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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普林菲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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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啊,很高兴你喜欢那个部分的处理,因为那个部分我最初的想法是,“魔物眼中的返魂者是什么样的”,然后根据这个思路加入了对队长的回忆,将这些内容穿插在战斗之中。当时其实有怀疑会不会有些突兀,看来最后的成品效果还是不错的! 斯普林菲尔德的话,她姑且算是一个通才,而原因之后会慢慢揭开的。她虽然性子上现在看起来比较胆小,但并不是不会战斗之人哦。 再说起来,开头使用思维通讯沟通的部分,以及最后斯普林菲尔德补刀的部分,这些地方感觉怎么样呢w?
  2. 四. “咻!” N-76022将取景器对向身旁:在他将手抽回的那一刹那,又一根骨刺被击入了岩壁之中。即有金属相互碰撞的咔啷,又混杂着持续不断,仿佛糙木板彼此摩擦的嘁碴,这嘈杂却又亲切的响声让N-76022彻底确定了: ——是他们。虽然有点不一样,但他们就在外面…… 这时,一条魔力构成的“触须”正在N-76022的镜头前拼命摇摆着。他沿着“触须”看去,便看见了自己对面正趴倒在地的斯普林菲尔德。她双眼紧闭,咬着嘴唇,一只手扣住帽子,另一只手则五指捏在提灯顶的小盖上。 N-76022注意到对方的手指止不住地在打颤。 “……” 斯普林菲尔德睁开了一只眼,操纵着的魔力“触肢”霎时失去了活力,瘫在地上。她抬起手,先是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再指了指面前的提灯,便立刻将手放回提灯上,再度操作起“触肢”来。N-76022会意,马上将手心对向“触肢”,与其连接在了一起—— ——“管理员——” ——“接受——不,稍等。” 考虑到当下情况,N-76022将自己的链接模式调整为了“警戒”:这样以一来,虽然N-76022的意识仍然会为迅速消化所接受到的讯息而沉浸入思绪中,但他的视听系统会维持运作,并在出现N-76022标记了的警戒信息时——魔物的脚步声,骨刺的呼啸声与形体等——自动作出反应,同时将他的意识弹回现实中。这样一来,既保护了他自身,也能方便他确保保护对象的安全。 ——“调整完毕。接受邀请。” ——“已将您接入频道中。本频道使用‘选择性录入’规则,请注意对要传送的思绪做上标记。” ——“了解。” 就在N-76022进入频道的那一瞬间,那其中早已等待多时的讯息已经一股脑地涌入了他的思绪之中。虽然刚开始有些措手不及,但N-76022很快便意识到这些信息早已梳理妥当,理解起来并不困难,于是,他马上开始回顾刚刚收到的这段讯息: ——“现状:被钉住了。你已确定暴露,我这边未知。观测到敌方抛射物,目测高速高贯通性,初步判断非常危险,对我有一击出局程度的威胁。” ——“你是对魔物作战的专家,现对你提出以下两项问题,要求答复。” ——“其一:对现状,即‘敌我战力差’及‘敌方情况’作出评估。” ——“其二:在问题一答复后,请拟定行动计划。” ——“我对魔物熟悉程度低下,难以做出有效评判。拜托了。” 相比起言语或是书写,以魔力为媒介的思维通讯在速度和效率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像这段讯息,在常规的通讯手段里可能要用数分钟的往复沟通才能确保双方都确实明白,但通过思维通讯,N-76022只需要十数秒就彻底吸收了。 但就像言语和书写皆需要通过学习实践才能运用自如,思维通讯的门槛也并不低:要输出什么样的思绪?要怎么组织它们?又是否要带上强烈的感情色彩?思维通讯的初学者同劣习缠身的用户最大的共通点就是不加筛选不做整理也不予除净地便把自己一方的思绪抛给另一方。这不仅仅不礼貌,也极大地妨碍了沟通,最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对另一方的精神造成伤害。唯有日积月累的练习与琢磨才能使一个人准确而利落地运用这种通讯手段,而N-76022所收到的这段信息,毋庸置疑地是出自一位熟手。 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的信任与期待,N-76022马上开始对现状做出整理: ——“敌方状况:目标发现后进行了三发射击。根据魔物武器的射击间隔与其‘膛内一发,即存一发’的特征判定敌方个体数至少为二,可能为三。” ——“目前敌方威胁度判定:低下。原因如下:” ——“其一:在开幕射击后没有进一步行动。魔物常规战术方案是在以多为齐射的开幕射击压制对手后按一定间隔维持火力并逼近,最终以白刃战结束战斗。若火力不足以执行方案,则呼叫援军。目前敌方没有执行任意方案。” ——“其二:原因一发生同时,魔物发出了大量无谓噪声。” ——“由原因一二结合战场经验推导出结论:魔物或组织度极低,或数量极少。无论哪一情况,我方对敌不存在劣势。” 以此为基点,N-76022整理了一份草案,同分析与他所有的魔物常识一同发送了出去: ——“生物步枪骨刺在敌方低组织度的前提下对我不具根本威胁,但仍可限制机动能力,无火器现状下该状况要极力避免。” ——“由此得出的草案:由斯普林提供出洞时对敌方的视觉妨害(如发烟,强光等),由我冲入敌方阵容进行压制。期间斯普林菲尔德可在我吸引火力的前提下进行火力援助。” ——“为了防止被直接辨识出彼此的位置——魔物有能力做到这点——在这之后请尽量避免说话和发出声响。” ——“以上两部分为现场评估与草案。请做反馈。” N-76022在数秒后便收到了反馈。 ——“我使用压缩魔力弹的爆光模式,可提供十五秒强光。根据你提供的魔物资料,以防万一,我会默认瞄准洞穴正中投放。提问,你要如何在强光内分辨出敌方位置?” 与这道信息一起的是斯普林菲尔德所谓压缩魔力弹的技术参数。N-76022参阅完,心里先是赞赏了一番斯普林的机敏,再开始回想两人所处的侧室内的景象,思索起来。他很快就想到了解决方案。 ——“关键:敌方组织度低。我会使用这个作为诱饵。敌方中饵可能性:高。” 与这道信息一并送出的是N-76022记忆中“这个”的影像。他很快就收到了反馈。 ——“同意方案。准备执行。” ——“了解。” N-76022切断了链接。恢复视觉与听觉后,他立刻感觉了一下环境——与先前相比,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而魔物则与判断的一样,在这两分钟内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确定环境后,他看向了自己对面:此时,斯普林菲尔德也已睁开眼,并向他点头致了意。 两人立刻开始了准备工作。N-76022将注意力对准了身侧的流沙堆,开始待机。斯普林菲尔德则先把枪从肩上拉下,小心轻放,再从大腿上的皮袜带取下了一枚标记为蓝的霰弹,再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面前易取的位置上。 斯普林菲尔德对N-76022摆了摆手,两人再次对上了视线。确认了眼神,斯普林菲尔德先是张开手,然后握拳,再按小指到大拇指的顺序依次立起手指,最后再度握拳。她注视着N-76022,神色严肃地等待着回应。 N-76022心领神会,取景器里红光闪了两次以示肯定。 斯普林菲尔德点了点头,便竖起了小指。N-76022注意着手的动作,心中一边默数,一边再次考虑起魔物那边的动向。 ——魔物组织度低下,仍在吵闹不停……吵……闹? N-76022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他之前忽略了的信息:魔物那标志性的噪声早已经停了。 ——等等,难道……!? 还未想明白,答案便已不请自来。 “咻!” 伴随着岩壁被击穿的响声,四根骨刺呼啸而来。两根从N-76022背后穿过,另外两根从斯普林菲尔德身顶穿过。斯普林菲尔德一激灵,更加紧地贴住了地面,而她倒吸冷气的声音则更是如何掩饰都盖不住。 ——一轮齐射,四个魔物……!?组织度也提高了……!? 又一根骨刺穿岩而过。斯普林菲尔德抓紧地面,面上又是错愕又是惊惧。她微微抬头看向N-76022,欲言又止,那表情就像在祈求着下一步的指示一样。 但N-76022还未能回应,便又是一发骨刺穿过他的面前。随后,他更是开始听见魔物的脚步声—— ——齐射,随后按间隔依次射击维持火力,同时逼近目标……它们在执行战术方案—— N-76022的思路顿时豁然开朗。 ——指挥。有人在指挥他们。刚才的混乱是因为指挥没到……?但老道的魔物小队怎么可能不懂这种套路,更何况他们会根据距离混起开火间隔来迷惑对手,而现在的这批处理的太死板了。那么…… 他看向对面的斯普林菲尔德——他需要她的强光弹给自己打掩护,可现在的她正因恐惧而动弹不得。 ——没有关系的,按原案就可以了,对方只是多了一个指挥,本质上仍然和之前一样,我有办法应对,只要能让我冲进去—— 他是多么想把这些话语传达给对方啊——可是不行:开口就会暴露位置,暴露位置就会被集火,被集火就是万事休矣—— 骨刺仍在穿墙而过,而魔物嚓嚓的步伐越发明晰。时间愈发紧迫,但已被压制住的N-76022仍然没有思索出光靠自己就打开局面的方案。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咔嚓。” 这时,一个机械部件的响声传入了N-76022的听觉中。他看过去,几秒前还紧趴在地上的斯普林菲尔德此时已半跪起,侧身倚在墙边,将霰弹枪握在了手中。她看了N-76022一眼,面目苍白,额上淌着汗珠,但仍强作镇定地做了一组口型。 ——“按……原……” N-76022只来得及辨识这点,斯普林菲尔德便已咬紧牙关,立起身,猛地向N-76022所在的那一边冲去。 就在她冲出的那一瞬,一发骨刺贯穿过了她原先所在的位置。斯普林菲尔德一脚踏在的洞口前的地面上,枪口朝外,扣下扳机,击出弹药,随即立刻向N-76022身旁扑出去。 另一发骨刺在她跃起的一瞬飞至,刺过了她原先站着的位置。斯普林菲尔德翻滚着,底朝天,狼狈不堪地倒在了N-76022的身旁。一声轰隆与一阵怪叫一起传入了侧洞内。 “走!” 斯普林菲尔德嘶声喊道,而N-76022早已站起身,将战术所需的那一物件自沙堆中扯出,并转向了门洞:此时,门洞外闪耀着足以完全干扰N-76022视觉的蔚蓝色强光,这甚至让他回想起二十二年前,纳瓦尔被地脉的魔力爆发所吞噬的景象。 十五秒的倒计时已开始,时间分秒必争。 ——斯普林记住了我说的魔物的射击间隔,计算出了空隙,并用那数秒的宝贵时间作出了行动。多亏了她,原案才得以执行。 N-76022调低了取景器的感光度。如此一来,他虽不再会受到强光刺激,但他的视觉也大幅度弱化了。与身为新型机的队长不同,他的型号并没有夜视机能。 ——但我作为盾,作为规划者,最后却要被保护者冒着生命危险来打开局面。耻辱……耻辱……若队长在的话,也会说“知耻”吧。 他提着那物件,冲入了闪光之中。或许刚才敌人还根本不需要顾虑暴露位置的风险,但在这猎物与猎人的立场开始反转的场合—— ——必须要自证。必须要……! 一时细节便足以决定生死。 “提问:对魔物,我等是?” 那是某一次战事前一个阴霾的午后。那时的队长还使用着八九式的躯壳,而N-76022还只是在其麾下服了役两个月的半熟新兵。其时入伍的同行已有不少死了,但N-76022总归是侥幸还活着。 “对魔物,我等……是……” N-76022声音断断续续:他看着数据库中给出的返魂者的定义,但这绝不是面前的队长所想的答案。若这两个月有教会他什么,那就是眼前的这个队长是个喜怒无常还出奇爱讥讽人,全然不像个返魂者的怪胎。 “你:愚钝,无知。需知耻,还需知耻。” 果不其然的回应让N-76022乖乖地闭上了嘴,只等着对方接下来得意扬扬的一番解释。人类认为返魂者是单纯的机械,而N-76022最初也懵懵懂懂地如此认为,但队长的存在却成了这种印象最大的反例:无论是他的说话方式,他的用词喜好还是他那种态度都透着、着一股诡异的生气,仿佛那躯壳中的灵魂的并非是返魂者所有的补丁破布般的残次品,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的。 “战争:人类对魔物。人类放弃战权,交于我等。因?我等的特质。如此,我等特质为何?你,回答,可否?” 突入了蓝光之中,队长的声音渐渐被淹没,N-76022的听觉之中只剩下了自己沉重的脚步声。时间正一点一点地流逝着,而遭到强光袭击的魔物却没了第二声响。失去了目标本该让他倍感焦虑,可他此刻却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信赖”着隐藏在自己身旁的魔物,信赖着队长的教导:相信此刻的他们正在慌张,相信他们不过是组织度极低的新兵…… 相信,只要他抛出饵,他们就一定会咬钩。 那时队长的面目又模糊地闪现在了他的意识之中:八九式相比八五式,主镜头边多了两个可通过转盘切换的副镜头,而整体造型上也更加紧凑,但总得来说和八五式并没有本质差异。 “回答不可?理所当然。如此,仍需知耻,知耻。” 队长讥讽着,取景器中的闪光因镜头的切换而映出不同的光:这并没有实际意义,不过是队长表达鄙夷的另一种方法罢了。 “若知耻,便听好,我等的特质,是——” N-76022捕捉到了轻微的动静,那是光源中心的方向。校准后,他立刻将手中的物件猛地投了出去——他听见了那东西坠地所发出的闷响,一阵窸窣的脚步,一声轻叫,以及—— 骨刺戳入躯体之中,“噗嗤”的响声。 他迈步向前,步伐宛若轰雷,而取景器中开始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而就在蓝光彻底散去,他将感光度回调的刹那,目标清晰无误地呈现在了他的视野中:那是一个兵虫。它抬起头看向N-76022,手上的生物步枪的骨刺正捅在脚边那具荒原狼的尸体上。他斗笠下的眼瞳漆黑无光,一如既往,但它的嘴部与嘴边的大颚此刻都呆愣地大张着。 在他的面前,那两米高,沙黄色的独眼巨人,正俯视着他,取景器中只有猩红色的闪光。 N-76022的手向他伸去,手心张开,蓝色的光辉开始在掌心汇聚。 “我等,即恐怖。” 兵虫大颚碰撞,嘶叫着抽出步枪,但还未举起,N-76022的爆能冲击便已发动。凝聚的魔力在一瞬间压缩成点,随即朝前迸发,庞大的力伴随着苍蓝色的光辉将兵虫击飞。伴随着甲壳嘣碎的响声,那兵虫被压进岩壁之中,鲜血迸出,没了生息。 一发骨刺马上自外洞口击来,但却撞击在N-76022已迅速生成的魔力护盾上,被受击触发的魔力吹飞,戳在了天顶上。 魔物在这样相对宽阔的封闭空间中的标准阵型是中走一名为饵,另两名在侧翼靠前的位置掩护。对斯普林菲尔德和N-76022两人来说,侧翼的敌人难以观察并予以打击,攻击中路却又是暴露自己,可以说是两难。更不用说思维通讯中确定的方案并没有考虑到对方突然多出指挥的情况。 然而,若斯普林菲尔德能凭随机应变将局势扭入原案,那N-76022自然也一样能临场找出新的最优解:只要能直接突入并击杀中路的魔物,之后便能对侧翼形成前后夹击。即便身后多了一个放冷枪的指挥,N-76022也早已做好了防备。 更何况,剩下的两个魔物都是新兵。 “魔物:冷酷,无感情,集体行动。观察,揣摩:好似机械。但是,实际否定。大颚开闭,嘴部开闭,触角抖动,身躯抖动:魔物试图伪装,但这些出卖他们真面目。他们:会担忧,会愤怒——” 伴随一声怒吼,一发骨刺划过N-76022的身侧,偏差之大,完全谈不上准头。他扭过身,便看见担任侧翼的其中一个兵虫,正高叫着朝他冲来。 步履急躁,身形不稳,行进路线单一——浑身都是破绽。 N-76022屈身顶肩,猛地一突,便撞断骨刺,将兵虫冲倒在地。一口血沫,兵虫弓身瘫倒在地,呻吟着,视线模糊。听着沉重的脚步声,当他的视线稍稍明晰了一点时,N-76022赤光闪耀的取景器已近在咫尺。 “——会恐惧。” N-76022高举起了拳头。尖叫着,兵虫本能地将乌肢般的双手护在了面前。 “而我等:无血无泪,纯心弑敌。” 如千斤的实心炮弹,这记铁拳击碎了那无谓的防护,直击在了魔物的面部。惨叫声戛然而止,魔物只是抽动着,躯体里还透出些许异响,仿佛将毁的机械临终前的吱呀。 N-76022补了一拳,彻底断了它的气。 “人类:精神,肉体,皆脆弱。我等:躯壳,精神,皆韧实。魔物对我等:精神-无法突破,躯壳-无法致胜。此即,我等之价值。此即,人类创造我等之目的——” 又是一发骨刺,又是一样的偏离了方向,而当N-76022看过去时,那兵虫只是靠在角落,虽然举着步枪,可却呆愣,身体也止不住地发抖着。 “将我等,化为,魔物,不死的噩梦。” N-76022站起身,铁拳沾染着鲜血,紧紧攥着那面容完全瘪了的兵虫尸体。似乎光是他的动静就刺激到了它,那最后兵虫一边含糊不清地叫着,一边更加拼命地往墙边挤,即便早已无路可退…… N-76022将尸体猛地丢了出去,旋即开始冲刺:即便没有战意,那也注定要杀掉的敌人。 兵虫被遗体压住,他的叫声愈发尖锐响亮。似乎是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甚至丢下了手中的生物步枪——兵虫绝不抛弃的武器与同伴——忽视了生物步枪急促的呼吸声,只顾将双手摁在斗笠上,好像这样有什么用。 直到这时,N-76022才明白自己为何会一直想起队长那时的话。不仅是因为,长眠二十二年的他,迫切地想回想起与魔物战斗所应有的姿态,更是因为,他发自内心地无法瞧得起,眼前这些弱小无力的生物。 ——即便有指挥,即便能模仿他们的动作,但终归……只是苍白的模仿罢了。若是它们的话…… 这样程度的分神,早该让他千疮百孔了。 “咻!” 可N-76022的冲锋却被打断了。那是从外门洞射入,贯穿了他小腿的骨刺。他因此被迫屈膝跪地:若不这样,维持不住平衡的他会整个倒下。 他听见清晰的呼喊声从外门洞传出,他将取景器调过去,便看见一个身形有些枯瘦的兵虫,刚刚射出骨刺的步枪正鼓动肌肉,将备用的骨刺推了出来。单凭直觉,N-76022便已认出:那就是这三个新兵的指挥,那就是曾与自己在战场上死斗过的魔物们。即便只是一个老迈的残影,那也是老对手所应有的姿态。 “…………,…………!!” 老兵虫对他喊了些什么,还做了一个手势:他食指中指并拢指天,旋即将手向前,向他的方向劈了下去。即便不明白,N-76022也能感到那股赤裸裸的杀意。 但他并不在意。 老兵虫举起刺刀,向他冲刺而来。骨刺射击只会被挡住,将失去机动力的笨重目标逼入肉搏战才有机会制胜。N-76022注视着对方激烈开合着的大颚,感受着听觉中那越来越近的,刺耳却又熟悉,一定程度上甚至颇为舒心的叫声,心里却感觉不到一点危险,而只是赞赏着对方果断而确实有效的判断与行动——即便如此愤怒,即便恨不得将他的魂一并扯出捏碎,他依然步履恰当,身形平稳,甚至还会变化行进路线。 他不禁感叹:对方已作出了可以做的一切选择,却仍只有死的命。 “……!!!” 就在老兵虫吼叫着,即将跃起向N-76022扑去的一瞬,一声枪响从N-76022的身后传来。老兵虫一愣,看过去,视野中最后所见的是一团深蓝色的魔力团——就像之前,从侧室内,被那个人类所打出的那团一样—— 魔力团命中在老兵虫的胸前,瞬间爆发,所释放出的庞大的力以爆发点为原点急剧扩张,蓝光迸发。老兵虫的躯体刹那间便被扯成残肢碎片。 蓝光消逝,所剩下的,只有在老兵虫身后那面墙上,由四溅的鲜血与碎片和那具嵌入墙中的兵虫尸体一起组成的血腥壁画。 “嘿,嘿嘿……赶上了吧!” 听见这番话,N-76022扭了一点身,再把取景器转向身侧,便看见斯普林菲尔德躲在侧室那可谓是千疮百孔了的岩壁后。虽说仍小心翼翼地躲着,但她还是朝N-76022挥了挥手。 “危险,基本解除。” “啊呀呀呀……刚才可真吓死人了,差点以为就交代在这儿了——恩?” 斯普林菲尔德听见N-76022所说的,正一边从侧室走出,一边不禁打算开聊,但当她注意到那仍被兵虫尸体压着,看上去已经不省人事,但仍显而易见地正颤抖着的最后一个兵虫时,她那只探入外套口袋里准备取雪茄的手停了下来,放回了霰弹枪的护木上。 “这东西咋整,它看上去不像还能打的样子啊?” “…………” N-76022沉默片刻,便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目标,仍然为魔物兵虫,具危险性。建议清楚。生物步枪,一同清除。” “……恩……” 斯普林菲尔德看了看N-76022,又看了看那战意全无的兵虫,微微皱起了眉头。她从外套口袋里取出半支雪茄,叼在了嘴里。 “你是专家,咱听你的。” 看着慢慢走向兵虫的斯普林菲尔德,N-76022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 斯普林菲尔德走到兵虫面前,对着它的脸举起枪口。注视着对方毫无反应的面目良久,斯普林菲尔德微微叹了口气。 “莫怪咱呀,这是正当防卫……” 说完,斯普林菲尔德眼神一变,开了枪。这一把霰弹砸在对方身上,却不知为何没一击了解对方,反而激起了强烈的反应。原本无声无息的兵虫发出了凄惨的叫声,双臂挥舞,让斯普林菲尔德惊得倒退两步。 “嘁……!” 斯普林菲尔德一啧声,拉动护木清出弹壳便又是一枪。兵虫的叫声衰弱了下去,但仍能观察到它的肢体在抽动着。 斯普林菲尔德最后补了一枪。兵虫彻底停了下来。 “……哈……” 斯普林菲尔德长吁一口气。想起N-76022交代过的生物步枪,她看了看四周,找到了先前兵虫丢下的那把。这枪此时仍活着,但气息与肌肉活动都已经缓了很多,看上去命不久矣。 斯普林菲尔德沉默着观察了一阵子,寻找着魔力接口的痕迹,可却一无所获。她叹了口气,开了枪。 看看地上生物步枪的残骸,又看看那两具兵虫的尸体,斯普林菲尔德的面色显得颇为严肃。她才背起霰弹枪,一路小跑,回到了N-76022的身旁。她取下那半截雪茄,先吩咐道: “你对好门洞口,帮咱先盯一下。” “敌人,不用担心。” “知道。他们要叫得到支援,咱这把骨头早就被拿去敲你这尊鼓了。咱就是叫你盯一下,否则咱不太安心。” “那么,修理?” “等会儿。咱抽口先。” 一边说,她轻车熟路地取出一个火柴盒,划亮并为自己点上了雪茄。烟气在她的嘴中翻滚一阵后,她取下雪茄,缓缓将烟气吐出。 “……感觉真差。” “请问……?” “不,没什么。让咱再抽几口。” 靠在N-76022的身后,灰蒙蒙的烟气缠在斯普林菲尔德的身旁,似乎是愈发浓郁了起来。 这根雪茄,她抽得很彻底。 ———————————————————————————————————————————————————————————————————————————— 啊呀呀,这么一来第一章总算是写完啦……(趴) 没错,各位从去年开始一直读到现在的,只是序章和第一章的四个部分而已哦ww 预告一下,第二章的开头会转回第二部分里提到的末达尔队长它们那边,稍微再写一些角色,然后描写一下他们下洞的准备。所以可以这样地期待一下。 很感谢一直读到现在的各位读者大人们。这个学期或多或少还是比较轻松的(虽然要备考研),毕竟写作还是热情所在嘛,就看看这个新设计的时间表可以运作的有多好吧ww 以下是召唤阵: @Drakedog@尤菲斯@铃Beru@月见闪光@lubi@墨洛珀@芋汁8313@里歐羊@伏筆偏執狂@纯系小白@SuiLang@梦幻@苍云静岳
  3. 尤酱的感想非常正确,倒不如说如果感到他们两人已是战友和同伴才可能有些奇怪吧?毕竟主视角是那个N-76022,那个对自己的现状感到无所适从,又本质很依赖人的N-76022嘛。 识别的好,敬请期待w 在写了咕咕.jpg (笑) 当然,我会尽快写好哒,毕竟是第一章的终结篇嘛ww
  4. 了解了,那就看看之后的更新如何吧,我相信多余的话应该也已经是不需要了的,请继续加油w
  5. 理解成这样的一个机制也没什么问题w 点出两人的独有技能这点没有问题。虽然斯普林菲尔德终归是民间人士,而N-76022也是老机型,但是这一卷的主要对手也只是魔物而已,所以暂时不要担心迎击新科技的问题w
  6. 欢迎回来w N-76022的那个梦境说是一个思绪过程的比喻也没什么问题。这些思维过程被斯普林菲尔德所说的“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年”所触发,并因为其中的内容和过程长而多而导致了本人一时的失神。在这个思绪过程里,他有考虑同伴们发生了什么,队长又去了哪里,而在这二十二年后的现在自己又是什么,又该做什么。这些思绪在他的脑海里就具象化成了“返魂者们化为锈块消失,队长前行不知所踪,剩下自己一人不知所措”的一个情景。如果以纯粹的抽象的思绪来考虑的话他可能想不明白,所以他会本能地把这些想法转化为情景来方便理解。 然后,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敏锐,协力作战确实是之后的重要一环,毕竟两个人现在的搭档关系无非是口头的,只有在接下来的协力中才能看出双方的真实来。魔法方面的设定陈述搭大体上是个世界观塑造的过程,考虑到魔法在这个世界观中本质可以说是机械构造的一环,之后的魔法战说是枪战和信息战的结合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嘛,总之写出来看看吧,在N-76022自身无法直接交战,需要掩护一个防御上脆弱很多的火力手来消灭对手,这种布置我觉得应该还是会比较紧张刺激的w 接下来会有什么展开还敬请期待,再次感谢您的阅读和反馈,在五个月后仍能对这个故事感兴趣地读下去,我感激不尽ww!
  7. 恩……不得不说哪怕是相对不那么仔细的进行阅读,这两篇章的长度也真是令人生畏的长,但实际上这种长度和“冗余”“啰嗦”几乎扯不上一点关系,纯粹是许多完全可以单独分一章的内容被安排在了一起而已,实际读下来的体验并没有第一印象那么可怕。当然,这或许也跟“用电子产品阅读时或多或少会期待着最多在30分钟内就可以了却一轮阅读”这样的心态有关系,在读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想,或许把每一章内的每节分开来发,第一印象就不会那么让人望而生畏,甚至有负担感吧…… 毕竟,以如此细腻丰富又利落的文字写出来的作品,在读完后不说点什么总觉得会很遗憾,但看到这个体量时,要写点什么却又会感到无从下手——在开始阅读的时候,我确实就是保持着这样的忧虑感的。 这个故事以一名为纳撒尼尔的个少年法师学徒在去世的母亲手上从离去已久的导师手上收到了一封催促他前往亚末的信件为起点,围绕着这位并非出自任何正统法师门派,有着奇异价值观与准则的野路子法师学徒与他身上那枚与题头相呼应,与难以理解的邪恶呼应的奇异晶石“祸心”,以前者前往亚末寻找导师为目前的主线,而“祸心”的来历与真面目则为长期存在的伏线而展开。 在抵达亚末前,小说的展开类似于单元剧,每一节都在讲述着初出茅庐的少年法师在前往亚末路上的所见所闻:无论是热诚讲经,实际上却是贼人的假传道,还是掠过空中的逐日鹫,这些(应该是三节:假传道,逐日鹫与沼泽遇袭)一发式的剧情,与其中极细腻,仿佛是一位来自这异世界的吟游诗人所娓娓道来的口述史般的对这个世界中的种种现象,尝试的描写——无论是像腐死病,石肤病这样困扰着当地人口的疾病,还是当地人的信仰,亦或者各种迷信——这些描写既是有塑造世界观,为这幻想世界注入生气的意义,也对协助读者沉浸入这个世界观中,应是有着颇为积极的效果的。 在这些环节里被塑造起来的也不只是这个世界观,同时也有少年法师纳撒尼尔的形象:这个人在前几节里给人的印象,大体可说是个心善天真又初出茅庐的大男孩,虽说我个人对后面这个“大男孩”的印象是直到他到亚末时才确实立起的。固然,纳撒尼尔在开头便已确立是十五岁,但彼时,这个世界观里的法师的行事方式尚未在叙事内确立下来(后面的白鹰法师洛丽丝是个很鲜明的对立角色),而纳撒尼尔的仁慈又因为其的法师能力而在叙事内未遭到惩罚(这些也在后面的亚末的事件中被确立了下来),因此我在这时对纳撒尼尔“究竟是天真的羔羊,还是实际颇为贤明的法师”这点是产生了些许疑问的。当然,这些问题如上面括号内所示的都已经在亚末的连续剧情的描写内被解决了,这里写下,姑且算是个人的一点漫谈。 总得来说,亚末前的部分,在塑造世界观与制造沉浸感上可以说是非常出色,但角色的塑造上或许稍微弱了一些。大男孩纳撒尼尔在前两个剧情内因为其本身是环节内力量层级的顶点的关系,他在事件中的行为虽说能体现一些比较单纯的人物,比如“他很善良”,但这善良在这个世界观里意味着什么,是需要到亚末之后才能理解的。这点上可算是我一个小小的挑刺。 真要说缺点的话,我会指出一点:费黎达这个角色似乎介绍的太早了一些,因为她之后再次出场要一直到奥利阁下所定的“中间部分”的将近末尾的一段。就目前来说,可以看出这个角色大概可以反映出纳撒尼尔所持有的祸心的一些真实面目,但到目前为止这是一个理应更重要,但在人物塑造上却出奇地欠缺的角色……大概是因为这个角色要到后面才会在剧情上具有主要地位的关系?就目前已有的篇章来说,我觉得费黎达这个如此早就埋下了的角色应该“再开几枪”才是。 进入亚末后,故事总算有开始迈入主线,开始展开的感觉了,因为在这里开始有了强烈的冲突:亚末在千年前曾是一座宏伟的立于魔法之上的城市,但在奥秘散尽的如今光辉不再,成了猎杀一切践行法术之人的宗教狂热者的大本营。这一点在进入亚末后不久的酒馆一幕,与之后广场的冒牌法师一幕里展现的淋漓尽致:为了推脱而告密的老头,却恰恰因为自己的告密而被车轮刑杀,尸体也被挂入车轮以示众,其下场可悲可叹;广场上的冒牌法师为了逃避罪责,甚至将自己的道具甩给完全无辜的路边乞丐。无信无耻的可悲之人聚居于此地,而导致了这种极端而荒谬(以至于纳撒尼尔甚至形容为是“完全无法理解”)的情形的正是这座都市如今的统治者——而与单元剧内纳撒尼尔凭自己的善意与法师能力便能扭转这种扭曲不同,在这里,纳撒尼尔这初出茅庐的小法师甚至连自保都不一定能做到(比如,在小巷里差点被猎巫为生的歹徒所害,以及在刑场上试图救人,却差点反被所救之人所害)。这种强烈而庞大的冲突在我看来是这段剧情极大的看点:在这种非此即彼的冲突的笼罩下,纳撒尼尔会如何继续在这危险之中寻找自己的老师?他在这种常态下所显出的反常的善意与原则,是会令他选择与对方直接对抗,还是会因为这种扭曲的庞大与常态性而改变自己的原则?这些都是非常有趣的,剧情发展中可以探讨的问题。 将纳撒尼尔救下,为后者推进主线予以了诸多帮助,并与纳撒尼尔形成了颇为有趣的一对对立角色的白鹰法师洛丽丝,她与纳撒尼尔是目前剧情里最具个体性的同时又与当前的主线息息相关的两个角色——简单地说,我在夸奖这两个角色的塑造很不错。洛丽思可以形容为是纳撒尼尔的反题——与纳撒尼尔的野路子出身不同,她是科班出身的法师,而她所属的派系本身也是精英主义;与纳撒尼尔的天真,凭善良直觉行事的风格相反,她是一个正统的,以计算与谋划为行事根本的人。一方面,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面标准的镜子,使我们作为读者对纳撒尼尔的非正统性,对他在这个世界观里的非比寻常有所认识,而另一方面,纳撒尼尔也作为反例,更加承托出了洛丽丝的正统性。这对角色之间的化学反应因为这种鲜明的对比与两人间不同行事方式的彼此互补与冲突而显得是极为出色。 顺带一提: “一位酒鬼哭喊着,那小魔鬼脱下裤子,骑士盔甲里便暴发出一片巨树丛的话语后,洛丽丝没能忍住喷出嘴里的葡萄酒。” 这段里的洛丽丝非常可爱,给你满分。 总而言之,进入亚末后,奥利阁下始终维持了前期就已有的高品质描写,而在这个基础上主线的进一步展开,矛盾的巨化强化,以及新角色的引入,都在世界观的塑造,角色的塑造上起到了颇为积极的作用。当然,到目前为止,基于这些矛盾的正面交锋还只有刑场一次,但已经有许多线索在暗示之后可以有的展开了——与更加险恶,且装备了反法师武装的天庭之眼之间的冲突;祸心的本质;费黎达在剧情中的意义;纳撒尼尔是否会有“成长”,他的角色是否会因为这些经历与展开而出现变化;洛丽丝又是否会因为纳撒尼尔的存在而改变自己的认知与观念,等等。 这是一篇,就目前已看到的内容来说,完成度非常高,颇为引人入胜的作品,我很期待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展开。 不过……诶呀,还请分节发呀。那样阅读起来应该会轻松一点吧。
  8. 三. “诶!你听得见吗?” 当N-76022反应过来时,斯普林菲尔德已经从他身后来到了面前。先前还轻松地絮叨不停着的她,此时却是挂着一幅忧虑的表情。 “能……听见。” 看着斯普林菲尔德松了口气,只是下意识地答应了的N-76022脑海中却仍是一片空白,过了片刻才想起发生了什么:就在斯普林菲尔德提及“战争已结束了二十二年”时,他因为思虑过度而当机了。 不安与羞愧感顿时涌入了他的思绪。 “……我,停止了,多少时间?” “诶呀,没多久呢,”听见N-76022那微微抖动着的电子声,斯普林菲尔德赶忙罢着手,安抚了起来,“你就闪了个神,咱估摸也就半分钟不到。” N-76022仍低垂着身子,取景器中光芒黯淡。 “……对不起。” “没什么的,”斯普林菲尔德笑着,摊着手,语气里透着歉意,“也是怪咱一时心直嘴快。人被尖针戳了一下指头尚且还要叫一声,更何况是二十二年‘哐当’一下砸在脸上,是吧?” “……恩。” 看着N-76022取景器中的光芒又明亮了起来,斯普林菲尔德好像也松了口气。她走回他的身后,一边敲着他的背包,一边活力满满地催促道。 “来,继续开路吧。” “是的,斯普林。” N-76022便继续向前发进,而自通道尽头射入的光——虽仍然微弱——也越发地明晰起来。 ——我……是…… N-76022知道斯普林菲尔德说了谎:他当机的时间绝对不止半分钟,因为听见了那番话时,他的意识立刻沉入了白昼之中:漫步在没有边界的纯白之中,他身边是与他一模一样的八五式,而在他前方将所有人都远远甩在身后的,是1OYT队长。 所有的返魂者都一言不发地前行着。一开始,是N-76022在队列的最后,但渐渐地,其他的返魂者开始被他超过——这并非是N-76022在加速,而只是其他返魂者越来越慢了而已。 当他即将超过队长身后的那个返魂者时,或许是出于伙伴意识,N-76022本能地朝身旁那渐渐缓慢,渐渐笨拙的同僚伸出了手——可那返魂者却在这一瞬间便浑身生满锈斑,并垮落在地。 ——“哐啷!” N-76022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再回过头,身后也不再有返魂者仍前行着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样看不出原型了的遗骸愈发朽烂,直到被纯白的世界本身吞没。 他再转向前方:1OYT队长仍在前行着,但他却越来越快,直到他的背影如被雾所吞没一般消失在了纯白之中。 ——“结果:跟上,不可?知耻,知耻。” 1OYT队长幽灵般的声音回响着,最后彻底消散。终于,只剩下了N-76022一个人。黑暗,开始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过来。 ——只有我了…… ——是,只有你了。 这样的思绪回想在脑海之中。 ——你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了。你不属于这里。你不存在。 那低语抚过他的身躯,为他漆上锈斑,想要邀他与其他人一起被拥入黑暗之中。 ——和他们一起走吧。你只属于那里,不是吗? 但N-76022拒绝了。 ——我……在这里,还有一个人。 实际上这或许只是他的痴心妄想,毕竟,即便是她将他救了出来,是她说希望他能做她的搭档——他并不知道斯普林确实是怎么想的。或许她确实只将他当做肉盾,或许她的笑容,她的安抚,都只是为了让他镇定下来,安静地做一个工具的伎俩。 但是即便这就是真相,N-76022也无所谓——因为他是返魂者,这本就是他的使命。 被拯救,被修复,被重新赋予了身为工具的使命,被赋予了意义—— ——我……是盾。这是答应了的事。 N-76022对这约定的念想,化为了黑暗之中那一点最强的辉光。他向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当他恢复意识时,眼前便是斯普林菲尔德忧虑的面容了。 ——“诶,你听得见吗?” “啊,到了。” 听见斯普林菲尔德的喊声,N-76022停下了脚部。他的取景器扫描着,与其他的系统一起,观察着面前的景象:一丝淡薄的阳光缠着黄沙渗过岩缝,淌入了洞中,映照出陈旧泛黄的石壁,与漂浮着的点点魔力的苍蓝碎光交相辉映,直到落在他的身上。虽说场地上只看得见便是不出原型的锈金属与大概是从地表冲下的枯枝碎叶,但阴暗的角落里小生物们却窸窣不断,生息不停,只是偶有叫声稍响,便听啪叽两声,顿时万籁俱寂,不久后才又复归原样。 “就是这儿,”斯普林菲尔德站在背后,小声说,“等会往左走就是咱落下那地方——一会儿你看到那里面有什么的时候的时候可别太激动啊。” 她敲了敲N-76022的背包。 “这会儿咱打头,你盯着左边那个口子——咱不晓得那外面的情况,所以小心为妙。” 她快步绕过N-76022,打了个手势,朝着洞穴右边的一个口子走去。 “来。” “是,斯普林。” 响应了指令,N-76022在跟上时,止不住地注视着斯普林菲尔德的背影——那么一瞬间,虽然两者差距极大,但她却与1OYT队长的背影重叠了。 那是赋予了自己意义的人的背影。 N-76022的取景器转向了洞穴的另一侧:他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但他一定会作为“盾”,横在它们,与斯普林之间。 想象着这一幕,N-76022的取景器红光闪耀。这就是他——一个返魂者——的意义所在。 快步向前,两人很快就穿过了空旷的“大厅”,来到了斯普林菲尔德所指的 “侧室”之中。N-76022刚迈过洞口,一束沿着墙壁淌下的细沙,与将墙角整个堆满了的沙子便映入了他的取景器之中——小到枯枝碎叶,大到锈铁白骨,几乎什么样的垃圾都能隐约在这沙堆里瞧见,仔细一看,在沙堆旁靠岩壁的角落里,甚至有一具已开始腐烂了的尸体——根据资料库,N-76022大体理解,这应该是一种肉食性哺乳动物的尸体——正缓缓地被沙堆淌下的沙子所覆盖,好似是天然的土葬。 但N-76022注视着的却并不是尸体,而是尸体上突出的一根他再熟悉不过的苍白异物。 “阿卢瓦荒原豹,”斯普林菲尔德突然提着她那盏魔力灯迈入了他的视野中。“这东西精得很,平时别看抓老鼠扑蜥蜴,一副志小气短的窝囊相,他那其实是养精蓄锐,卧薪尝胆呢——等时机到了,他就敢单枪匹马地去扑岩羊群,情景对头的时候见到人都敢上,那可叫一个有勇有谋。可惜啊……” 她摇着头,朝着这豹子的尸体走过去。 “不知怎么地落到了这步田地,死得这么一幅窝囊相。” 说着,她手探过去,一抽,伴着一阵发闷的“噗嗤”声,把那根异物给抽了出来。她将这根沾着的血污已经发褐了的凶器举到N-76022的面前,说: “咱一脚踩进流沙,被冲下来的时候可是吓得够呛,但真叫咱胆颤心惊的呀,还是这个玩意。咱姑且也算个万事通吧,这个东西是什么,又是谁在用,至少还是有个头绪的——” “是魔物。” N-76022取景器红光耀目,语气坚定,甚至还有点兴奋。 “这是‘生物步枪’的,子弹。汲取养分,分泌物质后,即凝结成形。由,步枪腔室内压,与肌肉挤压,发射。非常致命。” 概述着数据库中对“生物步枪”的记载,N-76022的思绪又不自觉得穿梭回了二十二年前的战场:身为返魂者的他,与身为敌人的魔物们在彼此同伴尸骨累累的战场上展开着似乎永无止境,既不知不识彼此,也不过问是非的生死搏斗——他将子弹击入他们的胸膛,用铁拳将他们打成血污;他们用骨刺贯入自己的胸膛,将自己刺穿拆烂—— 那一段时光单纯朴素,他十分怀恋。 “诶唷,不愧是专家,”斯普林菲尔德一边夸奖,一边瞥着手上的骨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便一把丢开了,“有你在咱就放心了。不过嘛,先不说魔物——咱想给你看的啊,其实是这些家伙。” 她高举提灯,蓝光闪耀,照亮了整个洞穴。N-76022的取景器转动在滑轨上,本能地扫视起周围,瞬间,取景器中的红光收缩了起来:八具八五式环绕着墙壁被立置在了这个洞穴之中,手持着八八式冲锋枪,除了身上落了灰,完全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你看看,他们手上——” 斯普林菲尔德还未说完,N-76022已经冲上了前去。一边用魔力波发送出识别讯号,他一边忐忑不安地走到了第一具返魂者的面前,打量着对方,恍惚间,他似乎看见对方的取景器中亮起了红光,正与他双目相对——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不过是自欺欺人:那不过是他取景器红光的反光。 他步伐沉重地环绕着洞穴,走走停停,站在返魂者面前又是发出识别信号,又是期翼着地注视着对方,这么一套反反复复。当站在最后一具返魂者前时,N-76022终于确定了:这些保养完善的返魂者不过是空壳,其中的灵魂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本就没什么期望,但失落的情绪还是笼在了他的思绪上。 “……诶,诶呀,这个……”或许是感到这寂静太过压抑,斯普林菲尔德快步走过来,拍着N-76022的背包,安抚道,“换个角度想想,至少咱俩因此相遇了嘛。” “是的,斯普林,”N-76022转过身,看着挑起眉毛,显得有些讶异的斯普林菲尔德,异常平静地说,“我是盾。现在,我,只要执行这个功能,即可。” “嚯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斯普林菲尔德听见N-76022所说的,迟疑片刻,便立刻笑着回应道,“行,你想得开就好——诶呀,总之刚才说到哪儿了……啊,对,对,这玩意。” 她指了指返魂者手上的八八式冲锋枪。 “盾牌是个好东西,但上面要是打上钉子,攻守兼备,那岂不是两全齐美?”说着,她开始试图拨开返魂者的手指,想把冲锋枪取出来,“更不用说——你也想要——这东西——而且——看这保存状态——修,修起来……哈……哈……再,再简单……不过,不过了……” 看着费了吃奶的劲还没掰开手指头,越说越没气,正弓着腰撑着双膝喘着粗气的斯普林菲尔德,N-76022的取景器简单地闪了闪,赞同道: “是的,斯普林。” “对吧!”斯普林菲尔德竖起大拇指,直起了身。她走到一旁,背靠沙堆坐了下去,喘了口气。 “你也看到了啊。把武器拆下来,给咱搬过来吧。” N-76022再次看了一眼面前的返魂者,取景器闪了两下,随后便将他手中的八八式卸了下来——握得再紧那也只是对人类而言,对同为八五式的N-76022根本不算什么事。 不出几分钟,全部八支冲锋枪便被堆在了斯普林菲尔德的面前。 “好!” 她一使劲,把跟她放在一起好似大型步枪的八八式冲锋枪摆到了自己腿上。 “那咱就开始了啊!” 信心满满地,她的手触在冲锋枪尾部的魔力匣上,开始了检查…… 半小时后。 “不行啊。” 听见一声叹气,站在洞门口警戒的N-76022回过头,看见斯普林菲尔德面色沉重地将它推向一旁,与旁边七把看似完好的冲锋枪一起垒在了一起。 “诶呀呀……不行啊。” 她一般呢喃着,一边躺倒在沙堆上,这毫无气力的样子跟失了魂一样。 “斯普林,修复,不好?” “诶呀,这个……情况有点复杂吗,”直起身,她手指捻着发梢,显出了一副困惑而又被烦扰了的面孔,“怎么说呢……一般来讲,这个魔力匣里的系统整修维护起来应该是很简单的,尤其是考虑到——你想,咱能把你这个返魂者的这么复杂一个系统给修复好,那区区一把枪更是小菜一碟嘛,是吧?可是……” 她托着下巴,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整理语句。随后,她叹了口气,摇着头说。 “这说出来可能像是咱推脱,但是,这几把武器里的系统……不,么形容呢……这么说好了,咱实在是看不懂这语法。” “语法……?” N-76022的取景器疑惑地闪了闪光。他的数据库当然是有“语法”这个词的定义的,但是斯普林菲尔德此时所用的这个词却显然与他数据库里的“语法”并不是一回事。 斯普林菲尔德注意到N-76022的反应。沉默片刻后,似乎是为了确保双方都在同一个频道上,她问了一个极为基本的问题。 “……恩……你应该知道‘魔法’是怎么回事吧?” “这个,知道。” N-76022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除去数据库内的定义外,身为返魂者的他本身便是“魔法”的造物:核心之中那存储着他的意识与记忆,由“魔力”为组成物质的“灵魂”是“魔法”的产物;同样编制在核心的魔力中,令他得以对全身各处下达指令的主控程式,与全身上下对主控程式发出的指令作出反馈的反馈系统,也是由魔法使在“魔力”内编织出,所谓“魔法”的产物。 即便不完全理解“魔法”的原理,他至少明白“魔法”能做到些什么。 “嘿……也是哈。”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太瞧不起人,斯普林菲尔德挠着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过——姑且也算帮咱自个儿理清楚——还是说一下吧。” 随后,她脸色一本正经,竖着食指讲了起来。 “就像你知道的,‘魔力’是信息的载体,且根据其中承载信息的组织方式的不同,‘魔力’可以有极为丰富多彩的表现形式:最根本的自然是转化为能量,但也能像返魂者那样,被改造为另一种形式的‘机械’——” 一推眼镜,斯普林菲尔德换上了一副用与她平时颇为不同,学究似的口气说: “通过增加,删减,改动,整合‘魔力’之中的信息以使‘魔力’,或外在或内在,展现出不同的,或复杂或简单的表达形式的手段,便是所谓‘魔法’。” 把这一定义分毫不差地背了下来的斯普林菲尔德,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她看着仍专注听着的N-76022似乎并没有赞赏她的意思,别了别嘴,便继续说了下去。 “要操弄‘魔法’,就必须要理解‘魔力’之中的信息是怎么运作的。‘魔法使’们在很早以前就发现许多奇异的自然现象——无论是会走路的岩石还是异常的天然涌泉——本质是那些天然物质受‘魔力’内既有的复杂信息构成所发出的指令支配而产生的。这种复杂信息构成也就是魔法使所谓的‘系统’,而‘系统’的又是由更小的咱们叫‘程式’的信息构成所搭建出的。要操弄‘魔法’,就必须理解‘系统’是如何运作的;要理解‘系统’的运作,就必须要搞明白‘系统’内各个‘程式’的作用,以及它们之间是如何关联在一起的。而刚才说的‘语法’呢,就是由魔法使的先人们所总结出,用于解读和搭建‘系统’与‘程式’的一套工具。” 斯普林菲尔德顿了顿,有些不放心盯着仍全神贯注地听讲着的N-76022的取景器看了半天,确认对方没有分神后,便一推眼镜继续说了下去。 “好,问题来了。本来一套‘魔导具’嘛,哪怕系统坏损了,用语法解读结构后,分辨出架构,分辨出程式,再照着经验稍稍揣摩一下就该能还原个八九不离十。咱之前修你的时候就是这样,你这个系统里关键程式那是都好的,咱无非是按图索骥,把魔力填满整体后,这里编制几个小程式接上,就好了呀——”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冲锋枪,叹了口气。 “而这玩意吧……一把枪嘛咱本来还想能有什么花花肠子:一个接入口联系操纵者与魔力匣内的系统,主要程式也都很好理解——把魔力转为击出子弹的动能的击发程式啦,监控残弹,监控枪械状态的监管程序啦……整理起来干事很容易的。结果倒好,咱这一对接往里一瞅,主要的程式一个都看不到,倒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冗余信息就这么堆在一起,摆明了该是信息垃圾……可咱试着分析了一下,这堆东西却又有个系统的模样,就是里面填的东西咱怎么都解读不明白——” N-76022一边继续默默听着,一边看看思绪里先前记下来,现在已经成了一团糊的“笔记”,考虑了一下后打断了斯普林菲尔德,问道。 “所以,斯普林,修复,不好?” “…………” 斯普林菲尔德看着N-76022,欲言又止,最后摆了摆手,认栽地说。 “对,修不好,就这个意思。” “…………” N-76022眼中红光闪耀,不过转瞬即止。不等斯普林菲尔德开口,他立刻说: “没有关系。盾的职责,先执行好,即可。” “啊……啊呀。” 斯普林菲尔德面上的讶异也迅速地转化为了一脸笑意。 “很可靠嘛。” “这是,之前的约定。” “行,不错,”赞赏了两句,斯普林菲尔德开了另一个话茬,“枪先放一边,虽说钉子是打不上了……但还有别的事是可以做的嘛。” “别的事?” “喏,”她举起手中的提灯,提到了N-76022的眼前,“你看看这个。” N-76022的视线聚焦在了过去:他先前从未仔细看过这盏提灯,这时才注意到它其实颇为小巧,不过一个水壶的大小。这提灯整体轮廓呈圆柱形,上下两方盖子一样的结构呈黄铜色,将有着数排孔洞的玻璃罩立在中间,而这玻璃罩的正中则是一团澎湃流动的蓝色光辉,被拘束在一个空心的球状玻璃结构之中。这一团光辉不时将“枝条”从玻璃表面上的孔洞击出,仿佛是迟缓但长续的闪电。 N-76022能辨识出那一团蓝色光辉便是提灯内的魔力光源:将魔力转化为光是一种非常基础的魔法,魔力团的涌动越激烈,转化流程便发生的越频繁,也就意味着光照越明亮。 但即便详细观察后,N-76022仍无法理解这盏提灯的重要性。 “……这个?” “嘿,你别以为这只是一盏灯……咱好歹也算半个魔法使,摆弄一下系统啊程式啊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总之,你看好了。” 见N-76022困惑不解,斯普林菲尔德得意地笑着说完,便开始了:她一手把提灯拉到身前,另一手摆到提灯的盖子上,随即闭上眼睛,开始默念起什么来——N-76022能看见她嘴唇的动作,但是却分辨不出被她所在讲的内容,但很快他就不需要任何揣摩猜测了:突然,提灯内原先张牙舞爪着的魔力团安分了起来,黯淡了下去,并将所有的“枝条”收回了体内。稍后,一条新的“枝条”从安分了的魔力团内伸了出去,可与那些闪电般奔放无序的前辈们相比,这枝条却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地探头探脑着。 枝条的尖马上“看”向了N-76022。对准N-76022的取景器,它在玻璃罩上敲了一敲,像是要求着对方的注意力一般,而当N-76022确实紧紧地盯在了左摇右摆,像是确认一样的“触肢”身上后,它马上从玻璃罩的孔洞中探了出去,并窜向了N-76022手心的魔力喷口上。 在“枝条”接触的一瞬,N-76022感到自己的心智中多出了什么来。那并非是像那些“无用记忆”一般侵略意识极强的异物,而是一道极为单纯,也颇为冰冷机械的讯息: “管理员多米妮卡·V·斯普林菲尔德希望将您加入通讯室内。您是否接受?” 直到刚才还对斯普林菲尔德的行动一知半解的N-76022在收到这条讯息后终于理解了她的目的:建立思维直讯。 交流的手段有许多种,但无论是使用语言,还是使用魔力波所构成的信号,这都是间接手段,在讯息的传递上有着不可避免的延迟与讯息失真——唯有在思维层面上直接建立联系,将讯息直截了当的直接传达到对方的思绪里,是既高速也准确的手段。 当然,不可能两个才刚相识不久的个体便立刻展开思维直讯——就资料库来说,甚至共结连理的夫妻间都不一定会这么做——毕竟,将自己的思绪毫无保留,赤裸裸地展现给另一个个体是颇为需要斟酌的一步,通常来说总是需要一些中介来负责过滤的工作。 这次N-76022与斯普林菲尔德之间的思维直讯所使用的中介物——也可以叫做“聊天室”——大概就是她手上的那盏提灯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建立直讯的具体目的,但是N-76022确信这应该与双方的进一步合作有所关系,因此,他并不介意予以授权,并加入到对方的聊天室内—— 但N-76022还未来得及确认,这一建立直讯的尝试便突然中断了。 当那一道确认的讯息在N-76022的思绪中突然消失后,他眼前一片空白地呆了一两秒:这是思维链接突然中断常有的结果。而当他的注意力终于集中时,他先是看见斯普林菲尔德正捂着帽子趴伏在洞口一旁,而在视界右侧—— 一根骨刺,魔物武器所射出的骨刺,正钉在他的面前。 “……!” 注意到斯普林菲尔德的表情与对他做出的手势,N-76022立刻转过身:在洞外,整个洞穴的另一侧,一个兵虫——戴着斗笠,披着披风,身着一套鳞甲——正单膝跪地,举着武器,将枪口对准了他。 一边冲向洞口的另一侧,像斯普林菲尔德那样将岩壁当做了掩体,一边听着耳边骨刺破空刮出的刺耳响声,N-76022突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亲切感:这是二十二年后,他第一次再见到魔物。 —————————————————————————————————————————————————————————————————————————————— 啊呀,说好的尽快更新……结果甚至都没能在“今年内更新”呀。 虽说如此,在忙碌的一个学期后,总算还是把这一章节写出来了。姑且还算是可喜可贺吧。 下面列出召唤阵。回到了N-76022与斯普林菲尔德的二人组,希望各位能喜欢这次的部分w @Drakedog@尤菲斯@铃Beru@月见闪光@lubi@墨洛珀@芋汁8313@里歐羊@伏筆偏執狂@纯系小白@SuiLang@梦幻@苍云静岳
  9. 没有用上主要是想着把这段内容放在这章中后掰碎了讲,开头不对梦做直接描述是这样一个考虑:开头提出梦的存在与它的意义,然后后面讲明这个梦究竟是什么。
  10. 沟通的话使用的是百年血战前亚邦邦联的学者研究开发,并在战时与战后成型的通用语。通用语在语法上颇为简化,主旨是易学易懂易念,原则是四种原语(杨德鲁,道尔顿,索伦诺斯,伊斯塔尼亚)里同意的取读法最简单且不重复的进行转写,具独特含义的构造要么音转写结构不变,要么按照通用语的基本词库重新构成。不过,总得来说,在相对书面化的表述上,过去各国的遗民与旧邦联内民族特色强烈的邦仍使用相关联的原语写作,通用语主要用在非常随意日常的口语交流中。 在文中的情况里,末达尔是杨德鲁人,而达利斯基则因为志愿兵与帝国军解体后留居杨德鲁的经历,也会说一口流利的杨德鲁语。这两个人之间的交流是用杨德鲁语的。不过两人和部下沟通时则是用的通用语。 延伸到斯普林菲尔德和N-76022的话,这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也是用的通用语,虽然斯普林菲尔德私下写作时和口语沟通时仍是使用/按照索伦诺斯语的思路去组织的。 爱称不算Gay啦,最多是有些亲昵的叫法。以杨德鲁帝国的习惯来说,互用爱称无非是关系比较近的朋友关系而已w。 创伤症候群的话,总是梦见四十二年前的厄舍卡忒应该算是一个吧,毕竟那时的厄舍卡忒,几乎每一日都有让人绝望的消息传出来,整个帝国军的士气几乎是一夜间瓦解了…… 另外揪一个小错误哦,“西巡”指的并不是女皇陛下向西行军时被击败,而是女皇在自己的大本营被突袭击败并失踪后,官方对女皇大人的战败一种委婉的代称。本国历史上对战败被掳到北方的北宋两位皇帝会委婉地称为是“北狩”,我就借了这个梗,把女皇的战败失踪称为是“西巡”了。 下一章的话我相信会尽快更新的。迈过了这次更新的坎后更新速度我相信一定能快起来,还请期待哦!
  11. 末达尔他们其实相当于一个民兵组织,这种该不该说是王师呢w 要说多主线也不至于。可能是好久没写的关系,这篇里有一定比较累赘的部分啦,实际上末达尔他们小队基本上是扮演着垫背的角色吧,还是作为斯普林菲尔德的辅助支撑来用的。这也是为什么他看上去竖旗能力点满的关系w 战后年代有点像中国大陆五十年代的感觉,战争刚结束,大陆上还有很多土匪和国民党的遗留特工,一个人跑到旧战场参观啥的,那种事情确实是不多的啦。
  12. 第一章 - 墓穴之底 (二) 当老人从那个噩梦中醒来时,寒风吹入,擦过他的后颈,使他不禁打了个冷战: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溪流永冻,万里冰封的前线上,隐蔽在防线内,蜷缩在大衣中,只想着不浪费这交班间宝贵的休息时间。 他眯着眼睛,拿手背揉了揉又仔细看了看,但眼中所见的只是帐篷沙黄色的顶与悄然无息地淌下的夜。感到自己的睡意不再,老人本能地掀开被褥起了身,开始洗漱着衣。披上洗得发白了的帝国军灰制服,一边系着纽扣,末达尔一边思索着,在脑中那一团乱麻般纠在一起的思绪间披荆斩棘:往昔的梦魇纠缠不清,每次出没都使他心乱如麻,而越是老去,往昔的景象便越真实地映在眼前,虚实不分,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好像是个不解之谜。 “咔。” 当衣领上的最后一颗扣子扣上时,清脆的响声如早钟打鸣让昏昏沉沉的老人终于完全醒了过来:他的名字是廷施卡德·邦·末达尔,曾经是杨德鲁帝国军里一个不起眼的中士,而如今他则是萨娜复仇者扫荡部队探查小队的队长,也没显赫到哪儿去。虽说以前也不过是个小军官,但这份服役经历还是让他被许可超龄编入实战部队。现时正率领自己小队的另外五名队员的他,正在阿拉特最南面的纳瓦尔荒原上执行一项客观地说并不该太难的侦察任务。 本该如此,今天更是与目的地只有一步之遥,可现在他却开始忐忑不安了起来——全都是因为那梦中的景象。在那梦里,他看见了四十二年前的厄舍卡忒(杨德鲁语,写作Eschkat,意为积雪地),那寒冷的掩体之中,悬在空中的人影…… “呼……” 末达尔松了口气,把这景象与那没来由的恐惧抛在了脑后:他早已不是那个二十岁出头,为那一日的惨剧惶惶不可终日的帝国军下士,而这里也不是厄舍卡忒的永冻防线。想到这,末达尔便取出一只壳表徽记已磨花了的怀表打开瞄了一眼,以确定时间。表盘上有些生锈的时针指向了四点,此时的荒原仍被笼在寒冷夜晚的爪下,可梦里的景象早已让他睡意全无。末达尔索性出帐篷走走,反正他这深夜独行对他这六十二岁的老头子来说也不是件稀罕事了。 末达尔一出门帘,便来到了营地的正中,另外六顶帐篷将一堆熄灭了的篝火围在正中,此时其他人似乎都已经睡下了。末达尔小队此行的目的地是二十二年前百年血战的最后一场战役的主战场,纳瓦尔前线的遗址,而小队的营地就搭在遗址四公里外的乱石堆间。那时工圣下令将纳瓦尔地脉中魔力洪流所带来的庞大魔力引爆以确保魔物第十六集团军的覆灭,结果虽然达到目的,但当时与第十六集团军交战的返魂者第二师与第三师也成了陪葬品,纳瓦尔以南那座曾经联系阿拉特与魔物的母大陆玛奇坎的大陆桥也塌陷入海,连着这一带的魔力洪流一起枯竭,时至今日都还未能完全恢复。 末达尔抬起头,看着气势如巨浪一般盖在营地上的尖岩,眼前就好像能看见二十二年前的那一刻一样:大地撕裂,战场溃烂,被迅速地转化为能量了的魔力涌出裂缝,仿佛是地底的蓝色烈阳在咆哮着。数以万计的魔物与返魂者不分敌我地落入其间,被暴走的魔力所释放出的庞大一并吞没。据当地人的传说,甚至这些巨岩也是那场前所未有的爆炸所冲击出来的。 末达尔此刻对这些描述深信不疑,或者说,他巴不得这些越描越上天的说法全是真的,这样,他就能远远地瞥一眼那被炸上了天,绝无可能有任何东西幸存的古战场后,便立刻鸣金收兵,打道回府。作为萨娜复仇者旗下的一支侦查小队,他们的目的只是确认魔物的活动迹象,扫荡的事情是要交给杀虫部队的。 本来往这古战场走就是来确认先前在那叫杜斯普林戈(伊斯塔尼亚语,写作Dusplingo ,意为“黄昏之泉”)的小镇上流传着的传闻,若是能在踏入有可能是敌人领地的地方前便用常识把这事定个结论,那边是最好的。并非扫荡部队,只有六个人和六套老式武备的他们若是真的与那支第十六集团军的幸存者交战,末达尔根本不敢想会是什么样的惨状。 更别说,他还梦见了厄舍卡忒…… “末底,你醒着?” 突然,一个因苍老而显得沙哑,但仍颇有精神的声音叫着末达尔的爱称打了个招呼。末达尔一听便知是谁走了过来:这个点,队伍里的青年人们都还没醒,会与自己一样夜下漫步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达拉斯,这个问题不是该我来问吗。” 末达尔微微一笑,转身看了过去。来者是位一头白发的老人,与末达尔差不多年龄。他身高大约一米七三,要比末达尔矮一些,可红润的面色与他柔顺且梳得整齐的白发使他显得比略有些佝偻的末达尔精神得多。他身着一件藏青的修身袍子,金色的纽扣一排竖列在身前,另外两枚落在肩上,为他把一件披肩牢牢扣住了。在老人袍子的胸前,一只蓝色的徽记挂在上面,表面用灰边与紫色刻印出了一只竖立的长眼与四枚成链环绕之间的小眼。这种徽记叫做“真理的复数眼”,在百年血战前的那个黄金时代是道尔顿的魔法使所持有的身份标识,即便在道尔顿学院领灰飞烟灭后,魔法使们仍佩戴这种徽记以示传承与敬意。 眼前的这位老人,身披着旧时魔法使的套装,又别着那枚徽记,正是小队里的副手达利斯基·巴托宁格·雷汀诺夫,末达尔还在帝国军里时便相识的好友。出身阿拉特大陆西面季克奇地区的他祖上是道尔顿人,他也就有幸自孩童时期便深入地学习关于魔法的理论知识与应用方式。作为小队里唯一一个对魔力知其一又知其二的人,达利斯基几乎包办了一切与魔力相关的要事,无论是负责新式的便携通讯器,还是检测灵网搜集情报。在末达尔看来,与他这个无非在帝国军解体前混了个军衔的假老兵相比,这位事必躬亲的老友才是小队里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你也睡不着?” “晨曦来临时,我们就要出发了嘛,达利斯基看向西南面,古战场遗址的方向,话语里饱含着兴奋,“那可是一整段表层流域都烧了个一干二净的地方,历史上都绝无仅有的事。能就近观察一番,感受一下魔力匮乏区,这是一个学者的幸事。” “你倒是兴奋地活像个野外实践的小鬼头,”末达尔看着达利斯基的这股气势,不禁轻声地笑着,并摇了摇头,有些丧气地泼冷水道,“我是最好这事能远远望一眼就了掉,然后就回家浇花睡大觉。” “这么没志气?你接下这份任务的时候可没这样,你不是说,”达利斯基一边说,一边板起脸,模仿着末达尔的语气一本正经,抑扬顿挫地说,“‘同士们,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往那群丧家之犬的身后,再狠狠踢上一脚,让他们,彻底滚蛋!你要是个实实在在的男子汉,就——’” “呔,你胡说八道个什么!”末达尔老脸一红,赶紧打断了已经嬉笑起来的达利斯基,“我可没有这么说过,你把我当什么了?你脸皮城墙一般不怕揭,我还要那层面皮呢!” “诶呀,末底啊末底,跟你开玩笑呢,”达利斯基避开末达尔飘过来的手掌,眉开眼笑而自得地说,“怎么样,这杨德鲁腔还学得不错吧?有没有回家的感觉?” “嘿,嘿嘿……还行,还行,”知道达利斯基是在逗弄自己玩,末达尔黑着脸,嘴角地耷拉地呵呵了两声,“你怎么还玩这种把戏,多大个人了真是。” “还不是看你忧心忡忡的,”达利斯基注视着末达尔,眼神柔和,关照地说,“我们两个谁跟谁,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我这老魔法使?说吧,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嘿……嘿嘿……也是啊。” 末达尔笑着,看着达利斯基的眼神里透着谢意。他不禁又回想起了四十二年前那寒冷的冬天:那时,末达尔还是个不成器的下士,而达利斯基,这是自西方躲避战乱而来的魔法使。最初虽说只是老兵带新兵,但在那次灾难后,若没有达利斯基的支持与鼓励,末达尔不相信自己能背负着那些沉重的负担一直支撑到现在。 他,是能与自己一同分担的老友。 一想到这里,末达尔便决定要开诚布公地把话讲明了。他深吸口气,呼出,便盯着达利斯基,缓缓地说: “达拉斯,听我说:我又梦见厄舍卡忒了。” 达利斯基脸色微微一变,沉默片刻,严肃了起来。此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太阳自东升起,将夜驱向西,天空也开始染上了白与红的色彩。达利斯基瞥了眼天色,随即把手伸进口袋里,取出了一包卷烟,烟盒上是三座连成片,披着雪的山峰,被用花体写着的杨德鲁文“雪峰”环绕在了中间:这是以前帝国的首都国营卷烟厂出品的一种廉价烟,在士兵之间最为流行,也是达利斯基与末达尔两人最常抽的烟。 达利斯基也是自己拿了一支,旋即便把另一支递了过去。 “来支?烟我来点。” “谢了。” 烟点好,两人先是等了会儿,这才把烟递到嘴边,抽了口。那股劣质烟特有的呛辣味,就是抽惯了的两人都止不住咳了几声,而当两人把烟气呼出时,周围的空气里都弥漫着那股熏人的烟味。但这却正是两人爱抽这种烟的关系:因为廉价又不好抽,所以每次都抽的不多,但只要抽一次,就足够让自己打个激灵,醒醒神了。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达利斯基。 “怎么突然又梦见那里了?都四十二年了。而且,你也不像是要去雪耻报仇的样子啊,就刚才,你不还说,最好远远看一眼就了事吗?” “哼……谁知道,或许那位‘西巡’了的女皇陛下在给我天启吧,”末达尔挪喻着轻笑一声,抽了口烟,他让烟气在嘴里过了许久,感受着那辛辣苦涩的味道——雪峰这牌子虽说劣质,可就是这种廉价却又莫名提神的腥辣让他在没什么钱的大头兵里流行,“毕竟再过去一点,可就是那场血战最后的战场,第十六集团军的埋骨之地,纳瓦尔啊。指不定那里还躲着几个老鬼头,就等着我们上门呢。” “我们之所以会接下这个任务,还不是指望那时候的魔力暴走早把第十六集团军一扫而空,让我们这些后来人观光客一样留个到此一游,就能回去交差了事,”达利斯基看着末达尔,摇了摇头,“就我们这一面盾和五杆老枪,要是真遇到了魔物,你可也别冲动:我们准是要交代在那儿的。” “放心吧,”末达尔叼着烟罢了罢手,脸上显出了几分落寞,“就是要热血上头,我也会一个人去的。你,优萨和波拉他们都不是杨德鲁人,没必要为了杨德鲁人的耻辱落掉命。” “末底,你这话就不地道了,”便吐出烟圈,达利斯基便用夹在食指中指间的烟头指了指末达尔,“年轻人们不说,我这把老骨头是肯定跟你共进退的:我们俩谁跟谁啊?” “嘿……”末达尔抖落烟灰,满是皱纹的面上挤出了个笑容,“还是你会安慰人。” 在愈发明亮的黎明之下,两人继续沉默地抽起了烟,只剩了那呛辣勒出的几声咳嗽。四十二年前末达尔在厄舍卡忒所见闻的那件事之沉重连两人心里所想的玩笑话都被系上了铁镣铐,难以出声。原因无他,只因为那件事正和杨德鲁帝国千年以来一直作为象征与领袖,在北方三陆的五大国的五位主神袛中也是资历最老,最为底蕴深厚的女皇范德里薇有关系。 什么是神袛?对伊斯卡瓦这个世界的人来说,那就是现世触手可及的精神寄托与往生后信念的归处。神袛生自凡人,却因超越凡人的意志与信念而在死后化身为不灭的灵,并因此而被持相似信念的群体奉为代言,尊作神袛,只因其对自身信念的坚定不移,也恰恰是那群体所需的榜样,与一种自我认同:若是有人真心实意地相信着那样的信念,不正说明那样的信念或多或少有着可认同之处吗? 可同样的,当这样的一位代言人,一个累积了自群体的历史伊始所有的能为他们的理念添砖加瓦的知识与经验的个体,被另一个持不同信念的代言人与他身后的群体所击败时,被否定了的并不只是一个个体的信念,更是那一整个群体与他们的历史,他们的文明。试想,若翻遍整部历史都找不出一句争辩是不会被驳倒的,那一定是足以让人对自己的文明,对自己的信念,乃至这曾坚定相信着这一信念的自己都彻底否定的惨剧。 而杨德鲁人在四十二年前所经历的,便是这样的一件惨案。那一天……这个自北方三陆的历史伊始便站在所有文明前,扮演着文明的守护者与教导者的角色,有着千年的历史累积的帝国的代言人,那位曾经立于不败之地的女皇范德里薇,在一次魔物的神袛——甚至不是他们的主神袛——的突袭之中败北,最后不知所踪。 末达尔至今仍无时无刻地看见那天的景象重演:先是灵魂以灵网,魔力构成的网络通道为介质感受到了神袛被击败所传出的波动,随即便是女皇范德里薇不知所踪的消息从通讯站传了出来。士兵们先是嗤之以鼻,再慢慢地将信将疑,直到由帝国的次神袛们确定消息时,将不可置信与绝望永远印刻在了面目上。 那时已是战争末期,北方三陆的五个大国已沦陷三个,剩下杨德鲁帝国守在中陆普拉谢兰的北方,与亚邦邦联在沦陷过半的焦土之中挣扎。甚至主神袛也五已亡四,但他们的死却各有各的荡气回肠: 伊斯塔尼亚那位向来动嘴不动手,一切都爱坐下谈判,吊儿郎当的乌兹泽里纳,在那魔物势头最大的战争初期,一人独面魔物的两位主神袛,为部下与民众的脱逃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并在最后被两位魔神撕为碎片,形神俱灭; 索伦诺斯的艾妮耶丝终日说着人心本善,教导着爱集体爱邻人,平日里连小村子里的祷告都会去听去回应,被嘲笑作是不知主次的修会大妈,却在那场大战中以自身为代价,将魔物那能抹去神袛存在的魔物主神袛,虚魔神乞岐已津彻底封印; 道尔顿那位连人形都舍去,成了一具不通人情的呆板机械的柳热施基,虽说被击败,却也拼死留下了在他的记忆中储存的千年来道尔顿魔法使的心血结晶给后人,为人类的反击埋了伏笔; 甚至是亚邦邦联——过去屹立在末达尔现在所处的纳瓦尔所在的阿拉特大陆全境的国家——的萨娜,这倡导“各家各扫门前灰”,对自己大却松散,只被她这一人的信念勉强维系在一起的泥足巨人之国建立以来的现状放任自流,如此一个看似不负责任的神袛,也在那场战争中以生命的代价重创了势不可挡的另一位魔物主神袛,义魔神扎哲赞津。这些神袛虽身死,却是贯彻了自己的信念后虽死犹生,而他们的人民也从未放弃过他们与他们留下的信念:神袛虽死,信仰犹在。 唯有杨德鲁帝国,这文明的先行者与初芽的庇护者,这在那场战争中直到最后本土才被波及,本该在魔物的强弩之末再度披挂上北陆文明卫兵的甲胄将他们摧枯拉朽地消灭掉的帝国,却是唯一一个主神袛,国魂,文明的代言人一事无成,反被击溃的国家。与其他的民族对比,甚至与自己的期望对比,都是一落千丈,而这样的“事迹”,也就成了永远消不去的耻辱与负担。 ——那位“陛下”是死了还是怎么了,最后也没人知道。官方的说法是“西巡”,倒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失踪了也就算了,却连像道尔顿那独眼机械一样留下遗产都没做到,被击败后便像把戏被揭穿了的江湖骗子一样人间蒸发,只留下我们这些大头兵面面相觑…… 想到这儿,末达尔突然回想起那时战壕里的一位好友。厄舍卡忒的梦每次都不大一样,可这次的景象他却在这时想明白了。他考虑着是否和达利斯基说说自己的这一发现,但刚抬起头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因为那位朋友的结局,实在只让人膈应。 那时候,末达尔在军中除了达利斯基这样从逃难者中来的志愿兵同士,还理所当然地有不少杨德鲁友人,其中有一位就与他在厄舍卡忒的前线上是住在同一个掩体中的室友。与末达尔这出身没落贵族,不成气候的下士不同,那位朋友是正儿八经的当季贵族,还是帝国文明平等理论与贵族精神理念的狂热支持者,要说起来,大概就是杨德鲁人所谓“绝对正统”的那号人了。末达尔并不讨厌他:虽说讲那些复杂的事的时候他总是一些书上说烂了的陈词滥调,但他终归还是个朝气蓬勃,开朗的大小伙子,是个理想化杨德鲁人的模板。 那天,末达尔是在换班的时候听见了那消息。晚上回到掩体里休息时,那位朋友正魂不守舍地喃喃自语着,宛如坏了的唱片机,又像在烈阳中渐渐消解的鬼魂。末达尔已经想不起他究竟说了些什么,现在再想,大概也是些很正统的话。末达尔帮不到他的忙,他已听不进任何话,所以末达尔只能睡下。在他渐渐沉入梦想,那絮絮叨叨的声音仍未停止。 当末达尔醒来时,眼前是一对悬在空中的双足。他抬起头,便看见那曾经温和,礼貌,总是面带微笑的帅气面孔,被系在一根皮带上,连整个身体一起挂在了天花板上。或许是信念崩解的时候理性与同理心也一起消失了,那位朋友在自尽时并没法想到,末达尔会在早上醒来的一刻,见到他自尽留下的扭曲遗体。这样的事情,在厄舍卡忒防线上,甚至整个帝国都并不罕见。末达尔并不是那么刚烈的信仰者,也就没被影响的那么深,可是,那件事仍然给他留下了可见的创伤,时至今日,他都仍然—— 末达尔突然感到手上一阵刺痛,仔细一看,原来那只烟已经快烧完,烫到了他的指头。他赶紧把烟丢到地上给踩灭了。 “你倒是想地出神了,”达利斯基看着末达尔那略带慌乱的神情,如释重负地勉强笑了笑:末达尔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已经神情凝重的思索了不知道多久,“但也没办法……那事情一提起来,回忆就收不住啊。” “说到厄舍卡忒之梦,你还记得几年前的那事吗?”对干等自己的好友感到有些愧疚的末达尔,决定换个话题,改改气氛,“就是上次梦见厄舍卡忒时我们两个的遭遇。下水道与狗的那个。” 达利斯基刚听时还有些不确定,但一听到‘下水道和狗’,顿时恍然大悟,脸上也咧开嘴,显出了止不住的笑意。 “怎么不记得,是罗森维尔,五年前的事了。那天你说梦见了厄舍卡忒,是凶兆,今天准有霉运,还往包里塞干粮以防不测。我可不信那些迷信的胡说八道,硬是没让你带上武器,结果——” 末达尔点着头,笑嘻嘻地接了下去。 “结果不知怎么的我们被一群野狗盯上,两把老骨头跟鸡似地被撵着跑了快三四条街,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个井盖打开钻了下去,两边的下水道却早堵上了,而那群狗还堵在洞口不肯走,直叫。” “呵……嘿嘿……然后,然后……”达利斯基已经笑出了声,一张老脸——虽说红润——却也是皱成了一团,“我俩在那臭气熏天的鬼地方堵了一天一夜,只能啃着柴一样的肉干,好不容易想起还有个苹果,打开一看,那,那他亲娘的还是个烂苹果——” 两个人捂着肚子,压着笑声,硬是眼角挤出了几颗泪来。过了半晌,两人满足地收起笑声,擦去眼泪,达利斯基笑完,再想起那时的惨样与常年不维护的下水道发酵了的臭气,眼神也不禁死了半分。 “诶,”他叹了口气,正了正衣领,“那事说起来还也挺惨的。” “是挺惨,但也是糗事,能笑得出声,”末达尔看着心有余悸的老友,感慨道,“我现在想想,那群疯狗大概是盯上了我带的肉干。要是我没把那梦当凶兆,这整个事情说不定都不会发生。” “希望今天我们的任务,最多也就是成个糗事吧。” “嗯。” 两人说到这里,末达尔取出他的怀表又看了一眼。 “六点三十了,小伙子们也差不多该起来了。” 两人仍在原地,而不远处,营地里的五顶帐篷各自陆陆续续走出了四个人:在海蓝色军装外披着沙黄色斗篷黑发少年;有着一身古铜色肌肉,只穿了件汗衫的大汉;与末达尔一样穿着灰军装,精瘦的棕发中年人,还有一个已经全身披挂,套着沙黄色军装,颇有活力的青年人。这四人正是末达尔这支六人侦查小队的四位队员,但他们却并不是这次行动的所有成员,实际上,末达尔在离开杜斯普林戈时,还雇佣了镇上神使(神袛的代理人,作为有实权的管理者被要求遵照神袛的指示与精神来管理他的那块领域)的副手来给他们做向导:那位带着圆眼镜的黑发小姑娘在合约的细节规定上特别斤斤计较,而且还强调她只带到洞口,绝不进去,末达尔刚遇见时只当是个典型的战后一代:能力不大,要东西时倒是特别讲究。虽说如此,她作为向导确实称职,甚至还充分运用了魔力使用者的能力,用以前纳瓦尔战线作通讯用的魔力网络纠正了方向,让懂行的达利斯基大为称赞。 不过末达尔印象最深的倒还是她这么个小姑娘却也是嗜烟如命,而且抽的还是有点档次,在那偏僻小镇里买不到的雪茄烟。末达尔知道四处旅行的行商人会以相当的价格出售这些中档品,连身为队长的他都还从没舍得买过,可见那小姑娘的收入应该还挺不错。那小姑娘——名叫斯普林菲尔德,自称是从西北面一个索伦诺斯人的社区出来游历的——还大方地请他抽过一口,可惜抽惯了雪峰这种劣质烟的他悲哀地发现,这种有点档次烟他却反倒是抽不惯,嫌弃太淡口了。 “奇怪了,向导小姐呢?” 达利斯基看着已经在篝火边集合,正在收拾武备的四人,也感到不对劲:他习惯称呼那位二十二岁的小姑娘作“小姐”,是他略表尊敬的一种方式,毕竟在这么一个灭绝性战争带来的衰败仍四处横行的世界里,一个有些天赋,还确实学出来了的年轻人便是希望的种子。 “小姑娘怕不是干部做久,有点领导派头,还赖在床铺里不肯起来呢?”末达尔虽这么说,却只是打趣:就她和小队一起的这会儿他观察到的,虽说她可能有些自我,但她并不是有架子,要别人仰视的那种人,“喏,你看,阿萨已经去叫了——恩?他出来了,和优萨他们说了几句…………诶,他们怎么都散开了……啊,他朝我们这边跑过来了。” 末达尔一边说着,那个他称作阿萨的,穿着沙黄色军装的青年人一边就快跑到了两人的面前。这个青年的名字是阿斯塔里欧·兰德烈,爱称是阿萨。他是土生土长的维萨尼亚(位于阿拉特西北部的一个邦国)人,因为父亲是杨德鲁人,而母亲则是伊斯塔尼亚人,所以他的名字是两国命名方法的一个混合:阿斯塔里欧来自伊斯塔尼亚,而兰德烈这个姓则来自杨德鲁。他平日里总是一身活力,是队伍里的开心果,可今天他在两人面前却大口喘着粗气,脸上也是一副疑惧不安的神情。 “嘿……嘿,队长,副队长,您二位早啊。” “阿萨,怎么回事?”末达尔看着阿萨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隐约感到有什么特别糟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看你进了那小姑娘的帐篷——” “嘿哟,队长,甭提了,这出大事了,”阿萨撑着膝盖直起腰,立刻摊开双手,一脸懵逼地说:“不见了!咱们雇的那向导不见了!” 听见这消息,末达尔先是一愣,然后马上便感到自己的心口被一块巨石砸出了千波巨浪,止不住地上下起伏着。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了四十二年前的厄舍卡忒,想起了见到好友遗体时的心境。 “诶,我就说,那梦根本是个凶兆……” “队长?啥凶兆?” “别多想,自言自语呢!” 末达尔手一摆,了了这个话题。他看向达利斯基,对完眼神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便对阿萨说:“还愣着干嘛,先周围找找吧,说不定没走远呢!” “啊,是!” 行了一个五指在额边的军礼后,阿萨立刻跑过两人的身旁,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末达尔与达利斯基也走了出去,他抬起头,天空中正在升起的烈阳已迫不及待地射出万道金光,直叫他睁不开眼睛来。此时的他对斯普林菲尔德的所在已有了一个大致的感觉:他醒来时已是四点,那时天还是黑蒙蒙的,他又和达利斯基相谈甚欢,不一定能注意到,可五点时天已经蒙蒙亮,就算他没注意到,达利斯基也该有所注意,这就说明她离开营地的时间在那之前——无论具体何时,都是足够她跑出够远距离的。而她既然没回来,要么说明她跑远,要去什么地方,要么说明她跑到某个点上被困住了。前者没有任何可能,因为末达尔还没付斯普林菲尔德后半的报酬,他不相信这连区区三天行程里一餐要吃几块发酵饼都要计较的小姑娘会干出放弃报酬的事来。既然如此,那么她抛弃委托没有回来的唯一原因,就只能是落到什么地方被困住了。而这“什么地方”…… 末达尔一想到那叽叽喳喳,也谈不上很会打仗的小姑娘被困在可能有魔物,甚至是脑虫的地道网络里,就止不住地揪心了起来。 ——小姑娘啊,你嚷嚷着不下地洞……你可别倒成第一个壮烈的了。 在心底里祈祷着,末达尔擦拭去皱巴巴的脸上淌下的汗水,加快了脚部。 —————————————————————————————————————————————————————————— 久违(三个月)的更新! 不得不说一直没有写文实在是非常伤状态,本来这篇我应该是在五月底就更新的,结果就一直拖到了现在……所幸在整理了一些设定后,终于有了灵感,你看,这就终于是把这笔债给补上了。 这里向身为版主的尤菲道个歉,之前您还给我开了一个签到帖催更,结果直到现在才把文章更出……第二部分和斯普林菲尔德的关系也只有那么一层,总得来说是有一定过渡性和解释设定意味的章节,希望您仍能喜欢! 接下来就是@诸位读者的时候了。召唤阵展开! @Drakedog@尤菲斯@铃Beru@月见闪光@lubi@墨洛珀@芋汁8313@里歐羊@伏筆偏執狂@纯系小白@SuiLang@梦幻@苍云静岳
  13. 非理性的行为,无论是放过那个罪大恶极的犯人,还是后者为了引起前者的注意而犯下的凶手何人再明显不过的犯罪,或多或少都能引起一种……对他们的异样感觉。我在读的时候是这么感觉的,所以或多或少就产出了“大概是爱吧”的思绪,基本上是这样的w。
  14. 恩……到最后,一切的一切都沦陷腐烂了吗?至少我是这么理解的。乔治是个狂人,而安德森从接触到苏摩的那一刻起也就几乎无可救药了。很少与妻子联系是否也是这个原因呢?不想让妻子看到这个外表光鲜的自己内在却已经是具腐烂着的行尸走肉……无法摆脱自己所厌恶的苏摩,连带着大概也憎恨起了自己吧,而到最后,连自己唯一的希望,自己的妻子都无法救下…… 既不是英雄也说不上是什么反英雄,甚至都说不上成就了什么,只是又一个被种种处境所困住的可怜的浮世人……这个角色可真有意思。因为角色并不常规的关系,这个故事读下来也很难猜到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展开,是非常有期待感的一次体验。 再说到角色,乔治这个角色也很让人有想法。老实说,这两个人之间甚至有种异常扭曲的同性爱的气氛呢。否则,为什么安德森要放过罪大恶极的乔治乔治又为什么要用那么明显的手段挑衅安德森呢……让想象暴走了一下后,仿佛能看到两个被世道扭曲了的人的灵魂在墓园里纠缠在了一起,人世上只剩下了安德森追寻着苏摩的空壳徘徊四处…… 这个回复还是乱七八糟了点。简单地说的话,这个故事里那种一切急转直下,一切都在急剧腐烂的丑陋感,在我看来是这个故事最有趣独特的地方,也是我个人最喜欢的点。恩……基本上是这样。
  15. 这次最想要表现的就是她更人性化的一面哦,上一版本感觉会不会太妈妈了一些,反而感觉不对劲呢……想了想是因为她太无畏了,这次就这么改了。 能感觉到可爱,我真是很开心w 转换视角的部分还请期待哦,不过暂时不会是魔物就是啦。
  16. 文件夹这个,当做比方也好或是以字面意义来理解也好,最终结果差不多,这里想要传达的主要还是他那种有些,像机械的思维习惯。 她的穿着打扮本身就很有趣哦,稍微描写一下我觉得挺不错。毕竟她这套装束也是蛮有来头的。 期待N-76022的表现的话可能要失望哦,因为下一部分是另一边的视角,所以……不过下一部分什么时候出都还没准就是啦。
  17. 关节生硬也是很常见的事哦,这方面加上履带和不开放式关节反倒刻意了。因为原材料是死者的灵魂,刻意做成非人型就适得其反了。 衬托当然也是塑造的一部分,第一部分是N-76022的主视角就更尤其如此了。这个时候,N-76022眼中的斯普林菲尔德就足够了,我们这个时候暂且不需要知道她真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聚光灯的话,这个也是和序章里的描写做的对比啦,毕竟第一部分里斯普林菲尔德有更多体现她人物的细节嘛。
  18. 想要表现他不太擅长表达,因此也不太擅长和人相处的特点,所以这么写了w 斯普林菲尔德的做法很正常呀,就像她说的,“咱能修好你,你救不了咱,所以子弹你扛嘛”。更何况对方是返魂者。要是一本正气地去打先锋,感觉上反倒不太对了。 更新的话会尽快开始的ww
  19. 那场战争总共打了快一个世纪,76022是那场战争快结束时被活埋的w
  20. 哦~那么第一部分算是成功了?因为描写这两个主角就是这一部分的目的嘛。套路之类的我不会多讲,只会说,“敬请期待” 说到这个,两位主角在这一部分分别给你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呢?尤其是斯普林菲尔德,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获得聚光灯嘛。
  21. 第一章 - 墓穴之底 (一) “阀门开了。怎么样,有感觉了吗?” 感受到久违地再次在体内穿行流淌起来的魔力,N-76022那不久前还因魔力几近枯竭而如同挣扎在浅洼中的小鱼般的灵魂,立刻急不可耐地顺流直下,将全身牢牢地把握在了自己的控制之中。 他先是感应到了自己的手臂,于是,他念想一动,要它举起来:他的左手即刻举到了他的眼前。N-76022耐不住激动的情绪,又要它动起来,于是那手便握紧又张开了起来。 但N-76022却不那么满意,又让他的手重复了好几遍一样的动作。在得到了几近一致的结果后,N-76022放弃了:或许是他的记忆出了差错,但他印象里这只手应该能动地再自然一些。这一瞬的隔阂感让他暗自伤感了起来,但这止不住他无法散去的喜悦之情:他的手已经可以动弹自如了。 ——啊,下肢……还有下肢。不要忘了下肢。 N-76022随即试着感应起自己的下肢。在感应到反馈后,他立刻要自己的腿给弯起来:在他看不见的正前方,他听见了一阵咯楞的响声。 ——啊…… N-76022舒畅地放下了腿,重物碰地的响声也反馈了回来,那是他的腿落在地上时撞出来的。八五式作为过渡阶段的机型,比起之后那些更纯粹的返魂者们各个部件总归是更沉重了些。受到1OYT队长——啊,队长,他现在究竟——与实战经历的影响,N-76022是不大喜欢这种笨重的,但这时候这缺点却突然显得亲切了起来——若没有这些重量,他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实实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正控制着自己呢? “你看上去还挺开心的嘛?” 斯普林菲尔德调笑着说。N-76022听见,立刻抬起手臂,张开手掌示意道: “运作,正常。” “你动的那么欢,当咱看不出来呀,”斯普林菲尔德走到了N-76022的身旁,趴下身,N-76022的视野中旋即显出了她的面容,“接下来这个比较关键:你能动了,这好得很——但你自个儿站得起来不?” 注视着对方的笑颜,N-76022考虑了起来。一般来说,虽然八五式很沉重,但他还不至于连起身都做不到,可在现在这百废待兴的时刻,刚找回些感觉的他就没那么自信了。 “控制力,可能不足,请协助。” “好嘞,那咱去拿镐子。” 斯普林菲尔德站起身,嗒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没过一会儿,N-76022就感到一个硬物顶到了自己背上。 “先坐起来吧。听好,一,二——” N-76022腰部使劲,配合着身后斯普林菲尔德的矿镐,把上半身给缓缓地提了起来,视野中的景象也从岩窟顶翻成了昏黑的洞穴。一点一点地,他对身体的把握愈加稳当起来。 “不错不错,”他一边听见赞赏声从背后传来,一边感到矿镐悄悄地从背后移到了底上,“再使把劲儿,来,一,二——” N-76022上身向前,手脚并用,一边提起身,一边保持着平衡,缓缓地,他的视角距地面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终于—— N-76022的双脚扎实地踩在砂石地上,站了起来。第一时间,他把取景器对准在双手上,看着它们又抓握了起来,可令他大失所望,它们的动作看上去还是那么僵硬。 或许他的记忆确实有差错吧。 “呼——完了。” N-76022抬起头,看见斯普林菲尔德已经把矿镐丢在了地上,一脸大功告成样子地松了口气。 “还行,”斯普林菲尔德大大方方地抬头看着N-76022,双手抱在胸前,评头论足道,“啧啧,刚把你拖出来的时候还担心修不好呢,但你看看你,不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了。” 她抚着下巴,得意地笑了一声,“车间学的那两手还真派上用场了。这就叫‘技多不压身’……” N-76022沉默地注视着斯普林菲尔德那洋洋自得的样子,仔细打量起对方,将每个细节都记录在案,并归入了他脑海中那个名为“斯普林菲尔德”的文档之中。先前镜头刚修理好时他便已经对对方的形象有了充分把握,现在他所做的无非是对照着再校准一遍。 ——沾着沙尘,有伤痕,嵌着红宝石的十字架…… 记录时,N-76022突然想到,这是他第一次实实在在地与一个人类打交道。以往,他对人类的印象,是诞生伊始被灌输的“要守护的对象”,是向队长下达指令的声音们,是他者的记忆中那些光是闪过便令人不快的幻影们——直到今天前,除了那一天战前在远处观望时外,他还从未与人类实实在在地接触过。 紧张感缓缓地爬上了他的背脊,纠缠住了。毫无疑问,他理应对面前的少女有好感。这并非返魂者的义务,而是他在名为“常识”的文档里找到的一种原则性的逻辑:若你被人拯救了,你应当对拯救者抱持着谢意,进而推之,你应当对对方持有一定好感。 N-76022认为这有一定道理,也符合他的经验:当他被从那物理与精神上的黑暗中被化作白光的少女救出来时,他不是本能地便生出了感激与谢意吗?既然如此,他不应该对对方有好感吗? 但这正是他所担忧着的。他保持有这份好感,却不知道要如何恰到好处地去表达它。凭常识与经验他知道他首先该做的是“道谢”,但要怎么做?难道一声“谢谢”就足够了?那能充分地表达自己所感受到的那份情绪吗?同样从常识里,他知道人类有着丰富多彩,近乎繁琐的表达方式,而一句“谢谢”仅是这令人眼花缭乱的百花丛中微不足道的一朵白花——他寻不到合适的手段,便感到慌乱,而越是紧张,他便更是焦躁不安地探求着,而越是寻不到合适的手段——他的思绪愈加躁动不安—— “喂。” N-76022猛地回过神:斯普林菲尔德那双炯炯有神的红眼,透过园镜片,与他的取景器对上了。 “你这‘眼睛’,刚刚红光那闪地……怎么,想起什么不好的了?” “……收集,情报,”N-76022迅速掌握住躯体,先是让取景器有序地闪烁起来,随即一点一点地组织着语言,有些断断续续地答复道,“先是,您的……都是,有益的,情报。” “哦……咱的?”她眉毛一挑,来了兴致,“那你说说,都发现了些什么?” “您,身上,有沙土,”N-76022渐渐地理清了构句的方法,说话利落了起来,“衣服,有撕裂痕迹,而且,您,身上,有划伤。再,这里,是洞穴,且,似乎,是地下。结论是:您,可能,落下来,困在了这里?” “嚯……”斯普林菲尔德眯着眼,显得有些惊讶,旋即换上一脸笑容赞扬道,“你躯体虽然坏损得厉害,但你的魂儿倒还好——这不,推测地有理有据的。” 一边说着,斯普林菲尔德一边向后退去,在蓝色的魔力灯旁盘腿坐下——N-76022注意到了她白长筒袜上的吊带,并把这个细节也记了下来——她拉下肩上背着的火器,放在身前,随即整个人松了开来,懒懒散散地靠在岩壁上,把手伸进了上衣口袋里,取出了半截雪茄。 “喏,咱呀要先休息下,”她把半截雪茄叼进嘴里,再从扣在腰带上的包里摸出一盒火柴。她一划,点上烟,抽起,云雾开始缓缓地环绕在了她身旁,“整理你这阵子惹出了咱一身臭汗——出去后得回去搓个澡——所以总得来说还是有点累的。你不如趁现在先随便走两步,再好好醒醒神?” 她说完,从腰包里取出一根金属制的细夹子,揪住了已经又短了好一段的雪茄。她再抽一口,雪茄前端燃成灰烬,脱落在地,夹子间所剩的便只是纸团大小的那么一块了。 “咱俩一个要歇息,另一个则刚好醒醒神——各取所需,这不刚好嘛?” 斯普林菲尔德举着夹子,用雪茄头指着N-76022,自信地笑着说。N-76022无需细想便能知道这提议显而易见的益处:他能多获取些情报,还能再和自己的躯体磨合一会儿。虽说他不晓得自己现在究竟处在怎么样一个环境里——魔物……还有吗?在哪里?——但这些总归是不嫌多的。 “……逻辑,妥当。” 他镜头红光闪了两下,算作是点头,便转身走了起来。一边活动着肢体,组织起全身上下,N-76022一边打开照明,调动取景器检视起来:这是一个狭小的洞穴,高约三米,他还没走两步就走到了底边。洞穴内昏暗异常,只有他取景器射出的光所扫过的,才显出了一些承重结构的痕迹:他停下仔细一看,那是魔物会用的骨架似的承重,但看那发灰的样子,联想起以前扫荡时见过的地下坑道,N-76022推想,这地方该是很久没维护过了。 倾听着沙石从耳边落下的唦啦响,N-76022目光一转,对向了入口附近,洞穴里最阴暗的角落中:他首先照到的是一截散开来了的机械臂,N-76022大体能辨识出那是八五式的手臂。他顺着肢节探过去,瞧见了更多熟悉的散件。当光终于照到深处时,N-76022看见了数具八五式——破破烂烂而又生着锈斑——就那么随意地堆在了哪儿。 “咱来的时候就堆哪儿了。” 兴许是注意到N-76022正在注视的方向,斯普林菲尔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了过来。 “把你拉出来后啊,咱想起来就跑回去整了起来。这帮家伙处理起来可不方便了——所幸零件倒还是还能用。你能动起来,还得亏他们在那儿。” 她所说的带着点打气的意味,但N-76022只是出神地注视着,没听进去。 ——这些……也是那时候……? 他扫过他们胸前的序列号,都比他晚出厂,没个熟悉的。这些比他年轻地多的,现在倒是老朽腐烂,垃圾似地堆在了一块儿。N-76022的手附在了胸前:他们的零部件,或好或坏,现在都在自己的体内,在他的感观之中鲜活地跃动,那么积极地与他的灵魂磨合着—— 返魂者的死以前在战场上早该见识过多次,也早该麻木了:在纳瓦尔时,他不就踩踏在同伴的残骸上,甚至还因那份熟悉的质感而安心着吗?但即便如此理论着,他仍然甩不去,那渐渐充满在心中,难以言喻的情绪—— ——啊,活着——给我住口。 N-76022猛地敲断思绪。当他回过神时,对在返魂者残骸上的光也一闪一灭,让他顿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魔物似的东西。总是在出乎意料的时候跳出来。 N-76022厌恶地把这些思绪一把丢开,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残骸上,可先前的那份情绪——即便引来了他者的记忆,却总该是无比宝贵,自己所生出的情绪——已经无处可寻了。 ——………… 只有一句干巴巴的“谢谢”能从发声器中传达出去,这就是他此刻的表达极限。 他对那些东西的厌恶感又加深了一份。 “……谢谢。” 虽然只是走个形式,但N-76022依然将这两个字说出去了。这至少能让他自己稍稍心安理得些。 他转身朝斯普林菲尔德走去,全身上下已经几乎组织就绪——但,他总还是觉得缺了什么,一件对他这返魂者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 “咋样啦?” N-76022看向斯普林菲尔德,后者,看样子,恰好刚从手头的活里抬起头来。 “要是哪儿捉摸着觉着不对劲,可说一声啊。过一会儿,咱搞不好还要依着你呢。” N-76022并未立刻答复,反倒是盯着斯普林菲尔德手中的那把武器出了神:此时摊在她腿上的那把火器,仔细一看,竟然是把颇为老派的霰弹枪。说老派,是因为这种武器早在N-76022参战前就已经被弃置不用了。据数据库给他的资料,这是大战中期,魔物开始入侵大陆正中的索伦诺斯教国时,被教国低地沼泽的猎人们用来打猎,并随着这些后来的游击队员展开的突袭作战而逐渐流行开来的火器形式。霰弹枪结构简单,维护轻松,最重要的是威力强大,哪怕是猎人们用的早期版本都能保证让魔物一发撂倒,两发死透,可这武器在那场战事里却有个致命缺点,那就是得在近距离才能保证破坏力,而魔物最擅长的,便是近距离的白刃战。 当索伦诺斯教国终于沦陷在魔物的铁蹄下时,霰弹枪在那人命越发宝贵起来的时代作为一种不合时宜的武器,也就让步于步枪与大口径的冲锋枪,销声匿迹了——本该如此,但N-76022现在却又确确实实地看见这种火器,就这样摊在少女面前。 “……霰弹枪?” “嘿,连你见了都要奇怪一下吗,”斯普林菲尔德一脸无可奈何地轻笑着,马上一把握住霰弹枪,自傲地介绍起来,“SAF76‘颂炎人’泵式霰弹枪,这是索伦诺斯沦陷以前,圣铸局在杨德鲁来的军官,和道尔顿逃来的魔导士的帮助下开发出的最后一版霰弹枪。这把是咱的父亲从天顶都市的兵工厂订购的复刻版。” 她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睛,怀恋地抚着胸前的十字架,“说是遗产也没啥错。咱从小玩到大的。” 随后,她一本正经地抬起头,正视着说,“咱晓得你在想什么,但你不需要担心。这把‘颂炎人’能干的很,还能靠魔力进一步加强,配合一些特别的子弹——” 她拍了一拍大腿边,示意了一下。N-76022看过去,注意到了挂在袜带上的三发漆着蓝色的霰弹。 “炸翻一整窝都不成问题。” 她顿了顿,得意地看着N-76022,继续说了下去: “总之啊,火力上,不成问题,”她比划着,张开手,做了个“炸开”的手势,“但其他方面……就要考虑一下了,这也是为啥啊,咱收到你信号的时候,就特别高兴——” 可N-76022并没有听进去。在斯普林菲尔德介绍她的武器时,他便越发思索起那件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东西——这东西又是那么平凡地或不可缺着,甚至当他已经失去它时,他还下意识地认定它一定在他身边,而当他有意识地思索时,却又怎么都想不起那是什么来。 直到斯普林菲尔德把她的武器给介绍完,N-76022才渐渐勾勒出了它的轮廓,而当他终于把这配件填上色后,他不禁浑身发冷了起来:他的武器,那把陪伴了他将近一辈子——虽说也不过两年——的八八式冲锋枪,那几乎成了他身体一部分的伙伴,现在并不在他的身上。 “喂!你听见了没?” N-76022被叫住了。斯普林菲尔德正一脸不满地看着他。 “咱俩可是接下来得做一阵子搭档的呢,你就不想好好了解了解你要把后背给托付出去的那人吗?” “……武器。” “啊?” “武器。我的。我的。不在……不在,身边。” “啊……那把东西啊,”听见这挪喻话,N-76022心底又沉了一沉,“咱挖到的时候就报废得彻底不能用了。那边的伙计们咱也看过了,没货——诶,你想想嘛,咱要是有能用的,肯定早就油包纸装上郑重塞你手里了嘛,还要你来问啊,是吧?” “…………” N-76022沉默着,取景器中红光闪烁:那自己的一部份就这么不由自主地没了的失落感,愈发强烈地扩散开,充溢起了他的浑身上下—— “铛铛!” N-76022抬起头,斯普林菲尔德正敲着他的胸甲板。她推了推眼镜,一脸正气地说: “嘿呀,丧气啥,‘康庄大道上也尽是绊脚石’,活着嘛,那就肯定总有事不如意的时刻是吧?” 她说着,把提灯挂在腰带上,再把霰弹枪指在身前,便牵起N-76022的手臂,要他往出口去。 “你换个角度想,你现在还能有这种苦恼,不正是你还好好活着的证明吗?你要是就那么死在墙里,你那会在乎把枪的好坏呀不是?” 她语气轻快,话语里透着股让人难以不信服的自信气。但N-76022却还是提不起劲。无论如何,如今没了武器,无法继续履行士兵的义务与职责的他,就是活着,那还是原先的自己…… “而且啊,咱落下来的时候,那地方还能瞅见几个残骸,说不定你要的八八式还能找到个完好的呢。” N-76022的精气神顿时饱满了。他迈起步,跟上了斯普林菲尔德。 “谈到,这个。落下,为什么?” “啊,这事说来话长,而且,嘶,说起来也挺丢人的——出去了咱跟讲,好吧?” “谈到,这个。这里,究竟是?” “诶呀,说来话长嘛……咱路上跟你说,行不?” 两人走到了这发掘场的洞口。斯普林菲尔德腰间的魔力提灯放出的蓝光,也只能映出通道的一部分。剩下的,便是一团看不见头的暗。 斯普林菲尔德后退一步,站到了N-76022的身后,把腰间的提灯挂到了他身上。 “来,你先。” “可是,武器,在你……” “诶,基本的咱还是知道的,”她指了指N-76022手背上的凹槽,说,“你们能从那儿放个护盾出来嘛。咱可不行。而且啊,咱能担保把被大卸八块了的你给再拼起来——咱要来个大出血,你止得住嘛?” N-76022顿了顿,确实地思索了一番。 “……可行性,无。” “诶哟,这还要想啊……” 斯普林菲尔德啧着声摇了摇头,在背后敲了敲N-76022。 “放心吧,你干好你的份,下一秒咱就教他们怎么拼这个“后悔”。但,现在吧,姑且先忍一下?毕竟啊……” 斯普林菲尔德咽了口口水,欲言又止。 “……诶,咱嘛,落到这地方,还是有些怕的。” “…………” 从刚才开始,N-76022都有些犹豫。他丢了自己的武器,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既不理解可能存在的危险,也没了最可靠的防御手段。现在的他,似乎只是被当做了一面肉盾(或者说,铁盾)。这命运被攥在了别人手中的感觉,让他本能性地感到抗拒。 可他意识到了:如果说他是失去了自己的武器,那背后的少女从一开始就没有过一面盾,而这地方对她来说,甚至更加危险。 当N-76022刚刚修复妥善,站起身时,他曾想过要如何去表达自己的谢意。理解自己的感情,再用恰当的方法表达出来的机会转瞬即逝,他刚才就已经错过一次了:既是因为他者记忆的干扰——可憎可恶——也是因为他的犹豫不决。 但这次,倾听着她语句中的忧虑,N-76022确实地理解了自己所要做的事。他找到向她表达谢意的方式了。 “……斯普林。” “啊!是?” “…………请,”N-76022回过身,取景器对向斯普林菲尔德,缓缓地说,“做,我的武器。我,会做,你的盾牌。” “啊。” 斯普林菲尔德面上的期待变做了惊讶——旋即,她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嘿,诶呀……你倒是文绉绉的啊。返魂者是这样的吗?” “……??” 看着取景器中红光闪烁,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N-76022,斯普林菲尔德放下手,轻松地说,“诶呀,‘引火烧身,是祸,可一定不是福吗’,咱还觉着这话瞎扯淡呢。烧成重伤能是什么福气。但看看你啊。” 她顿了顿,笑容里带上了一份怜爱,“落到这破地方来,却挖出了你。咱这倒霉地,确实有点福气。” “……” N-76022的取景器困惑地一顿一顿地闪着光。 “如此,”他指了指自己,语气困惑,“我,说对,话了?” “嘿,再说吧,”说完,斯普林菲尔德敲了一敲N-76022的背包,“诶,该走了。” “……好的,斯普林。” 注视着眼前的黑暗,N-76022向前迈出了步子。 “诶,然后嘛,说好的,咱给你讲讲都发生了什么事啊。咱啊,是从这地方东北面那儿过来的,那镇子叫达斯科普林,意思是‘暮泉’,挺好的小地方,但这不是重点,暂且没关系,重点是什么?差不多一周前啊,有这么一帮人来咱这个镇子上——” 背后的人类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N-76022则只是默默地听着,并记录着所听到的一切。这是他目前唯一能获取的关于这周遭的信息。一边向前,N-76022一边不时地提出些许问题。 “他们,狩猎魔物?” “是,他们自称是什么‘萨娜复仇者’,好像跟以前这地方还叫亚邦时的那位神袛有点什么关系。详细的嘛咱也不晓得,但为了魔物的信息和向导啊他们阔绰的很。你看,咱嘛刚好知道这么点消息,又,有需求,所以这活就接下来了嘛——” N-76022刚刚康复。他仍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前面到底会有什么等待着他,更是没有了那亲密无间,始终保护着自己的武器。但此时,他暂且没那么茫然了。 “所以,你,落下了?” “诶呀,跟你说了很傻的。咱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有红光的影子,然后,莫名地,就觉得很熟悉,跟过去了一下,结果一下子翻天覆地——下一秒,有意识的时候,咱就已经落到这地方了。诶,眼镜没破倒是值得庆幸——咱视力不大好——但接下来就是攥着咱那发信机不晓得要干啥。这周围能碰到个啥啊,不发信给这巢里等着吃饭的就了不起了,诶。” 斯普林菲尔德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但她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里又透出了先前那一以贯之的自信。 “不过幸好,挺走运的。你就在身边。” 他是背后少女的盾牌,她则是自己的武器。至少在当下这有限的认知里,他确实地找到了自己的所在。 当斯普林菲尔德终于讲完她的遭遇时,两人也走到了通道的尽头。在出口那稍微亮堂了些,但依旧昏黄的光芒下,N-76022回顾了她所说的一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斯普林。魔物,在躲藏,人类,又回归——那么,那场战争,完全,结束了?” “啊?哦,百年血战吗?” 斯普林菲尔德直白又随意地,一如她先前讲述时的那样,答复道: “是啊,都快二十二年了。” N-76022前进的脚步猛地止住了。在昏黄的光芒下,他的取景器剧烈地闪烁着,脑海再次沸腾了起来。 —————————————————————————————————————————————————————————————————— 召唤阵: @铃Beru@尤菲斯@Drakedog@芋汁8313@月见闪光@梦幻@SuiLang@lubi@里歐羊@纯系小白@墨洛珀@苍云静岳
  22. 这个世界的人会把这看做是技术不足所产生的缺陷,因为驱动返魂者所用的人造灵魂不能没有自我意识,否则就没法达到所需要的作战性能。等以后技术提升,返魂者就不需要承受自我意识所带来的苦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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