压缩后转化为痛楚一口气塞给大脑一般。如水蛭般粘滑而柔软,又预示着血与死亡的痛苦压倒了她。那是并非人类能够忍受的痛苦,而造成这痛苦的,也都并非人类。

  当体内的痛楚像热水中的冰块般消失、只留下虚幻的恐惧,梓莘才意识到自己倒在了地上。差距太大了,不管是能力上还是知识上,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太大了。这样下去绝对……不,不会死,所以会发生比死还要严重的事情、会发生比死还要痛的事情。不行。那样绝对不行。绝对,绝对,不想让那种事发生。但是要怎么办?该怎么办?要怎么做?要怎么做?要怎么做?

  出于恐惧,梓莘转过头,将恶魔的身姿纳入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之内。那眼中看到的是,身着华服、背后伸出了八只羽翼的少女的模样。

  不可能。胜不过。光是看一眼就连内脏都开始颤抖了。打败这东西的方法一定存在,但能使用的一定不是自己。那还能有什么办法?那就快逃吧,就算再背对着它的一瞬间就会被整个贯穿,但是只要一瞬间,只要一瞬间就好,只要能从它身边逃开,只要能不被它再……不行了,不能忍受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非要遇到这种事不可!

  浑身发抖的梓莘用完全不像是抖成了这样的迅捷动作从地上爬了起来。是因为梓莘那狼狈的样子而觉得满足了吗?已经成为了胜利者的怀尔希维娅收起了羽翼,以毫不掩饰其轻蔑的语气说道:

  我还以为会有多厉害,只能依靠气氛来战斗的家伙也就是这种实力了吧。不依赖他人,你连站在我面前都做不到啊。

  ……想怎么样?

  怎么样的,也没想怎么样啦。就是打算亲手测试一下的你自己的实力,结果完全在我的预料之内了。开心是开心,但是还是有点无聊呢。无论如何,该办正事了。来吧,带我到兄长大人那里去,否则,就打到你愿意为止。

  没必要。我带你去。

  唉。这样也不可爱呀。

  不知是说给谁听的话,让梓莘心中一惊,但怀尔希维娅倒是没做再出什么不妙的事,只是摘下了左手的手套。借着微弱的光,梓莘发现怀尔希维娅的左手与其他部分无暇的肌肤不同,其上布满了黑紫色的疤痕和大大小小的凹陷,有些地方已经溃烂,大片的皮肤都脱落了。

  还未等梓莘猜测其中缘由,怀尔希维娅已经自己揭示了形成那可怖创伤的原因:它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只与衣服一样华丽的古式注射器,习以为常地插在了左腕上,按下了活塞,随后便露出放心的表情。拔出注射器、收进腰间的哪里,怀尔希维娅对梓莘伸出了右手。那信息很明确:要梓莘扶着她。

  梓莘犹豫了一下,双手接过她的右手,随后站到了她的右侧,用左手从下方作为支撑,自己的右手则握住了她的上臂,以这种梓莘扶着她向住处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小径、来到有着光的路上,梓莘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这时,她才觉得手很酸——怀尔希维娅真的将自己的大部分体重都放在了梓莘身上。

  你知道我刚才打的是什么嘛?

  梓莘侧过脸,发现怀尔希维娅正看着自己,满脸的得意,就像个买了别人买不起的玩具而到处炫耀的小孩子。

  是什么?

  哼哼,告诉你吧,是我自己制作的特效体力增强剂!不仅是人类,我这样的伪装态的恶魔都可以使用!只要用了它,就连没运动过的身体也可以拥有运动员般的体力!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依然相当强力哟!

  顺着气氛,梓莘问:那你为什么还……”

  哼哼,那是因为我提前用过了我特制的魔力增强剂,大大提高了我的魔法能力!不然我可做不到同时使用八只黑翼。但是,我也承担了副作用,身体在超负荷下已经快要垮了。不过只要使用了体力剂,就立刻可以行走了!怎么样?超强的吧!

  开玩笑吗?梓莘盯着那张异国、乃至异世界的面孔,却只能认为她是发自真心地这么说。怀尔希维娅相当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立刻生气了。

  算了算了,我早就知道和你们人类说这些就没有好事。啊!所以说人类真是烂透了。

  对不起。梓莘立刻道歉。

  不,我可不接受。我都相当清楚啊,你们嘴上道着歉,其实是非常不满吧?你说了对不起,只是因为你发现我生气了,但你根本不明白我是为什么在生气!你想的其实是这家伙真是莫名其妙啊太麻烦了之类的事吧!我太了解你们了。真恶心。

  没有。真的很对不起。

  骗人!还说你没说谎,刚才你就在撒谎啊!明明很不想兄长大人被我带走,却说无所谓,不是说谎是什么?

  为什么讨厌说谎

  怀尔希维娅盯着梓莘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算了。我不该用恶魔的标准要求你。你当然理解不了。

  恶魔的标准?”

  你们人类不会喝尿的对吧?

  一般,不会。

  对恶魔来说,说谎就和喝尿差不多吧。不光说谎的人自己觉得,听到他说谎的人也会像你们看到别人喝尿时一样觉得恶心。

  ……为什么?

  天性。就像人类不会喝尿一样,是天性。

  我知道了。对不起之前怀疑你,还有之前,对不想让齐霁走说了谎。

  怀尔希维娅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又走了几步路之后,这次梓莘先开口了。

  齐霁的事,你知道多少?

  你比我预想的聪明一些嘛。真麻烦。注意到了吧?兄长大人和我的不同?告诉你也无妨,就像人类中也有愿意喝尿的人,兄长大人他,是会说谎的恶魔。

  会说谎?

  对。他是怎么说他为什么被封印的?

  因为和家人不一样,又杀不死,所以才被封印在我身上。

  对了一半 吧。兄长大人确实与我们不同,就像人类一样,对恶魔来说,光是把他放在身边就足够难以忍受了,他又一直不愿意改正,父亲就打算把他送到人间去。但是,让他自由行动太危险了,父亲于是提出让他以被封印的方式存在。他同意了。

  他同意了?

  对。和你说是因为杀不死,应该是为了博取同情吧。

  他会说谎,你还是很尊敬他?

  怀尔希维娅点点头,当然我也讨厌他说谎,但是在他身上,那也只是个难以忍受、但是不是不能理解的缺点罢了我呢,再家族中总是受到欺负。不像兄长大人和其他恶魔,我的本体致命地脆弱,大家就因此嘲笑我、排挤我,只有兄长大人一直爱护我、支持我,因为它的支持,我才有勇气改变自己、才有机会站在夺回兄长大人的第一线。所以,即使他会说谎,我也无法否定他。而且他说谎的理由,也很帅啊。

  理由?

  他啊,想成为英雄呢。他对你说过吗?

  梓莘点点头。

  那是他最大的愿望。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他应该能付出任何代价吧,其中就有说谎。

  那,为什么要他回去?

  因为需要。

  就这样?

  对,就这样。

  之后,又是如每个放学日一般的沉默。这次,直到回到住处,谁都没有再开口。走在这条光之路上,梓莘却无法像往常一样想些无用的事,满脑袋都是那个舍弃了自己的名字、说要做她的英雄的、国语文头的恶魔。在灵魂共生的十五年中,他已经把梓莘的每一件事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梓莘却不知道他的事。回去就问问他吧?梓莘从未如此渴望了解他人: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擅长的东西、苦手的东西……无论多小的事,她都想一一知道;不论是多么细微的情报,他都想意义了解。因为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情,所以即使知道自己缺乏将其问出的勇气,梓莘还是不断地、不断地想着问题,直到光之路走到了尽头,打开了那扇曾经一度被炸得粉碎的大门。

注释
铃Beru 铃Beru 200.00节操 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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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小时前, 面包公主 说道:

耿直的中二病恶魔...啊,不能叫中二病,毕竟是恶魔啊!

总觉得会是被拐带回家的类型哎!

(最近在学车,愈发觉得学习这种东西是丢下之后就很难捡起来的...写东西也是一样啊)

耿直归耿直,脑子还是不傻的(笑)

已经丢下很久了_(:з)∠)_

第三章还没开始写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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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小时前, rosket 说道:

請多保重身體  小說的文筆非常好  我自己也是有在寫  不過我用的都是非常白話的寫法 屬於爛大街的穿越小說  要來看看嗎

身体变轻抱恙已经是一年之前了,现在不仅保重,甚至还胖了

文笔啥的就算了吧,白描一万年哪里有文笔23333333

原来是那部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小说的作者吗wwwwwww 一定去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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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8 个月后...

你们都以为我鸽了时,我却更新了,这也是一种鸽

===========================分鸽线=========================

第三章·眼中所见之物

 

 

 

沿着道路,车子行驶着。

比飞驰要慢上不少,但也不是适合观光的速度,如此不上不下,让梓莘不由得怀疑起眼前这个名为沈沉的男人的目的。

昨天带着怀尔希维娅回去之后,关咲不出意外地在夸张地反应了之后接受了她。与之相比,对于沈沉的邀请,她似乎反而还要更认真一点。虽然是这么说,但最后也不过是得出了那个色鬼老师想干什么啊!的结果,所以梓莘还是在今天的上午九点下了楼,坐上了沈沉开来的那辆银灰色的车。

关于汽车的题目,梓莘已经做过不知多少道了,然而坐在车内的经验却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即使知道计算的方法,也知道仪表的意义,但真正坐在车上的时候,梓莘却连时速都无从知晓。正像她也知道各种公路的结构,却从来都对这条路的尽头一无所知。她所能做的,其实也一直都没有变化:看着、等待着,然后面无表情地什么也不做。

不过,车的声音在里面听起来要比外面大多了。一边看着雾中吐出的路,梓莘一边想着。是察觉到了吗?还是说只是凑巧而已?自从离开县城后就一直沉默着的沈沉突然开口了。

快到了。别看是汽油车,跑起来还是没问题的。

梓莘没有回答,而沈沉似乎也不需要回答。

你们这一代应该是不知道了把?毕竟现在教科书上都已经默认了汽车是电力驱动的了。在以前,汽车还是以烧汽油为主流的。就算是现在,虽然汽油车又吵又不方便,但是仍然有人对其情有独钟。不太严谨地说,汽油车的发动机是以连续的小型爆炸作为动力来源。在内燃机发明之前,从来没人想过只能利用那些温和的能量的人类,有一天连爆炸都能驾驭。再往后一点,曾经被认为无法控制、也能为人类带来近乎无限的能量的原子聚变,也早就被证实既能够驾驭、也并非无限了。不管多么强大的敌人、多么神秘的力量,人类都能将其征服,这正是人类的伟大之处。

出于礼节的话,这时应该说点什么才对吧?但是梓莘是致命地缺乏经验,所以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比较好,那么就只能以沉默作为回答。

你觉得,使人类如此伟大的是什么呢?

应该说果然是教师吗?连提问的方式都像是在说教。明明并不是无所不知,却仿佛什么都知道一样说个不停,他们自己是否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呢?梓莘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从从前的书本中寻找着答案。是奋斗?奉献?还是……应该是这个吧?虽然知晓定义,但还是完全不明白其含义,不过从仅知的定义来看,这也许就是答案也说不定,只要这个问题是考试的话。

伟大的集体主义精神?

沈沉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当然,当然是对的。不过,现在可不是考试啊,不是那么正式的答案,再想一个,慢慢想。

虽然有些出乎预料,但是某种意义上又在预料之中,所以听到自己的答案被否定,梓莘倒也没有那么惊讶。那么,正确答案又是什么呢?话说回来人类又真的伟大吗?梓莘看着窗外的树木飞驰而过,这样当然无助于找出答案,但即使不这么做,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是逻辑。沈沉还是自己说出了答案。

人类更发达的大脑,最终意味着更强的逻辑计算能力。正是靠着这种能力,人类才能逐步认识,直到利用这个看似复杂,实则十分单纯的世界。只要运用逻辑,无论多么反直觉的事都能得到解释,只要能够解释,就能找到规律,只要找到规律,就能加以利用。在不断认识、不断解释中,我们一点点揭开了世界的面纱,相比其他动物,我们走得更近,也走得更远,已经与它们区分开来了。可以说,当人类拥有了逻辑这一能力时,我们就已经注定了要超越其他生命。

梓莘点点头,又看回窗外的风景。

奇怪,梓莘想着,有什么有些奇怪。

怎么了?

没什么。谢谢老师教导。梓莘收回了视线,向沈沉道了谢,却还是没法忽略刚才一闪而过的不协调感,又盯回前方的道路去了。

是因为开进了偏僻路线的原因吗?梓莘总觉额的路上的车少了很多,或者说,在她和沈沉说话的时候,路上的车已经一辆也没有了,只有沈沉这辆被他情有独钟的汽油车还在雾中穿行。

对了,梓莘突然发现了哪里奇怪:在车辆越来越少的同时,周围的雾却好像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浓了,要形容起来,简直就像是想要把车子包围起来……

老师,我们要去哪?

嗯?不是那么有名的地方啦,就是在上任来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个景色还算不错的地方,就想着带你也去看看。放心,马上就到了,路我还是记得的。

……大了。

嗯?哦,你这么一说,也是哦,这可是比之前大了不少。那我开慢一点?

不,请开快点。

一旦降低速度,也许就没办法从这雾中再离开了……梓莘莫名地有这种感觉,所以未经考虑地,她便说出了不合常理的话。

真傻,梓莘想着,不过是雾罢了,并不需要怕成这样吧?一边承受着沈沉投来的困惑目光,梓莘一边如此想着。幸好,沈沉只是看了看,也没有多问,就自言自语道:也好,那咱们早去早回,反正路上也没有什么车。然后便提高了车速。

老师?

嗯?怎么了?

您知道,这个雾是怎么回事吗?

嗯,这个啊?老师不是学气象学的,知道的也不多。应该是还没得到解释的现象之一吧,目前最有力的假说认为这是某种特殊形态的化石矿物,物质分析也表明这种雾是由一种特殊的大分子组成的,不过这种大分子的结构相当复杂,而且据说在数学上比较……陌生,所以这种假说也还没有得到证实。

老师是研究什么的?

沈沉挠了挠下巴,抱歉哦,这个涉密了,不能说的。

和雾无关?

这也不能说哦。啊,对了对了,我刚才说的也可能是在装傻,不一定就是真的哦。

对不起。梓莘发觉自己似乎让沈沉犯了错,于是立刻道歉。

啊?哦,没关系没关系,也不是那么严重的事。虽然这么说,但是沈沉似乎一时有点消沉。

老师,您平时都会做什么?

做什么啊?也没有做什么吧,好不容易放假了,也就是做做家务备备课,然后一眨眼就到了第二天了。唉,这么一说,做老师也和做学生差不多嘛,当时接下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能当作度假,现在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忙,真是完全失策了。

老师在研究所很忙吗?

嗯,是不轻松啊,每天的行程都满满当当,能写满一整页笔记本的那种。

您辛苦了。

哈哈,要是以后你和同学们也能像现在和我一样开朗,那老师就更不辛苦一点了。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哪有的事,就算是业余的,照顾学生也是老师的工作嘛。

谢谢老师。

沈沉笑着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呀,哎,今天是老师带你出来散散心,又不是在学校训话,用不着这么紧张。放松,放松。哦对了,手套箱里有饮料,你喝一点会比较好,对,就是你前面的那个把手,你拉一下——对,就在那,渴了就喝一点。

在沈沉的指引下,梓莘找到了几罐饮料。是刻意为之吗?沈沉选的都是连梓莘都认识的饮料种类,还特意买了并不常见的罐装而不是塑料瓶装,似乎有种避嫌般的谨慎。梓莘虽然既不懂与人相处,也不想让别人为自己破费,但这样的她也是知道,若是现在不喝,一定会让沈沉感到不快吧。所以她生涩地拉开拉环,小心地装作并不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其中的液体。

一股甜腻又略带酸涩的味道在舌尖上混杂着气泡喷涌而出,碳酸在口中爆裂的感觉稍微有些疼痛,让人一时不敢咽下。明明喝下的是水一样的液体,嘴巴里却变得有些更加干燥,熟悉又陌生的口感将自身的意识突然带回过去:

在如同晴天般的太阳之下,被谁抱在怀里的她,以哭闹换来了一瓶在路人手中见到过的饮料。在与今日同一片的天空之下,她第一次尝到了那一如今日的味道……

怎么样,好喝吗?沈沉的问话将梓莘拉回了现实。梓莘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这次,记忆没有涌出。

平时在学校压力很大吧。

不。

是吗?不过,像这样出来放松一下也不错吧?今天你可比平时能说话多了。

梓莘点点头。虽然主要的原因大概是她对越来越浓的雾感到不安,所以不由得多说了很多吧,但是如果这样刚好能让沈沉高兴起来,那也就不需要让他知道真相。

 

车子又开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转了个弯,开进了一条土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条路并不是没有铺路面,在沙土下还能依稀看到水泥一样的质地。大概是由于已经出了郊区,没有绿化防沙隔离带的保护,肆虐的沙尘已经将这条不常有人经过的小路吞没了。

刚才还和梓莘聊着各种有的没的的事情,沈沉这时又一次沉默了下来。这也难怪,越是开进山里,四周的雾就越来越浓,几乎看不到车前十米之外的路,后视镜中更是白茫茫的一片,如果要说的话,简直就像是被装进了一个小盒子里一般。仿佛被人从背后把手搭在脖子上一般,梓莘的不安几乎沸腾到了过敏的程度,尽管她并不知道这雾的成因,也不知道这雾究竟会有怎样的危险。但不论雾是如何的危险,梓莘至少还是希望,所有的危险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为好。至少,不要危害到沈沉……

不,如果自己出了事,沈沉也没法全身而退吧?因为他带了学生出来,学生遭遇了危险,就算他是优秀的科学家……

不。

真傻。梓莘想着,就算自己出了什么事,反正连一点伤口都不会留下来嘛。虽说被老师看到可能稍微有那么一些不大好处理的小问题,但是只要自己咬定了没有受伤,沈沉应该就不会有事的。

但是,自己真的能保护好沈沉吗?

裤子口袋里,那孩子留下来的美工刀硌着梓莘的腿,传来微弱而长久的疼痛。

怎么了?满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沈沉突然说,吓得梓莘眨了眨眼睛,趁机从车子中间的一个小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样子。镜中映出的,还是那张平凡无奇、每次看到都会感到厌恶的脸。还好,左眼没有露出来。

没有。

沈沉似乎接受了。

别担心。嗯……确实比我自己上来的时候要大,但是这种程度还是难不倒我的。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可不要告诉别人哦。

沈沉一脸坏笑着伸出了手,虽然他不像是总是干重活的人,手却意外地很粗糙,到处都有老茧的痕迹,指甲倒是修剪得很整齐。梓莘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不过沈沉的手并没有真的伸到她的方向去,而是绕了一个弯,按在了控制台上的一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显然原本并不属于这台车的按钮上。

挡风玻璃闪了几下,接着便亮起了几道蓝色的长线,随着车子的行驶而变化着。梓莘能想象到,如果是沈沉的位置,这些线大概会组成前方物体轮廓的样子。

环境雷达,有了这个,别说是雾,就是把玻璃从外面挡上,我都能把你载到地方。

听着沈沉洋洋自得的介绍,梓莘轻轻地只是点了点头。她本来就不习惯对这种东西有很大的反应,加上和关咲住在同一个地方,时间长了,也早就习惯不时冒出的让她难以理解的事物了。

……这个东西在城里用的话,问题还是蛮大的。不说那一大堆的限制和申请,光是被人投诉辐射什么的就够头疼的了。在外面用的话,理论上也是不行的,但是他们监控这个主要是靠在摄像头上检测出来嘛,所以这种地方,用用倒也没什么关系。而且雾这么浓,就算监控也看不清咱们的车是什么样子嘛。

沈沉的话,似乎有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

梓莘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这东西可是限制品,不是什么人、什么车都能装的。我这也是偷偷装的,你看,按钮我都伪装成氛围灯了。还是这些烧汽油的老车好,什么都能自己拆开改改。你看现在那些电车,除了四个车门加上后备箱,别的什么也打不开,改装都没办法改。

梓莘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啊。抱歉哦,女孩子不喜欢车的话题来着。

“……不知道。

……那你怎么样?

都可以。您随意。

沈沉仿佛很困扰地挠了挠头。

那还是不说车了吧。我说点别的。

不,您可以继续说的。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熟这个我就换点别的。

“……对不起。

诶。这,这道什么歉呢。

都是我不好,没能配合你的话题。梓莘虽然是这么想的,而且也是致命地不擅长与人对话,但说出这种话会相当糟糕的常识还是有的。然而,就算她拥有这个常识,却还是没法改变气氛因此变得比刚刚还要尴尬的事实。如果是关咲在车上,她应该能和沈沉聊得很开心吧?就像那时沈沉来的时候,这两人虽然几乎没见过几次,却聊得像是已经打过很多年的交道一样了。

梓莘这时也大概觉得,虽然书本上说,人人生而平等,但毫无疑问地,也许没有一个人是平等的吧?不同家庭的人,出身就有着不同,即使在同一个家庭里,也会有长幼之分。而除了家庭,每个人的能力好像天生就不同一样。关咲有着能够让那么多同学都围在她身边的能力,而这种能力,梓莘觉得自己大概也许永远也不可能拥有。

 

车子开到了接近山顶的一个天然平台之后,路就没有了。沈沉下了车,示意梓莘和他一起走完最后的一段路。

这时的雾已经相当浓了,然而沈沉却好像没有受到一点影响,自如地在雾中穿行着。梓莘不是很明白要怎么才能做到在这种五米之外不可见物的状态下分辨方向,不过既然沈沉自信满满,梓莘除了闭上嘴巴跟上去之外,也没有什么好做的了。

走了不远,梓莘突然看到了铁丝网一样的结构,沈沉似乎是沿着这些铁丝网在走。又走了一点距离,铁丝网被一座砖砌的小屋中断了,那似乎是一间没有人在的门卫室。室内也是雾气一片,看不出究竟只是看门人暂时离开、还是这里已经废弃已久了。而门卫室外挂着两块牌子,牌子虽然有些脏了,却还没有褪色,上面写着:

省第二气象科学研究所、天松山特别气象观测站。

这里是……气象研究所?也对。这种莫名其妙的雾,没有人研究才不正常呢吧?但是,为什么会感觉这么萧条呢?也对。这种莫名其妙的雾,有人研究才不正常呢吧。

不过也是这种程度的东西罢了。这么想了之后就能接受,所以梓莘没有再多想什么,将视线移回前方,继续跟着沈沉的脚步。

又走了约有二十分钟,沈沉的脚步停了下来。梓莘走到他的近旁,才发现此处已是山顶,无路可走了。

“怎么样?是个不错的地方吧?在这个高度,雾的浓度会显著降低,所以能见度比起山下上不少。山脚当然是看不清了,不过你看,抬头看的话,反而能看到其它的山头从雾中突起的样子,怎么说呢……感觉,还是相当奇妙啊,虽然都是被雾所包围着的山峰,却和那些高山有些微妙的不同。要不是在舆论上有些不足,这里甚至可以做旅游景区呢。”沈沉似乎很兴奋。

梓莘试着按照沈沉所说,在远处寻找其它山峰的影子……但是,雾实在是太浓了,刚刚连已经上到山顶都没能看到,更不用说再去看些什么远处的朦胧的山了。一定要说的话,连朦胧都没有,只剩下蒙了。

“怎么样?不错吧?”沈沉却依然兴奋地问着,就好像……在他眼里雾没有这么浓一样。

奇怪。梓莘想着。

“对不起,那个……老师?”

“嗯?怎么啦?”

“老师不觉得……雾太浓了吗?”

沈沉挠挠下巴,“嗯……确实要比我往常看到的要浓一点……不过,也就一点吧?怎么,看不清吗?”

“老师……”

“嗯?”

“您觉得……能见度有多少?”

“多少啊……大概……嗯……不管怎么说,几百米总归有的吧?”

“在路上呢?”

“一百米左右吧。上来之后好了很多。怎么?你是近视?”

也就是说,即使是现在,沈沉眼中的雾也要比梓莘所见的这好像一张灰色的大碗一般的、能见度只有十数米的雾要稀薄得多得多。

为什么?

“……没有,只是,不习惯。”

沈沉似乎没有觉得可疑,转过头去看起了风景。为了不让他担心,梓莘也装模做样地抬起头,然而眼中所见的除了灰色什么都没有。

因为总是低着头,抬起头的时间很少,在这种不习惯的姿态下,挡着左眼的刘海被一阵微风吹过,碰到了遮挡下的左眼,产生了些微的刺痛。梓莘反射性地揉了揉左眼,而为了警戒可能发生的什么情况,右眼却始终睁开着。然而,在左眼合上的瞬间,周围的雾便突然稀薄了。

突然的变化让梓莘警觉起来,左眼也睁开了。而在睁开左眼的同时,雾又变回了刚才的厚重样子。

这是……什么?

再次合上左眼。雾变稀薄。再次睁开左眼。雾变浓厚。

睁开。稀薄。合上。浓厚。睁开。稀薄。合上。浓厚。睁开。稀薄。合上。浓厚。

睁开。合上。睁开。合上。睁开。合上。睁开。合上。睁开。合上。睁开。合上。

不论试了多少次,闭上左眼,雾就会变得稀薄,再睁开就会变回原样。

那么,如果闭上右眼……会怎么样?

在后悔之前,某种感情促使着梓莘闭上了右眼。

 

灰色。

只有灰色。

眼中所见之物,只有灰色而已。

那不是雾。即使找出世上任何一种雾,即使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能被叫做雾,梓莘知道,梓莘就是知道,这灰色也绝不可能是雾。

那么,这是什么?这灰色的东西是什么?

就是灰色。但又不是灰色。就像梓莘眼睛那异样的、不是紫色却又只能以紫色形容的被诅咒的颜色一般,这颜色亦是一种不应存在于此世的、异物的颜色。即使将红色、黄色、蓝色乃至这世上的一切颜色都叫成灰色,也不能以灰色来称呼这种颜色。就算是在是去色感的人眼中所见的没有颜色的颜色,也不能用来形容这种颜色。但是,如果一定要以梓莘的语言来描述这颜色,却又非灰色不可。没有任何修饰、没有其它词缀,只是灰色,只是单纯的灰色而已。

此时,梓莘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闭眼与否会如此违反道理地使得雾忽浓忽淡,而非两只眼睛所见的不同图像的重影。只有那只与这雾同样性质的左眼,才能真正地看到这雾,而如果睁开普通的那只右眼,属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便会冲淡左眼所见的景象。就像魔法一样,如果两种意识相互干扰,原本规则的流动就会立刻变为混沌……常世的印象冲淡了异样的灰色,导致梓莘的大脑自动将灰色处理成了雾……

然后,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几乎违反了梓莘的意志,她的大脑将这灰色与同样与她有着类似性质的、不属于此世之物们……恶魔作了比较。在将这灰色认识为一个密切联系、不可分割的整体的同时,梓莘知道了:

眼睛。

是眼睛。

这灰色是一只眼睛。不是单眼、不是复眼,而是仿佛“眼”这一概念本身的,自十四年前起一直监视着这片土地的眼睛。十四年间,她、关咲、同学们、老师们、邻居们、所有的居民、所有的生物、所有的物体,每一个行动、每一处变化,无一不在这眼睛的监视之下。

那么,被这灰色包裹着的现在,也就意味着她正被拥有这灰色之眼的那个存在盯着。

死死地盯着。

在意识到此事的瞬间,梓莘便感受到了视线。视线自一切方向传来,所有与这灰色有所接触的地方,都仿佛被什么东西所凝视,而这灰色却又无孔不入,在梓莘裸露的皮肤山、在梓莘臃肿的冬服内……乃至,在梓莘吸入了雾气的鼻腔与双肺中,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观察、凝视的视线如山崩般传来,以至于让梓莘产生了一种错觉:这无形的灰色却仿佛成为了一只巨爪,内外同时地将她握在了手中。

再怎么闭上眼睛、已经印入脑中的事实却无法改写。就算紧闭双眼,包裹着梓莘的灰色却再也没有消失,像过强的灯光一般穿过她的眼皮,不可撼动地向她强调着自身的存在。在本能的恐惧驱使下,梓莘在地上缩成一团,用尽全力以几乎只能以诡异形容的方式遮挡着自己的每一寸皮肤。然而,无形的灰色却无孔不入一般,即使用手掌遮挡,这灰色也能从手与皮肤中间那几乎脱离了宏观范围的微小缝隙中侵入梓莘的眼睛。梓莘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这不属于此世的、有着与她同样的诅咒的灰色正一点点地钻进她的体内,这种错觉过于真实,甚至连最底层的神经都受到了欺骗,进而引发了全身神经的应激反应——全身性的剧痛。这种痛楚连昨晚被骨针穿刺都无法匹敌,梓莘连意识到忍耐的时间都没有,便发出了凄厉的尖叫。然而,满载的神经电流冲淡了听觉,让梓莘以为自己喊不出声来,于是只有尖叫得更加用力、更加恐怖。在空荡的山间,这凄惨的尖叫回荡着,任谁听了都会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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