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跳到内容

【青春波纹同人】百年长歌(10/20·四之二·威廉明娜)


SuiLang

推荐贴

  四月七日,当帝国海军向蓝色人鱼移交最后一艘现役舰艇的时候,知名萌香的年龄还只有现在的一半。当天晚上在横须贺港会有盛大的烟火庆祝。知名萌香仔细系紧领口的红色缎带。她穿着着白色的有口袋的上衫和黑色半长裙,脚上蹬着一双棕色发亮的小皮鞋。时针刚刚走过五点整,知名萌香戴上浅灰的帽子——很适合她的发色——离开了家。

  此时天色尚未开始变暗,远处几乎是和云混在一起的白色。春日悠长,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于是两旁的建筑也变得倦怠起来。这些建筑要么是灰白色,要么是砖头的棕色,它们紧紧靠在一起,上面的一半发亮,下面的一半则没在彼此的影子里。知名萌香的家是其中最大的——坐落在街道尽头,地势最高,上下两层,还附带一个种植着松树的小庭院。房顶漆成独特的蓝色。在背面有一间巨大的落地窗,从那里可以俯视广袤而蔚蓝的海洋。

  走到下一个路口,知名萌香发现岬明乃已经靠在便利店外面等着她了。

  “萌香酱。”岬明乃看上去比知名萌香小一些,有着一头棕色的及肩长发,刚刚适合编成较短的双马尾。她身穿蓝白色水手服,简单而清爽。“今天好热啊。”

  确实如此,过于明媚的阳光使得人们错以为夏日已经提前到来。

  “明乃酱。”知名萌香加快脚步。岬明乃是她的挚友。知名萌香在学校里一向受欢迎,也有很多朋友,但岬明乃和他们都不一样——她和知名萌香有相同的理想。或许在她们这个年纪要谈论理想还太早了些,毕竟孩子们总是善变的。但是既然在最初已经种下了种子,那么它终究会发芽、长大,深远地影响着未来。

  “要吃冰淇淋吗?”

  “吃得下吗?”岬明乃摸了摸肚子,然后拉住知名萌香的手:“算了,晚上我还想吃很多很多咖喱。”

  驻扎在横须贺港的蓝色人鱼会在特殊的日子里给孩子们提供免费的海军咖喱,把胡萝卜和土豆块削成小艇,米饭摆成军舰的形状,上面还插着小旗。或许咖喱本身算不上多么好吃,但胜在足够漂亮,对孩子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两人顺着街道跑起来,岬明乃在前面,紧紧攥着知名萌香的手。岬明乃从来没有学会过等待这个词,一旦想起了什么事情,她就会跳起来立刻去做。知名萌香在刚刚认识岬明乃的时候曾经对此感到过困扰,但她发现岬明乃并不会因此而抛弃其他人。就像她现在握住了自己的手一样,无论做什么都令人安心。

  少女们穿越坡道,一栋栋房子从她们的两旁退去,再转过一个路口。刹那间天光开阔,反射着粼粼波光的大海出现在眼前,一艘漂亮的军舰浮在海面上。从舰首到舰桥、再到尾部的停机坪,它到处都装饰着五颜六色的旗帜。而不仅仅是军舰,整个港口都张灯结彩,仿佛成了夏日的祭典会场。

  这艘船将于明天启程,前往关岛的海军基地。关岛,知名萌香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想到那似乎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此前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是横须贺旁的海上都市,搭乘快艇需要一刻钟。而听说去关岛却要跨越大洋上的无数重波浪,要航行几个昼夜。

  可是那难道会比从现在开始到十年后的自己的距离更加遥远吗?知名萌香隐约能看见船上的人影,总有一天她也会是其中的一员。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或许是第一眼见到海洋的时候,知名萌香就邂逅了自己的命运:“生于大海,守护大海——”

  岬明乃跳了起来,拥抱海风。“去往大海!”她大声喊。

  不知道怎么回事,烟火突然间一齐鸣放起来。但是现在只是黄昏,于是那些黄色的、红色的、紫色的和粉色的花朵只能在天空中勾勒出隐约的形状。花火坠落在海面上,而大海就像一面镜子,令军舰悬浮在熠熠闪光之中。

 

第一卷·天地失色

一之一·岬明乃  一之二·宗谷真白

二之一·岬明乃  二之二·纳沙幸子  二之三·宗谷真白

三之一·黑木洋美  三之二·岬明乃 三之三·威廉明娜

四之一·纳沙幸子  四之二·威廉明娜

 

唔,原来那个因为论坛改版已经一塌糊涂了,所以在这里重开连载。是青春波纹(高校舰队)的同人,会有冲突,有阴谋,有血与火,有正义战争邪恶,有天满繁星地盈百合,是少女们的故事哦。

,由SuiLang修改
注释
月见闪光 月见闪光 500.00节操 七月优秀会员奖励
链接到点评

岬明乃

 

  一道雪白的线划过水面。

  岬明乃骑着摩托艇穿梭于横须贺港的人工浮岛间,这些漂亮的、码的整整齐齐的、周围种植着草坪和树木的海上建筑物都被一股脑儿地抛在后面。她轻轻哼着歌谣——盖过发动机的突突声——同时单手剥开一根香蕉。岬明乃对自己的驾驶技术颇有信心。摩托艇旋过最后一个弯,向外侧甩出串串晶莹的碎浪花,在阳光下仿佛耀眼的珍珠。横须贺港的码头出现在岬明乃的眼前。虽然两侧的短马尾被吹至脑后,但她知道自己是顺风。

  岬明乃把摩托艇停稳系在码头上,两口吃掉剩下的香蕉。她跳上岸。水泥码头两边已经停靠了许多色彩鲜艳的摩托艇。在海上都市,这是两种最便捷的交通工具之一。另一种是能搭乘很多人的定期交通船。似乎刚刚就有一艘船停靠过,现在码头上有不少学生,大多数成群结队,背着单肩包,穿着相同的水手服,正有说有笑地朝前走去。

  从今天起,岬明乃也是她们——横须贺海洋女子学园——中的正式一员了。岁月白驹,自从和知名萌香告别以来已经三年!今天将会是重逢的日子,值得纪念的日子!两人都牢牢记得与儿时挚友的约定,各自朝着成为蓝色人鱼的理想迈出了第一步。

  “猫!”

  这时候岬明乃惊喜地发现了一只毛茸茸的大动物。它长着黄棕色和白色相间的条纹,耸拉着眼神,嘴角两边各长着三根长长的胡须,肚子圆滚滚肥嘟嘟的,正懒洋洋地趴在码头上,像一个被丢在地上的大软枕头。岬明乃跑过去,放下包和手里的香蕉把它抱起来。这只猫象征性动弹了两下,胡须微抖,肚子自然而然地向下落去,顺势坠成水滴形。

  她愉快地抱起猫转了一圈,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严阵以待的少女。宗古真白最害怕的动物之一就是猫。她刚一下交通船,就发现这只“恶兽”横挡在道路中间,气势坚若磐石,还一直盯着她看。正当一人一猫对峙的时候,岬明乃突然冲过来抱住猫,旋身转到宗古真白眼前,爪子差一点儿就搭上了她的脸。

  宗古真白猝不及防,吓得一个激灵跳开,不巧正踩在岬明乃的香蕉皮上。她脚下一滑,挣扎着向周围踉跄几步,右脚踏空,青蓝色的天穹映入眼帘。情急之下少女只来得及把背包甩上岸,便背身跌入水中。

  噗通一声响,岬明乃意识到是自己的香蕉皮闯了祸,急忙问:“没事吧?”朝泡在水里的宗古真白伸出手。

  “不。”宗古真白的长相端庄秀丽,然而她的眼神充满死气,简直和那只懒洋洋的猫一模一样。滴着水珠的黑色长发湿漉漉地披在她的肩膀上。“我很擅长着衣游泳的。”宗古真白的语气既无奈又饱含自嘲,这样的事情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嘿嘿。”岬明乃挠挠头:“香蕉皮……还真是滑呢。”

  码头上发生的意外只是早上的一段小小插曲,整篇乐章里的一个诙谐的音符。趁着宗古真白更换内衣的时候,岬明乃帮她把外套烘干熨平。这多花了几分钟,但不会耽误开学典礼。岬明乃敲开门把衣服放进篮子里,讪笑着再一次道歉后便赶往礼堂。  

  路上她又哼起了之前的歌,惊喜地看着眼前所有的一切。横须贺海洋女子学园的主体建筑只有两层半高,仿欧式风格,连成一片,气势恢宏。它全部由红色的砖头砌成,每一块都有百年的历史。它是少数板块运动之前的建筑,自从这个国家的第一只舰队起航以来便见证着变幻莫测的海上风云。直到今天,苍翠的松柏间少女欢笑,未来的蓝色人鱼仍自此起航。

  岬明乃从人群里寻找知名萌香的影子。三年以来,萌香究竟长高了多少?容貌有没有变化?会穿什么样的衣服?这些她都不确定,但是心里却没有半点不安。果不其然,只第一眼岬明乃就认出了自己的儿时挚友。

  知名萌香同样如此。两人隔空愣了半秒钟,“萌香酱?”这并非试探的疑问,岬明乃笑着冲上前去,抱住许久未见的挚友。“明乃酱!”知名萌香回应道。她们紧紧相拥,耳鬓靠着耳鬓,温柔地贴在彼此的肩头。知名萌香过去和岬明乃差不多高,现在却已经突出了一大截。她的穿着打扮都成熟起来,柔顺的灰发贴住脸颊,额前别着红色的发卡。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变化了,无论声音还是容貌都和岬明乃记忆里的形象相近,除非更加甜美。

  两人分开仔细打量着对方,谁都没有先说话,然后指着彼此一齐笑出泪花。

  “好久不见。”

  海风轻拂,涛声阵阵,韶光倒转回到过去。岬明乃再度拉起知名萌香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共同细数三年的时光。阳光为少女们的心情镀上金色的光辉,只觉得从这里到礼堂的距离是那么短,她们的交谈才刚刚开头便不得不结束。站在典礼队伍的末尾,知名萌香偷偷踮脚靠前,咬着嘴唇小声耳语:“未来明乃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舰长呢?”

  “舰长……”岬明乃想了想自己几乎是排在最下面的成绩:“感觉我不太可能能成为舰长。”

  “但是我觉得明乃酱很适合啊!如果你成为舰长,一定能好好带领大家。”

  “呀……如果是摩托艇的话,我倒是挺有自信的。”

  “那明乃酱想要什么样的人当舰长呢,或者说理想中的舰长是什么样子?”

  现在台上不知道什么人在讲话,可能是宗古校长,也可能是别的重要人物,清亮的声音在礼堂里回荡着。岬明乃的思绪一时飘远,嘴角咧开笑容:“海上的大伙儿都是一家人,舰长应该像船员的父亲一样。”她说,脑海中浮现出穿着雪白制服的父亲,容貌模糊。他在岬明乃很小的时候就死在了海上,因此没有给女儿留下太过深刻的记忆。“或者萌香酱一样,能成为大家的母亲。”

  “大概我还做不到……”

  “喂,你们两个!”戴着深蓝色三角帽的教官走近过来,用书卷轻轻敲了她们脑袋一人一下。“保持安静。”

  “希望能分在一艘船上。”知名萌香眨了眨眼,最后说道。

  然而她们的愿望落了空。典礼过后各人都拿到了自己所属舰艇和职位的名册,知名萌香成为了超大型直接教育舰武藏号的舰长。而岬明乃所属的船只是高速驱逐舰晴风号,分别是成绩最好的班级和吊车尾的班级。不过当岬明乃在名册里找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职位居然同样是舰长。

  两人重新回到码头。晴风排在最前面,安静地躺在船渠中。它有着漂亮而修长的流线型身材,大约一百一十米长,通体漆成灰黑色。飞剪式舰首再加上高压锅炉充沛的动力,能令它跑出最高达三十七节的航速。前方一门、舰尾两门双联装127毫米炮看上去威风凛凛。不过它最得意的武器还是两座四联装鱼雷发射管,虽然小巧但却足够致命。

  岬明乃看着海面上即将属于自己的晴风,未来的岁月里自己的新家。海鸥在晴风上空盘旋,仿佛也知道它即将出航。“真可惜。”到底没有和知名萌香分在一起,但这份失意很快便被对挚友的祝福取代:“那可是武藏啊,萌香酱好厉害!”

  武藏的船渠排在所有船只的最后面,但没有一艘都挡住它庞大的身躯。作为战列舰的最巅峰,它的身姿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愧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此刻亦是如此,大部分学生都望着武藏高耸的舰桥,流露出羡慕的目光。

  “明乃酱也很厉害啊,我们都是舰长。”知名萌香微笑着:“而且晴风也有晴风的好处,能够熟悉船里的每一个角落。”

  “也是呢。所有班级都是相同的人数,虽然大部分实现了自动化,但要操纵武藏那样的大船还是很辛苦吧?”

  “不过最重要的是海上的大伙儿都是一家人。就算不能时刻在一起,我们也是大海上的家人。”

  两人相视击掌,面对眼前的蔚蓝同时喊出蓝色人鱼的口号。

  “生于大海,去往大海,守护大海!”

链接到点评

宗古真白

 

  掌控命运的神明是位任性而又喜怒无常的妇人,行事从来不顾公平。她常令幸运的人更加幸运,而不幸的人愈发不幸。宗古真白毫无疑问便属于后者。若非考试时鬼使神差般涂错了答案的位置,她本应该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学,如今却只能勉强垫底。这倒还不算什么,但她忍受不了被人指责说是受了母亲的蒙荫,整个假期都不敢出门。而终于到了开学典礼日子,还没有正式入学就跌进水里,为了今天而认真准备的制服也全湿透了。

  于是她干脆没有去参加典礼,也没有去之后的班级会议。宗古真白拿到名册和钥匙之后就回到了码头,毫无意外,她被分到了驱逐舰晴风上,横须贺海洋女子学园吊车尾的班级。而且职位是副舰长。当她没有看到这个词的前缀时,内心深处还小小地跃动了一下,但果然命运不肯垂青于她。宗古真白看着唯一一个位于自己上方的名字,岬明乃,落寞地想着那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海鸥发出嘎呀嘎呀的恼人的叫声,现在四下无人,宗古真白沿着亮的发白的铁质阶梯登上晴风的甲板。至少在这个时间整艘船都属于她,这是不幸者的特权。

  晴风最宽的地方也只有十米多一点儿,勉强称得上宽阔的便只有舰首和舰尾的甲板。宗古真白不喜欢舰尾,那意味着被甩在后面,而且杂物都堆在那儿。于是她朝前走去。舰桥前方吊着两艘摩托艇,宗古真白从阴影下面穿过去,船首的旗帜猎猎作响,波光粼粼的大海在她的眼前铺开。但她转过头,看到远处武藏高大的舰影,仿佛一座黝黑的岛屿。

  宗古家的女人世世代代都是蓝色人鱼的精英。真白不由得懊悔起来。如果一切顺利,她应该站在武藏的庄严的舰桥里,从横须贺的最高点俯视远方的海平面。那里面装饰着巨大的挂舵和金黄色的徽记,总能抢先看到第一缕阳光的升起,也是离星月的眷顾最近的位置。

  而不是晴风,又低又矮又小。

  但懊悔再深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万事已经抵定。宗古真白狠下心情舍弃武藏,转身爬进晴风狭窄的舰桥里。仔细想了想似乎这里也不错,狭窄的地方能给人安全感,而且大家都挤在一起的话也更加温暖。

  舰桥内部不算高,大概只有两米。正中间是晴风的船舵,背后是无线通讯器,两边布置着各种观测仪器,前面有一片还算开阔的空间。透过长方形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观察到左右两面和正前的海面上的动静。顶上还开着一个圆盖一样的推门,必要的时候可以把头探出去。这个铁盒子从内到外都是钢白色,没有任何装饰和涂漆。所有的机器都像是三十年前的玩意儿,透着古旧的味道。宗古真白来回踱步,平均五步转一次身,她在心底盘算着:舰长、副舰长、航海长、书记员、还有水雷委员和炮击委员,六个人,空间还算绰绰有余。这时她注意到望远镜上挂着一顶白色的圆帽子,边缘是海蓝色,上面缀着黄色的穗绳,即将属于晴风的舰长。

  宗古真白呆愣了一会儿,海鸥翅膀的影子从她脸上掠过,她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舰长的帽子看,内心翻腾着酸楚的气泡。而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帽子拿在手上了。

  帽子的底板硬得像一块木头,帽檐则浆得发挺。宗古真白用手背来回摩擦着白色纱布的触感,一点儿都不柔软,反而有些刺刺的,显然不是什么特别的好材质。还有穗绳也是,虽然看上去煞有介事,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穿孔的地方向外突出了一小截,几蓬黄色的短线头露了出来。

  戴在头上一定不会很舒服吧?她轻轻敲着帽子的内衬。因为已经在太阳下晒了很久,现在它摸起来暖洋洋的。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出现在宗古真白的脑海里,反正现在也不会有人知道,为什么不试着戴戴看呢?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玻璃上反射出模糊的浅色轮廓,宗古真白不由自主地向边缘靠近了几步,走到室内的阴影里。她摆好姿势,正对玻璃,手里捏着舰长的帽子。

  不,不,不,晴风的舰长是那个叫做岬明乃的家伙。你在这艘船上的职位是副舰长,你的职责是帮助岬明乃管理好晴风,而不是……她慌乱地拒绝自己,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该怎么形容这种行为,越权?这是被绝对禁止的。

  要放弃这个念头很容易,只要把帽子挂回望远镜上就行了。但宗古真白不由自主地把帽子摆到胸前,内心蠢蠢欲动。只是试一试而已,她听见自己如此劝说道:你小的时候不也经常穿上姐姐的制服,扮演蓝色人鱼吗?这与那又有什么不同呢?而且没有人会知道的,没有人会不满,只是借此满足内心里的小小的虚荣罢了——而且这也绝不是虚荣,宗古真白本来就足够优秀胜任任何一艘舰艇的舰长职位,更何况小小的晴风。

  它应该属于你。

  宗古真白紧张地吞下一口唾沫。

  “宗古同学?你果然在这里。”

  “呀!”宗古真白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忙试图掩饰自己的行为。她转过身,手足无措地把帽子塞在身后。“不不不不不……我没有……”但等到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宗古真白意识到是自己熟悉的人,稍微安心了一点儿,但脸上的羞愧还没有褪去。“黑木同学?”她顺势将舰长帽挂回望远镜上,顿时如释重负,令她不禁怀疑自己怎么会产生那种愚蠢的欲望?

  黑木洋美有着一头看上去就十分柔软的蓬松的棕黑色长发,令人想起漂浮的水草。她的眼睛像是老虎的眼睛,黄灿灿的,无时无刻不精神抖擞。托它的福,黑木洋美看上的总有几分凶神恶煞的模样,就算困得打呵欠的时候也是。她是宗古真白的同学,成绩对于横须贺海洋女子学院来说算是危险的边缘。宗古真白曾隐约察觉到她对自己抱有朋友之上的热情,但对对方并没有超越同学的情谊或者这样的打算。

  “我在名册里看到了你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居然被分到了同一艘船上。”黑木洋美与宗古真白的情绪截然相反,整张脸上都洋溢着兴奋:“我在班里没看见你,干脆还剩下五分钟的时候就偷偷溜出来了,我就知道宗古同学一定是在晴风号的舰桥上。”

  “啊……”宗古真白呻吟一声,不太想向对方解释自己的不幸。好在黑木洋美沉浸在重逢的美好气氛中,对此也并不介意。“而且这个名册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少女气势磅礴地冲上来,慷慨激昂地宣讲:“宗古同学居然不是舰长,简直不可思议!”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黑木洋美取下那顶属于晴风舰长的帽子。宗古真白的视线顿时无法准确聚焦,双眼的余光不经意间便随着她一上一下的动作地跳跃着。她的内心仿佛烧起了一把火,既渴望又焦虑。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黑木洋美把玩着手里的帽子,斩钉截铁地说道:“晴风号的舰长应该是宗古同学才对,舰长的帽子也应该是为宗古同学准备的,其它人怎么可能会比宗古同学更加优秀?”她倒是没有说宗古真白被分错了船,不该来到吊车尾的晴风。

  “既然是这样的分配,那就说明岬明乃她有更加出色的地方。”宗古真白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说出的话自己都不相信。从舰桥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看样子班会已经散了,满怀憧憬的同学们开始涌入码头寻找自己的船。

  “岬明乃是谁?”显然黑木洋美没有记住未来的舰长是谁。她摇摇头,逼近最后一步,几乎要贴上宗古真白的脸:“反正晴风的舰长一定会是宗古同学的。而且宗古同学戴上舰长的帽子一定既威风又漂亮!”

  “来。”黑木洋美搭住宗古真白的双肩,半强迫地推着她转身。玻璃上映出两个人的影子,不甚清晰,但却足够令宗古真白的心脏砰砰直跳。黑木洋美说:“我帮你戴上帽子看看。”

  “这样……不太好吧。”但是她明明期待着。

  “有什么关系?”黑木洋美不屑一顾。

  从帽子被举起到落下之间大概能有多久?一秒钟吗?宗古真白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般的更加痛苦的等候与煎熬。她的脸发烫起来,先是仿佛看到自己穿着蓝色人鱼的制服、戴着属于舰长的圆顶帽、站在船头劈波斩浪的身姿。诚如黑木洋美所述,既优雅漂亮而又威风凛凛,不逊色于任何一人。但是宗古真白还没享受够幻想中的自我,便看见突然间风云骤变、天昏地暗。海面上扬起数十米高的水墙朝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她被拍进大海里,战舰却毫发无损,那顶属于舰长的帽子也留在在了船头。宗古真白一边游泳一边大声呼救。但是船上无动于衷,并且慢慢开远了。

  她回过神,看见对面玻璃上映出自己和黑木洋美的身影。宗古真白在最后一瞬间挣脱了对方,转身面对惊讶的黑木洋美:“这是属于晴风舰长的。”她略带气愤地说:“我是副舰长。”

  她终于还是战胜了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只不过是通往美好未来的踏板,少女如此决意。宗古真白又一次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决心从此以后做一个称职的副舰长。

  这时候有人进到舰桥里面,宗古真白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就是今天早上害自己不幸跌入水里的罪魁祸首。“已经有人了吗?”岬明乃问道。

  “你是?”宗古真白露出狐疑的表情。黑木洋美发出“嘁”地一声,明白班会已经结束,自己是时候回到机轮室了。她把帽子放回原位,闪身从刚进来的少女身边走开。

  “我叫岬明乃,是晴风的舰长,请多多指教。”

  “岬明乃?就是你?!”宗古真白双眼瞪圆,发出响彻晴风的悲腔。果不其然,命运女神从不肯眷顾于她。

  其余属于舰桥的人员陆陆续续就位。纳沙幸子戴着圆滚滚的白色小帽,上面绑着蓝色的缎带。她还在水手服外面披了一件淡粉色的薄外套。她是晴风号的记录员。第四个和第五个来的分别是炮术长和水雷长。前者,立石志摩,色素淡薄,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透明的,头发也是雪白色,说话几乎不发出声音;后者,西崎芽衣,是个吵吵闹闹的家伙,棕发系,单马尾,披着黄色的虎头兜帽的外套,看上去精神气十足。最后一个来的是航海长知床铃,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差点儿没赶上出航的时间。

  万里小路枫在船头吹响小号,晴风号启航。所有人就绪,岬明乃戴上舰长的帽子下令:“航海长掌舵。”

  “航海长掌舵。”以宗古真白为首的大家一齐重复。

  “标速,前方无障碍,向150度方向前进。”岬明乃站在最前面,宗古真白自觉地站在她的侧后方,像一对真正的舰长和副舰长一样。

  知床铃虽然看上去慌慌张张,令人捏一把汗。不过最终没出什么问题。“航海长明白。标速,前方无障碍,向150度方向前进。”

  晴风号破开雪白的浪花。它是横须贺海洋女子学院的九艘船中速度最快的一艘。尽管最后一个出发,但它慢慢赶上了舰队旗舰的武藏号。岬明乃朝武藏的甲板大声问候知名萌香的名字,对方同样挥手回应。宗古真白直视着身前碧蓝而无垠的大海,地平线如此深远,尽头处连接着青空。她的心情渐渐舒畅起来,突然觉得晴风也没那么糟糕、是一艘不错的船,于是展露出属于首次出航的微笑。宗古真白相信自己会成为最优秀的副舰长。

链接到点评

岬明乃

 

  “喵、喵、喵。”

  岬明乃一边学着猫叫,一边伸出手轻轻挠着五十六的下巴。五十六是她给开学那天早上遇到的猫起的名字,现在它正趴在甲板上,发出满意的呼噜声,胡须一抖一抖。她们在晴风号上意外发现它的时候,五十六伸出后腿坐在桌面上,两只前爪搭住雪白的肚皮,惊慌失措地看着少女们,却没法自己站起来,活像一个发胖了的国王。因为晴风号已经起航,于是它就成为了船上的第三十一位船员,岬明乃干脆封它为“大舰长”。

  “舰长,副舰长在喊你过去。”

  西崎芽衣握住栏杆,一步从楼梯上滑下来到船头的甲板上,她朝岬明乃喊。

  “哎?可是会迟到的事我已经给教官报告过了。”

  “她就是想你在那儿。”西崎芽衣判断说。  

  岬明乃想了想如果不听副舰长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感觉不太妙——于是她抱起五十六向舰桥走去。“大舰长”突然被捉到空中,顿时手忙爪乱一通挣扎,嘴里的鱼干没有叼稳。它咕噜噜地试图在半空中捞了几下,可惜没有成功,就这样眼巴巴地望着掉在甲板上的食物被舰长抱回了舰桥。

  “你到哪里去了?”宗谷真白听见推门的声音,回头问。

  “去甲板上带五十六晒太阳。”她举起猫,几乎要推到副舰长眼前。

  宗谷真白正好和“大舰长”目光相对。少女眨了眨眼睛,脸色唰地变白。猫则懒散地甩了甩眼皮,还在惦记自己的鱼干。“呀!”副舰长发出一声响彻晴风的惨叫,脚下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玻璃:“把它拿开!”

  岬明乃嘟起嘴:“可是五十六明明这么可爱。”说完蹭了蹭猫的脸颊。

  “还有工作的时间不要跑出去玩!”

  “但是没有工作啊。我已经向教官报告过我们会迟到了,已经没有别的事情了吧?”

  “不管有没有事,舰长都应该时刻守在舰桥里,这是舰长的职责!”

  “知道了——”岬明乃高高举起五十六,拖长声音回答。只被说了两句,今天算是好运的一天。她把大舰长放回楼梯上,任它跑到甲板上去找刚刚落下的鱼干。少女转进来,背着手微笑着走到宗谷真白身边,试探性地问:“小白?”

  没有人回答,副舰长全神贯注地盯住前方海面的状况,像一尊笔挺的石像。她一直都这么认真,无形中给岬明乃带来了不少压力。

  “小白你难道在生气?”

  “哎?小白?”宗谷真白反应过来,惊讶地问:“你在叫我?”

  “对呀,因为是真白所以就叫小白。”

  纳沙幸子噗嗤笑出了声,但是她们一个都不会被舰长落下。岬明乃早就想好了所有人的昵称,她挨个点过舰桥里的同学:“幸子就叫小幸,芽衣则是小衣,志摩就叫小摩,铃当然就是小铃。”说罢,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请叫我宗谷同学。”宗谷真白毫不迟疑地拒绝。

  “那多见外啊,大伙儿都是晴风号上的家人。”

  “我觉得这样也不错呢……”知床铃从船舵后面小声附和。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上去总是一副畏手畏脚、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

  “对吧!小铃。”

  “总而言之——”宗谷真白终于忍不住拿起望远镜敲了敲岬明乃的头,然后将其塞进舰长的怀里:“给我回来认真工作!”

  “唔。”岬明乃做出委屈的表情,装模作样地瞧了一眼海况。似乎已经能看见岛屿朦朦幢幢的影子。“小幸,我们迟到多久?是不是快要到了?”

  “两个小时之前的集合时间,我们的位置是北纬28度10.5分,东经139度33.3分,距离鸟岛72.4海里。晴风号的巡航速度是18节。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嗯。”岬明乃朝机轮室下令:“全速。”她没有做任何考虑,而是单纯地认为这样会比较好。

  “全速航行。”知床铃重复。

  “哎?锅炉会炸掉的!”从传声筒里传来机轮长柳原麻仑的抱怨。晴风号迟到的原因就是因为高压锅炉的故障,这个坏脾气的老头子虽然速度出色,却不好伺候,容易出一些棘手的状况。

  “很快了。”岬明乃回应:“不会炸掉的,不然就没有给晴风号设计全速的意义了。”

  “喂喂,照顾老家伙的可是我们呐。伙计们,都听到了吗?全速!”

  接着岬明乃举起望远镜:“小白,这样看不太清楚,你过来一下。”

  “都说了要叫我宗谷同学!”

  “对,就是这里,等一下。”她爬到宗谷真白身上,推开头顶的圆盖,从舰桥里探出头。岬明乃把望远镜放到眼前,视线中出现了鸟岛的轮廓,但是没有发现舰队,可能是在岛的背面。正前方只有一艘和晴风号差不多大的黑船在哪儿等着,停在一道向外突出的岬角里,那是教官舰猿岛。她用手肘撑住自己,调整望远镜的倍率。岬明乃看见猿岛号的前方甲板上的炮台对着晴风,吐出白色的烟雾。

  “哎?”

  大概在几百米外发出嗵地一声,海面上炸开雪白的水瀑。

  “什么,怎么回事?”宗古真白也听见了声音,在下面问。她还没有说完,接连不断的水瀑就朝晴风号逼近过来,一道比一道高,一道比一道近,舰桥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越来越大的爆炸声。像是一个巨人在轰隆隆地走过来。

  “着弹!”见张员野间真知子摘下眼镜,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声:“右舷,东偏北30度,3.0hm!”

  又一道水瀑从晴风号的右侧爆起。伴随着明亮的火光,大海像是被撬开来,碎水沫被炸向四面八方的,纷纷扬扬,一部分溅到了甲板上,岬明乃感觉面颊一凉。她马上滑了下去,钻进舰桥里。

  “至近弹!”野间真知子提醒着危险。

  “实弹?海盗?”岬明乃茫然无措,海盗虽然会袭击商船,但他们一般不会攻击蓝色人鱼的军舰。一来这讨不到什么好处,反而很有可能会被击沉;二来也没什么油水可捞。她想到猿岛号和舰队都在附近,没有什么可怕的。

  “是猿岛!”但是宗谷真白粉碎了她的幻想,副舰长一把躲过望远镜,向前几乎贴到了玻璃上:“猿岛号在炮击我们。”她一脸难以置信地说,声音通过传音管到达晴风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哐啷一声,炮击终于命中晴风。这艘船轻轻晃了一晃,众人脚下不稳,赶忙伸出手相互搀扶着。野间真知子已经爬到了桅杆上:“右舷被击中,后部甲板进水!”她倒吸一口气,看见天空中接二连三砸下来漆黑的炮弹,一发接着一发,有如雨落。

  “我记得那门炮的射速能达到每分钟二百二十发!”宗古真白抓住差点儿跌倒的岬明乃,后者马上下令:“进行回避动作!可是猿岛号为什么要炮击我们?”

  “回避动作!”知床铃是真的哭出来了。“怎、怎、怎么办?!”她一边哭着,一边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向船舵。晴风侧斜着刮过海面,一枚炮弹蹭着船舷落入水中。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们迟到了吗?”

  现在炮击转移到了晴风左舷的海面上,岬明乃意识到猿岛号在修正瞄准,马上就会转回来的。“小白,你去向古庄教官解释迟到的原因!”她定下心,回想起猿岛号的主炮口径只有57毫米,如果不是正中晴风的装甲薄弱环节——比如舰桥或者炮塔下面的弹药库——很难造成有效损害。

  “小真知!”她大喊:“发旗语!”

  宗谷真白大步走到舰桥后方,拉开无线电通讯器。这时一枚炮弹落到了晴风号前方甲板左侧的栏杆上,砸出一个大坑。悬吊起来的摩托艇因而晃了一晃,突出的支架剐蹭舰桥外部,发出刺啦啦的尖锐噪声。副舰长用手撑住墙壁,纳沙幸子托了她一把。

  “呐!呐!呐!我们反击吧!”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西崎芽衣一脸兴奋地说道。

  “嗯。”岬明乃没有马上否定她。少女脸色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惨白,不过也只有一瞬。“真的是实弹。”她喃喃自语:“这样下去会有人受伤的。”这个念头阴魂般地从岬明乃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盘旋着不肯散去。

  身为舰长不应该让晴风号上的家人们受伤。

  “准备战斗。”她说,只不过声音很小,被接连落的爆炸掩盖,没有人听见。

  “这里是晴风号。”宗谷真白联系上了猿岛号:“我是副舰长宗谷真白,我们很抱歉出航的第一次任务就发生了延误,错过了集合时间。但是这并非完全是我们的错误,晴风号的锅炉是……”她正要解释,一枚炮弹就砸了下来。

  这一回是跳弹,正命中舰桥侧面,然后斜着滑进了海里。舰桥成了一个封闭起来的罐头,被人从外面用力猛敲了一下,发出巨大的闷响。岬明乃感觉口里和心脏都在震颤着,她的身边立石志摩一时间没有站稳,不由得坐在了地上。

  炮弹继续落下,一发紧接着一发,晴风被水瀑包围起来,看来猿岛号并不打算接受她们的解释。现在,即使没有野间真知子的视力,岬明乃也能看见前方的天空中散布着许多炽红的如同飞鸟一般的斑点,但那些都是来自猿岛的炮击。她在耳畔仿佛能听见破空的呼啸声。

  “不行,猿岛拒绝回应旗语!”

  “电饭锅!电饭锅阵亡了!”

  “有三个试管被摔碎,但是我没事。”

  “右舷还在进水!鞋底、漫过鞋底了!”

  舰内通讯报告着各处的损伤情况。“这样下去不行。”岬明乃抬起头,刚想继续说话,眼前的一幕令她不由得愣了愣神——一枚炮弹正对着舰桥砸了下来。

  “舰长!”宗谷真白和纳沙幸子冲上去把她按到地板上。这一次爆炸就发生在身边,少女的耳廓里隆隆作响,她爬起来摇了摇头,过了几秒钟正常的声音才传进脑海里。原来晴风号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偏离了弹道,炮弹只是命中的舰桥上方,炸出了一大块塌陷。右上角的玻璃被冲击波震开一圈一圈密集的碎纹,已经变得花白,但好在仍然勉强支撑住了。

  它是真的想要击沉晴风。这枚炮弹已经不仅仅是威胁了,只要知床铃的规避动作偏差了哪怕一瞬,恐怕炮弹就砸进中了舰桥,那时候这些玻璃真的能支撑的住吗?

  “我们反击吧。”岬明乃说,比起纪律,比起古庄教官,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晴风号上的家人。

  “对教官舰?!”宗谷真白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没有办法,不然逃不掉的。这只是为了迟滞猿岛号。我们只发射鱼雷,使用训练弹就不会造成击沉事故。”

  “终于要来了吗!”西崎芽衣抱着脑袋从地面上跳起来。虎头兜帽被她甩到身后,少女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好吧。”宗谷真白点头表示同意。岬明乃下令:“全舰战斗准备,弹头,模拟弹!重复一遍,全舰战斗准备,弹头,模拟弹。”

  “哦耶!”西崎芽衣扑向自己的岗位:“准备战斗,右舷,鱼雷战!”

  “真是……不管了!”宗谷真白补充说:“要做就做的彻底,全弹装填!”

  传声筒里安静了一瞬,旋即传来水雷员松永理都子和姬路果代子的声音:“右舷,鱼雷战,全弹装填!”因为一直都处于被炮击的位置,她们也都忍受了不少怨气,现在终于能发泄出来了。鱼雷发射管开始装填,并且慢慢转向目标方位。

  与此同时,为了减少整体被炮击中的可能,晴风号将船头正对准猿岛的侧腹,开足马力接近过去。知床铃闭上眼睛,鼓足勇气,紧紧握住船舵不动也不放松。

  “喂,大伙!”这是从机轮室传来的声音:“好好干这一把!”

  “小白。”岬明乃问:“不会有事的吧?”她指的是晴风号,虽然对这艘船的装甲有信心,但是刚才差点儿命中舰桥的那一发炮弹仍然令人心存余悸。

  “不会有事的。”

  “距离鱼雷发射还有30秒。”水雷员报告。

  “目标确认,方向角,正前方,敌速18节,距离60hm。”

  “接近至30hm。”岬明乃盯着猿岛号,炮弹仍然连绵不绝的在周围落下来,又有几发砸中了甲板,还有一部分被从炮塔上弹了出去。炮弹爆炸形成的破片飞划到舰桥的玻璃上,撞出许多白色的点痕。

  “不能再接近了!”宗谷真白反对道:“那门炮的初速度是一千米!接近到30hm的话我们根本就没有进行规避动作的时间。而且它还有火控雷达!晴风真的就只会被洗成筛子!”

  “那就在这里好了!”她下令:“在这里发射鱼雷。”

  这时候知床铃开始准备打舵,晴风号露出转向的迹象。

  “发射完毕立即远离猿岛。”

  “20秒。”

  “不会命不中吗?”

  “地形对我们有利,猿岛号靠近海岸,又是在岬角边缘,它就只能靠着海岸线直航,不追上来的话就是减速回航。”

  “10秒。”

  在一片爆炸声中,晴风号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发射准备完毕。”

  “发射准备完毕!”西崎芽衣重复道,她高高跳了起来,几乎撞到天顶。

  岬明乃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左满舵,最大战速!”少女猛地一挥手,抬起头,瞳孔里映出漫天火光。这是鱼雷发射的信号,她握住拳,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去吧。”

  “左满舵。”

  晴风疾驰在爆炸形成的水瀑之中,在海面上划过一道弧线,将右腹暴露出来直面猿岛。同航战!对方仿佛也在等待这个机会,57毫米速射炮突然加速,之前雪藏的火力尽数喷射出来,炮口冒起滚滚白色的烟雾。而黑色的炮弹几乎像是一张大网一样盖向晴风,看上去又令人联想到一群黑色的乌鸦扑向腐肉。

  两艘船相隔60hm,意味着留给少女们规避的时间只有不到十秒。而晴风的速度是满速三十七节,在这段时间里能机动大概两百米,几乎是两个舰长(chang)的距离。

  鱼雷如饿狼般扑了出去,海面上破出八条白浪,锁死猿岛所能规避的所有方位。

  “回舵,0度直航!”现在,只有祈祷炮弹不会命中晴风了。岬明乃只吸气而不敢呼气,更多的炮弹马上就要落下来了,“没关系的。”因为战场上的子弹会避开勇敢者。

  火光艳艳,银瀑如林,雪白的碎浪花被搅碎送上天空,之后又如同暴雨似得倾盆洒落。空气鸣动不止,到处都是爆炸的声音和气味,而晴风有如神所庇佑,只被命中了几处不甚关键的位置,后部甲板的边缘被贯通出一个大洞。

  “怎么样?”岬明乃关切地问。知床铃瘫倒在地,只有手里还紧紧抓住船舵,她很害怕,但一刻也没有放弃自己的位置。现在晴风已经把尾巴对着猿岛号了,正全速逃之夭夭。虽然教官舰的炮击仍然追踪着她们,但似乎最危险的一刻已经过去。

  “没事。”宗谷真白回答。有一枚炮弹追着她的话从舰桥上方飞过,打断了桅杆最顶端向左侧发出的支干。

  “各处报告损伤状况,有人受伤吗?”

  没有人受伤,这令岬明乃感到安心不少。她重新抬起望远镜,海面上几乎看不到鱼雷的痕迹了,但是却能看见天空中的赤色流轨。“三分钟。”纳沙幸子提醒说。

  这时候来自猿岛号的炮击突然停止,晴风号周围的海面不再摇晃,硝烟也开始散去。

  “结束了?”岬明乃心里突然咯噔一声。说明这只不过是一场考核?她疑惑地想,那么她下令发射鱼雷的行为是不是过于武断?假如真的击中了猿岛——“通知她们,我们发射了鱼雷!”

  “不对——”宗谷真白一口回绝,手指指向猿岛号:“没有结束,她们是在更换弹种!要来了,是穿甲弹!”

  之前在晴风号上肆虐的是高爆弹,火药的装填量和全弹重量都较轻,更适合对付没有装甲的目标。穿甲弹——如果是武藏般的装甲防护当然不用担心,但这只是驱逐舰晴风!岬明乃意识到危机还远远没有过去。“小真知!”她跑出舰桥朝桅杆上方大喊:“是穿甲弹!靠你了!”

  野间真知子点了点头,全神贯注地盯住前方。少女的眼睛里已经只剩下了猿岛号,海和天空都从她的视线里褪色。她首先看见白雾喷涌,然后是呼啸而出的炽烫疾影。

  “右!175度!”

  穿甲弹的初速更低,这意味着晴风号有更多的时间用于回避。知床铃一听到真知子的声音便急忙打舵,舰桥里度过了胆战心惊的数秒钟,她们也看不到后面的情况。紧接着晴风周围的大海再度炸响!声音几乎连成一片,不分彼此!猛烈的炮击似乎要将海面整个掀开,激起的水瀑更大,噼啪噼啪的雨点打在玻璃上。

  “跑、跑、跑、真的跑的掉吗?”航海长欲哭无泪:“这是考试?!”

  “一定没问题!”岬明乃扶助知床铃的肩膀,水珠从刚刚打开了的舰桥的门扑进来,她的半个胳膊都湿透了。纳沙幸子离门最近,于是用身体顶住门,然后将它关好。古庄教官似乎真的下了决心一定要把晴风撕成碎片。

  “两分钟!”西崎芽衣报告。

  “猿岛号抵近岬角边缘,没有开始减速!它打算追上来!”

  它注意到我们发射鱼雷了吗?希望没有注意到,可是那是古庄教官,不会犯下这种错误。如果没有命中,那么为了规避鱼雷能拖延多长时间?但那艘船,猿岛号,它的最高速度是四十四节,岬明乃心中透凉,晴风号只有三十七节,逃不掉的。

  “距离70hm。”纳沙幸子说。

  “猿岛的有效射程只有85hm!”

  “再坚持一下!”岬明乃给所有人鼓气道:“马上就结束了。”炮弹的落点在晴风的左右两端摇摆不定,每一发都是至近弹。值得庆幸的是它的口径太小,只是近失的话冲击力并不大,还不足以给这艘船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当然,令人担心的是直接有命中晴风的情况,但是岬明乃故意不去想它——只要脚下的船还没开始露出沉没的迹象,那就说明没问题。

  “一分钟!”

  “80hm!”

  炮击的落点开始分散。野间真知子尽职尽责,多亏了她的引导!晴风号才得以在炮击溅起的水瀑的丛林中穿梭自如,并且谨慎地避开了其中的绝大多数。岬明乃心中的希望越来越大,当时晴风号处在一片炮火之中,猿岛号应该察觉不到她们发射了鱼雷。

  当然,古庄教官会使用声呐定位,但是晴风号装备的也不是之前战争时期的老旧鱼雷,同样拥有接近目标之后的自导能力。

  “哦耶耶耶,30秒!”

  “猿岛号,开始鱼雷规避动作!”宗谷真白下意识抓住了舰长的肩膀,手指甲都按了进去。岬明乃意识到此时她正在被紧张情绪所支配,很痛,但是这疼痛令少女清醒。她没有阻止自己的副舰长。

  

  “20秒。”

  炮击声有如时钟,准确地倒数着命运。

  “10秒。”她和西崎芽衣一起喊出了这个数字。鱼雷的气泡浮跃出海面,看上去仿佛在蔚蓝之上突然划出了一条白色的浪痕。猿岛号的舰长(chang)甚至比晴风更长!它来不及了!而且实际上少女们的计时没有那么精确,根本没有用尽十秒的时间,猿岛号的首尾各被命中一枚鱼雷。

  “命中!”西崎芽衣跳起来,在空中转过身和岬明乃击掌!等到她落下来,又和宗谷真白击掌!舰长和副舰长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吐出了一直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宗谷真白尴尬地松开手,岬明乃轻松地朝她笑了笑。

  又过了几秒钟,炮击戛然而止。

  “确认猿岛号已停止,距离89hm。”

  “嗯,各位辛苦,已经没事了。”岬明乃靠在墙壁上坐下,除了西崎芽衣和立石志摩之外的大家都瘫倒在地。这时候她们才意识到刚刚的战斗有多么惊心动魄,而且从第一枚炮弹落下到现在为止,仅仅还没有过去十分钟!

  最为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人真正受伤,舰内通讯报告只有野间真知子的脸部被弹片划伤了一道,不过没有大碍,做了消毒处理之后就只不过是创可贴般大的伤口。

  “告诉猿岛号,我们直接去下一个集合地点。”

  渐渐地鸟岛和猿岛号都被晴风号甩在了后面,成为了遥远海平线上的一个黑点。直到这时她们才真正放下心,确定已经不会有危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西崎芽衣问道。

  “不是因为我们迟到了,所以算是考试?或者一个教训?”岬明乃如此期望。不然的话还会是怎么样呢?毕竟没有人受伤,说不定在她们看来是危险万分的情况,可古庄教官却尽在掌握呢?

  “但是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唔,虽然难以置信,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宗古真白回答:“倒不如说这是唯一的可能性。”

  “不不不,你们想想看,难道是猿岛号上发生了政变?”纳沙幸子兴奋起来。她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卷起手中的白纸当做扩音筒放在嘴边。少女面色严肃,用一个低沉阴暗的声音说道:“咳咳,这里是猿岛号。我们从此以后不再是渺小的蓝色人鱼的教官舰。在此向世界宣告,成立独立国家猿岛!”

  “怎么可能!”空气一下子变得活泼起来。这时候无线电通讯短促地响了三声,说明是海上保安厅的专用频道,用来对管辖海域内每一艘船发布通知。纳沙幸子离的最近,于是走过去摘下话筒。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可怖,而且这并非演技。

  “她们说——”纳沙幸子转过头:“猿岛号被击沉,晴风号叛乱了!”

  叛乱——这个词像是一道烙印被打进众人的脑海里,岬明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它的含义。或者说她无法相信会听见这个词被说出口来。“立即向她们解释,我们不是叛乱!”少女说道。纳沙幸子慌慌张张地拨动机器,但是只传来知啦知啦的声音。

  她们把同样的信息重复发送了很多次,直到当天晚上才有人发现,因为遭受来自猿岛号的炮击,无线电通讯的发信功能被破坏了。

链接到点评

纳沙幸子

 

  纳沙幸子简单的梳洗过后,对着镜子把鬓角的垂发编成马尾辫。这些头发很不好打理,容易干枯,末端还总是分杈,在心情郁闷时尤其如此。但今天的情况看上去还不错。她又用手指捋顺一旁的发蔟,披上外套,戴好帽子,来到餐厅准备吃早饭。

  晴风号的餐厅设在船腹中央,大小是以前的四分之一,剩下的部分都被改装成了厨房和储藏室。嵌顶式的直管灯代替了太阳,照亮下面五排长条形的桌子和配套的椅子,还有靠墙的两侧和中间的通道。长桌的表面涂上了白色,边缘则是鹅黄色的。顺着正中间通道走过去是厨房的门,是属于炊事委员伊良子美甘和杵崎誉、杵崎茜姐妹的战场。每逢时间一到,任何人取了餐盘之后都可以到她们那儿盛满饭菜,当然,允许吃第二份。

  纳沙幸子刚一露面,餐厅里便突然安静下来。沉默持续了一瞬间。她接连和几个视线对上,发现舰桥成员都不在这儿,机关组和航海科的人约各有一半守在岗位上,剩下的就都聚集在餐厅里了。纳沙幸子在门边的桌子上拿到餐盘之后径直走进厨房里,要求多加了一块煮豆腐,最后找到镝木美波——医生,晴风号上看上去最可靠的大姐姐——的身边坐下。

  她开始吃饭。面前包括一小碟发甜的咸菜、豆腐汤和米饭,主菜是半条煎鱼,鱼皮焦黄而脆,上面均匀地撒着孜然,很容易就能和白色的鱼肉分开。少女用筷子戳了两三下,等待有人向她发问。

  “发生什么新情况了吗?”

  果不其然,等松美海——她是晴风的主计长——端着餐盘坐到纳沙幸子旁边,看似随意地问。她有一头耀眼的令人羡慕的金发,皮肤白皙,瞳孔湛蓝,第一眼很难相信是出身东京的日本人。“果断值千金”,纳沙幸子想起来这还真是符合她行为的信条。

  “我是说有没有收到新的通讯。”

  和猿岛号的交手早已结束,但与自昨日开始便困住晴风号上诸人的隐约的忧虑的气氛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所有人都可能是敌人,战士则只有书记官纳沙幸子。

  “我执勤结束的时候还没有。”昨天夜里她一直没能入睡,最后干脆跑回舰桥上主动执勤了一段时间,直到困意慢慢酝酿出来才在后半夜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期间还一直做梦。所以纳沙幸子现在的眼圈有些发黑,早上梳洗的时候多扑了一层粉底。

  “这样。”等松美海得到的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回答。纳沙幸子怀疑她早就知道这一点,之所以还要问出来不过是寻求安慰。“啊,我不是说在抱怨,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对吧?”

  “是吧?”她意识到这样模糊的回答不会令人满意,于是重新说:“是的。”

  “学校会给我们的父母通知这件事吗?说……他们的女儿现在在一艘叛变的船上?”

  “大概不会。”纳沙幸子回答:“如果我是校长,我就不会。”这时候她反应过来,把筷子停在米饭上笑了起来:“这不是自相矛盾嘛!保安厅已经发出海域广播,当然他们都会知道。”

  笑声缓和了餐桌上的气氛,此前纳沙幸子还从来没有想到过父母的问题。唉,她在心底默默叹息一声。晴风号没有叛变,也没有被攻击,现在依然安然无恙地航行在海面上。她知道这一点,但是双亲仅仅透过广播和被“击沉”的猿岛号得到的信息可未必如此。

  镝木美波突然插嘴:“我记得校长是姓宗谷吧?和副舰长一样。”

  “宗谷……算不算是一个常见的姓氏?”

  “我记得有一个地名叫做宗谷的,是不是在北海道?”

  其实昨天她们并没有第一时间把晴风号的处境通知给船上的同学,而是争论了究竟需不需要让所有人都了解目前的状况。这正是宗谷真白的意见,“叛变。”她说:“我们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又该如何对大家解释呢?”而且她还担心这会导致混乱。纳沙幸子理解她的忧虑,但还是支持了岬明乃,舰长说:“晴风号上的大伙儿都是家人,家人应该相互坦诚。”

  所以最后她们还是把海上保安厅的广播录了下来,并且在班会上向所有人播放。岬明乃简单介绍了几句晴风号的处境,然后表示将继续向目的地航行,而不是返回横须贺。因为,她说,我们还在实习途中,不应该中途放弃。

  “宗谷海峡,拉彼鲁兹,在那边应该挺常见的。”

  然而现在她可能会对没有选择副舰长而感到后悔。纳沙幸子看见黑木洋美——眼神里带着天生的凶恶,性格容易发脾气,但是个善良的人——也把餐盘端了过来。“我说啊。”黑木洋美是个极难对付的固执的家伙,而且在晴风号上,她是唯一一个清楚地表现出自己不喜欢岬明乃的姿态的,颇富攻击力。“为什么不回横须贺呢?”她问。

  但或许她还不是晴风号上最可怕的一个,纳沙幸子看向独自一人坐在另一张桌子尽头的万里小路枫。岬明乃仍会用小美来称呼黑木洋美,但对她却恭称为“万里小路”。她是真正的大小姐,永远坐怀不乱,和同伴彼此之间保持着一份疏离感。

  “你想回横须贺?”

  “这不是想或者不想的问题吧?舰长根本就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可是叛变哎。我们,还有晴风号,被指责说攻击教官舰,背叛了蓝色人鱼,成为了海盗!而她却不做任何回应,甚至还大摇大摆地继续把船开出去。我们知道目的地是之前计划的集合地点,但是其他人……他们会怎么想晴风号呢?”

  黑木洋美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以至于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过来。“抱歉。”黑木洋美用力搓揉着头发:“我只是觉得这样真的好吗?为什么不干脆回横须贺呢?我们应该这么做!”

  纳沙幸子夹断了一块豆腐,她意识到不仅仅是黑木洋美,船上的许多人都抱着相同的疑问。在作出向下一个集合地点航行的决定时,舰桥上的她们——事实上,是岬明乃、宗谷真白和她纳沙幸子——并没有征求别人的意见。舰长、副舰长、书记,几乎是舰桥的核心。在任何一艘船上这些头衔都拥代表着巨大的权力。但她们毕竟仍是学生,而非真正上下级关系的蓝色人鱼。简单的角色扮演游戏很容易就会受到挑战并且被拆穿。

  “你们是怎么想的呢?”纳沙幸子问等松美海和镝木美波。

  回横须贺港去。宗谷真白确实这样提议过,但是岬明乃不想放弃第一次的海洋实习。她则摇摆不定,最后再一次支持了舰长的意见,而副舰长也没有坚持——纳沙幸子并不认为她真的想要那么做。因为宗古真白说话时吞吞吐吐,遭反对时却如释重负。副舰长只是为了履行自己的职责,即必须要有人提出不同的建议。而一种无影无形的预感在她的耳边低语:必须继续向前进,万万不能回头。

  纳沙幸子也有同样的感觉。

  “哎?我是想……我是想回横须贺的啦,但是现在这样也无所谓。”等松美海回答:“反正不管到了哪里,只要能把消息送出去就能解开误会了吧?”

  “话是这样说,但我们的行为是在落实他们的判断!”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什么?”

  “意思是将军在战场上,对于来自后方的命令有选择不接受的权力。”镝木美波认真地解释道,她之前使用汉语。她似乎理解并支持纳沙幸子。

  “但这不是战争!”黑木洋美执拗地抢回话头:“我觉得她这么做不对,她也从来没有征求过我们的意见。应该有人告诉她正确的做法,宗古同学没有说我们应该回去吗?”  

  勺子和筷子的声音渐渐停下了,纳沙幸子不出意料地发觉自己成为了餐厅的中心。她们避过和书记员的目光的直接接触,却竖起耳朵,并偷偷投来好奇的窥探。于是她干脆揭下来煎鱼的鱼皮:“稍等一等,我再去盛碗汤。”

  其实纳沙幸子并非有食欲,面前的米饭几乎没有动过。但是豆腐汤喝进肚子里暖洋洋的,虽然未必能补充能量,却可以提振精神。她背对无数道针扎般的视线走进厨房,恭维了两句炊事委员的手艺,同时注意到米饭的量比平时要剩下了不少,看来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

  “应该……或许是应该回去,你说的没错。”纳沙幸子回到餐桌上承认:“毕竟也没有人告诉过我们,当被教官舰攻击、通讯中断、被认为是叛变的时候要怎么做。但是在海上就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我觉得这也是属于蓝色人鱼的生活的一部分。昨天晚上我还在想:啊,这是不是学校故意给晴风号设置的挑战呢,一定是这样吧?”

  这个想法很有诱惑力,然而真的是理智的判断吗,还是说仅仅被如此期待着呢?黑夜里的思考总是带着过分的感性,现在纳沙幸子回忆起来自猿岛号的炮击——如此猛烈,似疾风骤雨——那是为了什么呢?似乎还没有答案,但她直觉事情的真相决非如此乐观。

  “因此我们觉得事情还有很多转机,可能会碰上商船和学校的其它战舰,这样就能把消息传递出去。最糟糕的情况也无非是抵达下一个集合点才能向学校解释。或许也有可能马上我们就能修好通讯装置。而且我们觉得叛变——”纳沙幸子叹了口气:“其实不是什么大事。猿岛号不可能会沉没,古庄教官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不值得为了它放弃实习。”

  黑木洋美不依不挠,说:“就算抵达下一个集合地点,也会被赶回来。”她意犹未尽,补充说:“而且这应该让大家来共同决定。”

  这句话如冬日雷震,正中纳沙幸子的软肋。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伊良子美甘和杵崎姐妹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就连万里小路枫也放下了筷子。

  “副舰长确实提到过回横须贺的事,但是她并非心甘情愿。宗古同学和我们每个人一样,都热爱着大海和蓝色人鱼,无论如何都想要完成难得的实习活动。舰长和我也是如此,这毕竟是属于大家的首次出航。”纳沙幸子知道是时候了,把准备了一夜的说辞坚定不移地重复出来:“我们想让大家留下最棒的回忆,而不是……中途放弃。”

  她正准备继续说下去,面前“敌人”的阵线却从最前锋兀自瓦解。“哎?”黑木洋美突然露出困惑的表情:“宗谷同学她真的是这样想的?”纳沙幸子惊讶地注意到她的转变,觉得不可思议:似乎比起晴风号的命运,她更加关心的反而是副舰长的想法。“你可以直接去问宗谷同学。”少女试探性地说。

  “不会打扰到她吗?”黑木洋美侧过头去,口气也变软了许多,不复之前的咄咄逼人。她用手指反复地卷曲着耳鬓的头发。纳沙幸子看在眼里,一个念头有如火花般从脑海中绽放出来:或许晴风号上除了柳原麻仑,还有一个人能够控制住老虎一样的黑木洋美——那就是宗谷真白。

  她还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似乎格外有效。

  “当然不会,晴风号上的大伙儿都是一家人。”纳沙幸子不自觉重复了岬明乃的口头禅,于是黑木洋美的眉头狠狠跳了一下。书记员干脆利落地补充一句:“副舰长也会很高兴的。”如同被施了魔法,黑木洋美像个洋娃娃一样高兴起来——虽然她在竭力隐藏这种心情。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没问题的,这只是一次小小的风浪。”

  虽然和预想的不一样,但是今天早上,她,纳沙幸子,胜利了。少女夹起碗里的最后一块豆腐,准备趁热一口气吞下去。正当此时,通讯管里传来见张员野间真知子的声音。

  “前方确认舰影,巡洋舰,那个旗帜……是施佩伯爵号!”

  天佑晴风!纳沙幸子听到消息几乎跳了起来,少女喜上眉梢。这不是听了广播,远远看见她们便只会逃离的胆小商船。而是同属于蓝色人鱼的重巡洋舰施佩伯爵号!终于,事情解决了,她们可以把消息传递出去了。

链接到点评

宗谷真白

 

  宗谷真白放下望远镜,视野里的施佩伯爵号顿时变成了一个难以分辨的黑点。海面上风平浪静,接连起伏漾动的水面仿佛一层层闪烁光芒的鱼鳞。是个会令海员心旷神怡的好天气,但是她有一切都很糟糕的预感,哪怕施佩伯爵号的救援也没能将其驱散。

  这份阴霾自昨天傍晚而起,至今仍顽固地不肯散去。宗谷真白本以为睡醒起来就会有所改变,但世事总不如她所愿。彼时她和立石志摩共同值最后一任夜班,清晨四点钟的大海漆黑如一团墨块,天上的星辉摇摇欲坠,皆不足以自宇宙中脱颖而出。四周万籁俱静,只有仿佛是鱼群在跟随晴风号的拍水声,于是宗谷真白关掉了舰桥里暖黄色的灯,太平洋上最后一丝亮光亦消失不见。

  她就在这样的黑暗里重新思考自己和晴风号的命运,而立石志摩三个小时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所以当看到施佩伯爵号的时候,不同于纳沙幸子的狂喜,宗谷真白更多是忐忑不安。晴风号上只有她嗅到了水雾中隐藏着的风暴的味道。与施佩伯爵号的接触真的能解开误会吗?还是说——只要事情能够变的更糟糕,那么它就会呢?

  噔、噔、噔、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纳沙幸子撞开门冲进舰桥里。“是真的吗?它在哪儿?”她睁大眼睛向远方张望。一块拇指大的漆斑从门上飘落。宗谷真白把望远镜递过去,说:“海上安保厅软化了他们的态度,就在夜里,说辞中不再有叛变或者等同于这个含义的用词。它们只警告海域内所有民商用船只规避晴风号,不要轻易与之进行接触。”

  “学校没有放弃我们,一定是交涉取得了成果。”岬明乃问纳沙幸子:“能够确认是施佩伯爵号吗?”

  “等一等。”纳沙幸子快速移动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过,显示屏的光芒落进少女的眼眸,仿若晨星。不同规格的船只图像在她面前闪烁,舰桥里似乎也响起了哗哗的翻页声。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一句确认——除了宗谷真白。她是晴风号上唯一一个不需要看海军图鉴就能辨认出在四大洋航行的所有蓝色人鱼的舰艇的。宗谷真白才不是吊车尾,只是由于不幸才来到这艘船上。环顾四周,西崎芽衣是个吵吵嚷嚷的鱼雷笨蛋,立石志摩从不发表意见,知床铃只想着逃跑,纳沙幸子则只观察气氛讲话,而岬明乃作为舰长还远远称不上成熟。她们都既缺乏理论素养,又不顾实践热衷于蛮干。作为蓝色人鱼中的精英,宗谷真白在舰桥上自然而然地就有一种优越感。

  因为晴风号需要她,不然就永远只能是横须贺海洋女子学院的吊车尾的象征。只有宗谷真白能改变它,副舰长肩负着把船上的三十人锻造成为海上坚盾的使命。经过数个日夜的航行,少女开始相信这是她的命运,是她来到晴风号上的全部意义。

  首先,就要从把岬明乃培养成自己心目中优秀的舰长开始。

  “找到了。”纳沙幸子用胳膊肘夹住平板,右手旋动望远镜上的焦钮:“没错,德意志级重巡洋舰,是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她对照图像,兴奋地喊。

  舰桥内部顿时欢欣鼓舞。支配了晴风号一整夜的郁气一扫而空,少女们面对彼此露出微笑。宗谷真白注意到岬明乃和每个人一一击掌,随后趴在被流弹划出横七竖八的森茬茬的白印的玻璃上:“它好像还没有发现我们,能想办法打个招呼吗?”

  “可以发射信号弹。”副舰长挥手打散内心阴霾,决意冒险向施佩伯爵号求援。

  “嗯,先把白旗升上去,然后告诉真知酱准备旗语。小白,舰内广播就拜托你了。”

  “这是我最后一遍示范给你看。”宗谷真白走近话筒,清了清嗓子。“还有,记得叫我宗谷同学或者副舰长!”

  “全员注意,前方舰影确认为蓝色人鱼所属德意志级重巡洋舰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本舰将向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寻求帮助。从现在开始,本舰将以停止航行,等待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接近,请全员各就各位,做好准备。重复一遍,从现在开始,本舰将停止航行,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接近,请全员各就各位,做好准备。”

  “大家辛苦了!”岬明乃补充说。

  信号弹被发射出去,一道绿色的曳光缓缓升到尽头之后又摇晃着掉下来,数十海里之外都清晰可见。施佩伯爵虽然已经是个老家伙,但眼力神儿并不差。他马上就辨认出了晴风号,转了个弯儿朝向这里驶来。

  “距离30000,航速20节,施佩伯爵号正在转动主炮。”

  “还没有联络?是我们收不到,还是没有?”舰桥里吵吵闹闹,无数的声音如雨后春笋,但是副舰长最期待的无线电通讯没有响。

  “它知道我们是晴风了?它的主炮正在对准我们。”

  是六座280口径三联装炮,宗谷真白记得很清楚,每分钟2.5发,极限射程36000。而且它还有八门160口径单装的副炮。虽然在火力投射的速度上远远比不过猿岛号,可一旦命中,大口径炮弹的破坏力却远非后者所能比拟。除此之外,老伯爵的八座鱼雷发射管可以用来发射533口径的鱼雷,舰上搭载两架侦察机用来提供观测校准,不过作用不如火控雷达,而且学生中也没有谁能够操纵飞机。

  她希望这次冒险值得。少女的手心开始沁汗,并祈愿老伯爵带来的是援助而非炮弹。德意志级与横须贺没有隶属关系,即使古庄教官强行下达命令,也不太可能攻击已经投降了的晴风号。理应如此,宗谷真白想,不然这艘船可承受不住袖珍战列舰的几发炮弹。

  “我也会这样做,毕竟晴风号是疑似叛变舰。”岬明乃看上去并不担心。事实上,没有人担心施佩伯爵号会成为一个威胁,而非朋友。更何况岬明乃一直都是个乐观的家伙,或者说天真烂漫,心性尚未成长。她相信一切都“总会有办法的”,对世界怀抱着不切实际的美好的期待。这种人和宗谷真白是两个极端,她们幸运,因而总被温柔以待。

  但不会永远如此,终有一日,无常的命运将给她致命一击。既然岬明乃是晴风号的舰长,宗谷真白叹息一声,那么希望不会是今天。

  “白旗已经升上去了?”她向纳沙幸子催促道:“那么旗语呢,旗语有没有回复?”

  但野间真知子传递的消息同样没有任何回音,两艘船保持着沉默越靠越近。舰桥上最初的兴奋开始消退,事情正在变得不太对劲儿。施佩伯爵号如同浓雾里的幽灵船,静悄悄地漂了过来。纳沙幸子若有所思:“她们是不是不会说日语?”

  有可能,但她们决不可能不会使用旗语。宗谷真白紧紧扣住面前的铁板。现在正是天光刺眼,施佩伯爵号的舰桥上一定有人,然而正因此它才更加危险。

  “骗人!不是留学生吗?”

  “留学生中也有只会使用母语的,可惜我们的无线电通讯坏了,现在什么都没办法弄明白。小白,你看好舰桥,我去看看大家和晴风号的情况。”

  “在这种时候?明明马上就需要你出面和施佩伯爵号的舰长进行交涉。”宗谷真白的两道眉毛拧在一起:“万一有什么事呢,你得在舰桥上待着。”

  “可是小白很可靠啊,而且施佩伯爵没一刻钟靠不过来。”

  “那就等一刻钟。”她生气了,何等天真的发言!一舰之长的职责并不完全在于下达命令的那一刻,更重在岗位上默默的长时间的坚守。“这是两码事,真是的,吊车尾果然就是吊车尾。”

  其实宗谷真白本没有如此容易动怒,但是施佩伯爵号的毫无反应在她的心中点燃了不安的火苗,进而渐渐燃烧成为焦虑的烈焰。

  “宗谷同学还真是严格。”西崎芽衣不满地囔囔,嘲讽之意溢于言表:“就算晴风是吊车尾,被分到晴风上的你不也是吊车尾?”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确实有些过分,但岬明乃哂笑着,似乎并不在意。“我不一样!”宗谷真白争辩道:“考试的时候我应该是全对的,只不过在填答案的时候错了一行……”少女的声音渐细渐微:“我本来应该在武藏号上。”

  原本显得剑拔弩张的场面骤然冷淡,霉运似乎都能从她的话里涌出来。

  “那还……真是不幸。”西崎芽衣吐了吐舌头。

  “所以小白才那么优秀啊,有你在晴风号上就放心了。”岬明乃笑着解困:“我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当上晴风号的舰长……考试的时候也是,正好全部考到了前一天晚上复习的地方,才勉勉强强及格。”

  “而相对这边就是超幸运的啊。”

  人们都相信舰长能够与他的船一同分享幸运或是不幸,但宗谷真白对此嗤之以鼻。她感激岬明乃能把舰桥从自己的失态造成的尴尬的气氛中拯救出来,晴风号的舰长只有这一点尤其突出——她和谁都能马上成为朋友,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塑造一种友善的环境。

  施佩伯爵号离她们越来越近。过了几分钟之后,不再需要使用望远镜,宗谷真白就已经能够看清楚船上的涂装了。和横须贺海洋女子学园不同,它的舰首端漆成黑色,像是远古时代的撞角,破风袭浪;高大舰桥两侧则涂上了黑白色的竖状迷彩条纹,模仿波涛迷惑远处的敌人。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缓缓掉头,把侧舷迎向晴风号。

  焦虑感烧得她口干舌燥:“仍然没有联络?这绝对有问题!”

  “要、要、要不然,我们逃跑?”

  “不可能的吧!”西崎芽衣给了知床铃头顶一下:“这个时候逃跑的话,不是更坐实了叛变的说法吗?”后者委屈地抱住头,泪眼婆娑:“可是被主炮对准……很可怕啊。”

  “或许她们也在害怕晴风号?毕竟据说我们击沉了猿岛,她们可能怀疑这只是个陷阱。”

  “我们又没有准备舰炮和鱼雷,但是却被正舰炮和鱼雷瞄准。”

  “我知道了!”纳沙幸子突然大声喊,紧接着便阴下脸来:“她们肯定正在争论!”

  “横须贺命令我们击沉晴风号!”她扮成皱眉的模样,双拳狠狠砸在身前的控制台上。然而马上纳沙幸子又作出了困惑的表情,左手挥开,右手按住胸口,对着一个呼吸之前的自己反问:“可是舰长,她们难道不是蓝色人鱼的同伴吗?”

  “我也不愿意这样做!但是命令就是命令。”

  “为什么?至少我们需要一个理由,不是吗?”

  “原因是机密,我们无从得知,蓝色人鱼应该遵守命令。”

  “我不要这样做,我宁愿回德意志去,对方只是和我们一样大的女孩子!”

  “副舰长……或许你是对的。但我的职责和施佩伯爵号的荣耀不允许这样做。”

  纳沙幸子的独角戏极尽夸张,宗谷真白一时间哑口无言。或许比起书记长,她可能更能胜任剧团和演员的工作。但没有办法否认纳沙幸子的妄想确实可能抓住了一部分真相,而不管结论如何,施佩伯爵号都正在随着它的沉默而变得越来越危险。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宗谷真白凝视黑洞洞的炮口。尽管隔着数海里的距离,借助于望远镜,她依然能够想象自己被卷入其中,吞噬殆尽。那里面浮雕着螺旋状的致命的花纹,最深处照不进阳光,平日皆冰冷刺骨,唯有轰鸣的那一刻炽烫胜过火炉,漆黑的膛内被温度染成橘红色,将毁灭喷吐而出——不,这已经是半个世纪之前才会发生的事了。直到昨天傍晚,猿岛号疯狂似地倾泻炮弹,才令这些已经被人类抛弃的记忆重新进入她的梦里。

  “施佩伯爵号会不会想要击沉我们?就像昨天的猿岛号一样。”

  “你真的这么想?”西崎芽衣狐疑地问,视线在纳沙幸子和宗谷真白之间徘徊。

  “不然解释不了它为什么保持沉默,显然,施佩伯爵号正在进入战斗位置。”

  “战……战斗位置?要开炮吗?难道不逃跑吗?!”

  “那就狠狠打回去!乒乒乓乓,砰,没有鱼雷解决不了的问题。”

  “对方可是袖珍战列舰。”

  她们把视线转向岬明乃。

  “我后悔了,也许我们不该向施佩伯爵号求援的。”她坦率地认输:“有可能她们只是出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意外,造成了无法通讯的状况。但我现在认为无疑知床铃的意见更具参考价值,我们不能等待施佩伯爵号就这样靠近,毕竟昨天晚上晴风号才刚刚被无故炮击!岬同学,你是舰长,一切由你来决定。”宗谷真白盯住岬明乃,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是如宝石般亮丽的蓝色,越接近瞳孔便越深邃,优雅而又盈满活力。岬明乃比自己要矮,她方才深切地认识到这一点。

  “我们的副舰长就是因为经常倒霉所以担心过了头。”

  “但是我们不能受伤……不能有人因此受伤。”岬明乃说:“继续等待风险巨大,告诉施佩伯爵号我们在想什么,然后离开这片海域,继续前进。”她下定决心没有丝毫犹豫,果敢是发号施令者的美德之一,但宗谷真白希望她能明白谨慎也是。

  “那样的话,可能马上就会被施佩伯爵号攻击。”

  “但如果我们能顺利脱离,就代表施佩伯爵号是朋友,能在横须贺再会。”

  “施佩伯爵号有动静了,它派出了摩托艇!”野间真知子察觉到海面上溅起的白色浪花,苍灰色的摩托艇拐了个弯儿从重巡洋舰的舰首处绕了出来,载着两个人。它在海面上一跳一跃,划出Z字型轨迹,全速靠近晴风号。

  “看吧,施佩伯爵号自身大概也出了些问题,所以才没能回复我们。”

  “等等……”但是野间真知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微弱的火光映入到少女双瞳里,她旋即明白了摩托艇的来意并非如纳沙幸子所想,之后声音才传进耳朵。紧接着便是更大更亮的光芒,野间真知子一把扯掉鼻梁上的眼镜,对着话筒吼出声:“施佩伯爵号正在炮击摩托艇。”

  主炮齐射的轰鸣如风暴般滚过晴风号的甲板。

  “它正在攻击我们!”

  “这违反国际法!”一切都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宗谷真白第一个认清现状,副舰长的次个念头便是喊醒尚还呆愣着的船长:“岬同学!”她听见岬明乃低声嘟囔了一句话,于是下意识问:“什么?”

  “没有。”岬明乃回身将喊话筒扯近嘴边:“我们正在被施佩伯爵号攻击,大家立刻回到岗位上去,一定没问题的。”纳沙幸子扶住知床铃,西崎芽依握住立石志摩的手。响声过去,而弹雨尚未来临,舰桥上的众人皆意识到余时未多,拼命想要抓住这片刻的平静。  

  “铃酱准备规避动作,麻仑酱,全速!炮击的落点就拜托真知酱了!媛萌酱和百百酱,我知道可能会有困难,但请务必照顾好晴风号。”舰长放下嘴边话筒,对宗谷真白命令道:“晴风号得去救她们才行。”

  “怎么救?”宗谷真白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们是从施佩伯爵号上逃出来的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晴风号当然会接受她们。但前提是摩托艇开近过来,我们不能冒险去接近施佩伯爵号!”副舰长一把攥住舰长的手腕:“你是舰长,必须优先考虑晴风号的安全。”

  “我明白。”岬明乃阖眼垂首,秀长的睫毛低落。“小白。”她掏出控制晴风号武库的钥匙:“但既然施佩伯爵号是敌人,并且有人向晴风号寻求庇护,那我们就不能一跑了之,不论是作为海上的家人或者蓝色人鱼,我们都有掩护她们的义务!”打开武库就意味着使用实弹,对方是重巡洋舰,没有留手的余地。

  “哎?不逃跑吗?”知床铃真的哭了出来,但她的手紧紧握住舵轮,并未放松履行航海长的职责。

  “我也是这个打算。”宗谷真白拿出自己负责的另一枚钥匙:“要上了。”她和岬明乃对望一眼。这场远洋实习的性质已经改变,从此刻开始便是战争,恐怕海上皆是不宣而战的敌人,而退路遥未可知。她们彼此都从对方的脸庞中读出了相同的含义,尽管对缘由一头雾水,但晴风号确实已经被卷入了一场未知的冲突。

  “但是我们该如何击穿施佩伯爵号的装甲?”

  “30,30,5。”立石志摩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

  “是吗,志摩酱,只要在30hm之内就可以?30度俯角入水,穿甲弹可以在水中前进五米?”

  立石志摩点了点头。

  “但是这不可能!你应该知道30hm意味着什么。晴风号一定会被施佩伯爵号击中,甚至她们副炮的破坏力都要强于我们的主炮!若以自身的安全为最优先考虑,我们必须拉开距离。”宗谷真白迅速否决了她的提议:“击穿装甲?历史上从未有过驱逐舰依靠炮击击沉、甚至是重创主力舰的先例。鱼雷或许可以,然而若非集群作战,我不认为鱼雷能在宽阔的海面上命中施佩伯爵。”

  “可是……”

  “不要抱天真的念头,过去未曾发生的事,现在也不会发生。”宗谷真白用严厉的眼神教育岬明乃,接着说:“摩托艇的速度比晴风快的多,她们能追上来的。而我们射速更快,应该攻击施佩伯爵号的甲板,干扰她们射击。”

  “会顺利吗?”

  “运气好的话。”宗谷真白不喜欢、但又不得不如此说。浩瀚大洋是赌场,个体在其中微不足道,每一步的行动结果都相当依赖运气。“我会让它顺利的。”对于晴风号是如此,对于从施佩伯爵号上逃出来的摩托艇——宗谷真白按下内心的愧疚感,因为或许愿意冒险的话,她们能做到更多——更是如此。

  “着弹!右舷130度,3hm。”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上炸开近十米高的水柱,炮弹爆炸掀起的波浪一层层拍打着晴风的侧舷,它轻微地摇晃起来。宗谷真白眼见雪白的水珠如暴雨骤覆,其带来的侵略性和压迫感皆远胜昨日猿岛号的炮击。

  “左满舵!”岬明乃下令:“麻仑酱,让锅炉不完全燃烧,能做到吗?请做到吧!我们需要掩护。”

  “不要小看机关科啊!”

  晴风号缓慢启航,反击于此开始。运输带将一枚枚高爆弹从仓库传送至炮台、填入膛管。西崎芽依已然忘却了自己并非炮术长而是水雷长的事实,挥舞手臂大吼大叫起来。她是个有战斗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兴奋起来的笨蛋,这是件好事,然而晴风号能够重复太平洋上一系列以弱胜强的著名的对决吗?尤其是在被突袭的情况下。

  必须马上做点儿什么。宗谷真白迫切地想,但是她环视四周,陷入茫然之中:究竟该做些什么呢?这是大海而非在陆地上,一切命运都只能托付于脚下的战舰,少女再一次意识到一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以至于她只能悲哀地察觉:对于将要来临的任何事,她一个人都无能为力。

  “舰长,你在看什么?”

  “希望她们不会被击中。”岬明乃问:“怎么样,我们命中了吗?”

  “不知道,好消息是我们仍然可以有所期待,而坏消息是晴风号即便命中也不会给对方造成太大伤害。”她持显而易见的悲观态度,但宗谷真白也不至于认为被直径127毫米的铁块以上百公里的时速砸中,施佩伯爵号仍能毫发无损。

  “呐,小白。施佩伯爵号的舰桥上真的是德意志来的留学生吗?她们为什么愿意攻击我们呢?”

  晴风号的三座炮台持续发出咆哮,轰鸣入耳,延绵不断。宗谷真白迟疑着回答:“可能……并不是吧。”这时她感觉到身边的舰长突然颤抖起来,仿佛一不小心碰触到了裸露的电线。

  “小白,糟糕了。”岬明乃放下望远镜,转身想要离开舰桥。

  “你要做什么?!”宗谷真白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岬明乃拉到自己身边。而回答她的是野间真知子:“摩托艇被击中!不……或许是至近弹!”

  “是至近弹没错,我要去救她们。”岬明乃没有试图挣脱,她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递给宗谷真白:“小白,晴风号就交给你了。”

  “我们离开这片海域。”然而宗谷真白更加用力地攥紧了岬明乃的手腕:“晴风已经没有理由和施佩伯爵号继续战斗下去。岬同学,我能理解你想要救人的心情,但是幸运没有眷顾她们。”

  最近的一枚炮弹落在晴风号卷起的尾浪后面,水珠噼里啪啦地打在甲板的缆绳上。锅炉机腾腾运转,晴风的速度慢慢提高起来。它开始向右拐,把船尾对向施佩伯爵号,炮塔随之慢慢转向,她们正在远离海面上被炸翻的摩托艇。

  “来不及了,小白,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岬明乃一根一根掰开宗谷真白的手指,同时凑近话筒:“小真由美,能把右侧的摩托艇放下来吗?”

  “舰长!你究竟有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小幸也不同意我们去救人吗?也认为现在跑掉才是正确的?”她转头去问纳沙幸子:“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后悔得睡不着觉的。”

  纳沙幸子——宗谷真白知道不论如何她都一定会支持舰长,果不其然——她回答说:“90hm,晴风号这个距离上不会那么容易被命中。”

  “小白,我不在的时候就靠你了。”

  “那么我去!”宗谷真白一声叹息:“岬同学,在这艘船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职责。你是舰长,指挥和思考才是你该做的,而非以身涉险。”岬明乃实在是果断过了头,始终坚信自己的判断。宗谷真白喜欢不起来她那一脸决绝的样子,说的好听,但她根本从不考虑晴风号上的其它人,没错,那是总以为自己就能做到一切的模样。

  “小白,我认为舰长不是你想的那样。”在接连的爆炸声中,岬明乃却笑了起来:“虽然可能那些优秀的舰长大抵如此,但是我想成为能够了解大家,让大家都幸福的舰长。小白是晴风号最优秀的吧?那么就留在舰桥上指挥大家,我相信没人能比你做的更好。而我驾驶摩托艇的技术一流,这项任务没人能比我更合适。”

  “没关系的,我会带着她们远远跑开,晴风号直接逃离施佩伯爵就可以了。”

  她把帽子塞进宗谷真白怀里,随后就急匆匆地跑离了舰桥。副舰长呆呆看着她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喊了出来:“真是!真是!!真是!!!”她狠狠把帽子拍在桌面上。“哪有会抛弃船的舰长,又哪有会抛弃舰长的船?所有人——”宗谷真白一把抓住话筒:“从现在开始,晴风号将掩护舰长进行救援行动,重复一遍,晴风号将掩护舰长进行救援行动。”

  “知床同学,左满舵,靠近施佩伯爵号,记得把舰长藏在我们后面的烟雾里。西崎同学,准备发射鱼雷,不要想着命中,我们只是封锁对方的行动范围。立石同学,保持炮击的频率,不要担心炮管的磨损。”

  “还有纳沙同学。”宗谷真白揉了揉手中象征着舰长的航海帽,将它交给书记长:“如果舰长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就由我来去救她,那个时候晴风号就交由你负责,请务必保证大家的安全!”

  “哎?可是……万一……小白你也……”

  “船上只有两艘摩托艇不是吗?晴风号就逃跑吧!”

  宗谷真白把注意力转回到施佩伯爵身上,她打算在对方眼皮底下做一个大回转,掩护舰长的同时也能尽快回收摩托艇。眼前的重巡洋舰几乎是将舰首对准了晴风号,因此并不能充分发挥所有火力。这值得冒险一试,毕竟,从施佩伯爵号上逃出来的两个人浸泡在海水里,恐怕已经不能坚持太长时间。

  “左满舵,继续。”

  “哎,还要?”知床铃按照命令行事,眼看两艘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炮弹的落点也愈发密集,晴风号摇摇晃晃地行驶在海面上,劈开层层叠叠的波涛。而施佩伯爵号开始慢慢向左打舵,用侧舷对准晴风号。

  回转即将抵达拐点,侧舷对侧舷,接下来就是最危险的一段距离。

  “鱼雷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发射!”西崎芽衣兴奋地比出OK的手势。

  宗谷真白的心脏悬了起来。假如,她不安地设想:万一有一枚炮弹打在鱼雷发射器上,造成殉爆……现在的距离是64hm,德意志级的旗帜清晰可见,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件。

  “一口气全部打出去,逼她们向北航行!”她刚刚说完,便感到脚下一阵摇晃,耳边传来轻微的吱呀呀的金属变形的声音。

  “着弹!未爆弹!自舰尾贯穿!”

  野间真知子的报告一下子打灭了宗谷真白的勇气。晴风号似乎正在发出哀嚎。距离太近了,她恐惧地想,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击中、被炸成碎片。钢铁的残块和炙热的暴风将一起带走她们所有人的性命,晴风号会变成海上的一块巨大的废铁,她们都会死——但是,岬明乃能够活下来。想到这里,宗谷真白稍微心安了些。

  “不要管它!全速前进!立石同学,现在我们和施佩伯爵号的距离只有64hm,是你表现的好机会!”

  “V!”

  宗谷真白听不太懂她说的话,但显而易见,立石志摩兴奋了起来——晴风号的炮塔是她的一部分,用以表达情感的那部分。硝烟是激动,弹雨是笑容,五十倍口径的膛管低下角度,换来逼近极限的射速,一分钟超过60发,火焰和爆炸的铁幕拦腰横过施佩伯爵号。

  重巡洋舰被水柱和浓烟遮蔽,一时之间她们似乎成功了,但是马上就有流星般的轨迹划破烟幕,直直朝向少女们砸过来。金色的火球在水底爆炸,庞然而无形的海浪冲击晴风号的龙骨,有人战立不稳,舰内到处都是倾倒的声音。

  “果然……还是没办法击破重巡洋舰的装甲。”

  “V……”

  宗谷真白的脚下传来比之前都要强烈的巨大摇晃感,于此同时耳边骤然安静下来,她被迫抓住罗盘仪的边缘,才能勉强支撑住自己。宗谷真白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看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的听觉缓慢恢复,重新听见叫喊声和爆炸声——而炮击的轰鸣声消失了,晴风号不再有任何反击。

  “第二炮塔被炸飞了!炮击指挥所也被命中,我看不清具体情况。”好在野间真知子仍在坚守岗位,她才得以知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宗谷真白和纳沙幸子对视一眼,彼此表情都满是恐慌:“谁在那里?小笠原、武田和日置同学,她们没事吧?”

  纳沙幸子拨通炮击指挥所的通讯电话,但是没有任何回音。

  “和住同学和青木同学,镝木同学也没问题吗?请马上到炮击指挥所去,她们可能需要急救!”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宗谷真白只是抓起通讯电话便下命令,她甚至不敢停下来——如果晴风号已经断成了两截,这种想法令少女不寒而栗。

  “不行!”和住嫒萌的回答里带着哭腔:“船底正在进水,我们也需要人手!”

  “医务室已经毁了。”宗谷真白的心脏咯噔一跳。“但是我没问题,我会带着急救箱赶过去。”

  “还有谁有空闲?山下秀子和内田真由美?能听到我吗?请到炮击指挥所去!”

  她仰头看向天空,一半是无垠的青蓝,而另一半则是滚滚浓烟。几星光点迎面坠落,都几乎和太阳一般明亮,带来的却是死亡。宗谷真白把视线投回海面上,岬明乃驾驶摩托艇已经离开了之前伤者落水的地点。颤抖从她的脚底传至头顶,无意识间,少女想要去抓住舰长的手,然后才发掘她不在这里。

  “柳原同学和黑木同学,请告诉我轮机室一切正常,现在,我们要全速离开施佩伯爵号!”

  不幸中的万幸,直到岬明乃回到舰桥上,她们的视线中再也看不到施佩伯爵号为止,晴风号都没有再中弹。炮击指挥所塌了一半,但三人均并未受重伤。而被救回来的两人仍然处于昏迷,被安置在医务室中。

  具体的损伤判断有赖彻底的检查,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两次交战已经使这艘本就垂垂老矣的驱逐舰变得千疮百孔。现在,每个人都怀疑她们究竟该往哪里去,以及晴风号是否能够平安抵达目的地。

  到了午后,无线电通讯再度响了起来,宗谷真白忐忑不安地想起昨天宣告晴风叛乱的消息。岬明乃离得最近,她的表情随之陷入彻底的恐慌。

  “萌香酱?发生了什么?你们在哪里?”

  这或许是比晴风叛变更坏的消息,来自武藏号的求救通讯。宗谷真白意识到舰桥上真正适任的可能只有她一人。没有时间了,她死死盯住岬明乃,不管其他人,舰长必须迅速成长起来,成为一名能够带领大家——不需要出色,但必须足够成熟——的舰长。

注释
月见闪光 月见闪光 145.00节操 糖!
链接到点评

我还以为能击沉佩德伯爵号呢

仍然是混乱而紧张的海战,交织着少女们性格和特长的碰撞,岬明乃和宗谷真白的个性和魅力都在逐渐立起,这次事件的真相也逐渐开始露出一角

唯一的遗憾就是,结束的部分有些太略写了,只是因为运气好而逃过一劫,并不太算合理的情节,而且……也削弱了角色们的决心

所以我还以为能击沉佩德伯爵号呢

最后吐槽一下一分钟60发的射速,高斯轨道炮吗这是,就算是高斯轨道炮,炮管也承受不住过热的吧(

 

链接到点评
16 分钟前, 月见闪光 说道:

我还以为能击沉佩德伯爵号呢

仍然是混乱而紧张的海战,交织着少女们性格和特长的碰撞,岬明乃和宗谷真白的个性和魅力都在逐渐立起,这次事件的真相也逐渐开始露出一角

唯一的遗憾就是,结束的部分有些太略写了,只是因为运气好而逃过一劫,并不太算合理的情节,而且……也削弱了角色们的决心

所以我还以为能击沉佩德伯爵号呢

最后吐槽一下一分钟60发的射速,高斯轨道炮吗这是,就算是高斯轨道炮,炮管也承受不住过热的吧(

 

是的,结尾部分,是咱自暴自弃了,想着不管怎么样赶紧结束吧……

其实非常突兀……

啊不过60发是没问题的,一分钟,这里说的是晴风号的火力,总共三门127双联,所以平摊到一根炮管上是一分钟十发,是接近极限的射速。

链接到点评
1 小时前, 铃Beru 说道:

新论坛带来的麻烦意外的多呢……不过好在大家的热情还是蛮高的w(擦掉刀子上的血迹

 

百年长歌恢复连载,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但是咱的连载依旧没影……(说好的存稿完全没增加

毕竟差不多一个月……百年也写了好久了,所以现在是有存稿的哦……

嘛,总之先连载起来就好啊,就有动力去写了!

链接到点评
1 小时前, SuiLang 说道:

毕竟差不多一个月……百年也写了好久了,所以现在是有存稿的哦……

嘛,总之先连载起来就好啊,就有动力去写了!

说是这么说啦~

最近才好不容易想到第一个剧情该怎么展开……

单元剧虽然有方便的地方,但是不方便的地方也不少呢……

链接到点评
14 小时前, 铃Beru 说道:

说是这么说啦~

最近才好不容易想到第一个剧情该怎么展开……

单元剧虽然有方便的地方,但是不方便的地方也不少呢……

去写的话就会有灵感哦,嘛,展开着展开着就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话说,签名档是在哪里搞呀?

链接到点评
4 小时前, SuiLang 说道:

去写的话就会有灵感哦,嘛,展开着展开着就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话说,签名档是在哪里搞呀?

左上角的用户名,设定→高级设定→签名

现在开始苦恼起如何处理脑内的剧情了……想好了承转结的三个场景,但是中间怎么连起来完全没头绪……

链接到点评

黑木洋美

 

  黑木洋美回到轮机室里的时候,这里似乎空无一人。锅炉发出低沉的隆隆声,仿佛某种孤独的怪兽。铜黄色的仪表盘插在发亮的直杆上,中间的一个最大,其余则略小,此刻它们倒是安分下来了,指针都远离红线。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排用来擦汗的毛巾,五颜六色的。黑木洋美看见其中两条掉在了地上,但没力气过去将它们捡起来。就这样吧,她想,伸脚碰了碰管道拐弯的地方,然后背靠通讯电话慢慢坐了下来。少女怀抱双臂,手指摸索着绷带末端的线头,原本轮机室给她的感想是又小又窄又闷,现在居然也能是个能睡觉的好地方了。

  “你回来了?”柳原麻仑从锅炉下面伸出脚,凭空踢踏了两下。“镝木同学怎么说的,没事吧?”

  “原来你在呀?没事,她们人呢?”

  “去上面帮忙了。能把钳子递给我吗,就在我脚边。”

  “嗯。”黑木洋美答应着,伸出脚踩住柳原麻仑说的钳子。那上面满是油污,只是看着便感觉黏糊糊的。她慢慢伸直腿,把钳子移到挚友的手边。

  “具体情况怎么样?”轮机长四处拍了几下地板才摸到工具,随后用指甲将它勾到锅炉底下。

  “不太好,你记得一开始那枚炮弹吗?命中船尾的那颗,野间真知子起初认为是贯穿弹,但实际并不是。那是枚哑弹,现在嵌在船舱里。宗谷同学正在组织人排除它。大家都很紧张。”

  “真是伤脑筋,哑弹啊,把它留着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吧?”柳原麻仑的嘴里似乎咬着螺丝,说话带着呲呲的漏风的声音。“不对,我是说你啦,不是晴风号。”

  “没事的,镝木同学也说不是太严重的烧伤。毕竟当时我带了手套,还浇过水,所以只是被稍微烫了一下。”尽管轮机长看不见,黑木洋美还是挥了挥手臂,说:“很快就能正常工作了。”

  “别说瞎话!那阀门的温度有多高我们都知道,水浇上去就变成蒸汽,只会伤的更严重。”

  “已经涂过了药膏,伤口都包扎好了,而且也吃过了消炎药。除了现在不能下力气,剩下还是能帮到你的。”她避过不谈掌心残留的刺痛感,反而打了个哈欠:“就是消炎药的副作用,我现在有些困。”

  “呐,我说,当时为什么要冲上去?晴风号是有隔离门的,就算发生爆炸也不会殃及其它机组,我们仍旧要比施佩伯爵号快啊。”柳原麻仑边说边停下了动作,她的声音里充斥着恳求的意味,央浼黑木洋美不要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而且真有危险的话,我也一定会挡在你前面的。”

  “但宗谷同学的命令是要以最大战速前进。如果没人去拧开那个阀门的话,锅炉里面气压过大导致宕机,甚至发生爆炸,晴风号就不可能保持最大战速了。”

  “是吗,果然是因为副舰长。”这更像是一声漫长的叹息,柳原麻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同黑木洋美对宗谷真白怀抱着同学之上的感情一样,她对黑木洋美同样怀有超越青梅竹马的心意。只不过——柳原麻仑拿起钳子,手上的动作重新灵活起来——人并非锅炉,不是精心对待就能期待回报。

  室内回荡着不时响起的铁块之间的碰撞声,既沿着管道回响震荡,也撞在轮机室的四壁上发出回音。黑木洋美缓缓垂下头,药效将她引入睡眠,但幻想中的火焰仍然在不时灼烧着她的伤口,仿佛手中忽然间便窜出了火苗,将其惊醒。少女就这样用模糊的意志思考着:宗谷同学见到她的时候会询问着伤口吗?会因此感激她吗?

  柳原麻仑拿手中的钳子轻轻敲了下锅轮机底:“切,不够亮。”

  “我去帮你拿手电。”副轮机长顿时清醒过来,用手肘撑住墙壁以便起身。

  “算了,你的手不好拿东西吧?就这样也可以,托洋美的福,这已经是最后几个需要替换的部件了。”

  “真的不需要?我没关系的。”黑木洋美困惑地问:“不然的话很危险吧,万一……”她还没有说完便被巨大的爆炸声打断,晴风号剧烈地摇晃起来。黑木洋美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回地板上,不得不用手掌撑住地面。火焰仿佛沿着皮肤下的肌肉在燃烧,少女的整个面部都扭曲成块。而柳原麻仑似乎是额头撞上了锅炉底部,吃痛发出“哎呦”一声,随后便连着身下轮板一起迅速滑向尽头的墙壁。

  “施佩伯爵?!”黑木洋美的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便是这艘原本应该给晴风带来好消息的重巡洋舰,但是爆炸仅此一次,余波亦迅速平息。正当柳原麻仑一边呜咽着一边慢慢滑回来的时候,话筒里传来岬明乃的广播。

  “刚刚发生的爆炸是在对哑弹进行处理时,将其抛入海中导致的。没有人员因此伤亡,请大家不要担心。”随后是刺啦啦的电流,紧接着舰长又重复了一遍。

  “真是个无能的舰长,这种事连提前通知都不会吗?”黑木洋美狠狠瞪了一眼话筒,咒骂道:“糟糕透顶。”如果能将一切不幸都推之于他人,虽然境况并不会因此改变,但内心却会得到稍许不甚光明的慰藉。而此刻岬明乃就成为了她宣泄的草靶。

  “唔,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哑弹就是这样,随时都可能爆炸但又让人觉得一直都不会爆炸。洋美说的太过了啦。”

  “难道麻仑看好我们的舰长么,明明只不过是个吊车尾?”

  “吊车尾的话,我们不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呀?姑且是晴风号上的舰长,就算神轿里是个笨蛋,我们也要好好地抬起来,俗话不是这样说吗?”柳原麻仑爬起身。她的脸上残留着黑乎乎的粘稠的油状液体。轮机长自己并没有注意,拿手背使劲抹了抹发痒的地方,于是它便和汗水混在一起,脸上反而花了一片。

  “啊,原来是这样。说起来……舰长和副舰长吵架了吧。”柳原麻仑抓到了黑木洋美态度里隐藏的东西:“洋美在为副舰长鸣不平?”

  她们并没有亲眼看见或听见当时的场景。但之前正在外面的骏河留奈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说舰长和副舰长因为未来的去向而在舰桥上大声争吵,连远在医务室里的镝木美波都被惊动。原因是,她说,武藏号遭遇到了袭击,舰长希望赶去救援,而副舰长则坚决反对。

  “就是说啊!明明宗谷同学人长得又漂亮、头脑又聪明,为什么非得按照那家伙说的话来做呢?过来,你脸上全都是油,都糊成锅炉底了。”黑木洋美随意从地上捡起一条毛巾,沾水之后在柳原麻仑的脸上用力擦着。“麻仑不想尽快回到蓝色人鱼的队伍里吗?横须贺,火山群岛,哪儿都行。但非要去找武藏号,真是愚蠢!”

  “疼……”

  她一不小心碰到了柳原麻仑刚刚撞到的地方,仔细看那里已经鼓起了红色的大包。黑木洋美满怀愧疚地松开手,温柔地对着伤处持续吹气:“这样感觉会好些吗?”小时候当自己受了伤,母亲总会这样做。而怀中的柳原麻仑也不过和那时的自己差不多高。想到这一点,黑木洋美不禁露出了笑容。

  “我想回家。”她问:“麻仑不想吗?”

  “嗯。”轮机长放松身体躺倒在青梅竹马的怀里。她挥舞着钳子,尽情放松享受着这一刻。“可是不能就这样离开,毕竟同伴向我们发出了求援信号。听说武藏号的舰长和咱们舰长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我能够理解她啦,不管发生什么,我也绝对不会丢下洋美一个人跑掉的。”

  “这是两码事,宗谷同学也说合格的舰长不能只考虑自己的事。何况晴风号自身难保,而对方是武藏号,太平洋里真的有它的威胁吗?我们赶到又能做什么?”

  “不是说潜水艇?上面正在维修爆雷投射器。”

  “你真的相信咱们舰长这种异想天开的推测?就算挨上几十发鱼雷,武藏号也能若无其事吧?能够威胁到武藏号……最坏的情况,或许等我们赶到,武藏号已经变成了敌舰也说不定。”

  “这样说火山群岛也不安全,我们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如果能和武藏号会和的话,安全也会得到保证,岬同学也并非只考虑了自己的事。”柳原麻仑回答:“既然在晴风号上,大家就得一条心才行,”

  “这我同意。”黑木洋美叹息一声:“我还是相信宗谷同学的决定,为什么不能和她一条心呢?”

  “没办法,岬同学是我们舰长吧,就是轿子里面的神明,我们得按照神明的旨意往前抬才行。晴风号就是这样才能跑起来的。”

  “明明有可能是在名单里随机抽选出来的舰长?只不过是这种理由。”黑木洋美也知道自己气愤之下说出的话并非事实,岬明乃能成为舰长,应当比她们都优秀。但是宗谷真白也在晴风号上啊!她想,蓝色人鱼未来的精英也在这里,却为了事前这种毫无意义的职责分配服从于一个吊车尾?如果宗谷同学成为舰长……她突然想起之前镝木美波曾经说过的话,不那么好懂,但是恰贴合如今的处境: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这个念头一瞬间击中了黑木洋美,她仿佛拨开云雾,看见天明。没人能够预料到晴风号会被卷入到战争之中,岬明乃或许有能力带领大家完成海洋实习,但绝无才华指挥舰艇穿越炮火。所以,这种情况下,没关系的吧?

  “吶,麻仑。”她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对青梅竹马隐藏不住其中的颤粟和激动:“那只要让宗谷同学成为舰长就好了吧?”

 

 

  或许……岬明乃舰长开始内忧外困的晴风生活了要?

 

注释
铃Beru 铃Beru 55.00节操
链接到点评

岬明乃

 

  岬明乃独自一人使用整个洗浴室。她披散头发,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面上,在身后留下模糊的足印。四周的墙壁都贴着雪白的瓷砖,雾气撞上去,凝结成透亮的水珠。洗浴室的最里面有一方能够容纳不到十人的浴池。但这个时间段不是泡澡的时间,所以里面没有水,岬明乃也就只有淋浴可用。如果可以,她是很想摊开身体、舒舒服服地泡一会儿的。然而舰桥轮值使她刚好错过能使用浴池的时间。

  少女冲洗掉身上细小的盐粒,海水晒干之后就会留下类似的痕迹。如果不管的话,就会令皮肤隐隐作疼。真是奇妙,她想,大海既是一座勃勃生机的巨大藏宝库,又是一片令人望而兴叹的盐和水的荒漠。岬明乃注意到浴室的地面上也还残存着雪白的细粒,大概是在其它人冲过澡之后而水迹再度干涸的缘故,于是抬手冲干净地面。温暖的流水淌过脚底板,带走疲劳和跑了一整天的钝痛。

  她转回来,把花洒放到一边,涂上沐浴露,然后反复摩擦直至全身起泡。热水仍在喷涌,打在地板上发出淋淋的声音。浴室内雾气氤氲,对面镜子里的少女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打起精神,你可是舰长!”

岬明乃用沾满泡沫的双手拍打脸颊给自己鼓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接下来还必须去救萌香酱,舰长就得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带领大家前进才行。她挺胸坐直,冲洗干净身体,同时还有脑海里的最后一丝犹疑。

晴风号有回应武藏号求援的义务——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小白激烈地反对赶回鸟岛,尽管其它人都保持沉默,岬明乃知道她绝非有此念头的唯一一个。施佩伯爵号炮声轰鸣,在战斗开始的第一瞬间她们都被激励使内心的斗志蓬勃昂扬,她甚至与小白一起做出判断,认为晴风号已经被卷入一场未知的战争。这未必错误——然而当最初的亢奋感消退,它就不那么讨人喜欢了。

尤其是炮弹接二连三在身边落下,少女们看见第二炮塔在眼前被整个炸飞,亲眼目睹了那些焦黑的钢架是怎样扭曲折断,铁板又是如何同开了花一样,突然间便向外翻刺出冷森森的锐茬。还有炮弹在膛管里炸开,绽放的白炽光芒仿若太阳般明亮,似乎能在瞬间将金属熔化。当这一切都发生在身边之后。

  当时岬明乃不在船上,她正在把两名德国留学生背到摩托艇上。她们都还活着。多亏了大个儿的那个,她似乎还留有最后一丝意识,始终紧紧抱住浮在海面上的残骸,两人才不至于沉入海底。她的另一只手则握住小个儿留学生的手,就算后来镝木美波也没能将其分开。

  “太好了,你们还活着。”当时岬明乃听到两人胸腔里的跃动之后曾如此说,大个儿的留学生应该听到了她的声音,于是松开了抱住浮骸的胳膊,终于彻底昏迷过去。

回来之后她仔细检查了晴风号所受到的损害。最严重的有两处,除了第二炮塔和后面的炮击指挥所外,还有船尾的大洞。一枚炮弹打穿了几层钢板贯通下去,最后卡在了一堆歪七竖八的铁柜中间,幸好没有发生爆炸。

  冲洗干净身体,岬明乃调高水温,开始淋湿头发。稍微发烫的水流顺着一股一股的淡棕色的长发汇聚滴淌。她的头发并不像平日里看上去的那么短,全部放下来时甚至能盖住大半个背部。少女同时捂住自己的肩膀。那就是在查看第二炮塔时被划伤的,连校服也被一并撕开了个裂口。当时没有任何知觉,伤口直到有人看见血迹后才被察觉。于是纳沙幸子组织人手搭架了简易的木头围栏,把毁坏的地方同甲板其它部分隔离开,以防止类似的二次伤害。

  她从同学们的眼里看见了许多:迷惘、恐惧、怀疑和决心、牺牲、信赖。两类截然不同的情感都有,甚至会在同一个人的脸上交替呈现。和施佩伯爵号的战斗以及无法明确的未来正在改变她们。岬明乃希望,不,她所决定的道路将会指引大家:蓝色人鱼的使命是“生于大海,去往大海和守护大海”。

少女伸手拿过洗发水,瞥见标签上出产地是千叶——那地方有什么特产来着,苹果还是草莓?嘛,也可能是扇贝之类的水产品吧。

  这类生活用品由学校统一配发,已经成了舰上为数不多能让她感到自己仍和陆地密不可分的事物之一。岬明乃想到万里小路枫和她的一头秀发,那令每个人都羡慕不已。她记得大小姐带上晴风号的行李中包括一小瓶金黄色的洗发水,也可能是护发素,毕竟标签上满是看不懂的文字。现在,岬明乃遗憾地想,出了这么多事之后,那或许不一定足够她使用直到重回陆地了。

  学校行动起来了吗?很显然,有人发动了一场战争,正试图攻击横须贺海洋女子学院的学生。但是宗谷校长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吗?岬明乃将洗发水挤至手心,从上到下一股一股地搓揉着长发,直到充分起沫。最后想象自己的手变成了猫的爪子,胡乱抓挠起头顶。她闭上眼睛,防止洗发水滴进去。这只是时间问题,她们会明白的,蓝色人鱼的舰队一定会来,却未必及时。

  未必及时!岬明乃叹息一声,旋即意识到舰长不应该带头叹息,于是赶忙用手捂住嘴巴。结果差点儿吃进一口洗发水泡沫。小白反对她,是因为害怕晴风号会镜力危险,但毫无疑问武藏号正陷于更大的危险之中,并且刻不容缓。危险一直都在,勇气和毅力却能够驯服它。

  何况尽管在与施佩伯爵号的战斗中遭受了如此大的损害,但晴风号难道不是尚还完整吗?它的火力不是仍有保障?两座炮塔尚在,而且不但鱼雷发射管安然无恙,暴雷投射器亦完好无损。它的动力不是也依旧强劲?柳原麻仑甚至能够保证短时间内三十六节的最大战速。而且没有人因此受到重伤。这难道不正说明了晴风号有能力应对这片海面上所发生的战斗?这正是天赋的使命,她们应该去保护、去尽可能地从未知的危险中拯救其它面临不幸命运的人。

  岬明乃将水流拧至最大,冲掉头上的洗发水,白色的一团团的泡沫滑进下水道里。少女站起身,拿出盆子里的毛巾擦干净身体,然后走到放着衣物的篮子面前。她首先从中取出带金链的怀表,挂在自己脖子上。那里面放着父亲的照片,这些年来一直都被贴身携带,就像是一个守护符。

  小白沉稳可靠,知识丰富,熟悉教科书里的舰长都是什么样子。但岬明乃并不想成为那些模板中的一员。他们勇毅、决断,备受小白推崇的是懂得权衡取舍,但一点儿也不够亲切。岬明乃握住怀表,里面有唯一一张与父亲的合照。她的人生中一直都有更加活生生的例子,那就是父亲。生于大海,守护大海,去往大海。父亲曾经是属于蓝色人鱼的一名舰长,并以此为箴言,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岬明乃已经不记得具体是哪条船了——他牺牲的时候她还太小。但是父亲是为了拯救别人而牺牲的,是为了守护这片大海而牺牲的,这一点被彼时幼小的她牢牢铭刻在了心底深处。

  穿好所有的衣服之后,岬明乃从篮子底部拿出第二块怀表。她按开钮扣,露出里面和知名萌香的合照。绝不会再有人牺牲了,晴风号将守护这片大海。岬明乃看到青梅竹马的笑容,突然间意识到其实守护大海的使命和父亲的影响都只不过是促使她做出救援武藏号的一个方面,岬明乃迫切地想要去拯救知名萌香,其它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这个目的而特意寻求的听上去美好的理由。自从听到消息开始,担忧便烧得她坐立不安,仿佛整个人被置于炭火之上炙烤,而又看不见解脱的希望。

  小白一直都更加冷静,已经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过,说她明明身为舰长,却从不为晴风号以及这些本应被她视作家人的同伴考虑。或许吧!但无论如何,她把怀表放回衣兜里,深吸一口气,已经准备好了面对浴室之外的凛风。

  晴风号要去救援武藏号,岬明乃将去拯救知名萌香。

 

咱在想,岬明乃的理想为何,她又会思考些什么呢……?

唔,试试召唤功能吧。

……,……,……

好友功能不见了……这……咱怎么知道咱要@谁啊……

 

注释
铃Beru 铃Beru 45.00节操
链接到点评
  • 2 周后...
  • 1 个月后...

威廉明娜

 

  混沌、船、冰冷、枪炮、疼痛、嘶喊、恶毒、铁屑……梦境世界光怪陆离,无半分逻辑可言。记忆被撕扯成毫无意义的裂片,主宰疯狂的神祇以粗暴的力量将之揉作一团,丢进名为巨大的箩筐里。它哐哩哐当地摇晃着,威廉明娜也在里面翻滚,无数破碎的图景和词句相互碰撞、挤压、变形,最终得到一幅莫可名状的画面,一个七颠八倒的怪异世界。

  伴随着她的醒来是针扎一般的头痛,仿佛成百上千的锐角铁块在脑海里相互倾轧。晴风号因为爆炸的冲击剧烈摇晃,将威廉明娜从深邃黑暗的梦境之海深处捞上光明世界。这未必是救赎。就如同久居地底的鼹鼠第一次看见太阳,耀眼的光芒灼烧她的双眼,疼痛几乎令人目盲。威廉明娜呲牙嘶嘶吐出冷气,拼命抓住胸前薄薄的被单,仿佛这能够帮助她有所缓解。然而她的视线尚无法准确对焦,被单、金属床、闪亮的玻璃、洁白的房顶和灯混在一起,世界天旋地转,这更加剧了脑部的刺痛。

  在一浪接着一浪的疼痛中,唯一将威廉明娜的意识牢牢固定住的船锚是少女的右手。她全身上下都在岑岑冒汗,四肢皆软弱无力,唯有右手被坚决的意志和另外一个人的左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镣铐般坚固。西娅——在喘息声里,她回忆起这个名字。西娅!少女无声呐喊着她的咒语:西娅!于是梦境退潮,铁块融化。施佩伯爵、叛乱、炮击与逃亡……记忆随之涌进脑海。威廉明娜继续大口吐气,消化痛苦,同时也恢复体力。

  “这艘船的舰长是谁?”

  威廉明娜松开了西娅,把她的手轻轻置于胸口处交叠。尽管只过了短短数十秒,所回忆起的也不过是一些断断续续的残片,但她已经能够组织思考、并且付诸行动。两个人要相互保护,她们曾经在施佩伯爵号上对彼此发誓。威廉明娜从窄床上起身,陌生的环境告诉她这是在另一艘船上。快!她催促自己:行动起来!掌握现状!此刻,正将你履行诺言!

  “现在她在哪儿?”

 

  威廉明娜·布伦瑞克·英格诺尔·弗里德堡,这是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的副舰长、少女的全名。其中包含了她的出生地、她的血脉宗族、她的先祖居住的故土和对父母寄予孩子的期望。威廉明娜有着白金色的长发和蓝宝石的眼睛,身材高挑而结实。她穿着黑色的军装和靴子,腰间系着棕色皮带,总是昂首挺胸,自信且坚定,对人微笑时有魔法般的慑服力。

  她在晴风号的走廊里奔跑,心急如焚。晴风号——这艘船——正在被潜艇攻击。目前尚不清楚敌人的数量,但一枚鱼雷从龙骨下面穿过去,在至近处爆炸,所造成的摇晃仍未平息。更糟糕的是似乎没有人对此作出正确的应对,她扶住墙壁慢慢跑着,撞开舰桥的门,几乎是跳进去:“这艘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关灯?!”

  晴风号的舰桥比威廉明娜想象里要小,挤着更多的人。她迅速瞥过四周:带着虎头帽子的女孩和看起来睡不醒的白发女孩站在一起,扎着双马尾的小动物蜷缩在船舵后面,旁边是带着圆顶帽的女孩儿,似乎是她们中最高的。然而舰长在哪儿?她注意到站在众人前面的岬明乃,此刻正一脸疑惑地打量自己这个不速之客;还有抱着巨大海豚玩偶的黑发少女。不会错,威廉明娜暗自思衬,晴风的舰长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你们到底懂不懂夜战的常识?开着灯难道是想捞秋刀鱼吗!”她大踏步上前,挤开纳沙幸子,用力敲打金属台面。西娅的安全仰仗晴风号的安全,好不容易得救,才不能刚刚醒来就沉在这里:“然后呢,敌人是谁?在哪儿?有多少?”

  威廉明娜视线游弋,等待有人回答,同时判断究竟谁才是舰桥上的指挥者。是双马尾女孩儿?还是旁边红眼睛的鲨鱼少女?虽然可以开口询问,但她噤声不语,意在展现出能够掌握局势的精明强干的一面。日后在晴风号上的地位安排有赖于她此刻的表现,威廉明娜不愿做一个单纯的接受帮助者。指出一个错误令她得以抬高自己的价值,但这还不够,她要证明自己有能力留在舰桥,以免成为一个晴风号上的幽灵。

  但少女心底还藏有较为卑鄙的一面:只有成为晴风号上做决策的那一部分,她才能够保证自己能够防备敌意、不会被抛弃、并且获取更多的关于现状的有效信息。威廉明娜直觉这种想法令人不舒服,但这是在一个陌生的国家的陌生的船上,她有必要并且迫切地寻求安全感。

  “关灯,马上告诉大家关掉所有的灯。”她注意到红眼睛的少女慌忙把抱枕藏到身后,悔恨似地抿住嘴唇,猜想她和自己一样,刚刚被惊醒。“但你是谁?”

  “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副舰长,威廉明娜·布伦瑞克·英格诺尔·弗里德堡。老夫在此由衷感谢晴风号上的各位伸出援手。但是现在,有更加切实的威胁正摆在我们面前。”

  “嗯?啊,那么就是小咪了。”岬明乃愉快地微笑着对她伸出手。

她看上去一点儿都不紧张,不知道究竟是沉稳还是迟钝。

  在灯光消失的最后瞬间,威廉明娜握住岬明乃的手,确信她就是晴风号的舰长。“等等,小咪是什么意思?”她轻声嘟囔。随后舰桥陷入黑暗,以此为启端,晴风号上各处的光亮接连陨落。人们都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这条百米长的钢铁巨兽屏住呼吸,融入夜色下的大海。

  “晴风号舰长,岬明乃。”

威廉明娜什么都看不见,这令她想起之前的梦境,那些诡异的裂片随着时间进一步破碎不堪,直令人反胃呕吐。“这是副舰长宗谷真白,书记纳沙幸子,航海长知床铃,还有水雷长西崎芽衣和炮术长立石志摩。欢迎来到晴风号。”她听见声音,渐渐辨认出岬明乃模糊的手臂,根据各人所处的位置依次猜出了她们的名字。

  “晴风号被不明潜艇攻击。目前看来只有一艘,据推测是东舞鹤所属,他们也不太可能结群行动。真是该死,有十四枚鱼雷,目前还剩下十枚。”是宗谷真白在说话,她站在那些发亮的按钮的旁边,因此红色和绿色的荧光照在她的下巴上,满脸惨像。

  “哼,潜艇战就交给老夫,德意志麾下海狼可是世界第一!”

只有一艘,威廉明娜想,应该就是了,这片海域也不太可能出现大规模的潜艇集群,太平洋并非狼群的主场。

  “不,这个时候我们更希望你是英国出身。”

  “嗯?只差一条海峡。”

  “那是法国。”纳沙幸子把平板电脑抱在怀里,拿外套罩住,结果整个人都被照的朦胧透亮,活像一个黯淡的大灯泡。“德意志的话可隔着整个北海,而且在水面上升之后,距离更远了。”

  “区区北海就是海峡!”威廉明娜撇嘴道:“老夫是说,论对潜艇的理解和运用,可没人比得上我们!敌人先手已失,晴风号又是条驱逐舰,优势在我,舰长。那么我们要开足马力逃开吗,还是回过身来击沉他们?”

  但现状其实没她描述的这般美好。晴风号仍然不知道敌人的具体位置,何况她们没有支援,又在夜晚,这和历史上那些著名的案例不一样。如果不明潜艇真的决意干掉晴风号,它很有可能得手。

威廉明娜没有把这些说出来,因为现在不同了。她在舰桥上,威胁就仅仅只会是威胁。

  “逃跑吧!我们能逃掉的!”知床铃带着哭腔。施佩伯爵号的副舰长饶有兴趣的回头留意,她一直都是如此吗?

  “可是既然对方打了过来,就一定要狠狠地还回去才对!发射鱼雷……不,深水炸弹,让他们底朝天。”西崎芽衣,这次威廉明娜默念她的名字,水雷长和航海长不一样,好战,兴奋,这种人必然也挚爱胜利。

  都是些个性鲜明的人,有趣,但未必可靠。少女作出对晴风号的第一判断,继而转向岬明乃。这位年轻的舰长能够好好带领她们吗?如果仅仅是想在大海上玩一场同学游戏,那么可能任何人的能力都绰绰有余,但是现在——威廉明娜轻声咂舌——长颈鹿是无情的动物。

  “舰长,有贵客莅临。”

通讯筒里传来水听员的报告声,威廉明娜知道接下来她将扮演决定晴风号命运的关键角色。作为战舰的耳朵,万里小路枫沉默寡言,每一句却都攸关生死。

  “是吗。”

  “西偏北,十五度角,有两枚。”

  “真亏能听出来呢。”威廉明娜惊讶道,只靠水听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人可不多。而据说横须贺海洋女子学院最优秀的人才都在武藏号上,晴风作为驱逐舰,船员应当是较为平庸的那一批。看来胜算更大了,她想。

  “感谢您的夸奖。”

少女猜对方已经注意到了是陌生的声音。

  “小白,怎么样?”

  “不成问题,航海长紧急规避。”宗谷真白具体指挥:“敌人在移动,围绕我们绕圈子,但牙齿始终咬着晴风的腹部。挺不赖的,东舞鹤的潜艇一次齐射能够发射四枚鱼雷,对方正变得谨慎。”

  “他们在第一次的时候把定深设的太深,这一次则不会犯错。看样子没有好消息。”威廉明娜叹息一声,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她向岬明乃请求明确的指示:“舰长,正是该决定的时候,我们要怎么做?”

  “呐,真的不逃跑吗?没有战斗的必要呀。”航海长一边打舵一边颤抖。剩下的也都盯着岬明乃,即使是在黑暗里,身为舰长的她也无处可躲。

  “如果我们逃跑,就得躲过所有剩下的八枚鱼雷。而进攻——”理性来说,晴风号应该朝反方向离开,潜艇的航速太慢,只要几分钟就会被远远甩离。但威廉明娜在心中偏好进攻的方案。昔日海岸对面的舰队奉行“遇敌必战”之原则,她则怀抱相同的信念。“鱼雷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如今我们把握更大。冲过去,然后碾碎它!就能少挨一到两波袭击。”

  两枚鱼雷浮近海面,自黑暗深沉的海面上划破白浪,在月光的照耀下迅速靠近晴风号。就像两尾飞快的大鱼,威廉明娜知道有鱼类可以游这么快,箭鱼的速度甚至能达到七十节。她几乎想象得出水里有一支银色的庞大的鱼群跟在两尾箭鱼的后面,以波涛状接近海面,鱼鳞映出一片白银般的光芒。如果不会发生爆炸,那该会有多漂亮!

  东舞鹤的潜艇攻击推断得来的、而非实际位置。因此晴风号得以顺利地从鱼雷间的空隙里游过去,朝着可能藏有潜水艇的位置继续逼近。和先前一样,鱼雷设置了延迟引爆,它们在驱逐舰的背后爆炸,声音震耳欲聋。连威廉明娜都被吓了一跳,应该没这么大的,她想,或许是因为夜晚实在过于安静。

  “没有时间可供耽搁,不管它,我们离开这片海域。”岬明乃默默收回望远镜,海面上漆黑如墨,什么也看不见。同样,威廉明娜也无以得知她的表情。“但我们既要向北,也要避免将侧腹露给东舞鹤的情况,小白觉得呢?”

  “要逃跑?”

  “要逃跑?”知床铃和西崎芽衣同时喊出声,但前者是安心,后者则是不满。

  “我本意不愿向北。”副舰长声音低沉:“但我赞同舰长的意见,是的,要逃跑。”

  “等等……向北?你们要回横须贺?”

  “不,我们要去救援武藏号。”威廉明娜和宗谷真白对上视线,读到不满、紧张、忧虑和无奈。晴风号不是优哉游哉航行过来的,看来,她们也经历了许多事,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威廉明娜稍微留意了下身边的纳沙幸子,但对方低着头检索海图信息,帽子上的系带垂落额前,整个人仿佛一颗膨胀的光球。

  “而且那上面是东舞鹤的学生吧,无论谁击沉谁都是一场灾难。”岬明乃补充道:“肯定也有像小咪这样的人在。”

  威廉明娜发现自己没顾虑过这种事。真是位心地善良的舰长,她想,这一点和西娅很像。施佩伯爵号的舰长虽然看上去冷淡,但内心比任何人要温柔。“注意调整方向,他们一定已经离开原地,千万别成了猎物。”她轻轻拍打知床铃的肩膀以示鼓励,同时对万里小路枫说:“打开主动声呐监视他们,可全看你的了,优秀的水听员小姐。”

  “老夫希望这能让他们感到恐惧,从而安安静静待在水下。已经伏击失败两次,如果舰长明智,他一定会贴近海底躲藏起来。但我猜这不太可能。”目标已经决定,威廉明娜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就只是手段的问题:“既然如此,老夫有一个粗糙的方案,既能拔掉狼的牙齿,又能摧毁它的进攻意志。”

  “和它角力过于费时,而且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是一场悲剧,而若要绕开也是如此。那么不如稍微冒险!直线向北航行,不改变方向。潜艇有两种攻击方式,上浮至海面,或者在潜望镜深度发射鱼雷。老夫确信不是前者,他们无此勇气更无此必要。在下一次鱼雷攻击的时候我们将摧毁脆弱的潜望镜,用火炮。”

  “听上去似乎异想天开,现在我们只有两门能用的主炮,火力并不充足。而且……从刚才开始就是,这个老夫是什么称呼?”宗谷真白皱眉,似乎不太满意。

  “嗯?有什么不对吗,两门主炮,但是127口径的双联装发射速度很快,而且距离足够近,没问题,老夫确信如此。”

  “不,不是这个问题。”纳沙幸子笑了:“真的能做到吗?”

  “鱼雷的发射位置、探照灯、主动声呐,我们能锁定潜艇的方位和深度。之后炮火覆盖将摧毁那里的一切,如果不能,那就是口径不够。”

  在德意志训练的时候这种事经常发生,潜水艇总是会故障,似乎一碰就坏。威廉明娜想起那时候发生的事。有一次潜水艇的舰长居然命令使用机枪还击,甚至还取得了战果。

“这艘船最大航速是多少?”她又问。

  “36节,晴风号的新锅炉性能卓越,鱼雷前进四海里我们就能前进三海里,并且能够在十几秒内完成转向。但还是很危险。”

  “这种速度还担心什么呢?除非伏击,它打不中我们。”而最后的伏击机会已经被对方浪费掉,威廉明娜自信不是在两相权较取其轻,她有应对风险的把握。

  “喂!”机轮组发出抗议:“动不动就全速的话,我们会很伤脑筋的!”

  “只要一刻钟就行。一刻钟,就是九海里。”岬明乃定夺道:“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不过你觉得它刚刚升到了海面上吗?”

“变温层不深,我觉得他们会很乐意潜下去,藏在海洋噪音里。”

  “是的,在海面上,这种距离,晴风号的舰炮都能打烂一艘潜艇。”

  “前提是看得见。”

  “我们手段更多,它无处可匿。对方只能做二选一的痛苦抉择。”

这场胜负的天平在潜水艇的第一次攻击没有命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向驱逐舰倾斜,第二波次的两枚鱼雷则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对方太心急,接连犯下错误。如果他能够更加沉稳、隐忍,也许现在晴风号已经龙骨扭曲折断、燃起熊熊烈火而倾覆。威廉明娜不由得感激指挥潜水艇的东舞鹤舰长,有赖他的年轻与不成熟,晴风得以逃过一劫。

  “找到她们了。”水听员发出信息,威廉明娜顿时喜形于色。“西偏北10度,17hm,深度30。”

  “这样……距离我们最近的时候将会仅为4hm,我们打开了主动声呐,所以他们也会知道这一点。”

  这不全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两方都是猎人,同时,两方也都是猎物。倘若规避失误,只一发鱼雷就能撕裂晴风号,让整船人都泡进海里。知床铃听到纤细,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但借助微弱亮光,威廉明娜能看见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而与此同时,暴雷、炸弹、火炮……任何一种都能将潜艇炸作两段,真正保护海狼的不是那层钢铁的铠甲,而是它头顶厚重无形的海水。不幸的是,当意外发生,这保护反将变成诅咒,切断一切生机。

  “潜艇会上浮。”施佩伯爵号的副舰长露出自信的笑容:“他想击沉我们,只有这样,他才会安心。。”

  “不会吧?这可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赌头顶上接二连三仿佛没有尽头般落下的深水炸弹不会命中目标,或者赌在对方开火前将其一击击沉。和宗谷真白不同,威廉明娜相信它一定会选择进攻,因为沉不住气的猎人总是会先扣动扳机,这是他们的本能。少女握紧拳头,已然胜券在握。这种人在真正的战场上还有另外一个共同点——都不长命。

  “不,毁灭的只有他们。”

  “嘘,小咪和小白都保持安静。”

  晴风号渐渐加速,荧光屏上表示敌人的绿点缓缓靠近,而所有命令都已下达,成员们各司其职。此刻没什么能做的,威廉明娜背靠钢铁的墙壁,唯有等待和祈祷。

  “小真知能看见海面上的情况吗?”

  “不……月光不够亮。什么时候能打开探照灯?”

  “现在还不行,真可惜。”

  “跑不了多远的。潜水艇的水下航速不高,他们肯定比晴风号更紧张。”

晴风号驶入纳沙幸子所指示的范围,众人噤声不语。夜色如墨,月明星稀,海上海下连为一体,既便此刻天地倒转也不会有人察觉。驱逐舰是一头蒙着阴影沉默的巨兽,而就在它柔软的腹部底下,还藏着另外一头同样百余米长的庞然的怪物。威廉明娜听见自己紧张时的心跳,她甚至害怕如此轻微的声音都会被怪物察觉,这毫不明智,晴风号涡轮的声音都要大的多。但她们一动不动。整艘船都是如此。通讯里只传来万里小路枫操纵机器时衣料摩擦的哗哗声。

  水听员没有任何消息可供报告,这意味着截止至今一切正常。晴风号驶过纳沙幸子计算的中心。4hm,威廉明娜和宗谷真白对视一眼,随后打出枪形手势向前一甩,这表示“没有敌人,我们继续向北走”。会就这样平安离开吗?在一瞬间里,她甚至出现了能够放心下来的错觉。

  “潜艇上浮。”

  然而万里小路枫尖锐地刺破了幻想。

  “打开探照灯!”

  岬明乃突然跳了起来,接着又是水听员。

  “有鱼雷的声音,自正西方来。”

  晴风号一瞬间光柱冲天,随后四散摇摆,这头巨兽显露出钢铁的狰狞来。舰桥上各种命令交相传递,纳沙幸子打开灯,于是她们从黑暗中一跃而出。

  “右满舵,全速规避!”

“能看见航迹吗,野间同学?”

  “探照灯照正西方!搜寻预定范围,主炮转向!”宗谷真白后退拿肩膀顶了水雷长一下。“西崎同学和立石同学,接下来是你们的主场。”

  “灯光优先搜寻鱼雷航迹,没关系,之后再找潜水艇也不迟,跑不掉的。”

  疾驰而来的白浪有四条。对方还是成功抢到了发射位置,但晴风号足够灵活,新式锅炉提供了充沛的动力,又反而减少了重量。它硬生生扭转船身,掉头向东,扎进打击扇面的两条“扇骨”中间,一枚鱼雷沿着左侧舷和船头蹭过去,另一枚则擦过船尾。

  “接着左满舵!”

知床铃飞快打舵,她个子小,就像一只跑在木轮上的仓鼠。晴风号再将自己的腰扭了过来,完好无损的两门主炮对准海面。

  “V!”立石志摩示意一切就绪。

  “冒出来了吗?”威廉明娜问。

  “没有,是紧急下潜。”

  “但是我们的声呐已经抓住它,根据东舞鹤鱼雷的速度和爆炸时间也能推算,就在4hm的水下面,真是近在咫尺。纳沙同学,海图呢,我们必须知道实际水深。”

  “沉不了多深。就是现在,主炮齐射!”晴风号表现的比想象中还要好,这是一条在关键时刻值得信赖的老船,威廉明娜挥手命令:“权当夜晚捕鱼,倾泻弹药,给我炸开海面!”

  没人表示异议,立石志摩照做了。她很高兴晴风号愿意将自己视作其中一员。

  炮弹砸开浑然的海面,尖锐的啸声撕裂夜空。名为晴风的巨兽喷吐火舌,追在游弋的探照灯后面,一寸一寸舔舐过去。威廉明娜知道这起不了太大作用,海水会卸去爆炸的大部威力,但她的目的是打掉敌人的潜望镜——若他们下次再想发射鱼雷就不得不浮到海面上,由此带来的风险则是任何一艘潜艇都必须好好考虑的。

  鱼雷这个时候才爆炸,声音淹没在隆隆炮响里。晴风号大摇大摆开足马力,一边炮击一边前进。又等了两分钟,威廉明娜确信炮火已经席卷了所有可能在底下藏着潜艇的海面,然后下令:“停火。”

  “晴风号安全了。”她对岬明乃说:“现在,让我们继续向北前进。”

  “就这样?”纳沙幸子一脸不可思议。

  “我们本不需要把狼杀死,只要拔掉它的牙齿,击碎它的进攻心就足够了。能打掉潜望镜最好,没有的话,这次失败他们也绝对不敢再浮到海面上来。”

 “等等!”探照灯依然在扫视海面,野间真知子突然指示舰桥将它们汇聚一处:“那儿有动静!”

  威廉明娜朝远处投去目光,只见海面上突然涌起泡沫,接着乌黑的金属顶开波浪撞了出来。潜水艇浮出半个身子,子弹形的船头指向晴风号,前方四联装发射管里装填好了鱼雷,虎视眈眈地摆出威胁态势。但它的顶壳上出现了明显的凹陷,最大的那个直径在一米以上。

  “四枚鱼雷。”宗谷真白喃喃自语。

  “对。”

  “就这么想击沉我们?”

  “是害怕吧,主导他们行动的动因始终是害怕。”威廉明娜猜测:“现在大海上有三种人,怀抱目的主动攻击别人的猎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猎物,还有……因为害怕而袭击所遇到的一切船只的家伙。”她对着岬明乃说:“施佩伯爵曾经是第二种,但是现在……”

  “晴风号不会主动攻击任何人,晴风号也不会是猎物。”

  “继续炮击吗?”西崎芽衣请示道,但所有人都知道继续炮击的后果。

  “没有必要,已经不会有鱼雷了。”

  “他们的确在装填。”

  “那是最后自保的手段,威胁一切靠近的船只,意思是说——你们过来,我们就会发射鱼雷。所以,他们不会朝晴风号发射。”岬明乃的言外之意就是晴风号不会过去。

  “真可惜,如果是白天,就能够发出旗语。”

  “既便发出旗语也未必愿意理解。”宗谷真白似乎是在自我安慰:“没关系,蓝色人鱼会救他们的。”

  “真的吗?”

  “一定。”

  我们就是蓝色人鱼。威廉明娜想这样说,但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取而代之,“我觉得我会喜欢晴风的。”她展露笑容:“这条船和其它战舰不同,她们都由舰长独自作出决策,其她的人执行,而这条船上有一个总参谋部。”

 

 

 

 

  其实这篇……逻辑上咱一直感觉有点问题,按理说晴风跑得快,不管潜艇都可以直接跑了的,没啥必要纠缠,所以威廉明娜才会做出决策直接向北,但这得躲一波鱼雷,靠打掉潜望镜这种方式总感觉太讨巧了,不太现实。

  @用钢笔的人 @rosket @苍云静岳 @月见闪光 @红色精英兵 @维多利嘉 @墨洛珀 @玄华奏章 @尤菲斯 @伏筆偏執狂 @梦幻 @斯普林菲尔德 @notimetowaste

,由SuiLang修改
注释
尤菲斯 尤菲斯 90.00节操
链接到点评

因為我沒看前面,也沒看青春波紋,這讓我認人認的很痛苦(

找時間補一下前面吧w

 

「開著燈是想撈秋刀魚嗎!」

這句話讓我下意識的轉換成「開著燈是想被炸成鹹魚嗎!」

其他部分,因為不是很懂你們海上的(???),所以就沒有看懂

但是有一個微妙的地方就是......

威廉明娜的自稱,是老夫?

老夫??

老夫???

這名字怎麼聽都是個一心只想搞百合的妹子啊......

 

 

链接到点评
2 小时前, SuiLang 说道:

威廉明娜

 

  混沌、船、冰冷、枪炮、疼痛、嘶喊、恶毒、铁屑……梦境世界光怪陆离,无半分逻辑可言。记忆被撕扯成毫无意义的裂片,主宰疯狂的神祇以粗暴的力量将之揉作一团,丢进名为巨大的箩筐里。它哐哩哐当地摇晃着,威廉明娜也在里面翻滚,无数破碎的图景和词句相互碰撞、挤压、变形,最终得到一幅莫可名状的画面,一个七颠八倒的怪异世界。

  伴随着她的醒来是针扎一般的头痛,仿佛成百上千的锐角铁块在脑海里相互倾轧。晴风号因为爆炸的冲击剧烈摇晃,将威廉明娜从深邃黑暗的梦境之海深处捞上光明世界。这未必是救赎。就如同久居地底的鼹鼠第一次看见太阳,耀眼的光芒灼烧她的双眼,疼痛几乎令人目盲。威廉明娜呲牙嘶嘶吐出冷气,拼命抓住胸前薄薄的被单,仿佛这能够帮助她有所缓解。然而她的视线尚无法准确对焦,被单、金属床、闪亮的玻璃、洁白的房顶和灯混在一起,世界天旋地转,这更加剧了脑部的刺痛。

  在一浪接着一浪的疼痛中,唯一将威廉明娜的意识牢牢固定住的船锚是少女的右手。她全身上下都在岑岑冒汗,四肢皆软弱无力,唯有右手被坚决的意志和另外一个人的左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镣铐般坚固。西娅——在喘息声里,她回忆起这个名字。西娅!少女无声呐喊着她的咒语:西娅!于是梦境退潮,铁块融化。施佩伯爵、叛乱、炮击与逃亡……记忆随之涌进脑海。威廉明娜继续大口吐气,消化痛苦,同时也恢复体力。

  “这艘船的舰长是谁?”

  威廉明娜松开了西娅,把她的手轻轻置于胸口处交叠。尽管只过了短短数十秒,所回忆起的也不过是一些断断续续的残片,但她已经能够组织思考、并且付诸行动。两个人要相互保护,她们曾经在施佩伯爵号上对彼此发誓。威廉明娜从窄床上起身,陌生的环境告诉她这是在另一艘船上。快!她催促自己:行动起来!掌握现状!此刻,正将你履行诺言!

  “现在她在哪儿?”

 

  威廉明娜·布伦瑞克·英格诺尔·弗里德堡,这是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的副舰长、少女的全名。其中包含了她的出生地、她的血脉宗族、她的先祖居住的故土和对父母寄予孩子的期望。威廉明娜有着白金色的长发和蓝宝石的眼睛,身材高挑而结实。她穿着黑色的军装和靴子,腰间系着棕色皮带,总是昂首挺胸,自信且坚定,对人微笑时有魔法般的慑服力。

  她在晴风号的走廊里奔跑,心急如焚。晴风号——这艘船——正在被潜艇攻击。目前尚不清楚敌人的数量,但一枚鱼雷从龙骨下面穿过去,在至近处爆炸,所造成的摇晃仍未平息。更糟糕的是似乎没有人对此作出正确的应对,她扶住墙壁慢慢跑着,撞开舰桥的门,几乎是跳进去:“这艘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关灯?!”

  晴风号的舰桥比威廉明娜想象里要小,挤着更多的人。她迅速瞥过四周:带着虎头帽子的女孩和看起来睡不醒的白发女孩站在一起,扎着双马尾的小动物蜷缩在船舵后面,旁边是带着圆顶帽的女孩儿,似乎是她们中最高的。然而舰长在哪儿?她注意到站在众人前面的岬明乃,此刻正一脸疑惑地打量自己这个不速之客;还有抱着巨大海豚玩偶的黑发少女。不会错,威廉明娜暗自思衬,晴风的舰长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你们到底懂不懂夜战的常识?开着灯难道是想捞秋刀鱼吗!”她大踏步上前,挤开纳沙幸子,用力敲打金属台面。西娅的安全仰仗晴风号的安全,好不容易得救,才不能刚刚醒来就沉在这里:“然后呢,敌人是谁?在哪儿?有多少?”

  威廉明娜视线游弋,等待有人回答,同时判断究竟谁才是舰桥上的指挥者。是双马尾女孩儿?还是旁边红眼睛的鲨鱼少女?虽然可以开口询问,但她噤声不语,意在展现出能够掌握局势的精明强干的一面。日后在晴风号上的地位安排有赖于她此刻的表现,威廉明娜不愿做一个单纯的接受帮助者。指出一个错误令她得以抬高自己的价值,但这还不够,她要证明自己有能力留在舰桥,以免成为一个晴风号上的幽灵。

  但少女心底还藏有较为卑鄙的一面:只有成为晴风号上做决策的那一部分,她才能够保证自己能够防备敌意、不会被抛弃、并且获取更多的关于现状的有效信息。威廉明娜直觉这种想法令人不舒服,但这是在一个陌生的国家的陌生的船上,她有必要并且迫切地寻求安全感。

  “关灯,马上告诉大家关掉所有的灯。”她注意到红眼睛的少女慌忙把抱枕藏到身后,悔恨似地抿住嘴唇,猜想她和自己一样,刚刚被惊醒。“但你是谁?”

  “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副舰长,威廉明娜·布伦瑞克·英格诺尔·弗里德堡。老夫在此由衷感谢晴风号上的各位伸出援手。但是现在,有更加切实的威胁正摆在我们面前。”

  “嗯?啊,那么就是小咪了。”岬明乃愉快地微笑着对她伸出手。

她看上去一点儿都不紧张,不知道究竟是沉稳还是迟钝。

  在灯光消失的最后瞬间,威廉明娜握住岬明乃的手,确信她就是晴风号的舰长。“等等,小咪是什么意思?”她轻声嘟囔。随后舰桥陷入黑暗,以此为启端,晴风号上各处的光亮接连陨落。人们都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这条百米长的钢铁巨兽屏住呼吸,融入夜色下的大海。

  “晴风号舰长,岬明乃。”

威廉明娜什么都看不见,这令她想起之前的梦境,那些诡异的裂片随着时间进一步破碎不堪,直令人反胃呕吐。“这是副舰长宗谷真白,书记纳沙幸子,航海长知床铃,还有水雷长西崎芽衣和炮术长立石志摩。欢迎来到晴风号。”她听见声音,渐渐辨认出岬明乃模糊的手臂,根据各人所处的位置依次猜出了她们的名字。

  “晴风号被不明潜艇攻击。目前看来只有一艘,据推测是东舞鹤所属,他们也不太可能结群行动。真是该死,有十四枚鱼雷,目前还剩下十枚。”是宗谷真白在说话,她站在那些发亮的按钮的旁边,因此红色和绿色的荧光照在她的下巴上,满脸惨像。

  “哼,潜艇战就交给老夫,德意志麾下海狼可是世界第一!”

只有一艘,威廉明娜想,应该就是了,这片海域也不太可能出现大规模的潜艇集群,太平洋并非狼群的主场。

  “不,这个时候我们更希望你是英国出身。”

  “嗯?只差一条海峡。”

  “那是法国。”纳沙幸子把平板电脑抱在怀里,拿外套罩住,结果整个人都被照的朦胧透亮,活像一个黯淡的大灯泡。“德意志的话可隔着整个北海,而且在水面上升之后,距离更远了。”

  “区区北海就是海峡!”威廉明娜撇嘴道:“老夫是说,论对潜艇的理解和运用,可没人比得上我们!敌人先手已失,晴风号又是条驱逐舰,优势在我,舰长。那么我们要开足马力逃开吗,还是回过身来击沉他们?”

  但现状其实没她描述的这般美好。晴风号仍然不知道敌人的具体位置,何况她们没有支援,又在夜晚,这和历史上那些著名的案例不一样。如果不明潜艇真的决意干掉晴风号,它很有可能得手。

威廉明娜没有把这些说出来,因为现在不同了。她在舰桥上,威胁就仅仅只会是威胁。

  “逃跑吧!我们能逃掉的!”知床铃带着哭腔。施佩伯爵号的副舰长饶有兴趣的回头留意,她一直都是如此吗?

  “可是既然对方打了过来,就一定要狠狠地还回去才对!发射鱼雷……不,深水炸弹,让他们底朝天。”西崎芽衣,这次威廉明娜默念她的名字,水雷长和航海长不一样,好战,兴奋,这种人必然也挚爱胜利。

  都是些个性鲜明的人,有趣,但未必可靠。少女作出对晴风号的第一判断,继而转向岬明乃。这位年轻的舰长能够好好带领她们吗?如果仅仅是想在大海上玩一场同学游戏,那么可能任何人的能力都绰绰有余,但是现在——威廉明娜轻声咂舌——长颈鹿是无情的动物。

  “舰长,有贵客莅临。”

通讯筒里传来水听员的报告声,威廉明娜知道接下来她将扮演决定晴风号命运的关键角色。作为战舰的耳朵,万里小路枫沉默寡言,每一句却都攸关生死。

  “是吗。”

  “西偏北,十五度角,有两枚。”

  “真亏能听出来呢。”威廉明娜惊讶道,只靠水听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人可不多。而据说横须贺海洋女子学院最优秀的人才都在武藏号上,晴风作为驱逐舰,船员应当是较为平庸的那一批。看来胜算更大了,她想。

  “感谢您的夸奖。”

少女猜对方已经注意到了是陌生的声音。

  “小白,怎么样?”

  “不成问题,航海长紧急规避。”宗谷真白具体指挥:“敌人在移动,围绕我们绕圈子,但牙齿始终咬着晴风的腹部。挺不赖的,东舞鹤的潜艇一次齐射能够发射四枚鱼雷,对方正变得谨慎。”

  “他们在第一次的时候把定深设的太深,这一次则不会犯错。看样子没有好消息。”威廉明娜叹息一声,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她向岬明乃请求明确的指示:“舰长,正是该决定的时候,我们要怎么做?”

  “呐,真的不逃跑吗?没有战斗的必要呀。”航海长一边打舵一边颤抖。剩下的也都盯着岬明乃,即使是在黑暗里,身为舰长的她也无处可躲。

  “如果我们逃跑,就得躲过所有剩下的八枚鱼雷。而进攻——”理性来说,晴风号应该朝反方向离开,潜艇的航速太慢,只要几分钟就会被远远甩离。但威廉明娜在心中偏好进攻的方案。昔日海岸对面的舰队奉行“遇敌必战”之原则,她则怀抱相同的信念。“鱼雷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如今我们把握更大。冲过去,然后碾碎它!就能少挨一到两波袭击。”

  两枚鱼雷浮近海面,自黑暗深沉的海面上划破白浪,在月光的照耀下迅速靠近晴风号。就像两尾飞快的大鱼,威廉明娜知道有鱼类可以游这么快,箭鱼的速度甚至能达到七十节。她几乎想象得出水里有一支银色的庞大的鱼群跟在两尾箭鱼的后面,以波涛状接近海面,鱼鳞映出一片白银般的光芒。如果不会发生爆炸,那该会有多漂亮!

  东舞鹤的潜艇攻击推断得来的、而非实际位置。因此晴风号得以顺利地从鱼雷间的空隙里游过去,朝着可能藏有潜水艇的位置继续逼近。和先前一样,鱼雷设置了延迟引爆,它们在驱逐舰的背后爆炸,声音震耳欲聋。连威廉明娜都被吓了一跳,应该没这么大的,她想,或许是因为夜晚实在过于安静。

  “没有时间可供耽搁,不管它,我们离开这片海域。”岬明乃默默收回望远镜,海面上漆黑如墨,什么也看不见。同样,威廉明娜也无以得知她的表情。“但我们既要向北,也要避免将侧腹露给东舞鹤的情况,小白觉得呢?”

  “要逃跑?”

  “要逃跑?”知床铃和西崎芽衣同时喊出声,但前者是安心,后者则是不满。

  “我本意不愿向北。”副舰长声音低沉:“但我赞同舰长的意见,是的,要逃跑。”

  “等等……向北?你们要回横须贺?”

  “不,我们要去救援武藏号。”威廉明娜和宗谷真白对上视线,读到不满、紧张、忧虑和无奈。晴风号不是优哉游哉航行过来的,看来,她们也经历了许多事,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威廉明娜稍微留意了下身边的纳沙幸子,但对方低着头检索海图信息,帽子上的系带垂落额前,整个人仿佛一颗膨胀的光球。

  “而且那上面是东舞鹤的学生吧,无论谁击沉谁都是一场灾难。”岬明乃补充道:“肯定也有像小咪这样的人在。”

  威廉明娜发现自己没顾虑过这种事。真是位心地善良的舰长,她想,这一点和西娅很像。施佩伯爵号的舰长虽然看上去冷淡,但内心比任何人要温柔。“注意调整方向,他们一定已经离开原地,千万别成了猎物。”她轻轻拍打知床铃的肩膀以示鼓励,同时对万里小路枫说:“打开主动声呐监视他们,可全看你的了,优秀的水听员小姐。”

  “老夫希望这能让他们感到恐惧,从而安安静静待在水下。已经伏击失败两次,如果舰长明智,他一定会贴近海底躲藏起来。但我猜这不太可能。”目标已经决定,威廉明娜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就只是手段的问题:“既然如此,老夫有一个粗糙的方案,既能拔掉狼的牙齿,又能摧毁它的进攻意志。”

  “和它角力过于费时,而且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是一场悲剧,而若要绕开也是如此。那么不如稍微冒险!直线向北航行,不改变方向。潜艇有两种攻击方式,上浮至海面,或者在潜望镜深度发射鱼雷。老夫确信不是前者,他们无此勇气更无此必要。在下一次鱼雷攻击的时候我们将摧毁脆弱的潜望镜,用火炮。”

  “听上去似乎异想天开,现在我们只有两门能用的主炮,火力并不充足。而且……从刚才开始就是,这个老夫是什么称呼?”宗谷真白皱眉,似乎不太满意。

  “嗯?有什么不对吗,两门主炮,但是127口径的双联装发射速度很快,而且距离足够近,没问题,老夫确信如此。”

  “不,不是这个问题。”纳沙幸子笑了:“真的能做到吗?”

  “鱼雷的发射位置、探照灯、主动声呐,我们能锁定潜艇的方位和深度。之后炮火覆盖将摧毁那里的一切,如果不能,那就是口径不够。”

  在德意志训练的时候这种事经常发生,潜水艇总是会故障,似乎一碰就坏。威廉明娜想起那时候发生的事。有一次潜水艇的舰长居然命令使用机枪还击,甚至还取得了战果。

“这艘船最大航速是多少?”她又问。

  “36节,晴风号的新锅炉性能卓越,鱼雷前进四海里我们就能前进三海里,并且能够在十几秒内完成转向。但还是很危险。”

  “这种速度还担心什么呢?除非伏击,它打不中我们。”而最后的伏击机会已经被对方浪费掉,威廉明娜自信不是在两相权较取其轻,她有应对风险的把握。

  “喂!”机轮组发出抗议:“动不动就全速的话,我们会很伤脑筋的!”

  “只要一刻钟就行。一刻钟,就是九海里。”岬明乃定夺道:“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不过你觉得它刚刚升到了海面上吗?”

“变温层不深,我觉得他们会很乐意潜下去,藏在海洋噪音里。”

  “是的,在海面上,这种距离,晴风号的舰炮都能打烂一艘潜艇。”

  “前提是看得见。”

  “我们手段更多,它无处可匿。对方只能做二选一的痛苦抉择。”

这场胜负的天平在潜水艇的第一次攻击没有命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向驱逐舰倾斜,第二波次的两枚鱼雷则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对方太心急,接连犯下错误。如果他能够更加沉稳、隐忍,也许现在晴风号已经龙骨扭曲折断、燃起熊熊烈火而倾覆。威廉明娜不由得感激指挥潜水艇的东舞鹤舰长,有赖他的年轻与不成熟,晴风得以逃过一劫。

  “找到她们了。”水听员发出信息,威廉明娜顿时喜形于色。“西偏北10度,17hm,深度30。”

  “这样……距离我们最近的时候将会仅为4hm,我们打开了主动声呐,所以他们也会知道这一点。”

  这不全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两方都是猎人,同时,两方也都是猎物。倘若规避失误,只一发鱼雷就能撕裂晴风号,让整船人都泡进海里。知床铃听到纤细,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但借助微弱亮光,威廉明娜能看见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而与此同时,暴雷、炸弹、火炮……任何一种都能将潜艇炸作两段,真正保护海狼的不是那层钢铁的铠甲,而是它头顶厚重无形的海水。不幸的是,当意外发生,这保护反将变成诅咒,切断一切生机。

  “潜艇会上浮。”施佩伯爵号的副舰长露出自信的笑容:“他想击沉我们,只有这样,他才会安心。。”

  “不会吧?这可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赌头顶上接二连三仿佛没有尽头般落下的深水炸弹不会命中目标,或者赌在对方开火前将其一击击沉。和宗谷真白不同,威廉明娜相信它一定会选择进攻,因为沉不住气的猎人总是会先扣动扳机,这是他们的本能。少女握紧拳头,已然胜券在握。这种人在真正的战场上还有另外一个共同点——都不长命。

  “不,毁灭的只有他们。”

  “嘘,小咪和小白都保持安静。”

  晴风号渐渐加速,荧光屏上表示敌人的绿点缓缓靠近,而所有命令都已下达,成员们各司其职。此刻没什么能做的,威廉明娜背靠钢铁的墙壁,唯有等待和祈祷。

  “小真知能看见海面上的情况吗?”

  “不……月光不够亮。什么时候能打开探照灯?”

  “现在还不行,真可惜。”

  “跑不了多远的。潜水艇的水下航速不高,他们肯定比晴风号更紧张。”

晴风号驶入纳沙幸子所指示的范围,众人噤声不语。夜色如墨,月明星稀,海上海下连为一体,既便此刻天地倒转也不会有人察觉。驱逐舰是一头蒙着阴影沉默的巨兽,而就在它柔软的腹部底下,还藏着另外一头同样百余米长的庞然的怪物。威廉明娜听见自己紧张时的心跳,她甚至害怕如此轻微的声音都会被怪物察觉,这毫不明智,晴风号涡轮的声音都要大的多。但她们一动不动。整艘船都是如此。通讯里只传来万里小路枫操纵机器时衣料摩擦的哗哗声。

  水听员没有任何消息可供报告,这意味着截止至今一切正常。晴风号驶过纳沙幸子计算的中心。4hm,威廉明娜和宗谷真白对视一眼,随后打出枪形手势向前一甩,这表示“没有敌人,我们继续向北走”。会就这样平安离开吗?在一瞬间里,她甚至出现了能够放心下来的错觉。

  “潜艇上浮。”

  然而万里小路枫尖锐地刺破了幻想。

  “打开探照灯!”

  岬明乃突然跳了起来,接着又是水听员。

  “有鱼雷的声音,自正西方来。”

  晴风号一瞬间光柱冲天,随后四散摇摆,这头巨兽显露出钢铁的狰狞来。舰桥上各种命令交相传递,纳沙幸子打开灯,于是她们从黑暗中一跃而出。

  “右满舵,全速规避!”

“能看见航迹吗,野间同学?”

  “探照灯照正西方!搜寻预定范围,主炮转向!”宗谷真白后退拿肩膀顶了水雷长一下。“西崎同学和立石同学,接下来是你们的主场。”

  “灯光优先搜寻鱼雷航迹,没关系,之后再找潜水艇也不迟,跑不掉的。”

  疾驰而来的白浪有四条。对方还是成功抢到了发射位置,但晴风号足够灵活,新式锅炉提供了充沛的动力,又反而减少了重量。它硬生生扭转船身,掉头向东,扎进打击扇面的两条“扇骨”中间,一枚鱼雷沿着左侧舷和船头蹭过去,另一枚则擦过船尾。

  “接着左满舵!”

知床铃飞快打舵,她个子小,就像一只跑在木轮上的仓鼠。晴风号再将自己的腰扭了过来,完好无损的两门主炮对准海面。

  “V!”立石志摩示意一切就绪。

  “冒出来了吗?”威廉明娜问。

  “没有,是紧急下潜。”

  “但是我们的声呐已经抓住它,根据东舞鹤鱼雷的速度和爆炸时间也能推算,就在4hm的水下面,真是近在咫尺。纳沙同学,海图呢,我们必须知道实际水深。”

  “沉不了多深。就是现在,主炮齐射!”晴风号表现的比想象中还要好,这是一条在关键时刻值得信赖的老船,威廉明娜挥手命令:“权当夜晚捕鱼,倾泻弹药,给我炸开海面!”

  没人表示异议,立石志摩照做了。她很高兴晴风号愿意将自己视作其中一员。

  炮弹砸开浑然的海面,尖锐的啸声撕裂夜空。名为晴风的巨兽喷吐火舌,追在游弋的探照灯后面,一寸一寸舔舐过去。威廉明娜知道这起不了太大作用,海水会卸去爆炸的大部威力,但她的目的是打掉敌人的潜望镜——若他们下次再想发射鱼雷就不得不浮到海面上,由此带来的风险则是任何一艘潜艇都必须好好考虑的。

  鱼雷这个时候才爆炸,声音淹没在隆隆炮响里。晴风号大摇大摆开足马力,一边炮击一边前进。又等了两分钟,威廉明娜确信炮火已经席卷了所有可能在底下藏着潜艇的海面,然后下令:“停火。”

  “晴风号安全了。”她对岬明乃说:“现在,让我们继续向北前进。”

  “就这样?”纳沙幸子一脸不可思议。

  “我们本不需要把狼杀死,只要拔掉它的牙齿,击碎它的进攻心就足够了。能打掉潜望镜最好,没有的话,这次失败他们也绝对不敢再浮到海面上来。”

 “等等!”探照灯依然在扫视海面,野间真知子突然指示舰桥将它们汇聚一处:“那儿有动静!”

  威廉明娜朝远处投去目光,只见海面上突然涌起泡沫,接着乌黑的金属顶开波浪撞了出来。潜水艇浮出半个身子,子弹形的船头指向晴风号,前方四联装发射管里装填好了鱼雷,虎视眈眈地摆出威胁态势。但它的顶壳上出现了明显的凹陷,最大的那个直径在一米以上。

  “四枚鱼雷。”宗谷真白喃喃自语。

  “对。”

  “就这么想击沉我们?”

  “是害怕吧,主导他们行动的动因始终是害怕。”威廉明娜猜测:“现在大海上有三种人,怀抱目的主动攻击别人的猎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猎物,还有……因为害怕而袭击所遇到的一切船只的家伙。”她对着岬明乃说:“施佩伯爵曾经是第二种,但是现在……”

  “晴风号不会主动攻击任何人,晴风号也不会是猎物。”

  “继续炮击吗?”西崎芽衣请示道,但所有人都知道继续炮击的后果。

  “没有必要,已经不会有鱼雷了。”

  “他们的确在装填。”

  “那是最后自保的手段,威胁一切靠近的船只,意思是说——你们过来,我们就会发射鱼雷。所以,他们不会朝晴风号发射。”岬明乃的言外之意就是晴风号不会过去。

  “真可惜,如果是白天,就能够发出旗语。”

  “既便发出旗语也未必愿意理解。”宗谷真白似乎是在自我安慰:“没关系,蓝色人鱼会救他们的。”

  “真的吗?”

  “一定。”

  我们就是蓝色人鱼。威廉明娜想这样说,但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取而代之,“我觉得我会喜欢晴风的。”她展露笑容:“这条船和其它战舰不同,她们都由舰长独自作出决策,其她的人执行,而这条船上有一个总参谋部。”

 

 

 

 

  其实这篇……逻辑上咱一直感觉有点问题,按理说晴风跑得快,不管潜艇都可以直接跑了的,没啥必要纠缠,所以威廉明娜才会做出决策直接向北,但这得躲一波鱼雷,靠打掉潜望镜这种方式总感觉太讨巧了,不太现实。

  @用钢笔的人 @rosket @苍云静岳 @月见闪光 @红色精英兵 @维多利嘉 @墨洛珀 @玄华奏章 @尤菲斯 @伏筆偏執狂 @梦幻 @斯普林菲尔德 @notimetowaste

好久不見了~ 最近我花了不少時間在更新上面  恩...要看看嗎  現在人好少  整個都沒有動力

链接到点评
20 小时前, 尤菲斯 说道:

因為我沒看前面,也沒看青春波紋,這讓我認人認的很痛苦(

找時間補一下前面吧w

  老夫是原作里她就是这么自称的啦,对11区的称呼有什么奇怪的误解的样子……

17 小时前, rosket 说道:

好久不見了~ 最近我花了不少時間在更新上面  恩...要看看嗎  現在人好少  整個都沒有動力

  看了哟,只是没有回复啦……

3 小时前, 维多利嘉 说道:

嗯……前面是什么?

咱有些不大清楚的感觉……

嗯……因为是魔改原作所以不需要看原作……

从序到目前的进度都在这个帖子里啦。

维多有时间完整地看看?虽然开头写的很不好就是了……

链接到点评
41 分钟前, SuiLang 说道:

  老夫是原作里她就是这么自称的啦,对11区的称呼有什么奇怪的误解的样子……

  看了哟,只是没有回复啦……

嗯……因为是魔改原作所以不需要看原作……

从序到目前的进度都在这个帖子里啦。

维多有时间完整地看看?虽然开头写的很不好就是了……

這…阿…好吧。老實說滿想看看你的回應的。如果你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链接到点评
×
×
  • 新建...

重要消息

为使您更好地使用该站点,请仔细阅读以下内容: 使用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