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堂而皇之用了调料包,某些餐厅的出餐速度也依然令人不敢恭维。出餐口黄蓝制服交叠成一簇花团,几根装饰触角花蕊一样招蜂引蝶。催促和谩骂烧灼着空气,让狭小空间里的臭味愈发刺鼻了。我感觉苦闷极了,但比起吉米我已经很幸运了。
酒精的味道像蜘蛛网一样爬满房梁壁角,馊面包似的破烂沙发上霉斑满布。吉米指着三叶草纹样的壁纸上挂着的吉他问——你会弹吗?这是谁的东西?眼瞎的老女人佝偻在一旁,如枯萎的藤曼贴着橱柜,蠕动着嘴唇回答:我不会,那是我先生的。吉米轻松地把吉他取下来,将背带挂在肩上,露出烟熏过的牙口——我想以后我们可以组一个摇滚乐队。我没问你,老东西,你最好识相点在今晚前搬出去,否则就要吃苦头了。
听好了,这是C和弦。路边的音乐教室里有人在教琴,橘红色的光涂抹在玻璃橱窗上遮住了那个人的脸。但他手指纤细皮肤白净,和吉米并不是一路的。你学会了?这很重要,你得经常练。他背着吉他出了门,临走前回头重复说——今晚就走,听见了吗?这东西你已经不需要了,我们会让他发光发热的。
时间还多久?那光红得像血,从额头淌下遮住视线。昏黄的谷场边上站着几个人,吉米在带头部署。还十分钟。手表都上好发条,拖拉机一进场我们就赶人。他把铁链条斜挎在肩膀上,手指刮过黑漆漆的表面。听到了吗?C和弦。将来你做吉他手,我其实想玩贝斯。
电瓶车故障了之后就只好步行了。沉落的太阳要将街道吞没,张开恶臭的巨口,橘黄的鲜红的漆黑的亮白的唾液从远处流下。快走吧!吉米把吉他甩来,他胸前插着一柄明晃晃的草叉。他们承诺过事后给我们转正的,他们说这是一群臭鱼烂虾,孤儿寡母老弱无力。但很快就连燃烧瓶都在我们的人身上炸裂开来了。我们不要人声,我们做器乐摇滚。
面试官斜睨着,白烟从他手指间飘起。你会什么东西?我什么都能干,我甚至还会点音乐。老爷。要迟到了。这是我们的首秀,经过血染似的街道,这里是我们最终抵达的位置。你看,这是C和弦。电话对面传来声音——你是哪位?外卖放在门口就好。
我该送赶下一单了。兴许有朝一日,我还能表演C和弦。吉米的尸体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猜当地人也没给他立坟。最终只剩下C和弦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