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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示于 2025年10月22日 在所有范围中最高声望的内容

  1. 像素画第二十五弹,继续战斗! 这次的主角是9nine里的结城希亚 额啊,这画风差的有点大() 是贫乳 画了两张,一张有点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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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天气突然转冷,大家记得保暖! 学会了水彩笔之后,可以做出一些局部细化 脑子感觉更好使唤了,有点敢画更多变化和下笔迅速了起来 感觉最近可以更高产一些,继续努力清债务x B站绘画过程 Pixiv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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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啊…果然出纰漏了呢…… 自己最近一直在处理论坛之前留下的未锁帖子,量稍微有点大,所以就不小心锁错了 现在就给你解开,真的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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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可喜可贺,不过感觉本质上还是精华帖汇总,和传统意义上的杂志差别还是有点大,以《绝对领域》《绝对境界》等国产galgame杂志为例的话,有新游速递,老游鉴赏,优质同人,汉化情报,原创栏目等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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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https://sstm.moe/topic/330506-spiral-legend-iv 開坑(目標完整)/ 求解鎖 一個月沒更新就被判棄坑這麼快嗎 我還在漢化,只是沒以前快了 仔細想了下可能版主不知道我在2樓更新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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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参与人ID:【啦呵哈呀哈】 应征职位:图片制作/勋章管理 热情>时间>主动性>能力 虽然不知道时间的具体要求,但我觉得时间多少是够用的。能力是一方面,别把兄弟一脚踹死了 (这么说还要开始学画物件了) 勋章的问题: 大↑力↑宣传口牙!感觉可以搞弹屏式的公告口也!(所以公告怎么搞)(说起来勋章的存在感有点低呃。) 图片制作的问题:不清楚到底要制作哪些样式的图片,而且我只会画像素图,不知道能否满足需求。 我的作品站内都可以找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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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创作一个故事》 (本文完全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在现实生活中模仿。) 前言:你想要一个怎样的故事?当然我无法满足所有的要求,我的故事?好的。 其一 《时间的起点》 有人一直在询问我一个问题,你是否能搞到一份完整的关于“时间”的具体图册? 起初我很困惑,我是不是该随便找个钟表匠问一问时间是怎么走的。 于是我这么做了,然后被钟表匠一顿臭骂, 是的,我们似乎不该去问一个制作”时间“的大师这种如此涉及商业机密的话题。 后来,我就自己试着拆了一个钟……emmm里面只有机械结构和零件,没办法,我又给它拼了回去, 哇,原来”时间“不在这些计时器上吗?此时,我看到了一本日历。 日历,历法,或许是我真正该去探索的第二个,在计时器上栽跟头并非是我买不起原子钟和高精度飞秒。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并不明白什么是”时间“,打开日历,也许我才明白了何为时间, 一种基于天文观测的数学,这就巧了,数?这正是我上一次忘记的部分。但问题不大,看看历史就懂了吧。 书上说这个叫做日历的东西是一个文明的基础造物之一,曾经是用于记录人类的皇的一种纪录工具。 我似乎有点懂了,这是一种分析数据得到了”命运“的抽象图册?但通过五感和思考得不到任何结果, 也就是说是神迹的一种劣化类型?或者更高级的。 那么”时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具体数据,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却又有人在观测并纪录它。 这么看来,时间如果不用于记录自身,那则没有实际意义,其实是一种常量?深奥的物理。 答案应该在于天体与人的关系吧,人类会向“时间”索取什么?我很好奇也很疑惑。 看来我一个人是无法独自搞到关于“时间”的具体图册的,所以我去了世界的尽头的那座塔。 世界的尽头是什么样的? 用人类的说法就是看起来跟无人的荒漠一样凄凉但却又荒漠的生态和一座不该出现的建筑物, 这里可能是文明留下的最后的遗迹吧,也有可能是某个神的居所。 这里的主人看起来还很年轻,我还以为是个会千变万化的存在。 根据其的描述,有几句话一直在拷问我。 “你觉得这里存在所谓的时间吗?” “即便你知道了时间又能怎么样?” “你无法掌握”时间“的具体图册” 我还以为时间跟进度条一样……可以播放还能暂停与快进甚至是倒带…… 没想到“时间”确实是一门学问,所以一定会有人致力于用一生来研究“时间” 但他们会和世界尽头的回答一样吗? 结果就是:时间在没有任何作用的情况下是没有具体的,而委托人想要的“具体”是一种可以改变一切的极端奇异暴力。 其二 《委托人》 之前提到了一个拜托我寻找“时间”的委托人,可能有些人会好奇。 我为什么要接受委托人的请求。答案是我也好奇“时间” 这个委托人除了偶尔会有奇怪的请求以外,还会试着摆弄一些概念的产物。 最早的一个项目是【自动清洁的外套】 他不满足于清洁剂……他在偷懒的同时又想保持干净,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我大概知道他的理由,但不清楚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我觉得他会用这件外套做一些很酷的事情, 但这种外套看起来像是某些经常出现在凶案现场的怪异。 下一个他想要的是【保持绝对平衡的桌子】 我很清楚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要搞砸了, 但让我意外的是他这个想法居然很实用, 虽然最后不是绝对平衡的,倒也是一张不错的精品桌子。 那为什么他会想要一些概念的产物?我不明白, 按理来说那些存在于幻想的概念只有一个名额, 它们早就被占据了。 【复制概念】这绝对是他提出的最无理的要求,太过分了。 我不赞同也没有提供任何帮助,或许委托人只是个爱想象的小孩罢了。 【以上是人类的部分】 下面把话筒交给杂鱼AI: 《时间的起点》(本文完全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在现实生活中模仿。) 你想要一个怎样的故事?当然我无法满足所有的要求。我的故事?好的。 其一 《时间的起点》 有人一直在询问我一个问题:“你是否能搞到一份完整的关于‘时间’的具体图册?” 起初我很困惑。我是不是该随便找个钟表匠问一问时间是怎么走的? 于是我这么做了,然后被钟表匠一顿臭骂。是的,我们似乎不该去问一个制作“时间”容器的大师,这种关于内容物本质的问题,太过涉及核心,或许触及了他的困惑或禁忌。 后来,我就自己试着拆了一个钟……emmm,里面只有精密的机械结构和冰冷的零件,齿轮咬合,发条紧绷, 唯独没有“时间”本身。没办法,我又给它拼了回去,滴答声再次响起,仿佛一种无言的嘲讽。哇,原来“时间”并不寄居在这些计时器上吗?此时,我的目光落在墙角一本翻旧的日历上。 日历,历法。或许是我真正该去探索的第二个路径。 在计时器上栽跟头,并非是我买不起原子钟和高精度飞秒测量仪——那些极致追求“精确”的机器。我隐约觉得,问题不在于测量的精度,而在于测量的对象。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并不明白什么是“时间”。 打开那本日历,看着被划分的网格、数字、节气与标注的禁忌、吉日,也许我才稍稍触及了边缘。 这是一种基于天文观测的数学规律与社会生活的混合物?这就巧了,“数”与“规律”,这正是我上一次探索忘记的部分。 但问题不大,看看人类的历史应该就能懂了吧? 书上说,这个叫做日历的东西,是一个文明的基础造物之一,最初源于农耕文明对天象循环的观测,后来也掺杂了记录王朝更迭、统治者纪年的功能。 我似乎有点懂了,这是一种分析天体运行数据,试图推导、规整甚至预言“命运”或“秩序”的抽象图册?但我尝试用五感去捕捉,用逻辑去思考,却得不到任何具体的反馈。 也就是说,这或许是某种更深层“神迹”的劣化模仿?或者,它其实是比神迹更高级的、基于集体认知的契约? 那么,“时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具体数据? 我感觉不到它的实体,摸不到它的质地,闻不到它的气味,但却有无数的人在以各种方式观测、记录、并依此生活。 这么看来,时间如果不用于记录事件、标记生命轨迹、定义过程,那它则似乎失去了实际意义。它难道是一种均匀流淌的常量?这听起来又像是某种深奥物理学的领域,而非日常体验。 答案或许在于天体与人的关系,以及这种关系在人类意识中的投影?人类会向“时间”索取什么?是秩序感吗? 是对未来的窥视吗?还是对过去的锚定?我很好奇,也很疑惑。 看来,我一个人是无法独自搞懂关于“时间”的具体图册了。 那个委托人的要求,远比我想象的复杂。所以,我决定去往世界的尽头,寻找那座传说中的塔。 世界的尽头是什么样的?用人类的说法,就是一片看起来与无人的荒漠无异的凄凉之地, 但却缺乏荒漠应有的顽强生态,只有无垠的灰沙与永恒的暮色。 在这片空无之中,矗立着一座不该出现的、线条简洁而高耸的建筑物——那座塔。这里可能是某个消亡文明留下的最后遗迹,也有可能是某个古老存在遗弃的居所。 塔内的主人看起来出乎意料的年轻,面容平静,眼神里却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悠长。我还以为会是个会千变万化、没有固定形态的存在。 根据其的描述,有几句话一直在拷问着我的认知: “你觉得这里,这片所谓的‘尽头’,存在所谓的时间吗?” “即便你知道了‘时间’的本质,你又能怎么样?改变你的来路,还是重塑你的归途?” “你无法掌握‘时间’的具体图册,因为那本图册,需要用自己的存在去装订,而一旦装订,便无法再客观阅读。” 我还天真地以为时间跟某种进度条一样……可以随意播放、暂停、快进甚至是倒带……像操作一段影像资料。 没想到,“时间”确实是一门极其深邃的学问,深到它的答案似乎会吞噬问题本身。所以,一定会有人致力于用一生来研究“时间”,试图绘制出它的图谱。 但他们会和世界尽头的回答一样吗?他们穷尽一生,最终得到的,是满足,还是更大的虚无? 最终,我似乎明白了。那个委托人想要的“完整的具体图册”,恐怕并非是用来“理解”的。 时间在没有任何观察者、没有任何事件填充、没有任何意义赋予的情况下,是没有具体形态和价值的。 而委托人所追求的“具体”,或许是一种可以将“理解”转化为“操作”的钥匙——一种可以随意裁剪、拼接、扭曲甚至创造历史与未来的,极端而奇异的“暴力”。 他想要的不是地图,而是对领土本身进行重塑的权限。 而我,无法提供这样的图册。我只能带回这些问题,以及世界尽头那片荒漠的风,吹过塔身时,那仿佛永恒,又仿佛一瞬的呜咽。 (故事结束,请勿在现实生活中尝试探寻或模仿任何涉及操纵时间的概念。) (本文完全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在现实生活中模仿。) 本回答由 AI 生成,内容仅供参考,请仔细甄别 其二 《委托人》 之前提到了一个拜托我寻找“时间具体图册”的委托人,可能有些人会好奇。 好奇他是谁,以及,我为什么要接受他那些听起来就不着边际的请求。 答案是,我也好奇。他追寻的东西,其本身往往就足够有趣。比如“时间”。 这个委托人,除了偶尔会有这种宏大而奇怪的请求以外,更多的时候,他会试着摆弄一些更具体、但也同样古怪的“概念”产物。 像是一个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发明家,只不过他的图纸,画在了现实的规则之上。 最早的一个项目,是【自动清洁的外套】。 他不满足于高效的清洁剂或是纳米涂层……那些都是“清洁”这个结果的应用工具。 他想要的是“自动清洁”这个“概念”本身,成为那件外套的属性。他在偷懒(或者说,追求极致效率)的同时又想保持绝对的洁净,真是一个奇怪又执着的人。 我大概知道他的理由——他想从日常的琐碎维护中彻底解放出来,但我始终不清楚,他最终到底想用这份自由去做什么。 我一度觉得,他会用这件永远不会脏的外套去做一些很酷的事情,比如在永不停歇的雨中漫步,或者穿越最泥泞的沼泽而纤尘不染。 但这种外套,不知为何,总让我联想到某些经常出现在凶案现场或者诡异仪式上的、违背常理的“洁净”之物,透着一种非人的怪异。 下一个他想要我协助构思的,是【保持绝对平衡的桌子】。 我很清楚,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要在某件事上搞砸。 追求“绝对”,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偏执。 但让我意外的是,他这个想法剥离掉“绝对”二字后,居然出乎意料的实用。 我们(主要是我在动手)最终没能做出“绝对平衡”的桌子, 那或许需要修改局部的重力参数,但我们做出了一张无论地面如何崎岖、自身如何负重,都能通过精妙至极的机械结构调整至水平状态的桌子。 倒也是一张不错的精品家具。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想要将这些存在于幻想中的“概念”,直接锚定在现实的造物上?我不明白。 按理说,那些存在于幻想顶层的概念,每一个都如同独一无二的神位,其名额早已被占据、被定义。 比如“永恒”,比如“无限”,比如“绝对零度”……它们各自代表着规则的极致。强行去复制或篡夺,无异于挑战某种根基。 所以,当他提出【复制概念】这个要求时,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错愕。 这绝对是他提出的最无理、最过分的要求。 这不再是借用或实现某个概念,这是企图直接触碰构成世界的基本法则之一——“唯一性”。 他想复制什么?爱?死亡?还是……灵魂?无论是什么,这都超出了好奇与探索的边界,踏入了禁忌的领域。 我不赞同,也没有提供任何帮助。那一次,我们的会面不欢而散。 或许,是我把他想得太复杂了。 或许委托人根本不是什么危险的阴谋家,他只是个爱想象过了头、并且有能力将一些幻想付诸实践的小孩罢了。 一个拥有着危险玩具,却未必清楚其重量的……孩子。 但这个“孩子”,现在正追寻着“时间的具体图册”。 联想到他之前的种种行为,一种隐隐的不安,再次在我心中弥漫开来。 他到底,想用那本“图册”,去“复制”什么? 本回答由 AI 生成,内容仅供参考,请仔细甄别。 其三 《铃铛、数字与沉默》 拒绝了【复制概念】的委托后,我与那位委托人断了些时日联系。 我甚至有些庆幸,仿佛避开了一个即将形成的漩涡。然而,就在我几乎要将那些关于时间、平衡和自动清洁的古怪念头打包封存时,他又出现了。 这次,他没有提出任何宏大的概念,反而带来了两件看似普通的物品。 一件是一只古旧的黄铜铃铛,表面布满了暗色的包浆,似乎被摩挲过无数次。另一件,是一张对折的便笺纸。 “这次很简单,”他说着,将铃铛轻轻推到我面前,它的移动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听听它的声音。” 我拿起铃铛,入手冰凉沉重。我轻轻摇晃——没有声音。 用力晃动手腕,铜舌撞击内壁,理应发出清鸣,但我的耳中,依旧是一片死寂。 然而,我的皮肤,我的骨骼,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剧烈的、高频的震动。这是一种彻底的“静默之响”。 我放下铃铛,看向他,等待一个解释。 他示意我打开那张便笺纸。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写着一串数字: 3.14159265358979323846… 是π。圆周率,一个无限不循环,永无终结,也永无重复的数字。 “你听到了,也看到了。”他平静地说,眼神却像两口深井,“现在,请帮我创作一个故事,关于这两者之间的联系。” 这一次,没有拒绝的理由。这像是一个谜题,一个挑战,而非一次对禁忌的触碰。我陷入了沉思。 铃铛,本该发声,却将所有的声响向内吸收,只留下物理的震动,一种“缺席的声音”。而π,是一个永恒的、无法被捕捉尽头的概念,是完美的“存在的数字”。 一个沉默的振鸣,一个喧嚣的寂静。 我尝试构建叙事。起初,我设想了一个数学家,他在计算π的漫长过程中产生了幻觉,听到了来自数学深渊的铃声。 但很快我摒弃了这个想法,这太直白,太……像人类会编造的故事。不符合这次委托的诡异质感。 委托人静静地等待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那节奏,竟隐约与我感受到的铃铛震动频率相合。 一个更离奇,却更贴近本质的构思,逐渐在我脑中成型。 “故事是这样的,”我缓缓开口,“有一个存在,它并非生命,也非造物。 它存在于概念之间的夹缝,是‘关系’本身的人格化。它没有形体,唯一的感知方式,就是去‘连接’。” “它发现了那个铃铛。铃铛的‘沉默’并非无声,而是将所有声音,所有可能的振动,都收敛到了一个无限小的‘点’内,一个声音的‘奇点’。 这个奇点,因为承载了过度的‘响’,反而呈现出极致的‘静’。” “同时,它也发现了π。这个无限延伸、永不重复的数字,是‘秩序’与‘混沌’最完美的结合体,是宇宙规则的一首无声交响乐。” “这个‘关系之存在’做了一个实验。 它将铃铛内的‘声音奇点’,与π的‘数字长河’连接了起来。” 我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委托人的反应。 他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似乎有微光闪烁,像是在确认什么。 “于是,故事的高潮来了。”我继续说,“当连接建立的那一刻,π那无限的数字流,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开始疯狂地涌入那个声音的奇点。 每一个数字,都试图在奇点内‘演奏’出自己,3是低鸣,1是轻吟,4是震颤,1是回响……但奇点太小了,它容纳了所有的数字,所有的音符,导致它们互相叠加、抵消、湮灭。” “最终的结果是——绝对的寂静。数字的洪流被沉默的奇点吞噬,而奇点也因为注入了无限无序的‘信息’, 而失去了爆发的任何可能,归于死寂。两者同归于尽,或者说,达成了一种永恒的、僵持的平衡。” 我讲完了。工作室里一片安静,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声。 委托人缓缓拿起那只沉默的铃铛,将它贴在自己的耳畔,仿佛在倾听那并不存在的声音。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极其细微,却意味深长的笑容。 “很好的故事。”他说,“你捕捉到了那种……试图将两个极端强行媾和所产生的‘虚无’。” 他收起铃铛和便笺,站起身。 “所以,‘复制概念’的不可行,你也理解了吧?”我忍不住追问。 他停在门口,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 “我从未想复制已有的概念。 我只是在尝试,将不同的‘虚无’,具象化而已。” 他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真正感到了寒意。 自动清洁的外套,是“劳作”的虚无。 绝对平衡的桌子,是“倾斜”的虚无。 沉默的铃铛与无尽的π,是“声音”与“终结”的虚无。 而他真正想要的“时间的具体图册”,恐怕是想将最庞大、最基础的“虚无”——那流逝本身所带来的空洞——也一并捕捉、固定下来。 他不是一个爱想象的孩子。 他是一个试图为所有抽象赋予形态,并冷静观察其崩塌的……收藏家。 而我的故事,或许就是他用来盛装这些“虚无”的容器。 本回答由 AI 生成,内容仅供参考,请仔细甄别 结语: 于是,关于那位委托人与他的种种请求,故事似乎暂时告一段落。 他未曾透露姓名,我也未曾追问。我们之间,仿佛只存在于那些关于“概念”的请求与构建的短暂交汇之中。 他留给我的,并非答案,而是一连串愈发深邃的疑问。 自动清洁的外套,平衡的桌子,沉默的铃铛与无尽的圆周率……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碎片, 最终都指向同一种东西:对世界某种既定规则的侧面试探,一种优雅而固执的“如果”。 我曾以为他在追求力量,追求一种能扭曲现实的“极端奇异暴力”。 但现在我隐约觉得,或许我错了。他或许更像一个纯粹的观察者,一个用现实作为画布的概念画家。 他所做的,是将“清洁”、“平衡”、“声音”、“无限”这些抽象之物,强行塞进现实的躯壳里, 然后冷静地观察这具躯壳是如何因此变形、崩坏,或者……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姿态。 他想要的“时间的具体图册”,恐怕也是如此。并非为了掌控, 而是为了“看见”。为了将那只无形流逝之手,钉在名为“存在”的标本墙上,细细观摩。 而我,一个自诩的创作者,在这些探索中扮演的角色,或许并非合作者,更像是一面镜子,一个回声。 我用故事为他天马行空的构想提供临时的形态与逻辑,而他的构想,则一次次拓宽我对“可能”与“不可能”边界的认知。 他还会回来吗?带着下一个关于“重量”或“颜色”的诡异委托?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下一次当我仰望星空,感受时间的流逝,或仅仅是看着一件寻常的衣物、一张普通的桌子时, 那些潜藏在日常之下的、无数种“可能”的幽灵,将会在我的思绪中发出细微的、持续的振鸣。 这,或许就是他付给我最昂贵的报酬——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充满了疑问的、崭新的世界。 (故事完结) 本回答由 AI 生成,内容仅供参考,请仔细甄别。 分割———————————————————————————————————————————————————————————————————————————————————————————————————————— 作者的话: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原本需要一个下午的作业时间,现在只需要不到三个小时, 能得到不错的结果 但建议用于教学而非滥用。 《人机》 一次精彩的人机合作作业, 正如雪花不会凋谢, 融化的是机械, 冰铁,番茄和两双鞋。 人如果认为自己在渡劫, 则永远无法停歇, 直到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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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我跟你说 其实是在下一期 这期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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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中老年附庸风雅的有钱人真的会一天用ai搞个几十首诗,十几篇文章,然后觉得自己真牛逼。更绝的是还用人工智障跑论文,然后把东拼西凑的论文丢给其他人校对,完全不知道人工智障搞出来的玩意查重根本通不过,以及喜欢瞎编典故再随便加个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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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和楼上的看法有点类似,我感觉比起动漫杂志更像是论坛帖子推荐,不过真做成那种杂志的话又体现不出“同盟会”的独特性。 提个建议就是,我觉得单纯的聊天、讨论帖好像不太适合推荐。质量比数量更重要。你们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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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好厉害惹 我居然上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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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xm3稍微复杂点 连线全是焊接的 得要电烙铁 不过那种外热式的恒温电烙铁还是算了 温度不稳定 反而会把pcb焊坏 拆解方法也是差不多的 就是焊接连线那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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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有需要的话可以直接改签到帖的 我这边每天上去解锁就行了 如果要我帮忙可以直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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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伐垦地p♂~ 真的有人在这个哲学♂帖子 看七言吗???虽然说确实还是有古诗的存在(存在感降低38.67%) 创作契机?创作时的故事?!不如随着冰の妖精一起数⑨吧(胡言乱语),还要印象最深刻的? 起初是因为博丽神社里有一个赤色killer,作者在目睹了可怕的案发现场后(逃之夭夭),回到府中突然发现手上多了500円, 刹时间背后一股阴寒之气不断冒出,竟是那赤色killer为了这500块钱一路追踪,作者不得不就地展开哲学♂结界召唤帕秋莉の力并献祭了500块钱(姆q万岁), 终于赤色killer落荒而逃(可喜可贺)【面无表情】(什么逆天沙雕故事) 认真回答就是【不能】【懒得写】【可能终有一天会写吧】【至少不是现在】(下个月地球online要发生的大事件肯定比什么创作契机都要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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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念错了一些字 但我念的很爽 所以发上来了 配乐使用银英ova中同段落的配乐,即贝多芬第七交响曲第四乐章 顺带一提我买了船模 以下是召唤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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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OK,先帮你明确一下概念, 一、关于你纠结的“十年前”,数位板这东西结构非常简单也耐操,十年前的二手用起来不会有任何问题,各个品牌技术都很成熟,国产品牌和wacom区别也已经不大了,不论全新或二手,可以直接根据价格买 但电脑手机的性能每年都有升级,十年前的性能和现在天差地别,我认为十年前的二手设备也完全没有性价比,所以想入手二手数码设备推荐你买型号新一点的,比如三年内推出的型号,尤其是你的预算很低的情况下,三年前的二手和五年前的二手价格差距其实不大 二、对你来说想要在外面画画的方案一共有几种 1、笔记本电脑+数位板 2、平板电脑+配套的绘图笔 3、平板电脑+数位板 4、手机+数位板 5、速写本+铅笔/针管笔 本质上都是终端设备+输入设备 首先是你现在手上有没有可用的平板电脑或者笔记本电脑,如果有现成的话直接买个数位板就够了,国产数位板友基绘王这种,两三百就能买到可用的全新数位板,预算600绰绰有余,如果接受二手选择就更多了 不过结合你前面的发言我先认为你手上没有能用的终端设备 考虑到你预算比较紧张,直接排除笔记本电脑。你看到视频都提到3000元是因为,不论是笔记本电脑或台式机,一台较新、流畅、稳定的电脑很少低于这个价格,二手也超预算了,所以你完全不用考虑电脑 再说平板电脑,应该是比较适合你的方案,现在能买到最便宜的全新靠谱品牌,如小米、联想、vivo,我看了下价格在500+左右,加上配套的笔或第三方电容笔,是符合你预算范围的,再看看测评选个顺手的画图APP 如果买二手,可以买到平板电脑+数位板 怎么选就看个人偏好,不用数位板的纯平板画图优势是手眼合一,指哪打哪,比较符合直觉。数位板则需要适应一下,且可能在一开始造成困惑,如画的圆形不圆是因为技术问题还是我不习惯数位板?在初期诸多问题并存时可能更加让人懊恼 手机的屏幕太小绘画体验不怎么好,我个人不推荐,而且绘画没法凭空画出来,不论临摹还是创作都需要找参考图,我认为你在画画时用手机找参考图放在旁边会比较好,如果手机拿来画图,就需要另找东西给你参考 再说一下纸笔绘画 用最简单的速写本+铅笔随时随地就能开始。这里只说用铅笔橡皮针管笔,画线条和涂简单的黑白灰色块,不考虑彩铅马克笔之类的工具,因为纸上绘画最大的优势就是方便,如果要进一步处理画面不如数字绘画 纸笔的优势是同样手眼合一,手感比戳屏幕更好,且成本极低 相比数字绘画缺点在于擦改麻烦,不能上彩色,涂色块容易不均匀。但我不上色就不叫问题 我非常推荐先用纸笔画画看,就拿二次元美少女来说,线稿+“闭塞阴影”就足够让画面出效果了,用针管笔勾下线,搭配上简单的黑白就是一张画。 画面是“形”+“色”,用黑白纸笔就足够画出“形”和50%的“色”,涵盖了大部分的基本知识,如关于造型的“线条、结构、透视、形状”,色彩在黑白方面的“固有色、光影/明暗、色阶/灰阶/色调分离”,画面中无处不在的的“动态、构成、对比、层级” 除了基本知识,还有更高维度的“设计、创作、表达”。把这些东西做好了,在白纸上用黑色水笔也足够表现出一张很出彩的画,比如黑白漫画没有色彩的“色相和纯度”一样很精彩,甚至经过取舍后形成风格,不论是纸绘还是电绘,都是在表达想表达的东西和处理画面里的相对关系。甚至你可以在纸上画好线稿,拍照扫描传到电脑里继续加工,有些人的工作流程真是这样的 总之就是好的设备有用,但也没必要在设备上纠结,找个靠谱的教学,拿起笔画比什么都强 最后说一下关于屏幕素质,先说结论就是完全没必要操心这个 1、大部分观众屏幕色准都不准 鬼知道观众会通过什么设备什么屏幕看到你的画,大部分屏幕尤其是早年间生产的的色准都好不到哪去,高色准屏幕从来都是少数,但你想想我们从小到大都是怎么看各种作品的,在我回忆里,医院的电视机放的猫和老鼠,白天教室的投影仪看宫崎骏,刚问世的3G手机看P站,屏幕绝对表现一塌糊涂,根本不影响我欣赏喜欢的作品,大部分人都没有色准这个概念,最畅销的屏幕就是便宜、低端、能看的,现在大部分现存屏幕的色准都很一般啦。 新的手机屏幕基本都还靠谱,但大部分显示器电视手机厂商都会出厂时把屏幕调的过饱和抓人眼球,由于windows和安卓都是srgb色域标准,你的作品在互联网上传播,都是以srgb的色域标准,如果屏幕色域超过了srgb就是屏幕过饱和,色准根本就是不准的,甚至还有人开黄的要死的护眼模式,贴防蓝光膜呢。顺便说一下,屏幕均匀度的影响不比色准小,毕竟直接影响画面的黑白关系,只是不像色准统一量化成一个数字,所以厂家宣传上不太重视,大伙也不多在意。至于DCIP3之类的广色域那是影视行业和苹果全家桶才真能用上的,而且苹果电脑上网照样看的都是srgb内容 2、内容本身更重要 对色准有要求的地方大多是涉及实体和商业化的,比如要把一个东西从设计到生产或者印刷出来,要经过很多链路,经过很多人,还涉及到CMYK颜料,要让最初的设计、经手的每个人看到的、最终的成品颜色一致,还有就是影视行业广告行业等等。我认为初学者对屏幕的需求就是及格水准,别有明显的大毛病,高素质屏幕对个人有实际意义至少要等到有能力通过接单外包等途径把屏幕钱赚回来。更多人就像是玩游戏要配好的键盘鼠标耳机,当然有用,但不用追求极致,够用就行,关键还是个人的技术水平,尤其对新手来说,你去抠那一点点的色准根本没有意义。而且人眼本身就会根据屏幕光和环境光调整白平衡,比方说我家的卧室灯色温比较暖,客厅灯比较冷,在手机上看同一张图,我在客厅和卧室认知到的画面在生理上一定是不一样的,但是这张画面本身带给我的视觉体验和情绪感受和远远大于这种细微区别,可以忽略不计,我对这张图的观感并不会有变化。同理屏幕稍微有点偏色根本不影响,重要的是画面本身,只要画面关系是对的,在什么瞎眼屏上都不会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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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即便堂而皇之用了调料包,某些餐厅的出餐速度也依然令人不敢恭维。出餐口黄蓝制服交叠成一簇花团,几根装饰触角花蕊一样招蜂引蝶。催促和谩骂烧灼着空气,让狭小空间里的臭味愈发刺鼻了。我感觉苦闷极了,但比起吉米我已经很幸运了。 酒精的味道像蜘蛛网一样爬满房梁壁角,馊面包似的破烂沙发上霉斑满布。吉米指着三叶草纹样的壁纸上挂着的吉他问——你会弹吗?这是谁的东西?眼瞎的老女人佝偻在一旁,如枯萎的藤曼贴着橱柜,蠕动着嘴唇回答:我不会,那是我先生的。吉米轻松地把吉他取下来,将背带挂在肩上,露出烟熏过的牙口——我想以后我们可以组一个摇滚乐队。我没问你,老东西,你最好识相点在今晚前搬出去,否则就要吃苦头了。 听好了,这是C和弦。路边的音乐教室里有人在教琴,橘红色的光涂抹在玻璃橱窗上遮住了那个人的脸。但他手指纤细皮肤白净,和吉米并不是一路的。你学会了?这很重要,你得经常练。他背着吉他出了门,临走前回头重复说——今晚就走,听见了吗?这东西你已经不需要了,我们会让他发光发热的。 时间还多久?那光红得像血,从额头淌下遮住视线。昏黄的谷场边上站着几个人,吉米在带头部署。还十分钟。手表都上好发条,拖拉机一进场我们就赶人。他把铁链条斜挎在肩膀上,手指刮过黑漆漆的表面。听到了吗?C和弦。将来你做吉他手,我其实想玩贝斯。 电瓶车故障了之后就只好步行了。沉落的太阳要将街道吞没,张开恶臭的巨口,橘黄的鲜红的漆黑的亮白的唾液从远处流下。快走吧!吉米把吉他甩来,他胸前插着一柄明晃晃的草叉。他们承诺过事后给我们转正的,他们说这是一群臭鱼烂虾,孤儿寡母老弱无力。但很快就连燃烧瓶都在我们的人身上炸裂开来了。我们不要人声,我们做器乐摇滚。 面试官斜睨着,白烟从他手指间飘起。你会什么东西?我什么都能干,我甚至还会点音乐。老爷。要迟到了。这是我们的首秀,经过血染似的街道,这里是我们最终抵达的位置。你看,这是C和弦。电话对面传来声音——你是哪位?外卖放在门口就好。 我该送赶下一单了。兴许有朝一日,我还能表演C和弦。吉米的尸体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猜当地人也没给他立坟。最终只剩下C和弦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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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五山市来了一批记账师。他们整齐划一,步调一致,列队走进五山的大街小巷。他们来的那天,力还在市一中上课,外头夏日炎炎,教室里沉闷无味,物理老师悠长的老嗓音拉伸着每位学生的感知。蝉鸣声被扯开,降调,黑板上画着的运动滑块像海面的船,起伏,摇荡,一切都像是根松弛的波浪线,使人昏昏欲睡。突然某种沉重的鼓点闯入这个课堂,一踏一踏,像敲在力的心头,教室的窗也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拍打着,一颤一颤,砰砰作响。 有序的脚步声令人不得不联想到军队。一只纪律严明、装备优良的队伍正行进在市一中的校道上,力忍不住如此想道,和他同坐在一个班的五十多位同学,以及讲台上的物理老教师,也不由自主地往这一方面去想。书写解题过程的粉笔在黑板上停了下来,老教师回头,低下眼镜,仿佛在用额顶的皱纹问着自己的学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靠窗的学生微微欠身,垂着眼珠往下看,老教师并未阻止,反而一手握着巨大的三角尺,没来得及放下,也凑到窗边察看,其他学生见状,纷纷鼓起勇气,碎步围在窗前。力没耐住好奇心,不甘落后,来到小成规模的人群外,使出力气钻了进去,为自己挣到了一个观察位。不久,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感觉到身上的重量也越来越大。 力看见一群身着黑西装的人步入了他们的校园,是西装而非军装,这打碎了他脑海里世界战火纷飞、英雄自出少年的热血幻想。建功立业、威风八面的机会没有了,他既遗憾又安心,就像村口的老人一般,他们为了自己的时政见解,常争吵得面红耳赤,但没有人会为了一时口头之快而甘愿送命。 黑西装队伍在理科楼脚下停了下来,这时力才看清楚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黑西装们无论男女,都带着白面具。面具表面光滑,其上没有眼孔,就算有,恐怕也小得看不清楚,不知戴上那面具是否影响走路的视线,眼窝的位置深凹,阳光底下,额部的影子照进如坑洞般的眼窝,看上去像是连他们的眼球本身都被挖走了。黑西装们腋下还夹了一本厚厚的羊皮书,胸前则别着一支钢笔,他们仿佛是冥界的使者,来到人间,记录人间,审判人间。力趴在一堆学生身下,吃力地贴着玻璃,他看到这一幕,提心吊胆,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一位黑西装从领头的数人中出列,迈着正式地步子走进教学楼,和什么人交谈起来。力认得对方的声音,是校长,但他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一楼的人声传到五楼,撞在他面前的窗玻璃上,就像一盘沙子被泼到地上,会顿时散开。 没过多久,校长和领头人的声音都消失了,剩余的黑西装纷纷转身,面向教室,随后一个接一个地踏入教学楼,他们像一根被卷进纺织机里的长长的黑线,川流不息地被吞进教学楼这台纺织机里,楼内上下响遍了清脆的鞋跟声,宛如一盆离了手的玻璃弹珠。第一批黑西装进完了,剩余的人还在底下待命,这时开始有黑西装出现在各班门口,力的班级也站着两个黑西装。学生们见状,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力也循规蹈矩,惶恐不安地坐着。 两位黑西装打开教室前门,没有进来,只是端庄地站在门边,翻开原本夹着的羊皮本,用钢笔在上面写了什么,随后念起学号头两位学生的名字。两位被叫到名字的同学忐忑地走出了教室,认领了一颗纽扣样的零件,和自己的黑西装说了几分钟,又回到教室坐下。完成了任务的黑西装走下楼,归入队伍,第二批黑西装紧接着上楼,叫了随后的两名学生。每当有学生从室外回到座位上,就有人小声地问他们发生了什么,黑西装和他们说了什么。 力是在第十批的时候被叫出去的,他也认领了一颗纽扣样的零件,他的黑西装是一名女性,带着面具,比他稍高,留有发辫。她说这是喇叭,叫力随身携带,如无意外,这颗纽扣式的喇叭此后将陪伴力的一生,她会对力的行为进行记录,将力的一举一动都借由喇叭说出,力还被告知,他的母亲也已经拥有了一颗这样的喇叭。说这话时,黑西装拍了拍她手上的羊皮书,解释这是力与其母亲的亲情账本,以后母子俩的相互付出都将记在这本账上,为数十年后力尽抚养义务时提供量化的证明。而她,就是他和他母亲的亲情记账师。 学生认领自己的记账师的工作持续了一个下午才完成,待他们都领到自己的喇叭后,记账师们就都撤离了。按照规定,记账师于上课期间将在监控车上监察孩子与家长的一举一动。晚修时分,监视正式开始,喇叭也进入了工作状态。学生一面埋头书写卷面,喇叭一面传出他们的记账师的声音,记账师们用毫无感情的声音,播报着今天一整天家长为自己孩子所创造的劳动价值。有人的家长日入斗金,有人的家长则薪水微薄。力在他的记账师播报收入时,死死地用手捂住了喇叭,他是单亲家庭,母亲是学校食堂的打饭阿姨,这是他从未对同学说过的。 播报完家长收入后,记账师又逐字逐句地念起各自所代表的家长,他们对孩子的期望,以及孩子在父母退休后所需要提供的最低抚养费用。力在这个过程中发现,虽然家庭越富有,对孩子的期望未必就越低,但越富有的孩子所面临的最低抚养费用似乎是越低的。有个父亲在化妆品厂担任配方工程师的孩子,他的父母只要求他做想做的事,日后他所要提供的最低抚养也可忽略不计,当他的喇叭传出记账师的声音时,这个孩子昂起头颅,举目四望,其他孩子也像他投去羡慕的眼光。 当力的喇叭发出声响,他再次捂着喇叭,让喇叭声音仅能被他一人听见。力的记账师在通报他的最低抚养费用时,遗憾地说,因为他母亲目前的饮酒习惯与作息,日后他将要为母亲支付高额住院手术费用的可能性很高。记账师向他说出了一个天文数字,并奉劝他努力念书,改变家境,以求挣得相应的金额。记账师还破例对力说出了他所要负担的“理想抚养费用”,直言力的母亲对他期望很高,希望在自己的晚年,力能带她环游世界,其“理想抚养费用”在最低费用的基础上又加上了一个天文数字。力听得冷汗直流,身后的校服被濡湿,手止不住颤抖,心也咯噔一跳,像沉入了茫茫的大海。 晚修的数小时对力而言相当于一生的长度。他原以为艰难到此为止,不曾想这只是开始。下晚自习回到宿舍,关灯入睡,舍内已有人打起了呼噜,此外一片寂静,就连其他学生的喇叭也不再运作,进入了休养生息的状态。唯独力身上的喇叭,还在响动,源源不断的播报仍从喇叭口传出。记账师无可奈何地告诉力,他的母亲直到深夜还在家里做着从外头接来的散活,母亲的劳动价值以个位数从记账师的口中说出,像电子屏幕上一串疯狂跳动的数字,记账师告诉他,他的期望值、理想抚养费用、最低抚养费用也在随着母亲的熬夜付出而不断加码。 力失眠了,他望着身旁冰冷的墙壁,那面墙仿佛离他越来越近,如一座临顶而降的大山正要朝他压来。他觉得胸口沉闷,难以呼吸,一闭上眼,就能感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心跳声与记账师的播报声重合在了一块儿,像病床旁边催人性命的机械音。 次日醒来,力浑身无力、精神萎靡,他在课上胡思乱想,想那串不知何时才能赚到的天文数字,想他母亲在深夜的工作。下课后,力不敢到食堂去吃饭,只到小卖部买了几片面包,随意吃了一片。他从记账师口中得知,自己的消费记录也会被实时记录到亲情账本上,他所消费的份额越高,日后所要偿还的份额也就越高。力在知道这件事后,对一切的消费都产生了恐惧和愧疚,即便生活费还未到拮据的程度,依旧节衣缩食,为的就是能使那串从喇叭口中蹦出的抚养数字出现哪怕是个位数的下降。然而天文数字依旧在无止境地增长,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周末,力筋疲力尽地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桌平日里不敢奢求的饭菜,饭桌上少有的出现了虾和蟹,还有牛肉,每一份菜食都下足了功夫,就连蔬菜都用猪油炒得绿油油的。力被母亲挟到桌边,她也赶快做好,脸上满是殷勤的笑容,一面向力诉说每道饭菜的别出心裁,一面使筷子将肉食夹进儿子的碗里。远在监控车内的记账员记录下了这一幕,其毫无波澜的语句从喇叭里一阵一阵地传出,今天力的母亲为他消费了数百、劳动了数十,这笔账又被添到了未来的力的头上。母亲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将力的饭碗堆得满满当当,虾身、蟹腿宛如一座金山般闪着油光。她的喇叭里也传来记账员的报数,听着自己的“应得抚养费”水涨船高,她的笑容逐渐咧到了耳根,仿佛梦想中的环游世界已经近在眼前。 她只给自己夹了几条油润的青菜,和着两砖腐乳,扒拉着米饭大口大口地吃下,明明桌上还有数不清的食物,她却只眼不瞧,仿佛她的舌头认为腐乳比海鲜、牛肉要美味数百倍。 见力不动筷子,记账员的报数也暂时停止,她说方才的计数可能要进行修改,因为孩子还没吃下母亲的饭菜,一切要以最终结果为准。力的母亲急了,她担心这么一大桌菜无法回本,白白花钱,于是催促力动筷子。力看着碗里的食物,明明勾人舌尖,却引起力一阵阵反胃。他对母亲说,自己从小就海鲜过敏,反问母亲是否忘记了。母亲这才想起自己孩子过敏的事实,一时说不出话,这反应被记账员捕捉到了,随即将刚刚报过的海鲜价格数目又通过喇叭统统删去。力的母亲听到后勃然大怒,毫不客气地对自己儿子发火,质问他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吃下海鲜,怎么长这么大却还是不懂事呢? 力又问母亲,为什么她不吃肉,只吃青菜,母亲降下火气,慈祥地说,妈不爱吃肉,你吃就行。说着,力的母亲从他碗里夹走了虾蟹,仿佛不吃白不吃似的大快朵颐。力看见母亲的模样,满是心酸,他啪嗒一声将筷子放在桌上,直说他没有胃口,头也不回地钻进自己的房间。母亲来到门前,像一把重锤似的敲门,命令他赶紧到客厅吃饭,说话间夹带着苦水,哭诉自己枉费一番心血,养大了一个白眼狼。记账员看不下去,透过力的喇叭与他对话,要求他不能浪费粮食,否则故意浪费的份额将作为他的惩罚,和对力母亲伟大母爱的褒奖,被记在抚养费上。 这一刻,力彻底弄清楚了,他越是反抗,母亲在记账员的眼中便越是包容,而母亲越是刻意吃苦,她在记账员的眼中就越是伟大。在这世上,竟有日子过得越苦,未来就越是光明的道理。 力仿佛触碰到了真理,他昂首挺胸走进客厅,坐在饭桌旁,将肉夹到母亲的碗里。力假惺惺地说道,妈你辛苦了,你先吃。他觉得自己已经弄明白了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心里沾沾自喜。 他母亲又把饭菜递了回来,沉重地压在力的碗中,她对力说,妈不苦,你还是长身体和读书的时候,你吃吧,读好书,以后带妈环游世界。 当力准备把碗里的烫手山芋再送出去时,他的喇叭传出了记账员的警告声,要求他别再推托,不然将进行第二次奖惩。力的心咯噔一下,就像风中残烛呼的一声熄灭了,如今只剩下寥寥白烟。 他的手颤抖地夹起筷子,喇叭的声音开始催促他吃下饭菜。母亲听见记账员的声音,洋洋得意,徜徉在环游世界的梦幻当中。他无力地夹起一块干柴的牛肉,像克服千万的阻力般塞入口中。力哭了,一行热泪从眼角滑落到嘴角,渗进他的舌根,泛起阵阵苦涩。母亲看到儿子的眼泪,激动得不能自已,她对着喇叭说自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就连喇叭里的记账员也偷偷抹着感动的泪水。力所流下的每一滴眼泪,都成为了他母亲抚养费用上的添头,成为了记账员眼中最伟大母亲的一项铁证。 周末结束,母亲在力回学校前偷偷买来了一箱牛奶,要力带上,又往力的书包里多塞了五百块钱,她和记账员一同诉说着这五百块钱的来之不易,要力好好珍惜,物尽其用。此时力已将一切外在的声音置若罔闻。他把喇叭放在手心里用力捏碎,回校前偷偷到车站附近买了一百多块的汉堡,突然没来由地食欲大开。力吃完后又就近到网吧上网,玩得一阵痛快。 在记账员、母亲和老师都心急如焚寻找他的踪迹时,一脸满足的力掩人耳目来到教学楼的天台,他想起母亲抚养费用的天文数字,想起母亲环游世界的梦想,身体逐渐与晚风融为一体。他觉得自己虚无缥缈,如浪涛中的一片浮叶。力一跃而下,鲜血在地上画出了他此生中最艳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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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如果你对这篇文章感兴趣,或许可以考虑看下《除魔记》的正文:https://sstm.moe/topic/327866-除魔记/ 目前随缘发,虽然基本写完了,但是没改完的太多了,所以emmm.......今年应该能改完。 在《如何假装读过一百本名著》中,荣膺压台之作的《圣经》被戏谑总结为:“要么善良,要么倒霉”。这八个字消解了伦理与宗教的核心张力,即「义命之分」。 摩尔的“自然主义谬误”开启了元伦理学的讨论域。他通过划分事实与道德命题,驳斥了“效用即善”等主张。但在定言律令的恐怖宣告中,我们真的能坦然接受如此武断而激进的隔离吗?当尼采与实用主义者审视荷马史诗的壮丽、经院哲学的繁复以及启蒙科学的精密时,不禁质疑:如果真理无用,那追求它干嘛?相似诘问亦临于道德:若道德无用,那遵守它干嘛? 春秋后期的礼崩乐坏,瓦解了本体论中“福善祸淫”、“佑下民”的天道观,加剧了士人精神危机。如何解答「恶的问题」,遂成诸家争鸣焦点。老子激进的自然主义革命褫夺了“不仁”之天的道德审判职能;庄子更进一层,借“无私覆”之说挑战普遍主义道德。墨子则尝试弥合义命,构筑较《尚书》更彻底的权威。法家渐弃将形上玄谈工具化,将天道降格为人礼、法律,以“百王之所同、古今之所一”的制度约束私欲,逆向化解天之无能。而最关键的回应,源自儒家的「义利之辩」。孔子“罕言利、命与仁”奠定其实用底色——他未彻底割裂义利:既因“民受其赐”赞许管仲之功,亦以“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回绝王孙贾之邀。然孔子确然剥离天与君的维度,将“义”复归士人本心,由此实现从尽义知命的“丘不与易也”到义命合一的“知我者其天乎”的跃升。孟子承袭先义后命之旨,以“尽心知性”之论更具锋芒。传统儒家始终未弃命-利之维,更主张效法“圣之时者”般的音乐和谐处世。然问题本身终未获解。 回望古希腊-罗马传统,亚里士多德的义命观极具现实色彩。在他体系中,道德是实践智慧的体现,需通过经验积累方能获取。然而道德未必能通向「完满」——它虽是必要前提,仍需辅以其他德性,甚至容貌、出身、财富等外物加持。在兵燹不断的希腊化时代,后起的哲学家轮番攻讦亚里士多德的粗俗,试图内化幸福于自身。伊壁鸠鲁视无痛为最高和天然的善,是评价一切的道德圭臬(幸福即道德);犬儒主义主张唯美德可致幸福;斯多葛派强调合乎自然的德性生活,宣称道德即幸福。三者虽路径迥异,却皆视德性乃幸福的唯一条件,看重心境宁静。晚期希腊哲学对德性内化的探索,在历史契机下与希伯来启示传统发生“量子纠缠”。 基督教发轫于“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一世纪早期犹迪亚地区。据约瑟夫斯的记载,罗马总督们不理解,更不尊重部分犹太人的宗教狂热和因循守旧。在长期希腊化冲击和罗马的高压统治下,三大思想-政治团体逐渐成形:法利赛派(笃信肉身复活,维护先知传统,善引民众及知识分子);艾赛尼派(主张末世审判,遁世苦修,著书立说);撒都该派(否定复活,拥抱希腊化,忠君守节)。基督教的思想种子,或可追溯至《旧约》中那段被淡忘的内化律法、挑战承负论[1]思潮:“我要把我的律法放在他们里面,写在他们的心里。”[2] 在历史进程中,基督教兼收并蓄:承袭了法利赛派对古典的守护,吸收了艾赛尼派的苦修传统,更如撒都该派般推崇君王和大祭司,并且引入了亚历山大的希腊化哲学。《新约》作为集大成之作,借耶稣与使徒的叙事、书信劝勉及末日审判等主题,深入探讨「义命之分」的核心困局——其独创性在于以一位受难的神明弥合现世德福割裂的深渊,为帝国中晚期动荡的罗马人提供精神锚点。在《旧约》天启文学的基础上,耶稣、保罗与《启示录》作者构建了天国-地狱的超越界,试图解答义人现世蒙难的困境。但基督教并未导向出世遁逃,反而将彼岸价值锚定于此世:耶稣一面劝诫少年财主“若作完全人,可去变卖你所有的,分给穷人,就必有财宝在天上”[3],一面应许门徒“凡为我的名撇下房屋或是弟兄……的,必要得着百倍”[4]。在终末论框架中,时间得以重构,信徒此生抉择将决定末日复活的性质。可见基督教虽然引入了来生,却也将彼界拉进了此世。我们会在谈论正文5.5再研讨这点。 由此,我们过渡到了题目中的问题。如果让笔者概括《圣经》,便会回以「神在哪里」。但在探究答案前,需反思此问题何以成立:什么样的人才会觉察神的缺席? 神在哪里?祂穿行于亚伯兰祭牲间的立约之火,于西奈山巅两度降临,与以色列民同在于会幕与圣殿中,在先知洞中发出微小声音,或高踞天庭宝座,或驾驭战车巡行万邦。不限于空间维度,申命学派更以恢弘连贯的救赎史观,宣告祂无处不在。基督教则实现终极突破:祂成为肉身,亲历尘世苦难。及至保罗,竟宣告这不朽之神寄居于世人必朽的肉体,更内住于信徒之心。于他们而言,「神在哪里」确有答案。 但本文并不关心他们的答案,反而要聆听仍在叩问的心灵。《旧约》中主要有三类诘神者:先知、诗人与文士(智者)。 “我呼求你,你不应允,要到几时呢?”[5]先知是亚伯拉罕宗教的特色,也是雅思贝尔斯界定犹太文明迈入轴心时代的关键标识。与西亚一些唤灵-宣讲者不同,希伯来先知传讲的是道德律令与救赎史观。先知职分的本质在于:并非人寻神,乃是神择人发声,要求民众当下抉择。但很不幸,他们的努力多少是徒劳的。首先,他们因抨击权贵遭迫害。根据「先知原则」,政治安定的先决条件是社会正义,因此即使全民族受难也有意义。其次,他们无法改变某种程度上既定的命运,有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灾厄降临。故先知的呼求常为三重呐喊:渴求明晰启示、呼召神圣宽容、甚或质疑自身蒙召的意义。 《圣经》里最常见的诗歌体裁是「哀歌」。承袭自两河的经典文体,希伯来哀歌的精髓在于苦难中呼求神恩。“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抛弃我?”[6]诗人通过控诉-恳求-信靠的三段结构,企图逆转神人关系:吁请神先施怜悯,称其为义,再追讨敌罪。此中的现实主义底色,源于对神隐匿的焦灼与对干预的期盼。归于大卫的哀歌,映射着这位受膏者流亡与崛起的生命曲线。正是深渊中的诘问“耶和华啊,你忘记我要到几时?”[7]使其神学突破仪式主义桎梏,直抵盟约关系的本质。 而文士们的反动和怀疑,在智慧文学中升华为冷峻诘问。约伯以宇宙法庭控诉神:“全能者为何不定审判期?”[8]其友人以传统报应论辩护,但耶和华从旋风中以创造神学反击“你们议论我不如我的仆人约伯说的是”,[9]宣告苦难可以是偶发、与罪无关的。神虽然纪念每滴眼泪,但报应之时遥遥无期。传道者旁观众生,怀疑神放任人们落入愚顽和死亡的牢笼。义人和罪人赴死遭难,毫无区别。但在最后,他却指出日光之上尚有青天:“人所做的事,连一切隐藏的事,无论是善是恶,神都必审问。”[10]此生虽不能立判,但时光未竟,众人的结局有待探明。前者慷慨激昂,后者灰心丧气,他们在赞许又否定神的矛盾中,尽展「义命之问」的张力。 《新约》提供了更广阔的视野,询问「神在哪里」的声音,上至神自己,下至普通民众。在最绝望的时刻,神也吟诵着哀歌。“对苦难的原始事实进行任何的扬弃都将失败”[11],齐泽克略带忧郁的论断仿佛为神的受苦做出了盖棺定论。而现实是“麦收已过,夏季已完,我们还未得救”[12]。圣子的生,标志着天父工作方式的变化。祂不再如申命史观所描绘的那样,频繁地、主动地介入历史。圣子的死,则宣告着圣灵时代的来临,从此信徒就是神之联合中的部分(而非一员),以教会的形式组成神的身体。祂战胜了死亡,意味着超越了这个世界秩序的束缚,但也因此在人间了无直接的、可见的踪迹。 向这样一位隐匿的神祈祷是可怕的(如同向自己祈祷)。初代教会坚信奇迹,确认《圣经》所载的神迹故事不仅是象征性寓言。奇迹因其不可能而可能,是对《论奇迹》[13]的超越。倘若排除掉这类影子,祈祷者又该如何向那位似乎不再直接干预人间的神呼求呢? 让我们暂时离开卡拉马佐夫家的餐桌[14],聆听克尔凯郭尔敏锐的嘲讽:“祈祷是对无限的最高的悲怆,然而它同时也蕴含着某种喜剧性。”[15]祈祷者或许隐隐觉知天际之上并没有一位倾听着(若有,为何允他陷入此等绝境),但在彻底的绝望中仍选择默默祷告,将渺茫的希望寄托于奇迹。恰恰是在期望与现实之间深刻的不协调中,他们才得以穿越向虚空诉说的荒谬,真正踏入宗教体验的领域,沉入最纯粹的悲怆。神隐退了,但人必须努力将祂拉回人间(或感知祂的临在)。我们会在后记再研讨这点。 初步梳理基督教内部的诘问者谱系后,让我们尝试直面「神在哪里」的症结所在。 借用摹状词理论,「神在某处」这一命题,遭遇着与“当今法国国王是秃头”相似的指称危机。“∃x[(Gx & ∀y(Gy → x=y)) & Lx]”为真,依赖于“存在一个唯一可称为「神」的实体”的真值性。然而该前提不仅真伪难验,连“存在者”的本质样态也晦暗不明。祂既不能是专名,又不能是限定摹状词。即使放弃《圣经》里的形象,历代哲学家殚精竭虑的论证几乎皆可被有效质疑。如库比特所言,推翻任何关于宗教共同内核的说明是诸位严肃的宗教作者的职责。我们可以稍微放心地宣称,这些论证能强化信徒信心,阐明信仰意向,描述个人灵性经验,甚至为哲学生创造就业岗位。可退回宗教语言的范畴,圈外听者又难以投入其中。 为什么一定得有神?《犹太教基本概念》等著作揭示:对犹太民族而言,「神存在」从来不是待证的命题,而是文明存续的元叙事根基。是神的「言说」在混沌海上创造了世界,更是肉身之「道」承担起赎罪的重负。当希腊哲人开始用原子论解构奥林匹斯诸神时,耶路撒冷却被本体论深水震慑:若神不存在,人类的存在、历史、道德、正义、受难、等终极问题将坠入虚空。唯有确信此在的意义可被理解,惴惴不安的犹太先民才能安然地在强敌环伺的黎凡特生根发芽。尽管神的样态在希腊哲思中趋模糊,继承了双希文明的基督教始终坚持强烈的神学实在论立场。下文将循此脉络,重返《圣经》文本中的神圣显现方式。 「אֲדֹנָי」是什么?对于不熟悉《圣经》脉络的读者,容笔者稍作背景铺陈。据现代考古研究暗示,耶和华最初许是迦南南部或阿拉伯西北部的战神、山洪与雷暴之神;其神格与可怖的自然伟力紧密相联。当希伯来人与迦南文明共处时,祂或曾被纳入西闪米特谱系,成为主神埃尔座下分管以色列的次级神祇。经漫长竞逐,耶和华最终超越埃尔与巴力,登顶神权王座。亡国之痛与流放之殇催化了神学跃迁。在先知与祭司的笔下,祂挣脱“诸神之首”的旧壳,质变为绝对唯一者——祂不再属于神族,祂就是神性本身。 这部凝结千年信仰经验的圣典呈现出极度复杂的神观,从中可粗略地提炼耶和华的四重基石属性: 1.位格性,关切人类互动; 2.独一性:否决他者权威; 3.公义性:设立道德律令; 4.慈爱性:开辟救赎之途; 位格性赋予神审判的意向,独一性保障审判的权能,公义性确立审判的尺度——而慈爱性却要瓦解审判的逻辑。正是公义与慈爱的永恒角力,为「义命之分」的苦思提供了沃土。不同于飞天意面神,基督教的神或许是无根之木,但信徒们不得不严肃地对待。正如古鲁那纳克所言,“没有印度教徒,亦无穆斯林,唯有神”。然则四重属性是否穷尽了神性?当高尔吉亚被诘问美德本质时,他笑了笑。“统治世界乃是上苍的事,而行乞是凡人的事。”[16] 本文无意将神描绘云端上坐着位胡须花白的白人老者(更不消说这位天界CEO正用超验版MacOS处理祷告呢),或一个飘荡在地球之外的飞天茶壶[17],我们不太需要步入实在论的争执。存在于“客观世界”的神是什么,笔者毫不关心。如霍布斯所言,我们对神的描述仅表达了某些情绪:畏惧、敬畏、对自己相对意义上无知、无能的承认。重返文章开头实用主义的质疑,即便神实存,若祂如孤悬深空的星体般疏离尘世,于人类何益?正如约伯“我们中间没有仲裁者”[18]的无奈叹息,无端作恶的耶和华不是他急切寻求的神。讽刺的是,对约伯的试探,恰好也是对神的试探。循维特根斯坦之径,「神存在」在当代语境中或更宜解作伦理叙事的语法范畴,「神在何处」则是存在论绝望中的抒情呼告。 熟读《圣经》者即使怀疑教义,也会在急切之时感受到神的重量。笔者曾读及一位受尼采影响的无神论者喜不自胜的集中营证言:目击同伴被随机择杀时,他几乎本能地要向神屈膝,但最终还是站着地走出了集中营。此故事揭橥双重吊诡: 1.神显的创伤性依存:神的“临在”有时不过是对绝望的语法仿写,恰如“人在急难中寻找耶和华”[19]的现代回响。 2.敌基督的灵魂圣痕:某些反信仰者的骨髓中,正充盈着基督的宝血——正应和施莱尔马赫洞见:批评者身上隐藏着被他们所蔑视的宗教感。 我们会在正文1.5再研讨这点。 实用主义宗教观中,「自有永有者」“即用显体”,唯在pro nobis[20]的践行中绽放。“神并非被认识、了解,而是被使用——有时用作供给肉食的人,有时用作精神上的援助,有时作为朋友,有时作为爱的对象。”[21]在此视角下,聚焦诘问者谱系实为叩启「神在哪里」之门的必需序章。 有些人虽然无法论证神存在,却不愿采取不可知论(对重大人生问题的不负责)。他们决定凭借意志,在信仰的赌桌上验证真伪。我们真的能找到,或愿意去找到神的所在吗?优秀的艺术和宗教能在言谈和沉默中保持平衡,只求达到如《酔恋花》里的领悟: 夏虫的低语渐渐远去, 孑立的我已无语凝咽。 一瞬的光辉流过夜空, 我们是否又靠近了些。 在《圣经》文本之外,又有谁会诘问「神在哪里」呢?施莱尔马赫将宗教表述为「绝对依赖」感,人作为有限的存在者,深受「偶然」与「死亡」困扰。二者分别解构了「现世报应」与「终极正义」的可能性。先知、诗人、智者、神乃至民众的诘问,本质上皆是对此二重解构的生存论回应。偶然瓦解了道德因果律的根基,揭示命运对正义的否定;死亡终结了所有报偿机制,宣告正义的终极破产。它们分别对应了今生和来生的「义命之争」。 古希腊有一句流传甚广的名言——“拯救现象”。学者们用普洛克路斯忒斯的天文学理论阉割了群星运动的现象。但在当代语境中,这一理念已异化为「拯救理论」:秩序的范式,在事实与价值的双重冲击下屡屡失效。如杜威的洞见,“人发现他自己生活在一个碰运气的世界;他的存在包括着一场赌博。”在偶然引发存在论焦虑中,一切(尤其是道德)理论都显得苍白无力。当古希腊人目睹苏格拉底的助产术和欧里庇得斯的新悲剧,铲除了他们精心搭建的阿波罗-狄奥尼索斯舞台时;当教会感知布鲁诺“你们宣读判决,比我倾听时更恐惧”的遗言,松动了反流溢说的亘古真理时,那位承诺永恒幸福的立法者在哪里?在笃信善恶有报的赣第德屡次遭险的求问中,潘格罗斯的神正论寂静无声,马丁和德尔维希的沉默不断回响。借此机会,我们先进入《除魔记》时代盛行的唯名论哲学,探究义之失能的由来。 极端唯名论否定了「善」等共相的存在,瓦解了世界秩序。奥卡姆的拥趸用剃刀竖着切断了教会作为人神中介的合法性,横着解构了自然法构建的共同体伦理。自此,我们必须赤裸而孤独地面对着一个阴晴不定、暴戾恣睢的意志(即人类不能理解)之神。正如同时代饱受诟病的粮食兄弟自述,“我们是上帝的朋友和全世界的敌人”。应和着保罗的恐惧战兢,比耶路撒冷更深邃的信仰从汲沦谷中涌上台前;义和命的神圣连接被彻底切碎。威廉的新伦理学在黑死病与市民阶级崛起的双重印证下,将道德形而上学的根基逐渐蛀空。 死亡带来的彻底湮灭更具恐怖性。早在补偿原则[22]提出前,先民们已将它编进了神话叙事。中世纪的死亡教育极为普及。根据《中世纪有关死亡的生活》的描述,贵族们普遍阅读死亡日课经,其中的记述和插画都十分恐怖。笔者有位出身天主教家庭的老师,他坦言耗费多年才摆脱书中地狱图景的梦魇。教堂也弥漫着死亡气息,累累墓冢与圣徒遗骸诉说着彼岸余存。而公开处刑与市镇墓地更构成日常性的死亡景观。可以设想,经历更多死别的古人比今人更达观(或更麻木),但人终究非无情的原子聚合体。因此,当伊壁鸠鲁与马可·奥勒留倡导无惧死亡时,拉罗什富科在《箴言集》中投以冷嘲:“死亡如太阳一样,让人无法直视。”死亡不区分善恶,平等地吞噬行善积德或恶贯满盈的逝者。“凡临到众人的事都是一样。”[23] 那么,人们在死亡深渊中是否窥见了神的身影呢?基督教给出的答案是死亡献祭:神作为赎罪祭品献予自身,执行自毁仪式。路德宣称十字架是“「死亡」之死”,但笔者认为是“「我」之死”(详见最后一部分):信徒因基督之死,消灭自己,换上新人的衣裳[24],完成生死蜕变。简言之,信徒需要让神取代自己,在“圣灵牌洗脑机”的帮助下实现“人格清洗”。既然唯有神性配享永生,人唯有透过神化方得不朽。剥离天堂地狱的设定,基督教在尘世中重新焊接了被偶然割裂的义命链条——换用神性视角审视存在。如此,约伯式矛盾彻底消融,此即基督教许诺的义命和解之路。 当然,笔者不否认有人渴望死亡。精神退化者经历太多,寿多则苦,适时完结反成解脱。我们会在外传再研讨这点。引入大量题外话旨在邀读者共思:「神在哪里」究竟是怎样的问题。 为何「神在哪里」“不合时宜”呢?除却神秘性的不可言说,表述本身也已疏离当代生活的语义场。现在让我们串联《除魔记》与当下时代,追溯它如何从正当其时沦落为今天的模样。穿越新流溢说的迷雾和怀疑主义的泥沼,理性哲学家试图为神披上新装: l 斯宾诺莎用泛神论将神溶解为包罗万象的自然。 l 莱布尼茨则以预定和谐的神学机巧,将神塑造成“为完美钢琴上弦后隐身的钟表匠”。 他们在「义命问题」上是乐观的。神终将在自然秩序与道德律中被显明。这种说辞无法让启蒙思想家们信服,但他们也是乐观的。神由此被双重放逐:自然领域剥离了神迹,伦理疆域让位于良知培育。神在哪里?但笛卡尔撕裂的鸿沟始终横亘在认知途中。 康德承接的就是这样的义命之论。他将义锚定于行动动机「善良意志」的纯粹性;而生命目标「至善」则需动机与结果(义与命)的契合。若道德仅考究动机而罔顾结果,人类虽可超脱动物本能,却沦为理性驱动的道德机器。为避免此等恐怖主义,康德在实践理性与判断力间架构了三大公设: l 意志自由:赋予主体依循理知世界道德律自决的能力(自主担责); l 灵魂不朽:保障至善在永恒维度中的可达成性(因果报偿); l 上帝存在:确保善良意志在理智界获致相应果效(德福配称)。 在现象界里荡然无存的基督教世界观于理智界重生,神彻底内居于人的心里。黑格尔将德国观念论与浪漫主义运动诠释为“精神的道德阶段”:个体苦难或许晦暗不明,但在绝对精神的辩证历程中终获救赎。谢林的启示哲学则确信:人类终将在爱的启示中融解一切矛盾,实现义命的终极合一。此时神性已遍在,而不可寻踪,化作祭坛圣火:睁目唯见跃动火舌,闭眼或可于爆燃的噼啪声中,感悟与其同在此在。恰如《宗教与哲学的永恒同盟》那句富有费希特风格的谶语:“只有当人们不关注神,它才存在于那里。” 然而宏大体系无法消解义命之争的根本张力。当穷途者未能在思辨中获得解脱,情感便自寻出路。康德的“先义后命”在叔本华处被明显倒转:生命意志挣脱道德枷锁,痛苦反成净化炉——人在绝望中遁入内心,臻达超脱痛苦的漠然极乐。至此,道德沦为生命解脱的工具,神沦作冗余累赘。青年黑格尔派将神拽回尘世,义命之争彻底人本化。而拉美特利至达尔文的自然主义更将神拖出哲学祭坛,摔为齑粉——义不过是人类应对命运而共谋的群体生存策略。 “神死了!”尼采笔下的疯子在漆黑的白天,遍寻神踪而不得。实则无须寻找,因为他知道“是我们把祂杀了”。我们更将神的尸骸深埋于其曾存在的澄明之境。唯名论终结了自然规律的束缚,而启蒙主义删除了神的意志。或可喻为:神自杀了。如马克思所言:“路德战胜了信神的奴役制,只是因为他用信仰的奴隶制代替了它。”[25]宗教改革承袭唯名论衣钵,神从公共仪式撤退至私人心域。信仰的真诚性成为祂的最后壁垒。可随着新时代的到来,神不再重要,以在真诚拷问下被逼退至虚无。但启蒙主义者弹冠相庆的好时代并未到来,理性、自由、平等和博爱皆在真诚的拷问下相继坠入神之墓穴。最终,命被移交自然科学解剖,义则遭社会科学瓜分。 因此,「神在何处」确属不合时宜。神的残骸已被未曾预料的蛆虫吃干抹净。命被科学话语剥离生活实践,义沦为《君主论》与《道德谱系学》的笑柄,必然被指认为意识形态操控的痴言傻语,至于死……生活是多么美好啊! 信仰需社会基础,提问需困惑土壤。现代人如何回应「神在哪里」,《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文首的“无心之言”或为答案:“对宗教的批判实际上已经结束。”让我们忘了它吧,祂“已经如此长久地阻碍了各种此世的欢乐”[26]。神既死,宗教遗存也当彻底清除,直到废除此种存在者的存在方式。我们当效法桑丘·潘萨的务实机敏,逃离大学话语的纠缠,回归田野,安然成为市场里的末人吧!当然,多数人从未陷入此类自噬的困局。我们会在正文3.5再研讨这点。 但对某些人而言,这不是一个说埋就埋、说撤就撤的事。长期浸淫于神话叙事的人难以骤然适应无神世界的永恒轮回。正如那个存在主义笑话:“我知道神不存在,但神自己知道吗?” 人类是名副其实的早产儿。“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弱小的幼体为避免母亲难产不得不仓促地出生,依赖施舍才能生存。几年的光阴姑且算短暂,但万物之中或许只有群体中的人类需要意义维持终生。像祖潘基奇的倒转一样,“神死了,可我并没感觉更好”。可对着神已消失的尸体,我们能做些什么呢?难道可以把祂重新钉上十字架,或在心里塑造、崇拜一个被去魅的偶像吗?但我们一直就在这样做,甚至因为我们把神的墓修得太过辉煌,于是神又死了一次,而且正持续地死去。 保罗早就挑明基督教的悖论:“我们传讲被钉十字架的基督,对犹太人来说是绊脚石,对外族人来说是愚昧的。”[27]一个主动为人类愚蠢去死的愚昧之神,本身就是最荒诞的设定——其内在矛盾足以吓退理性。朋霍费尔或许比海德格尔更悲观(难以想象四元组里的神不在高天之上受人崇敬),超前地修改了对方在《明镜》周刊的名言[28]为“现在只有一个受难的神能够拯救我们”。《约伯记》的一种另解于此大获全胜,神努力让世界免受混沌吞食的尝试失败了。历史不是祂兴致大发而安排的一幕幕话剧,而是与海洋的殊死搏斗,信众无法成为祂的力量,恶魔也分散不了祂的注意。但这也正是基督教比诺斯替高明之处。它愚蠢到无法理解,只能相信——相信永生之神自愿被无序深渊吞噬。这也是神在临死前赐给我们的能力。 神已死,察宛败退,但夜尚未黑。为什么?因为圣灵成了我们的力量。现在我们也能口吐圣言,让大地浮现于汪洋之上,用以搭造世界。但比神更弱小的我们也会失败,新的世界会变成亚特兰蒂斯。但我们不得不为了一丁点立锥之地而被迫如此。别尔嘉耶夫的观点在大地新生的湿热水雾中显露,基督教的自由不是权利,而是义务。人必须通过改造自然必然性,对精神进行辩护。沾染上神之概念的人不得不做……弗朗茨·舒伯特的豪言壮志[29]并不舒适,但这或许就是我们的世界,从吞下善恶果后我们一度失去了它。在十字架上,神将它强行还给了我们。 神之死没有教会我们信神,而是逼我们相信“相信”本身。在那些不容置喙的概念纷纷落入坟墓后,我们还能去相信吗?可没有怀疑,能谈论信仰吗?未试图自杀的人配谈论生的价值吗?或许它藏在某些理论的硬核里,超然世外。如威廉·詹姆士关注的一样,“行动变成习惯,染上感情色彩”才能称为信仰。奥古斯丁很早就区分了相信和信仰,但在目睹神之死的信徒看来,信仰也已死亡。“相信”不能靠枯坐空想寻得。因此,《神操》指出“拿出有信心的行动,信心自然而然会有”。齐泽克为我们揭示了新的视域:“如果跪下祈祷并不是为了重获自己的信念,而是为了摆脱自己信念的压迫,要求一个自由呼吸的空间,与信念保持最小的距离呢?”[30]信仰是“通过他者(代理人)的信仰”,只有“someone comes”后“you will see”[31]。 当需要道德律令来提醒自己行动时,动机论者就已经失败了;萨德和艾希曼可以用定言律令为行径辩护。同样,当信徒需要依靠行动来强化信念时,他的信仰本身就已动摇;亚哈和玛拿西[32]也可以自信地宣称他们是神忠实的见证者。由此,我们会步入一种通过制造“证据”来加强信心的可怕行动:反弓着腰朝天(想象你是个性欲强烈的男性)。在上世纪30年代的科尔佩拉运动中,与会者彼此暴露性器官,自愿、公开地举行婚外性行为,甚至安排专人梳理阴毛。他们坚信所做之事令人作呕,但正因如才要去做,才能证明宗派先知西格德拥有赦罪的权柄。约伯的苦难迫使神现身,他们的罪孽也能倒逼神恩显现。“只有神存在,一切才被允许。”[33]故意犯罪者期盼在驱罪的日光中,瞥见隐约透出的宽恕身影。最终,他们以饶恕自己的姿态,拥抱那位自认失去的神。我们会在正文7.5再研讨这点。 但我们不必跪下,也无需反弓。重新回望,读者可能会意识到一个更有趣的问题:神出生过吗?这便将我们抛入基督教荒诞的核心:糅合了纠错机制与赦免承诺,却显得错位、怪诞的喜剧性。 悲剧的核心是可理解的抉择之困:安提戈涅在城邦律令(正义)与亲缘伦常(神圣)间选择了后者,直面死亡;阿伽门农在集体荣耀(阿开奥斯人的胜利、遵从廷达罗斯誓言)与骨肉亲情(献祭女儿)间选择了前者,深陷痛苦。他们皆在明确的价值冲突中煎熬。基督教的故事截然不同,它本质上是荒诞的喜剧。其令人战栗的力量,正源于超越了人类理解框架的恐慌。在《罗慕路斯大帝》中,罗慕路斯讥讽着尤利娅和她背后象征着神圣价值的《安提戈涅》:“像我们这般穷途末路的人,只能看的懂喜剧。”殊不知这句话亦嘲弄着他自身:被历史肆意拨弄、终不免坠落的悲剧英雄。那么,究竟何为喜剧?作者迪伦马特亲自下场,揭穿了罗慕路斯与鄂多雅克试图遗忘的那个“怪物的形象”、“面目全非世界的最终面目”。 在《恐惧与战栗》中,克尔凯郭尔生动地再释了亚伯拉罕献子的故事。神深知以撒之于亚伯拉罕的珍贵,所以寻开心一样私下下令:“我是不喜悦献祭的神[34],最憎恶火烧孩童。因此,把你儿子杀了,献给我作燔祭吧。顺带一提,我许诺你当万国之父。”于是,他带着儿子踏上了征途。他相信神渴求献祭,同时也相信祂会让膝下将空的自己成为万国之父。在这一刻,亚伯拉罕彻底超越了《单纯理性限度内的宗教》中强迫神服从定言律令的理性人范畴。他的愚蠢昭然若揭,无法与任何人分担这压倒性的困境:守护神即恶魔[35]。 不得不重新考虑朋霍费尔的另一句箴言:“愚蠢是一种道德上的缺陷”。恰恰是这种愚蠢,将世俗层面的义理争执全然抛诸脑后。耶稣的行径在凡俗的逻辑图景中更是不可理解:他热情似火地挑战着犹太律法传统、希腊哲学理性,以及罗马帝国秩序。凭借谵妄宣告、迷狂幻视、交鬼巫术,他集结了一群暴民。当众人期待一场血腥革命时,他却命令:像天父一样,无条件地去爱敌人。最终,耶稣宣告“成了”(τετέλεσται)。然而,成了什么?仅有同钉十字架的一名绝望盗匪在窒息边缘哀求。连他自己也一度无法理解那压垮一切的苦难,在客西马尼园中因恐惧而战栗。苦路更是喜剧化的,他以荆棘为冠冕,披上王权的紫袍,一边被人高呼“犹太人的王”[36],一边走向羞辱的刑场。即使是指责拿撒勒人修行不足的尼采,也留下了“曾经只有一个基督徒,而他已在十字架上被钉死了”的感叹。他的经历如同嬉笑轻慢的狄奥尼索斯,被生父用烈火碾碎、榨出汁液。 神显然欺骗了亚伯拉罕。首先祂渴望得到头生子作为祭品[37];其次祂精心策划了“耶和华以勒”[38]的闹剧。“你耶和华必笑话他们,你要嗤笑万邦”[39],也要讥讽自己。神的罪感远超凡人,祂怀揣救赎全人类的信念降临大地,结局却是无人得救。或许祂本无强大的神力,或许夜并没有那么黑。从吞下善恶果到约沙法谷的审判不过是宇宙级玩笑的层层幕布。人类,不就是一个玩笑吗?我们不得不倒转果戈里的名言:“如果盯着悲伤之事过久,你终会感到好笑。”[40]这样去想,成人之神更沦为惊天闹剧的主角:祂亲手撕毁自设的律法,遗忘神性本源,“任凭在这供献的事上玷污自己,好叫自己凄凉,使祂不知道自己是耶和华”[41]。 剥离神性的人不值得关注,正如丧失严肃性的宗教不值得信奉。基督教的笑话过于沉重,逼得我们只得投以讥嘲的目光,或干脆转身离去。波德莱尔的诘问如幽灵浮现:“神最拙劣的骗术,是令世人相信祂曾存在。”[42]十字架上确实钉死了什么,但尸体不见了。当梅诗金凝视《墓中基督》时,颤抖的疑问刺穿画布:“信奉祂教义和尊祂为神的人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具尸体,怎么还能相信这个殉道者会死而复生?”[43]当海德格尔看到从月球传回的荒芜影像时,惊呼道:“人今天生活在其上的,已不再是土地了。”当我们打算为神涂抹香膏时,却在空墓穴前僵立失语。肉身未随抹大拉等惊慌逃窜,心灵却不知飘向何方。或许有人看到了白袍少年[44],听到了报喜,可洞穴吞噬了一切他者;空荡本身成为终极反讽。某些真相未上秤前重逾千钧,上了秤却打不到21克[45]。 唯有等到五旬节时,我们将在灵火中口吐异语、重构世界。但在此之前,望着语言苍白,我们该如何行动(以及要不要行动)呢?缺失了这一小片实在界,quo nunc abeundums[46]?行走至此,四条歧路在荒原上浮现: l 献祭者:将脊椎敬献苍穹,要么下跪,要么反弓(上一节); l 筑城者:在流沙上堆砌巴别塔的砖石(上一节); l 游荡者:被虚无的引力撕扯成彗尾般的星尘(本节) l 遗忘者:…… 很不幸,这些发端于愚蠢宗教的选择不仅无用,而且老套,在约伯的身上都能找到,也希望你们能在《除魔记》的诸角色身上看到。我们会在正文9.5再研讨这点。 我们已经走过了足够漫长的旅程,似乎抵达了无法前进的空乏之地。最后,请容笔者借本作的精神火种《<圣经>如是说》中的一段作为结尾: 黑森侯爵:一个毫无意义的生命!被所有人唾弃! 大主教:意义就在他们的痛苦里,黑森侯爵。 黑森侯爵(他慢慢地向外面走去):他们真不幸,失去了上帝。 大主教:可能那些在碎轮上的人找到了上帝吧。 应该相信克林帕多尼克找到神了吗?或许让我们听着他于碎轮上的自言自语,一起在犹迪亚的夜晚笑一笑吧。黎明总会来临,但问题在于:我们希望看到它吗? [1] 个人需一定程度上承付先祖、民族的罪责。 [2] 引用自《耶利米书》第三十一章33节。 [3] 引用自《马太福音》第十九章21节。 [4] 引用自《马太福音》第十九章29节。 [5] 引用自《哈巴谷书》第一章2节。 [6] 引用自《诗篇》第二十二章1节。耶稣在十字架上也吟诵了这一句诗。 [7] 引用自《诗篇》第十三章1节。 [8] 引用自《约伯记》第二十四章1节。 [9] 引用自《约伯记》第四十二章7节。 [10] 引用自《传道书》第十二章14节。 [11] 引用自齐泽克的《基督教的倒错》。 [12] 引用自《耶利米书》第8章20节。 [13] 休谟《人性论》中的一章。他认为违反自然律的奇迹并不存在。这里,我们可以借用克尔凯郭尔的话挖苦道:“如果休谟在写完了《论奇迹》之后说……这仅仅是一种基于实证的语言分析,那么他无疑是伟大的思想家。但现在,他只是个幽幽酸儒”。 [14] 《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帕维尔和格里高利等人关于奇迹和信仰关系的讨论。 [15] 引用自克尔凯郭尔的《非此即彼》。 [16] 引用自迪伦马特的《天使来到巴比伦》。 [17] 罗素在《神存在吗》中以不可看到的茶壶,讽刺宗教里毫无影响的神。 [18] 引用自《约伯记》第九章33节。 [19] 引用自《诗篇》第一百零七章13节。 [20] 意为「为我而在」。 [21] 引用自马林诺夫斯基的《巫术、宗教和科学》。 [22] (尼采指出)阿那克西曼德认为“多”的存在是非道德的,因而要通过不断衰亡为自己赎罪。 [23] 引用自《传道书》第九章2节。 [24] 化用《以弗所书》第4章22-24节。原文略。 [25] 引用自马克思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 [26] 引用自巴特勒的《宗教的类比》。 [27] 引用自《哥林多前书》第一章23节。 [28] 海德格尔的这篇采访于1976年公开,原文为“只有一个受难的神才能有助于人”。而朋霍费尔在1945年已经去世。 [29] 即「如果世间没有神,那么我们自己便是神」。 [30] 引用自《基督教的倒错》。 [31] 化用自《约翰福音》中耶稣的一段宣告,原文可翻译为「come and you will see」。 [32] 他们分别是以色列和犹大国里最邪恶的国王,但晚年都向神悔改,暂时免除了国家倾覆的结局。 [33] 齐泽克在《幻想的瘟疫》中,引申了拉康的思想,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言「如果神不存在,一切都被允许」转写为「如果神不存在,那么什么再也就不被允许了」。 [34] 化用自《何西阿书》第六章6节,原文为「我喜爱慈爱,不喜爱祭祀;喜爱认识神,胜于燔祭」。 [35] 在柏拉图的作品中,守护神(δαίμων)是一种指引个人行动的内心声音。而在早期基督教中,守护神一词转变为了恶魔,因为神意应当是公共的、成文的。 [36] 据福音书记载,罗马人在为耶稣刻的罪状牌上写着“犹太人之王”,而非“自称犹太人之王”。 [37] 关于这一点,可以参考魔洛和耶和华形象的重合,也可以寻找《圣经》中体现「献祭」象征的内容。 [38] 意为「耶和华必预备」。神用自己的儿子(也是祂自己)替代人类赎罪。 [39] 引用自《诗篇》第五十九章8节。 [40] 引用自果戈里的《死魂灵》。 [41] 化用自《以西结书》第二十章26节,原文为「他们将一切头生的经火,我就任凭他们在这供献的事上玷污自己,好叫他们凄凉,使他们知道我是耶和华」。神不仅将长子经火,还将本尊也经火了。 [42] 化用自波德莱尔的《巴黎的愁思》,原文为「恶魔最巧妙的诡计,是令世人相信它不存在」。 [43] 引用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 [44] 妇女们进入坟墓后不见耶稣的尸体,唯坐着一个白袍少年道喜。“五旬节显灵”指的是耶稣复活后教导领悟圣灵力量的门徒们说“方言”。 [45] 相传为“灵魂的重量”。 [46] 意为「又该前往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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