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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断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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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断翼》[/align]

 

震耳欲聋的呼声、马匹的嘶吼声,硬朗的兵器碰撞声,响荡着整座丘陵,数以万计的士兵正在此殊死决战。

 

“报告军团长,后方出现了大量帝国军……我没有办法与卡洛尔团长取得联系!”一名士兵骑着马、慌慌张张地从后方奔来,向一名身穿右肩上印有展翅十字架标记的银白色精英骑士装、有着一头金色微卷中长发的女性汇报道。

 

少女的脸色一沉,深绿色的眼眸间流露出些许担忧的神情。但她很快便振作起来,高举起剑柄上挂坠着一枚十字徽章的银白色长剑,在混乱的战场中央高声喊道:“坚守阵线,援军很快就会到达的!”

 

在军团长的鼓舞之下,教国的士兵们纷纷发出振奋的呼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向着眼前的敌人挥舞过去。

 

教国部队的誓死抵抗,使得两军的交锋陷入了胶着。然而这个平衡并未持续太久,随着更多的帝国军加入了战斗,并且凭借着前后夹击的优势,胜利的天枰正不断向帝国军倾斜。

 

身为军团长的女性利用绑在手臂上的鸢形盾牌做掩护,只身冲入敌阵,凭借精湛的剑技和受过教会祝福的长剑,轻而易举地便划开了那些挡道的帝国士兵的盔甲,溅出一道道鲜红的血线。

 

飞溅的腥红沾染了少女姣好的面容。但她根本无暇顾及,击倒一名帝国士兵,很快就会有第二名士兵替补上来。眼前的帝国军黑压压地形成一片,仿佛没有尽头。

 

为什么援军还没来?!

 

即使技艺过人,面对这种看似没有希望的战局,也不禁会产生怀疑。

 

她猛地摇摇头。

 

不,女神赛维尔一定会守护我们的。是的,任何时候都应当心存希望!

 

她再度坚定了信念,向着帝国军迎击而去。

 

………………

…………

……

 

十三天以前。

 

新德尔城,参议室。

 

“为什么出征请求还不能被批准?!”

 

有着金黄色微卷中长发的女性神色激动地猛砸桌子,铁手套撞上实木桌面发出巨响,被极力遏制的怒火正透过那双苍绿色的眼睛、直刺向坐在对面的扎着小辫子的黑发男人脸上。

 

“就在上报等待批准的这一个月里,他们攻破了要塞都市法理昂,直接横扫了整个北部!难道这时候还要遵循那繁琐的请示程序,错失最佳的反击时机,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领土被帝国侵吞吗?!”

 

男人眯起略微外鼓的眼睛,透过眼缝盯着面前的年轻的军团长,不紧不慢地说道:“注意你的言行,艾丽克西斯。即使你是圣翼骑士团第三团的团长,也不容许你对我如此大声喧喝。”

 

尽管艾丽克西斯事先就已经大概够猜到这次请示的结果,但当她亲耳听见如此傲慢的回答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还是直烧心头。她甚至一度产生将这名令人生厌的教会参议从椅子上揪起来的冲动。

 

考虑到这样做并不会为她带来任何好处,最终她还是将这些负面情绪压制了下去。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放轻声调,缓缓说道:“非常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教会参议漫不经心地用手掸着他那身灰白色的丝质外套,不温不火地说:“这是上层的意思,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份内事——守好塞利安。至于库洛苏斯帝国,我相信,副教德利斯大人自有想法。”

 

看着艾丽克西斯一副不愿离去的模样,他又补充说道:“还有什么事想要汇报吗?没有的话就先回去吧,这里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年轻的军团长欲言又止,她心有不甘似的抿紧嘴唇,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没有事了……属下就此先行告退……”

 

她象征性地做出一个骑士礼,离开了参议室。

 

……

 

两年前,被称为“邪光之蛇”的伊鲁米奈特突然出现在库西德教国境内,肆意地进行屠戮与破坏。圣耀教会为此组织了全国最精锐的部队去围歼伊鲁米奈特,最终成功将其摧毁。然而,教国也为这场胜利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大约四分之一的国土被化为焦土,数百万人流离失所,作为教会的实力象征——“教会意志”库莱希丝,也在这次围歼作战后不知所踪。

 

一年以后,就在库西德教国仍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曾持续了百年和平的邻国库洛苏斯帝国,突然向库西德教国发起侵略。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库洛苏斯帝国便横扫了整个教国的西北部。若不是被具有天险依靠的塞利安城和桑格关口的阻隔,恐怕此时帝国军已经长驱直入,攻打进入了库西德教国最富裕的南部——希德平原。

 

眼看着帝国的铁蹄步步逼近,教国却只是采取被动的防守,从没有进行过一次主动的反击,让帝国进一步地侵吞教国的领土。为此,国内出现了一些主战的呼声,艾丽克西斯就是这些声音的一员。她已多次向教会提出出征申请,无奈于教会内部仍以防守派占优,她的请求均以被驳回告终。

 

带着一脸的不快,艾丽克西斯悻悻然地回到了馆驿。

 

本想要赶紧回到住所,趁着四处无人的时候狠狠地宣泄一番,不料却看见一名穿着右肩上同样刻有展翼十字架的银白色骑士装、有着灰色短直发的男人正等候在那里。

 

看见艾丽克西斯的到来,男人松开了交叉在胸前的双手,举手示意打招呼:“嗨。”

 

“卡洛尔?”面对这位不速之客,艾丽克西斯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惊喜的笑容,快步走到对方面前,问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是申请调度过来的,毕竟最近这边形势紧张,帝国军随时有可能向塞利安发起袭击。之后我听说你也来到了这里,所以我就过来看看能不能遇见你。不过……”卡洛尔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打量艾丽克西斯,“好像你遇到了些不顺利的事情。”

 

艾丽克西斯一听,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嗯,是啊,他们不同意出征……唉……”

 

“北伐帝国军吗?确实最近主战的呼声越来越大……”

 

“但是他们不同意就没有意义了……”

 

见到艾丽克西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卡洛尔思考了一下,微笑地提议道:“小艾,先不要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吧。难得我们能够一同回到这里,不妨过去喝上几杯,顺便叙叙旧,你看怎么样?”

 

……

 

艾丽克西斯出生于圣都欧伯里翁,出于对库莱希丝的崇敬,加上其双亲都是教会成员,故很早便被进入了教会,作为一名见习骑士,开始刻苦的训练。由于她的出色表现,博得了许多教会导师的青睐。之后,她被送入新德尔城的菁英骑士学院进行深造。而与卡洛尔的相遇,也是那时候开始的。

 

相较于艾丽克西斯的高等出身,卡洛尔则只是普通的地方贵族,凭借着自身高度的努力才进入了学院。在一次偶然的相遇,两人认识了彼此,随后的几年时间里,两人便一起在骑士学院内度过了漫长的学习生活。

 

他们的提升相当快,远超许多同届的骑士训练生,一位导师也注意到了两人所拥有的出众能力。毕业来临之际,为了尽可能展现两人的才华,在该导师极力推荐之下,两人被调至中央都市塞利安,破例成为了圣翼骑士团的副团长。

 

两人也不负导师的期望,多次的出色表现过后,如今的艾丽克西斯与卡洛尔,分别以圣翼骑士团三团和四团的正团长身份,守护着整个东希德平原的安全,维护其应有的秩序。

 

现在,两位年轻的骑士正坐在一起,啜饮着红酒,分享着彼此的历程。

 

即使是骑士学院新德尔城内最大的一家酒馆,仍然会有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专门布置的几个小隔间。这是卡洛尔曾经特意向酒馆老板提的意见,特制的隔音板,将外围的喧哗拒于门外。为的就是每当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时,能来这里安静的喝上几杯。

 

“上次在这里一起喝酒的时候,已经是三年以前的事情了啊。”卡洛尔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看着里面的红酒在打转,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那时候还是和平年代。我还记得那天你喝得酩酊大醉。为了庆祝我们成为正团长,你喝的酒都能摆满这张桌子。”艾丽克西斯哧哧一笑,“结果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给抬回去。”

 

“噢,别再戳我的痛处了。”卡洛尔也笑了起来,“那时候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了,为了一起庆祝,才喝多了。”

 

“那时候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艾丽克西斯的神色渐渐变得黯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在那次分别以后,这三年以来,真的是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嗯……”卡洛尔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接过话茬。从他略显伤感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也回忆起了过去,想到了一些难以忘怀的事情。

 

“我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帝国军侵占我们的领地,并且无动于衷!”艾丽克西斯忽然激动起来,她紧攥手中的酒杯,愤愤不平地说道,“米隆加沦陷时,他们选择了沉默。法理昂沦陷时,他们选择了沉默。甚至整个西北都沦陷时,他们仍然选择沉默!我多次请求出征,都被回拒了。这些人只顾自己的安危,完全不考虑外围人民的处境。如果库莱希丝大人还在的话,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毕竟我们两年前才遭受了那样的冲击。他们会这样考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但库洛苏斯帝国并不是不可战胜的!百年前我们能做到,现在也一定可以的。原本帝国刚开始入侵的时候,好几次机会都可以截击他们的入侵。结果他们不同意出征,白白错失了最佳反击的机会……”

 

“那你认为,如果教会持续这样自扫门前雪,之后会变得怎么样?”

 

卡洛尔的话音刚落,艾丽克西斯便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击打在桌上,差点没把杯脚给砸碎。里面的红酒飞溅出来,洒落在桌子上,染出了一小片红斑。

 

“那还用说吗?”她站起身子,神色激动地几乎要吼叫起来,“看见教国懦弱无为,帝国的铁蹄肯定不会就此停歇的,一旦他们找到了突破关口的方法,必将会一路踩踏过来!到时候将不止是西北的问题了,而是整个国家的存亡!”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有些尴尬地端坐下来,用手轻轻整理了一下前额的头发,低声说道:“抱歉,我太失态了……”

 

卡洛尔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不,至少说出来会比憋在心里好。”

 

艾丽克西斯勉强咧起一个笑容:“嗯,也是……谢谢你。”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当中。

 

见艾丽克西斯久久没有开口,卡洛尔放下酒杯,十指相叉放至于桌上,身体前倾,用仅比悄悄话略大的声音说道:“其实此行我申请调度过来,不是单纯为了协助三团防守而来的。我还有一个想法……”

 

艾丽克西斯抬起头,疑惑地问:“什么想法?”

 

卡洛尔环顾了一下狭小的房间,又回头望了望房门,仿佛在有所顾忌。确认没有异常后,他重新端坐到椅子上,小声说道:“我打算奇袭法理昂。”

 

艾丽克西斯刚开始还未反应过来,当她忽然理解卡洛尔的意思时,几乎瞪直了眼睛,连声说道:“卡洛尔,你疯了吗?私自出兵是绝对不可饶恕的重罪,一旦被发现,肯定会被送进军事法庭,严重的话甚至会判以死刑!这是绝对不可行的!”

 

“那你认为继续等待能解决问题么?你认为他们会同意你出征么?”

 

“……”卡洛尔的话一针见血。艾丽克西斯几度想开口反驳,但事实让她哑口无言。

 

“攻下法理昂以后,帝国的侵略部队分成了两路,主力直接横扫了整个西北,并且直逼桑格关口,另一路则直压到塞利安跟前。进行正面交锋的话,绝对不会有多少胜算。但这正因如此,反而给了我们一个绝佳的反击机会。这段时间我暗中派遣了许多侦察兵出去,发现帝国将几乎所有的精锐都部署进入了这两支部队里,后方后勤的防御部署相当空虚,甚至连法理昂也没有留下多少部队守卫。如果此时出兵奇袭法理昂,将能够截断绝大部分帝国军的补给,从而给予他们士气极大的打击。”

 

“……”艾丽克西斯彻底沉默了。

 

加入教会的她,就是因为憧憬着那位如同女神化身的女性,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那位女性一样守护整个教国。但如果为了拯救这个国家,需要建立在“叛国”的基础上,她真的可以做到吗?

 

如果库莱希丝大人还在的话,她会怎么选择呢?

 

卡洛尔将身体凑得更前,双目直视艾丽克西斯,接着说:“好好想想吧,现在国内主战的呼声有多大。只要成功夺回法理昂,再出面进行号召,必将一呼百应。而且针对这个,我已经说服了一团和二团的团长,到时候他们也会协助我们进行号召。如此一来,就算这违背了军规,教会也将有所顾忌。再有就是……”

 

他突然握住并托起了艾丽克西斯的双手,微微一笑:“我不希望我想要保护的人受到伤害。”

 

艾丽克西斯怔住了。她没有料到卡洛尔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脑内一片空白。

 

卡洛尔停止了微笑,神色严肃地说:“你也应该很清楚,光是被动的防守是绝对不可能击败库洛苏斯帝国的。这种消极的抵抗到最后一定会被找到缺口,到时候将不仅是西北部的沦陷,整个库西德教国都将不复存在。我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所以即使铤而走险,我也要去做我应当……”

 

“不!”艾丽克西斯喊了出来,打断了卡洛尔。

 

“我已经下定决心,你不需要浪费时间来劝我……”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

 

五天以后。

 

塞利安城,圣翼骑士团三团驻扎点内。

 

听完这天的例行汇报,艾丽克西斯独自回到军官休息区,等待卡洛尔的到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感到多少有些心神不宁。

 

这几天时间里,她以加强戒备的名义将部队调度到塞利安。并且为了保险起见,专门派遣了斥候去侦查,确认了法理昂没有重兵把守的事实。秘密出兵的准备工作很快便有条不紊地打点好了,只剩下最后要确认的突袭方案。

 

她相信这会是一次非常有把握的秘密军事行动,却仍然忍不住胡思乱想。

 

万一在出发以前就暴露了出兵的意图呢?万一收复法理昂以后没有获得预想之中的呼声支持呢?

 

卡洛尔迟到了,这加剧了艾丽克西斯的不安。

 

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

 

与卡洛尔的相处,是只有几年短暂的学院生活,也是艾丽克西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两人并非青梅竹马,却彼此熟知相识,心有灵犀。即使两人在毕业后便分隔两地,她仍然想要与卡洛尔分享那种高于普通朋友的感情。只是随着她成为了军团长,明白身为一名将领不可过于感情用事,再加上军队的任务也开始变得繁忙,那份浅尝辄止的感情,只能逐渐埋入心底。

 

但是几天前的那番话,竟轻而易举就粉碎了她的情感屏障。她可能会就此犯下错误,但她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现在卡洛尔久久未至,让她的心有如受惊的小鹿砰砰乱撞。

 

难道计划泄漏了吗?私自带兵行动,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本身就属于重罪。哪怕只是企图,一经发现,必然是非常严厉的刑罚。如果真的被发现了的话……

 

就在她坐立难安、想要起身出去透透气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边缘带了回来。

 

“抱歉,我来晚了。”

 

见到那副熟悉的面孔,艾丽克西斯几乎是跑了过去,一把扑进对方的胸怀,紧紧地搂抱着他,充满担忧地说道:“卡洛尔,你没事吧?”

 

卡洛尔先是一惊,神色随即变得相当复杂。他同样搂住艾丽克西斯,用安抚的语气回答:“真是非常抱歉,军务上的事耽搁了,所以来晚了。”

 

“不会是被他们发现了吧?”

 

“怎么可能。”看见艾丽克西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卡洛尔连忙微笑以缓解气氛,“怎么说我也是圣翼四团的团长,怎么可能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呢?放心吧,目前一切顺利,只差最后一步而已。”

 

“是吗……那就好嗯。”艾丽克西斯把脸埋入卡洛尔的胸怀,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对方的怀抱。

 

她已不再紧张,说道:“一起确认作战方案吧。”

 

……

 

很快,一份目的明确的作战计划被制定了出来。

 

他们将以边界巡视为由,一大早从塞利安驻扎地出发,迅速脱离塞利安的管辖范围,直接进入狭长的瑟琳间道以绕开帝国军的正面驻地。然后通过瑟琳间道直取法理昂。

 

考虑到瑟琳间道的长度不是一日就可通过、还有地势不利的关系,他们的部队将分成两部分,由艾丽克西斯率领轻装部队率先通过,卡洛尔的常规部队则跟随在后。等全军通过间道以后,进行了整备再向法理昂发起攻击。

 

虽然这项计划是以通过险地来作为基础的,但是斥候已经确保了这条线路的安全,所以需要担心只是究竟会有多少人响应战斗的号召。

 

两人确认了计划,分别回到各自的军团做最后的准备。两天以后,两人如期地带领着圣翼骑士团三团和四团,一同向着要塞都市法理昂进发。

 

出发的时候,天上却下起了细雨,仿佛在预兆着即将到来的阴霾。

 

……

 

天色阴沉,不时卷过阵阵风啸。

 

骑着白马的金发骑士正率领一众骑兵飞驰在起伏的丘陵之上,扬起层层尘土。

 

这是出征的第六日,相信教会已经察觉三团与四团的异常,只是碍于形势严峻,暂时不会对外宣称他们的擅为。但这种情况应该不会维持太久,他们迟早会被打上叛国罪的罪名,然后成为全国的敌人。

 

也就是说,已经没有退路了。只剩下两种可能:一是成功收复法理昂,进而号召圣翼骑士团的其他分团乃至整个教国的联合抵抗;二是行动失败,被帝国全歼或者被教会处刑。

 

想到这里,艾丽克西斯用力一拽马缰,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进军。

 

通过瑟琳间道相当的顺利,和先前的侦查结果一样,没有半个帝国军的存在。接下来只需要行进到指定地点等待卡洛尔的部队跟上,拿下法理昂也就指日可待。

 

“一定会成功的。”艾丽克西斯在心中默念。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越来越昏暗,乌云滚滚地笼罩了整个天空,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

 

为了对即将来临的暴雨做准备,艾丽克西斯打算下令停止行军,却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些不自然的东西。她定睛一看,顿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部队行军所产生的尘土翻滚。在这种地方遭遇另一支军队,只可能是帝国军。

 

会这样正面撞上帝国军实在是始料未及,但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进行犹豫,对方马上就会杀到跟前,她必须做好战斗准备。她吩咐一名传令员向后方的卡洛尔的军团传讯,之后来到军团中央,抽出腰间的挂坠着一枚十字徽章的银色骑兵剑,直指前方并高声喝道:“有敌袭,全军备战!”

 

周围的骑兵都不约而同地取出了武器,面向他们的敌人,摆好了阵形。

 

没过多久,帝国骑兵团的身影已经肉眼清晰可见,他们同样高举砍刀,正气势汹汹地向着这边冲来。

 

“以女神赛维尔的名义!进攻!”艾丽克西斯一声令下,全体骑兵队旋即迎着杀气腾腾的帝国骑兵冲了上去。

 

两股军队相互越逼越近,伴随着一声轰雷从远处传来,两军激烈交战的帷幕便就此展开。震耳欲聋的呼声、马匹的嘶吼声,硬朗的兵器碰撞声,顿时传遍了整座丘陵。

 

双方交错混入对方队列,不少士兵在第一轮的冲击过后摔落在地,有些遭到践踏而当场身亡,更多的人及时地爬了起来,与马上的友军一同与对方展开了短兵相接。

 

凭借过人的武艺,艾丽克西斯先后将几名帝国骑兵斩于马下。趁着少有的间隙,她放眼环视战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疑惑。

 

从对方的军备来看,是一支装备齐全的部队,就像是有备而来。难道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吗?

 

她开始怀疑军中是否存在奸细。只是现在并非能够坐下来仔细思考的时候,她必须率领部队控制战场的主动权。

 

她驾着马,高举手中的骑兵剑,在混乱的人群当中高声号召:“跟着我来,突破他们的阵线!”紧接着一马当先地杀入数量众多的帝国军当中。

 

在军团长的鼓舞之下,圣翼三团的士兵们纷纷发出振奋的回应,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向着眼前的敌人挥舞过去。

 

混战的僵局没有持续太久,教国军成功地在帝国军的队列中撕开一个口子,帝国军逐渐不支,并开始溃败。

 

身为骑士团长,艾丽克西斯当然不会放过这个乘胜追击的机会。她立刻下令进行追击,意图彻底击垮这支帝国骑兵队。

 

……

 

然而,就在她做出决定的不久以后,她才发现战况正在超出她的控制范围。那些“败军”撤退所至的地方,竟有几个阵列的部队已经在那里严阵以待。

 

这是埋伏!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年轻军团长,急忙下令后撤。撤退的过程中,箭矢如同雨水一般从后方呼啸而来,好些士兵没能躲过这阵袭击而翻倒于马下。

 

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他们还没有跑多远,刚刚派遣的传令兵正骑着马从后方迎上来,神色慌张地喊道:“报告军团长,后方出现了大量帝国军……我没有办法与卡洛尔团长取得联系!”

 

“怎么会这样……”在这场遭遇战中,艾丽克西斯第一次露出了慌张的神情。

 

这完全是一个请君入瓮式的埋伏,但是明明很顺利就通过了最适合也最有可能进行埋伏的瑟琳间道,帝国军究竟是如何出于什么原因才做出如此充分的准备的?

 

她的脑海里有一瞬间闪过自己的部队惨遭围歼的情形。她感到害怕,害怕自己已经失败了。就在这时,她又想起了卡洛尔。

 

如果能坚持到卡洛尔的到来,还是有希望杀出重围的。是的,一定可以杀出重围的。

 

她使劲摇了摇头,尽可能将之前的负面想法甩出脑袋。然后再度举起骑兵剑,坚定着最后的信念,向四周呼喊:“坚守阵线,援军很快就会到达的!”

 

幸存的士兵在军团长的号召下,成功维系住了差点要崩溃的士气。每个人都在害怕,但军团长就是他们的希望。他们鼓起勇气,继续奋勇地向帝国军抵抗。

 

后续而至的帝国骑兵很快就冲入了圣翼骑士团的阵列,两军的交锋再度变得白热化。凭借着前后夹击的优势,帝国军逐渐主导了上风。

 

混战之中,艾丽克西斯的战马也因受伤而摔倒在地。她跳下地面,利用绑在手臂上的鸢形盾抵御攻击,用骑兵剑一个接一个斩倒阻拦的帝国士兵。

 

飞溅的腥红沾染了少女姣好的面容。但她根本无暇照顾,武力上的优势终究是比不上数量的优势。击倒一名帝国士兵,很快就会有第二名士兵替补上来。眼前的帝国军黑压压地连成一片,仿佛没有尽头。

 

为什么援军还不来?!

 

抵抗的时间越长,不安的种子就越发茁壮。敌人依旧数之不尽,自己的部下却在不断倒下,气喘吁吁的她,突然产生了动摇。

 

难道真的会死在这里么?

 

她的眼神透露出绝望,只有最后的一丝希望在支撑她的意志。

 

……

 

眼看着整个骑士团就要被帝国军压垮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响亮的号角声,让艾丽克西斯的双眸重新点燃希望。

 

援军终于到了!

 

只见一支骑兵队正朝着他们赶来,后方还有步兵团紧随其后。领队高扬的展翼十字架旗帜标明,他们是卡洛尔的部队。

 

这无异于是对所有还在坚守防线的人的一剂强心针,恢复信心的艾丽克西斯立即重整队列,向帝国军展开反击。

 

帝国军再度开始溃退。他们左右散开,任由教国的援军冲入散涣的阵形里。

 

能够成功地从帝国军的埋伏中突围而出,并彻底击溃他们,这一战役的成功,也许会成为唤起教国主战派的支持的最有力的证明。

 

想到这里,艾丽克西斯不禁展露出笑容,她就知道这次战役是会胜利的。

 

直到有什么东西从后方猛地穿透了她的左肩。

 

……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连哼的一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带着她向前接连翻滚了几圈。

 

她的肩膀被一支弩箭穿透,鲜血顺着伤口不断流出来。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剧烈的疼痛使她的眼睛被泪水充盈。视线模糊之际,她看见有人正朝着她走来,是那个向她射击的人。

 

她不能明白,为何会有援军攻击身为军团长的她。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想让遮掩视线的眼泪破开。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令她惊恐的事实。

 

射箭的人,是卡洛尔。

 

……

 

本应作为援军的圣翼四团,竟全部将兵刃对向了艾丽克西斯的部队,刚刚还在撤退的帝国军,现在和四团一起一并包围了他们。

 

卡洛尔仍然身穿圣翼骑士团的铠甲,却用弩枪瞄准了艾丽克西斯的右肩,他高声宣言:“圣翼骑士团三团的人听着,你们的军团长已经倒下了!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否则等待你们的只有死路一条!”说罢,他扳动了手中的弩枪。

 

金发的少女顿时发出极为痛苦的惨叫声。她的下属们一阵愕然,纷纷失去了战斗意志。

 

艾丽克西斯在地上挣扎许久,咬紧了牙,神色痛苦地向着她曾经最为信任的人问道:“为什么……是你?”

 

卡洛尔眼神冰冷地凝望犹如风中残烛的艾丽克西斯,仿佛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他冷冷一笑:“没想到吧。是我利用了你。”

 

“为什么……为什么?!”艾丽克西斯强忍着伤痛,声嘶力竭地叫喊出来。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多年的同学,无话不谈的朋友,还有她心中所爱慕的那个人。她是如此的信任他,没想到他竟会让她一头栽进陷阱里。

 

泪水止不住地从泪腺中涌出,划过了她逐渐失去血色的脸颊。

 

“因为我要向教会复仇。是他们杀死了我的妹妹。”卡洛尔冰冷的声音透露出愤恨。

 

尽管意识在模糊,艾丽克西斯还是可以想起来,两人一起在骑士学院学习的时候,卡洛尔曾经对她介绍过他的妹妹。但是她从来没听卡洛尔说过他妹妹死去的事。

 

“两年前,伊鲁米奈特突然出现,让教国的四分之一的领土化作了焦土。许多人也在那场灾祸之中不幸丧命,我的妹妹艾希娅也是其中的一员。这是教会给予我们的说法。”

 

卡洛尔突然变得恼怒,他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但事实是什么?事实就是圣耀教会才是真正导致整个东北化为焦土的元凶!因为异教徒的不断出现,他们担心伊鲁米奈特带来的阴影无法被控制,结果竟然采取了最为极端的手段——他们要抹杀伊鲁米奈特影响的整个东北区域!”

 

“你可以想象吗?艾希娅在那个怪物的阴影中战战兢兢度过每一天,好不容易等到了教会的到来,以为能够获得保护,却落得了一个‘异端’的下场?!那些疯狂的修道士,竟然连让她辩护的机会都不给,便直接以抹除异端的名义烧了!最后还要欺骗世人,说是伊鲁米奈特造成的这一切!”

 

他那英俊的面容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双眼中燃起名为憎恨的业火:“从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便发誓,我要报仇。为了报仇,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艾丽克西斯不可置信地望着卡洛尔。她不相信圣耀教会真的做过如此惨无人道的屠杀。

 

她想要质疑,并为教会加以辩护,卡洛尔抢先一步说道:“你一定想说,圣耀教会是不会这么做的,对吧?那我告诉你,你所崇敬的库莱希丝,也参与了那次大规模的抹杀行动。明白了么?教会口口声声说要歼灭**,但教会就是**本身,根本不值得被拯救!”

 

看见艾丽克西斯久久说不出话,卡洛尔得意地笑了笑,又说:“找你谈话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你不会跟随我来。没想到你竟然愿意背负叛国的罪名跟我来,倒是省了我很多麻烦。”

 

疼痛在不断侵蚀艾丽克西斯,只剩下一个问题在苦苦维系着她最后的意识:“过去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所做的那些……难道……都是假的么?”

 

她回想起过去两人在一起的时光。即使最终没有互诉彼此的心意,但那种高于朋友的感情,她确信是切实感受过的。

 

“……”卡洛尔的笑容戛然而止,他沉默了。透过那对深绿色的眼眸,他能够看到少女最后的希冀。

 

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他将脸别向一旁,说道:“想要恨我的话,就尽情的恨吧,我是不会为我所做的一切后悔的。”

 

“是这样么……”获得了答案的艾丽克西斯苦苦一笑。强烈的倦意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她无力地闭上双眼,眼角流下一道晶莹的泪痕。

 

就在这时,天空又响起一声雷鸣。

 

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

 

……

 

“按照约定,我已经顺利引走了塞利安绝大部分的防御部队。你也应该履行你的承诺了。死灵师。”确认艾丽克西斯失去了意识,卡洛尔回过头,对着身后的人影说道。

 

那个人撑着伞,缓缓地迈步上前。那是一名身穿黑色洋装、腿着黑色裤袜的女性,她的眼睛橙红艳丽,一脸妖异的笑容仿佛能够勾人魂魄。

 

“放心吧,帝国是不会亏待做出正确选择的人的,我保证很快你就能和你的妹妹见面的。况且,这本身就是和那个人的约定。”黑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雨伞的边缘。奇怪的是,雨水甚至不能碰到她的伞,就被弹开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黑衣女子走到艾丽克西斯身边,用雨伞“挡”住下落的雨水,打量了好一会儿,说道,“至于这位骑士小姐,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毕竟,这么好的一张脸蛋,就这么毁了不是很可惜么?”

 

“只要记住你的约定……”卡洛尔将视线避开艾丽克西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黑衣女子蹲下身,伸手轻抚艾丽克西斯的脸颊。

 

“安心睡吧。”她微微笑着,说道。

 

………………

…………

……

 

半个月后,塞利安沦陷。

 

随后,库洛苏斯帝国的军队直逼骑士学院新德尔城。兵临城下仅仅两天时间,新德尔城便宣布投降。

 

为了抵抗入侵,库西德教国做了一次紧急动员,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到圣都欧伯里翁,并且为了防止再度发生像艾丽克西斯与卡洛尔这样的叛变行为,圣耀教会直接下派了大量执行官进入每一支部队。

 

最后的决战时刻,已经近在咫尺。

 

………………

…………

……

 

推开房门,卡洛尔走进了房间。

 

只见一名少女端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她有着似瀑般的长发,秀丽的五官搭配着冷白色的肌肤,再加上身上那件粉色的洋装,仿佛是一尊制作精美的洋娃娃。

 

卡洛尔看着少女,眼神有些复杂。但他还是抿起笑容,说:“艾希娅,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卡洛尔哥哥……”

 

少女应答的声音,生硬而冰冷。

 

卡洛尔走到少女身旁,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她的秀发。好一会儿,他搂着少女的肩膀,轻轻推开。

 

“等我,我一定能够让你彻底回来的。”说罢,他轻吻了一下少女的额头,站起了身。

 

少女也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卡洛尔。

 

“欢迎回来……卡洛尔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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