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跳到内容

社区搜索

显示标签 ''长篇连载'' 的结果。

  • 搜索标签

    用逗号隔离标签。
  • 搜索作者

内容类型


版块

  • 同盟辖区
    • 新手保护区
    • 综合事务区
    • 版主招募区
    • 活动栏
  • 文化漫谈
    • 节操の广场
    • 三次元同好会
    • 文学领地
    • 涂鸦手绘
    • 语音交流区
  • 极乐净土
  • 恋语幽境
    • Gal主题公园(交流区)
    • Gal流光殿堂(展示区)
  • 不动游星
    • 一般向游戏交流区
    • 桌游区
  • 动漫地带
    • 动漫讨论区

分类

没有结果可显示。

没有结果可显示。


从哪搜索...

查找结果拥有...


创建日期

  • 开始

    结束


最后更新

  • 开始

    结束


以量过滤...

加入

  • 开始

    结束


用户组


  1. 其一 梦见虫 嗯?这里是......教室? 从课桌上醒来的陆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自己的课桌上睡着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连窗外的天也显得很阴沉。 她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又看了看左手,啊,6点了,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了,小亚怎么没叫醒我。 她嘟囔了几句,理了理裙子,又把已经睡乱的头发梳到了耳边,才慢慢悠悠的撑着桌角站起身来。 嗯?她的手指传来松软的触感,这是什么?她把手缩了回来,看了看手指处,沾着些许像是泥土一样的痕迹。 爱干净的陆雨瞬间鸡皮疙瘩盖满了后背。 “噫!”她马上把泥土拍下,后跳了一步,就在这一跳之下,一大团泥土状的东西从课桌一边掉落了下来。 和泥土一样的灰褐色,中间充满着空洞,似乎还有几根树枝穿插在其中,看起来就像是蚂蚁窝。 惊讶过头的陆雨反而不能做出正常人的反应了,没有立刻逃跑,而是凑近了那个土堆,她自己虽然明确的有不想碰的想法,但是身体却自顾自的伸手抓向土堆中的树枝。 拔出来,又插了回去,并没有虫子跑出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生物。 难道说不是蚂蚁窝吗?陆雨的好奇心被点燃了,她拍了拍自己的手,拍掉了因为拿起树枝而再次沾上的泥土,这一次她愣住了。 她的食指和中指处再拍干净泥土后分别发现了一个圆形的孔洞,但她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的脑海中跳出了三个字,寄生虫。 这个念头让她开始害怕了,陆雨拼命地挤压着孔洞,里面灰色的像是泥土一样的东西被慢慢地挤了出来,然而没有看见什么虫子,已经有一种先入为主观点的她觉得自己的体内已经爬满了虫子,这让她的动作越发的加重,她感觉到了不对劲。 要是按照自己现在这个力气挤压怎么也应该碰到骨头了,但是现在依然没有感觉到任何硬质的东西。 陆雨挥动着手指,大喊了起来。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雨!” 一声来自遥远的呼唤,陆雨抬起了头,她发现自己自己正躺在课桌上,同学们都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扭过头去,就看见好友唐小亚正在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 啊,原来是梦啊。 在被老师批评了上课睡觉之后,今天的课上完了,小亚在陆雨身边止不住的大笑。 “抱歉抱歉,虽然知道是你做了噩梦,但是看老师那张脸,都气的扭到一起了,噗哈哈哈哈哈。” “唉,你笑吧笑吧,小心笑出肺炎来。”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陆雨白了小亚一眼。 “对不起嘛,别生气别生气。”小亚双手合十像拜佛一样给她道了个歉,陆雨也没有真生气,就笑了起来。 “啊,小雨,今天我有事,在这里分开了。”十字路口上,小亚突然对陆雨说道。 “啊,还是那件事吗。”作为朋友的她知道小亚最近被卷入了一些事件中,稍作安慰之后,她就继续回家了,梦中那种虫子在全身蠕动的感觉,即使是已经醒来了,也依然残留着。 第二天课上,教室比平常还要安静,小亚也请假了,整个课堂变得更加沉闷,或许是因为夏日的暑气还没消散吧,陆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当她真以为马上就能回家躲在充满冷气的房间时,前排的男生突然从课桌滑落,倒在地上。 啊! 不知是谁的声音叫了出来,整个教室的人都转向了这边,陆雨才发现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老师走向男生的位置,检查了一番,也不知道这个男生为什么晕倒,于是抱起他,想要带他去医务室。 陆雨在近距离看着这个过程,身体抖得停不下来,相比于自己,她更奇怪的是其他人看起来都很淡定,就好像他们什么也没看见,陆雨对自己左边的同学问道:“你不害怕么?” “现在是夏天,中暑什么的总有可能发生吧,让老师处理就好了。” “不,我不是说这个,难道你们都没看见么?” “看见什么。” “当然是他身上到处都是的空洞了!” 和陆雨说话的同学突然露出一脸的嫌恶。 “你在说什么啊,哪有什么空洞,人家穿的衣服都不是斑点的。” 陆雨呆在了原地。 随后的几天,班上又陆续有几个人请假了,40多个人的班来上课的只有20不到,小亚也一直没露面。 陆雨也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因为这几天她一直在做怪梦,梦里,她就在和现实完全相同的场景里,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不像以前做梦时那样轻飘飘,而是非常有真实感,真实中还带有一些疼痛,但是她不知道这些疼痛是从哪里来的。 这样的情况持续折磨着她,几次从梦中醒来,她都发现自己就站在梦结束时的位置,就像是梦游,却比梦游多了一份真实感,陆雨开始不敢进入睡眠的状态。 但是困意比陆雨想象的还要严重,每次抵挡不住睡意,她都会更快的进入做梦的状态,而且梦里的疼痛也更加剧烈,小亚也依旧没有回来,她无法把这件事说给其他人听。 现在的陆雨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清醒着,她没精神的面庞加上满是黑眼圈的眼睛,让路人都不禁敬而远之。陆雨走在大街上,后背又传来了一阵阵疼痛,她走进了最近的公共洗手间。 洗手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隔间全都虚掩着,因为是白天所以并没有开灯,她撩起了衣服,想看看自己的后背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她还有些害怕,怕真的看到些什么,犹豫了一阵子,她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小亚终于办完了那件麻烦事,请假回来的她看见班里突然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人,陆雨也在其中,她有些担心陆雨的情况,于是放学后就径直朝陆雨家走去。 陆雨的父母时常出差,所以她经常是一个人在家,小亚知道这一点,坐在电梯里的时候就在不断思考见到陆雨要说些什么。 但是她站在陆雨家门口时,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门没有锁。 胆小谨慎是陆雨的一贯作风,她不太可能会忘记关门,小亚觉得肯定有什么发生了,于是她门也没敲,就这样走进了陆雨家,不知为何,她家里弥漫着强烈的杀虫剂的气味,小亚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可能是声音太大了,从房间深处传来了有的呼喊声。 “是谁?”应该是陆雨的声音吧,小亚有些不确定,这个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和平常的陆雨不太一样。 “啊,是我,小亚。”小亚回应了一句,她听到了陆雨的卧室有声音,于是她打开了陆雨卧室的门。 这里就是杀虫剂味道的源头,小亚甚至能看见杀虫剂飘散在空气中的微粒,感觉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陆雨没有睡床的习惯,从小就是把床铺在房间正中央,作为她的好友,小亚对此也是知道的,她看见房间的正中央的床铺缩成了一团,看来里面就是陆雨了,她轻声招呼了一句:“小雨?” 被子明显动了一下,看来就是小雨了,她松了一口气:“你躲在被子里干什么呀。” 这么说着话,小亚就把被子掀了开来,就在掀开的一瞬间,小亚感觉到耳边传来无数翅膀扇动的“嗡”声,因为这声音就像直接钻入了小亚的脑子里,小亚吓得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被子也完全扯到了一边,无意间往陆雨的位置一看,她愣住了。 被子的里面,无数肉色的小虫子正在一副骨架上蠕动,并且不断从骨架上掉落下来,骨架保持着一个蜷缩的姿势,就像是还活着一样,骨架的周围还散落着一些黄色的,像极了人皮肤颜色的褪壳,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里面爬出来。 小亚胃里一阵反酸,就算没有吃饭她也极力想吐出些什么,再往陆雨的被窝看时,一切都变了,刚才看到的景象都像是假的一样,她现在就看见陆雨正口吐白沫地倒在被窝里,而耳边的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最终小亚打电话给急救,很快陆雨就被送去了医院,医院的结果也比她预想的更快传到耳边,癫痫急性发作抢救无效,死亡。 虽然这件事以意外为收场,但是小亚还是想不通,那天她看到的到底是什么,是幻觉吗,还是什么高超的伪装?还有那浓重的杀虫剂的气味,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是为了杀死虫子什么而做的准备。
  2. 【02/24更新】 ·本篇文字冗长且情节展开缓慢。 ·当前内容仅为第一章,后续更新由于作者现实状况而暂无定期。 ·很感谢你能阅读这篇还在试验期的文章,欢迎指出文中不足之处。 ——————————————————————————————————————————————————————— 在一个仲夏的午后,纳撒尼尔从母亲的遗骸上拾起一卷未拆封的信。 那是个注定遭忘的岁月,野草埋没英雄雕像,大陆在告离原野的侵略者后久违和平。积怨仍在地底酝酿,正如山岳间一粒粒不起眼的白色巨蛋,如滚落的鹅卵石般卧躺于溪流,唯有破壳时分才会让人察觉巨龙振翅,而那祸害大陆的巨龙们被勇士斩杀,距今已过去二十年。逃难半年后,纳撒尼尔回到家中,便只看见沉寂的大厅,佣人们抛下椅子上的母亲,离开了空荡的大礼堂。纳撒尼尔记得,离开家中的那天是个暖和的冬日,他因为一枚名为祸心的暗色晶石而远行。母亲在夜晚罕常地应允,在日出时回答他一个问题。可他没能等到,在夜晚匆忙离开家乡后,他去了许多年幼时从未踏足之地。初次见证广阔世界的冒险惊心动魄,敞开见闻的心智在广袤世界中萌芽,当游子重回故乡时,母亲便在长椅上悄然死去,他仍只是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在临死时刻,母亲坐于长廊尽头的敞风礼堂,朝远方等待某人,望眼欲穿,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沉入永眠。如今她的愿景尚在梦中,梦外却仅剩骸骨。 当他从母亲的手中轻轻抽出那份信封时,丝丝灰尘从母亲的遗骸上惊起,他能感受到,那一刻,某些东西从妈妈的肩头飞离,随风去往走廊外的茫然世界里去了。纳撒尼尔未反应出任何情绪,椅子上的人曾朝夕相伴,到诀别时才发现竟如此陌生,以致他连是否应当悲伤都无从得知。但他仍为她下葬,就像在过往童年里,她教导他如何安葬死去的仆人,他们的灵魂会在死后去往遥远的地方,这只是人世里暂时的告别。男孩无声地搬走母亲的遗骸,在野蔓徒长的庭院中,他下葬了母亲。即使旅途锻炼了他,男孩依旧还太年幼,在孤身结束丧葬时,傍晚的余霞映照在陌生的墓碑上。 ——————————————————————————————————————————————————————— 夜幕紧随而至,纳撒尼尔清理出积尘的壁炉,点燃了残留的木炭。火光照亮了空荡荡的大厅,最后的家具也让仆人带走,只有影子跳跃墙上,昔日恼人的唱诗之声仿佛还彷徨在屋内。梧桐叶的火漆封住信卷,借着火光看一遍,那信中的主人不知在与谁说话,但确实提到了他的存在。写信的人发出了邀请,希望纳撒尼尔能去往他那里。乏味的内容终究无法引起他的兴趣,男孩收住信纸,放下手杖,在地板上睡去。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在仲夏的这一天,生命仿佛田野里无人打理的草叶一样枯萎了。数月的疲惫旅途,终点是再无亲人迎接的家园,他也从未期许过今晚有温暖的汤,反倒期许的是母亲责备的目光,就和以往一样。现在,再无人会指责他了。他沦入青春岁月罕见的迷茫,旅途失去了线索,他还有重要的亲人,却不知其身在何处,想要找寻的前路却没有丝毫能跟随的痕迹。 但他并没有机会在梦中寻找答案,就在困惑渐增的迷茫中,一如往常数个月的经验那般,有不速之客到访了。他听见鼓动的声响,仅在片刻便从浅眠中惊醒,跳起来拿稳手杖,警惕地守在墙角等待。 祸心是颗浑浊的碎片状晶石,被他用米黄麻绳和染布编织的挂饰悬在胸口,握住时不过羊眼大小。它是不属于这世上的怪奇之物,也是纳撒尼尔逃逸旅途的疲劳起因。未知构成的祸心就像深渊的漩涡,伴随着纳撒尼尔的旅途,总会在任何地方暗暗积累吸收的污垢。当小小的晶石如心脏般跳动起来的时候,它便已吸收足了旅途中的邪恶。从山脉中,从沼泽中,从溪流中,从树丛中,只要有生命所在之地,只要有死亡发生之地,只要有丝毫恶毒萌生之地,祸心便能积攒环境中的恶意。待到某个时候,它会向周围的一切发起召唤,让任何偶然听到它无声低语的生物受到影响,扭曲成邪恶异物——至少纳撒尼尔会如此推断,他不明白它真正运作的原理,但事实不用观察便足以得出结论。祸心召来邪物,邪物发疯地攻击纳撒尼尔,试图从他身上夺去祸心。至于它们夺走会发生什么,纳撒尼尔不知道,他没有想过将之交出。 毕竟,祸心是纳撒尼尔最重要的导师在失踪前,亲手托付给纳撒尼尔的重要器物,也是唯一能寻找他的线索。 他等待了许久,也没有生物破门而入,树叶迎风作声,夜晚的喘息在故乡土地上蔓延,侵入家中。有东西在不断靠近大门,他能听见呼吸声靠近,可等那呼吸闯到门前时,却又停了下来,只有壁炉的噼啪声还在跳跃。纳撒尼尔僵直着身子,等待任何可能的突袭,有什么东西在门外磨牙,可它反常地没有直接闯进屋内,也许有所忌惮。纳撒尼尔瞥了眼壁炉。墙壁后面有千双眼睛在注视他,不怀好意地窥探虚实,等待能一口吞下祸心的机会。很快,有东西撞碎了窗户,一团黑肉在地上翻滚数圈,那是只黑猫,身躯因吃下过多的小鸟和老鼠而肥硕,厚毛发在满是血污的厚玻璃碎片中挣扎,惊恐的本能还在试图逃避。在纳撒尼尔眼里,它已经死了。 随之闯入者撑破窗框闯入,过于庞大的体型撞裂了木板,它扑向地上的黑猫,在尖叫声里撕咬猎物的喉咙,很快那只体型太小的家伙便断了气。闯入者扬起大嘴,将猫的血肉咀嚼吞咽,这才在火光里能让人看清其姿态。那或许曾是只猫,形体还保留有些许猫的外观,但已经面目全非,烧焦般的外表破裂流脓,臃肿的体态膨胀到近似野猪,扭曲的长嘴宛如鳄鱼的大鄂,里面还长出跟刀刃般的三排牙齿。破碎的烂肉黏着在一起,乍泄森森白骨,透露干枯的内脏,还在往外泊泊流出污秽,恶心臭瘴飘满屋内。那生物每次行动都如抽搐般颤抖,宛如触手一样的诸多附肢在体表荡悠,泼洒出满地的黏稠黑污。那外貌恶心又怪诞的邪物撕碎肉块,将之吃下,被嚼碎的骨头随即钻出焦肉,在体表长出牙齿状的参差尖刺。邪物把吃下去的血肉吸收,体型竟又稍稍胀大,转瞬便完成了一次突飞猛涨。纳撒尼尔在旅途中见过数次这样的姿态,这很难令人不作呕,但他能忍受。 “你不该回应它。”纳撒尼尔低语,而邪物转身嘶吼。无神的三只眼睛四下聚焦,它终于瞧见了那颗还在颤抖的晶石,强壮后肢蹬地飞起,不顾一切地朝纳撒尼尔发动猛袭。 壁炉里的炭还在噼啪断裂,它们是纳撒尼尔费力找来的残存,为的就是避免这一时刻。纳撒尼尔沉静呼吸,抓住火钳的柄,侧身奋力甩出燃烧的木炭,掀起大串火星,直直泼到邪物脸上。能使人吓破胆的惨叫声穿透夜空,那邪物短暂地被封锁住行动,臃肿的身躯一边在地板上打滚,一边喷溅恶心的浆液。挣扎着挥出的利爪被纳撒尼尔躲开,立即就在墙壁上砸出一块坑洞。极为惧怕火焰的邪物不顾一切地灭火,但很快那火焰便在其表面拓张,烧裂面部。趁此机会,纳撒尼尔把炙热的火钳插入邪物的背脊,刺痛令它的本能暴跳,那剧烈的挣扎甩来了尾巴击中纳撒尼尔德腰部,让他也被击飞出去。从嘟哝着撞在墙上,落到地面的时候,纳撒尼尔仍紧拽着他的手杖。 在旅途中,纳撒尼尔会尽可能地逃避邪物,不去和这些超乎常理的畸形角力。只要能将祸心带离邪物足够的距离,那么受扭曲之物便会自然消亡,所以只需逃跑就行。不幸的是,它们不会再回到曾经的样貌,只会坏死后留下一团烂泥。纳撒尼尔为之增长了不少逃脱的本领,但是眼见这邪物在家中莽闯毁坏,男孩不自觉地想战胜一次。他尚还年幼,没有办法依靠蛮力击杀这还在滚熄火星的畸形。他有了孤掷一注的打算,从摇晃中站起身来,纳撒尼尔迅速地逃离大厅。那邪物很快自混乱中扑灭残存的火星,啸叫三声追赶纳撒尼尔的方向,猛地奔袭出去,连门框外的石墙也撞裂了。 纳撒尼尔奔入主楼,那邪物就掀翻门板追来;他逃过佣人的卧室,那邪物撕碎所有残留的木块与碎石紧随而至;他跑过空荡的饭厅,那邪物跌翻着撞烂了餐桌,三排利齿咬空在距他脑袋仅有半寸之遥的地方;他沿旋梯爬上二楼,靠本能躲过了来自身后的扑抓,那邪物流淌的秽液喷溅满整个楼梯,尖利的啸叫能把地下掩埋棺材里的亡者惊醒。等到纳撒尼尔逃入阁楼时,反锁上厚重的带铁大门,邪物庞大的撞击声就像有条肥硕的亚龙在撞击城墙,利爪持续刮擦门板,这不能阻止这只畸形太久。纳撒尼尔喘息不止,阁楼里没有另一扇可以离开的门,甚至唯一的窗户都早在过去被母亲堵死,走入阁楼便不再有退路。这里依然空空荡荡,纳撒尼尔记忆里的炼金仪器和锅炉柜台全部挪走,只留残渣满地。厚实的灰尘蒙蔽不住熟悉的记忆,他立即上前揭开地面的破布,掀飞的尘土满屋倾曳,揭露底下清晰的黑色图案,圆环中的图纹与星型分明可见,纵使被人忌讳又遗忘,法阵依旧静卧在这里。 邪物将门撞出弯曲,纳撒尼尔触碰那深深刻入地板的法阵,它仍干净完整,随时静候着下一轮执行使命。悬着的心安定下来,纳撒尼尔从口袋里慎重地拿出一把匕首。导师在将祸心托付于他时,犹豫了三瓶沙漏的时间,最终将这把匕首交给纳撒尼尔,在接过这把表面如同礁石般溃烂的匕首时,纳撒尼尔感到心脏一阵下沉。如今这匕首仍然让人不安,仿佛有只眼睛在生锈的刀刃里窥探,透过藤壶打量着外界的活物。邪物将门框的锁扣撞飞,门已无法再支撑下去。纳撒尼尔深吸一气,匕首的尖端抵住手掌,他横向割开一条浅浅的口子,霎时间那仅是皮肉伤的裂口便喷涌出血液,不自然地如河流般从手上滴下。那匕首像是闻到了血液的味道,那只无形的眼睛因此振奋,匕首宛如活过来一样兴奋颤抖。他伸出手,泊泊鲜血滴入法阵中心,液体便随凹陷的图纹流淌开来,渐渐淹没的整个图案呈现出不自然的黯淡光芒。 邪物将门从中咬断,整块掀飞,靠着残余本能朝纳撒尼尔发出咆吼,它没有留意到脚下的变化。由于法阵中纹章活动,纳撒尼尔的视线陷入混乱,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串怪诞的光杂糅,双耳被巨大嗡鸣覆盖到无法听声,只能依靠意识判断那邪物已到面前。那只畸形生物俯身蓄力一阵,便伸出前爪飞扑来,张口欲把这只逃避了许久的小孩撕碎。时机到了。纳撒尼尔将匕首猛地刺入法阵中心,下一刻,两个吸收了血液的机关被激活。 在远离海洋的内陆,柏德拉边陲的夜晚响起了海潮声。伴随匕首和法阵的共鸣,一道漩涡凭空出现,霎时间在屋内掀起狂澜,男孩所面对的方向张开了空洞门户。纳撒尼尔按死了法阵中的匕首,俯下身躲避。邪物只听见轰鸣的浪涛声,只看见宛如巨口一样的黑暗虚空,只闻到鱼群般的腥臭。它意识到了危险,抓住身后的地板拼命地向后逃离,但那空洞卷起了周遭一切的灰尘与碎石,正如漩涡一样把所有事物都拽入中心的空洞,眨眼后便消失在世上。邪物还在尖叫,但那惊恐的声音不消多久了,巨大吸力如无数条强壮的手腕抓住它,把它从死死抓住的地面拉起,爪痕撕烂地板,邪物的半个身躯已没入不断扩张的黑暗。最终,它的声音完全被海浪声卷走,邪物完全让蔓延的漩涡吞噬,狭小室内兴潮作浪的漩涡把身前物体卷入其中碾作碎屑,消失在无声的黑暗里。 纳撒尼尔用手杖猛击匕首,将它从法阵中弹飞,那生锈的铁块在地上滚落数圈,与法阵的共鸣立即中断。于是浪潮霎时止歇,漩涡眨眼便消失不见,如它本就没存在一样。整间屋子归于死寂,那邪物仅短短一个沙漏的时间过去,便被陆地上的巨浪带走,从屋中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屋被破坏的残痕,月光照耀空荡荡的阁楼小屋。在短暂的愣神后,纳撒尼尔颤抖倒地,被强烈的反胃感占据,他蜷缩在地上,感到在被千百条虫子啃咬身躯,每条血管都在流淌着火烧般的痛觉。他脑中想的却是导师的告诫,不要轻易使用这匕首,他曾被如此告诫,除非是生命已经临近灭亡。等男孩从极端的痛苦中回过神时,眼睛才好不容易能看见事物,耳朵才终于摆脱嗡鸣,鼻腔里残留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唯独他还能感到虚脱,那短暂的召唤过后,他的体力和血似乎都要被抽干,喉咙干燥地跟烧起来一样。那邪物彻底从世上消失了,只有破坏的残痕和黑色液体还留着,祸心失去了目标,在纳撒尼尔胸口安静地沉眠。地上的法阵结束了它五年来的使命,在漩涡消失后变得破碎又脏污,看着这团像稀泥一样的法阵,纳撒尼尔回想起他初次见到它时的样子,那会儿它被用作生机法术的示范,催化一粒干枯的种子开出新芽,为刚开始学习这世界规律的小男孩添加了一笔难忘的记忆。 尽管尚且年轻,纳撒尼尔也是一名法师的学徒。 他尝试收拾残局,但这里已经不再有人会使用,往后蛛网与老鼠将是住客。在过往的多年记忆里,阁楼都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在好奇心的指引下,导师推下把手,便为他开启了一扇通往神秘的门户。在孤寂的阁楼里,他仍然有所依靠。纳撒尼尔发现了邪物剧烈挣扎所破坏的地板,里面盖有蓝色绒毯,其上印有醒目的金色三角圆环印记。一所密封的隔间,他心生狐疑,这里似乎从未被人光顾,他也从未知道过这里。这隔间被封起来太久了,里面的事物都没有被搜刮带走,没有无关的外人知道这里,也许导师来过,因为有处小方形的灰尘保持着掉色般的干净。小小的储物间里整齐地排列着物品,纳撒尼尔认得它们,许多都曾被使用过的法术器具,红色的引火石、小瓶的光蛾粉尘、小麻袋中的长藤树种、破旧的提灯、甚至是那块无名的银栓雕像,这些都是导师遗留下来的物件,勾起熟悉记忆。“万物各具其形,万物各在其位。”他呢喃。这意外的发现尽被他收入口袋中,除了无法在旅途中带走的绒毯,他相信这些细小的物件能帮助充满磨难的旅程。从此,这间屋宅不再有任何让他挂念之物,待到破晓时分,他就需要重新启程。因为当他回到大厅拾起那封被飞溅的火星焚烧的信时,被特殊油墨书写的内容在火光下重新曝光,那是用蜥蜴血与灰风石共同写作的字迹,一道圆环枝叶的图纹显现其中:那象征着法师的根源——循环、变化、神秘。到这时,信中被隐藏起来的字笔才详细说出法师的低语,这封信的主人用极手段藏匿线索,最终才提出了一个地名,古老的城市亚末。 魔法衰落过去千年后的大地,大陆的魔法濒临亡迭,法师们的生机远不及曾经的辉煌。所以每当结逢新的同道探求者时,那份喜悦是无法言喻的,至少对于新生于这世上的纳撒尼尔来说是如此。他抓到了线索与希望,这位未知的旧识或许知道导师的去向。在数月前的那天下午,随一群神秘的访客到来,导师从阴云密布的庭院回到阁楼,神色凝重肃穆。他静默地把祸心与匕首交付于纳撒尼尔,披上了久未穿戴的羽毛斗篷,当纳撒尼尔问及他要去哪里时,导师只是笑着说:去参加一场未至的葬礼。那时候的纳撒尼尔没有丰富的阅历,仅凭直觉感到对此诀别的不安,可导师蹲下身来拍住他的肩膀,宽慰着许诺不久见面的预言。“不要害怕终会迎来的未知。”他说,这是法师的一句谏言,也成为了他随时指导纳撒尼尔的警语,在那之后,他拿起自己的手杖,走入屋外漫天的灰蒙当中。半年过去,纳撒尼尔只渴望见到他最后的亲人,于是他把这份喜悦藏在内心中,一个人在空荡屋宅的地板上睡去。 从那天起,纳撒尼尔会在梦中见到一位神秘女性,她古老、安静又端庄,在林中远远地躲了起来,被好奇地探望着。他将在许久以后才知道,这天夜晚改变了许多事,他的抉择拨开了许多神秘的门扉,而命运已悄悄来到他的身边。 ——————————————————————————————————————————————————————— 纳撒尼尔在一觉醒来的时候便已离开故乡,那时候太阳还未从远方的山头升起,身后远方的盐都柏德拉尚浸泡在有咸味的梦中。一层薄雾在溪流中蒸腾,裹住远行旅人们的脚跟,走上去就像踩在棉花纺作的地面,而仲夏的曙光很快就会驱散它们。纳撒尼尔从未去过亚末,只是在地图上它和家乡离着并不远,大约只隔着一粒松果的距离,那也许会让他消耗几天。与朝圣大道相邻的,故乡商贩们开辟出的商路连接着一座座城市,往来于城市之间的商贩们驾驶马车,在晨曦时分便载上满车酒罐、石头与新奇商品出发,沿大道周转,好在夜幕降临前去往河流下游的城市换取平民与贵族手中的钱币。当他需要赶路时,这些商人往往会看在他年幼的朝圣人身份上载一程,仅需支付一枚钱币用作路费,这价格甚至买不来一根马吃的萝卜。他只需趁此机会闭上眼歇息,就能在一路颠簸后去到下一处村镇,略过身后的重重山岭与河流。 旅途总会结识许多陌生的旅行者,从河谷的商人到沼泽的难民,从海岸的朝圣者到本地的骑士,在贯穿七座重要城市的朝圣大道上,各自旅途的人偶然相遇同行。他们总难免流露对纳撒尼尔年龄的惊讶。十四五岁的年纪,寻常的孩童还在家中耕种、挑水、或是放羊,而纳撒尼尔却早早地离开家门,走上了朝圣大道。正如纳撒尼尔此时遇到的一位朝圣人克洛德,他身穿灰色长袍和白绑腿,留着满嘴胡须,没有例外地好奇于纳撒尼尔只身上路的年纪。他们共同搭上了前去古城的马车,克洛德对纳撒尼尔的举动很感兴趣,一直在试图打听消息。每逢这时,纳撒尼尔就会用父亲提前去了马车终点的城市,他需要为之带去面包作搪塞。他总会回避这些好奇的目光,悄悄地缩在不起眼角落,不时用沉默抵消话题,以便告诉别人自己不甚健谈。漫长的家中封闭生活让他养成安静的习惯,惧怕与人交谈成为他性格中坚实的一环,陌生的脸孔向他发出的声音都会被他拒绝在外。因此他也没答应克洛德想看下手杖的请求,对方看上去比较友善,当他知道纳撒尼尔的目标地点是亚末城后,还好心地为其引路,让他小心周边森林里容易陷入的沼泽。 随后,克洛德便开始夸夸其谈自己曾经在亚末城的遭遇,说那周围有很多凶险的赖拉卜人,这些原野来的入侵者在亚末周围的丛林里扎营,一直在劫掠路过的旅人,之后便是他如何经历一轮十分凶险的雨夜,从魔鬼般的赖拉卜人手里逃脱,避免被生吞活剥的命运。“万能的主啊,我吓得魂飞胆丧,而这已是多少月前的事了!”他如此夸张的感叹道,其话语有多少真伪,纳撒尼尔完全没有在意,反倒是驱使马车的行商为这出彩的故事叹服,问他怎么从那些长着尖角和獠牙的赖拉卜人手里逃走的。克洛德说是信仰的力量,真教的虔诚教徒总会受到圣主的保佑,那时候一道惊雷劈在他和赖拉卜的魔鬼之间,破解了魔咒,吓得魔鬼们连连后退,才让他有机会逃脱。行商大声反驳:“这听起来就和酒后胡言一样!”克洛德回答:“但我清醒着,你没去过那里,当然看不到神迹的发生,可惜了,商人的信念到底是不足的。”接着,克洛德吹嘘他曾去过很多地方,包括南方群峰里的昆德荣达、衔龙峰的龙寺院、海边上的古老堡垒,他讲得绘声绘色让人信服,没人会怀疑他这套能从任何一家酒馆里传出的经历。纳撒尼尔一句未搭,闭上眼但不入睡,手中还紧紧抱着那柄顶端开有树叶的木杖。于是旅途后半,克洛德的谈话对象只得是那位行商了,他有问商人为何单独在大道上运货。商人说要雇佣一个拥教骑士很贵,长期雇佣一个拥教骑士更难,他们不仅粗鲁又懒惰,还总会开出不合理的高价,不仅起不到护卫的作用,还总是醉醺醺地吵个不停。克洛德大笑着同意,又问难道他就不害怕半路被贼人抢劫。行商回以明知故问般的笑声,说我来回的地方可是朝圣大道,又有哪个不知好歹的敢在这里行恶。 纳撒尼尔知道,朝圣大道有很多传奇过往,发生在这条道路上的神圣事迹总是被人孜孜不倦地传唱,到最后也不知多少真假。但是在真教信仰发达的大陆腹地,没人会质疑主神对朝圣大道的庇佑,以及胆敢冒犯者会受到多么惨痛的惩罚。“小男孩,你独自去亚末可会感到疑虑与恐惧?”见到纳撒尼尔睁开眼睛观察路面,克洛德又立刻借机搭上话。纳撒尼尔只是摇摇头,克洛德深以为然:“当然,你不会害怕,因为这条道路是被主神眷顾,是充满神性的,没人会冒犯主神去袭击朝圣的人。自然,敬畏神性的人才能自然走在大道上。”克洛德开始说起神性和它的典故,这挺像他传教士与朝圣人的身份,他渐渐提到了圣人被荆棘困于大树的事迹:“那是一场考验,而最后被困住的圣乔治得以新生,荆棘自然被主神解开。”纳撒尼尔对此并没太多兴趣,为了避免困倦他默默地回想过往学到的炼金知识,却无意识地开口问道:“主真能驱散世间邪恶?”克洛德冷笑后回答,那正是你我、还有这位行商能放心行走于朝圣大道的原因。 到了黄昏时候,他们一同在路边岔口歇息。纳撒尼尔单独走入树林,顺水声来到溪流前,试图取水止渴。这条溪流较浅,从山坡的石缝里流淌出的细水混出一条清澈小道,连纳撒尼尔的手背都没不过去。他啜饮两口,这水虽然不比其他城镇里的饮品,但远好过脏河水,用于止渴尚还有些甘甜。他到目前还没吃东西,考虑在夜幕降临时能抵达下一处村庄,在那里他能得到休息和补给。纳撒尼尔坐在溪流旁的卵石堆上歇息,检查口袋里尚有的钱币与物品,按照经验,整日的马车只能帮他赶三分之一的路,他们从早上的村镇出发,到黄昏已经过去十二个里程碑。这样或许还不够快,如果能自己驾驶马匹的话会快许多,但一匹马的价格从来不会便宜,哪怕是匹病马也会花去十几天的饭钱。这会儿他发觉身后有动静,突然回头,却看见克洛德在身后跟随。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树林深处找到了纳撒尼尔,男孩握紧手杖,站起来问他想要什么。克洛德说:“别紧张,我们都来这里寻求水源。”他把身上的行囊放在地上,摊开手走来,在纳撒尼尔旁侧蹲下喝水,但他发现自己较为宽大的手没法捧住水流,就问纳撒尼尔能不能帮他把行囊里的水壶拿来。男孩拾起他的水壶,克洛德又问纳撒尼尔能否去帮他盛一壶水,他的腿不耐寒冷,浸人的寒溪会让他直犯哆嗦。纳撒尼尔只想尽快结束与他的对话,便朝下游走出两步,弯腰把水壶泡在较深的水流中。克洛德问:“谢了,但朝圣的男孩,那位商人真的和你没有关系?”纳撒尼尔摇头否认,克洛德自顾自地笑了笑:“哦,那可真稀奇,我甚至有点失望。” 话音未落,纳撒尼尔猛地俯下身子侧身闪开,毫不迟疑地躲开了从身后袭来的克洛德,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纳撒尼尔的脚绊倒,一头栽进浅浅的溪流里,牙齿撞到卵石上。纳撒尼尔接连后跳躲到了一边,离开克洛德尽可能远的身位,把手杖横握在手里,弯腰盯着他。那朝圣人一边捂着嘴站稳脚跟,一边狼狈地发笑,对他说:“不过是开个玩笑。”纳撒尼尔冷漠地凝视着,回答:“你身上有血味。”说完,克洛德便收起了笑容,唾出一口沫后毫不掩饰地露出凶恶神情,那看起来像是只豺狼,正打算把眼前的羊羔给生吃。“你这年纪一个人跑出门来,是自己找死。”他说,接连着便是很多污言秽语,克洛德直言不讳要拿年轻的男孩发泄,好让他学会些尊重人的规矩。纳撒尼尔趁他放狠话靠近时的不注意,用手杖末端挑飞一块卵石,砸在对方的额头上。趁着哀嚎的时机,纳撒尼尔转身跑走了,他沿着来时的路踏过众多凋零在地的树叶,快步朝马车跑去。这没出乎他的意料太多,纳撒尼尔的戒备不曾松懈,他从没轻易相信过陌生人。既然会与祸心为伴,他早就对丑恶的事物做足准备,而这类事情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 纳撒尼尔跑到马车旁边,想警告行商危险,却看到马车旁的一滩血迹拖入草丛,里面躺着那位行商的尸体。这朝圣人不过是个虚假的贼人,他的满口经文终究放松了商人的警惕,死者身上的财物被全部扒走。这会儿克洛德追赶而至,他全然不顾别的疑虑,骂骂咧咧地追上了纳撒尼尔,手里还拿着沾血的马刀。他威胁纳撒尼尔不要乱动,否则就把他剁成碎块,表现出极大的恶意。纳撒尼尔大致能猜到,在祸心面前展露内心的人,往往都会被祸心利用、扭曲意志,最终做出恶毒举动来,这人毫不例外。可他说不准,祸心究竟在其中起了多少作用,是否这人本身心怀的恶意就足够驱使他谋财害命。克洛德拿刀指商人的尸体,口中念念有词,说这该死的“灰尘脚板”也好意思厚着脸皮蒙受朝圣大道的福祉,教会所嫌恶的行商就不该享受教徒的地位,而他就是看不惯这些行商。那应该是他本身就受诱惑动歪心思了,祸心不过让他做出了自己想要的。 纳撒尼尔本能轻易地用魔法击溃之,但导师的告诫依旧缠绕于耳,他也曾立下过誓言:不能对人驱使魔法,不能对人施展恶意。于是当克洛德大步逼近时,他暗暗抛下一粒干枯的种子,与之一同的,是通过手杖放出的咒语。他低声细语着咒文,让手杖末端抵住地上的种子,自身的脉搏、手杖和种子联通一体,他能感到自身能量的流动去向了那粒不起眼的干种。克洛德朝他伸出手时,还以为他只是害怕得在原地祷告,可下一秒,他的手却停住了。等朝圣人疑惑的低头,看到手腕被一株活动的藤蔓缠住时,他不可避免地尖叫出声,试图甩开那惊奇的植物,却发现自己脚下已被长出的野棘覆盖。很快,从那粒小种子当中生出的野棘就长成了一团活动的灌木丛,它们随纳撒尼尔的意愿狂长,逐渐束缚并绊倒了克洛德。那人在惊慌中对纳撒尼尔瞪大了眼睛:“你、你是一个巫师!”他惶恐的语态似乎并没有听见接下来纳撒尼尔的轻声反驳:“是法师的学徒。”不需再交流,纳撒尼尔让野棘丛将他卷走,为了能将他暂时捆住,克洛德被野棘尽可能轻地带到旁边的一棵树上,他被野棘背捆住双手,像根粗绳一样环绕数圈,把他牢牢和树拴在一起,怎么挣扎都无法脱开,反而会被刺扎痛皮肤,就如传言中受难的圣人一样。纳撒尼尔到此便解除了法术,克洛德已经暂时威胁不到他了。意识到这无法逃脱,克洛德忽然放下了身态,他痛哭流涕地朝纳撒尼尔求饶,惊恐地说自己没有打算害他的性命,自己只是一时被迷惑,请求纳撒尼尔饶了他的性命。“我们都是信徒,看看万能的主啊,求你原谅我的无知罪行。”纳撒尼尔没有回答,躲开克洛德横飞的唾沫和泪水,他上前去搜刮克洛德的口袋,从钱袋里掏出两枚钱币,剩余的扔在地上。他来到行商的尸体旁边,按照古老的习俗,将两枚钱币分别置于死去商人的眼睛上,尽管他不认为这真的有用。 克洛德眼见着纳撒尼尔开始擦拭手杖和衣裳,接着又为那匹还未惊走的马解开纽带,看到他根本不打算听自己的话,但又不打算取走性命。纳撒尼尔完全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见此他立即翻了脸,这下他以一位虔诚的真教信徒的想法,发自内心的怒而大骂:“你这巫师,该死的巫师,肮脏、下贱、愚蠢的巫师!你们是比飞龙还要恶毒的畸形,是要遭受主神焚烧的魔鬼,是整个主下大地的祸害!人类诞生以来肮脏的巫师就是祸害,用巫术诱骗世人遭到报应,甚至召来了毁灭的飞龙。千年前的大衰败怎么就没把你们的血脉全部杀死?百年前的惨案也是你们的阴谋,难道你们还嫌荼毒这片大陆不够?你这小魔鬼,终有一日,圣谕厅将会把你们全部烧死在火堆上,那之后光明的时代才会到来,但是巫师的灵魂将会和预言一样在毁灭日中灼烧,听见了,你们会因亵渎造物主的罪行而被无休止地折磨——你要还有信念的话就把我松绑!” 在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纳撒尼尔已经跳上了马背,驱马远去了。 纳撒尼尔策马奔越原野,在夜幕临近的时候,众星已在无垠天穹回轮。风刮过耳畔的怒号远快于乘坐马车,他得俯下身子抓紧缰绳,几乎贴着毛茸茸的马脖子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摔下去,而灌木与树枝完全侵扰不到他。这匹重获自由的马并没有摆脱曾经的束缚,年迈的蹄子依然笨重缓慢,这才能让纳撒尼尔骑上很长距离。他依旧在摸索骑马的方式,在过往偷偷学会的技巧曾被严肃反对,到如今也相当生疏。在往昔的某个时候,他曾坐在庭院的凉棚里忍受牧师枯燥的教学,眼角的视线便穿透清晨的木栅栏,落往那些在牧场里悠闲的马身上。那会儿他还没有获得学徒的头衔,家中没有年长的管家,病弱的母亲仅靠自己来定夺家中事务,她早已决定纳撒尼尔不会成为领主的侍从,也不会加入神职的殿堂,而是要去往学院,成为某个执政院的抄写员。于是在每个祷告日过后的第三天,镇上的牧师都会敲开家门,为他带来沉闷的纹章图鉴和税收书卷。早春结束,熬过冬天的马驹已变得健康又结实,能在初青的草地上奔走。男孩想要试着骑上马背,不借助驯马师的手,独自穿过茂密的灌木丛,这被禁止了。背地里有人甚至说,他的个子连爬上马驹的背都还尚不足,又不能尝试去骑马。 他后来怎么摆脱的束缚。他记得,那会儿借助从阁楼带来的雕像:一尊银栓的、蓝色基底的、外观近似祈祷或是哭泣女性的雕像。他知道这尊导师的雕像蕴含的巧妙,只消用银汤匙背面敲击雕像,便会听见它振动出的嗡嗡低鸣。之后按照某个有致的规律,敲敲、停停、再敲敲,雕像发出的低鸣声就会和雨天的雨水一样,呜呜咽咽回响不绝,浸满整个大厅与庭院。而他摘下罩住耳朵的棉塞,丢下课本和礼服,便从陷入熟睡的牧师与仆人中脱身,跑去庭院外的牧场了。那是次成功的计划,没人会想到那小雕像会如此容易将人曳入梦境。他或许也该在翻越栅栏时回头看一眼,那样就会知道在二楼的窗户后,有三双眼睛充满苦恼地看着他。他隐约记得,那次是最轻松的逃脱,没人刻意指责他的行为,但牧师收拾走书籍后便再没造访过,而他终于尝到了从马背摔到草坪上的滋味。后来园丁不辞辛苦,在栅栏外种上了几排扎实的萝蔓长藤,盖住后院的所有通路。 他在连火把都照不亮的黑夜来临时停下,在一处积水潭旁的老槐树上,他爬到弯曲的树干上歇息,枕着圆硬树条和漫天星辰睡去。他又梦见了那位女性,在一处林间空地的墓碑前,她好奇地打探着这里的秘密,隔着远远地和他碰面,一语不发。他想上前去询问,却被激起一股怀念的情绪,让她在没能留意之前便离开了梦境。 ——————————————————————————————————————————————————————— 到了早晨,纳撒尼尔骑马来到一座村庄,村庄离旁侧的城镇不远,在城墙的山坡下临靠溪流。郁郁葱葱的树林包裹了出入的道路,饲养的家猪惬意躺在道路中间。他饥肠辘辘地来到酒馆,准备买好足够多的奶酪打发行程的饥饿,但这里没有奶酪,酒馆的主人和本地的村民一样,唾弃西南海岸的古怪口味。所以他用黑面包充饥,那硬如砖头一样的面包需要用酒馆的钝刀切开,里面还会掉出许多木屑。他坐在角落的座位上,看到不少人都在此酒馆驻足歇息,远比其他时候的人要多。从旁桌人的口中得知,这群人都在朝圣的路上,都在赶赴亚末的路上,他们提到了从伦特堡到卫钟城,再从亚末到裴迪耶纳的朝圣路线,纳撒尼尔没去细听,但似乎顺着这条路走将会连续处于教会的节庆中,其中以今年的亚末尤为最。不少人乐意提前出发,带着稍稍行囊,穿过风尘覆盖的大道,往古城和它一年里最大的节日奔去。这催促纳撒尼尔尽早动身,因为古城即将迎来每年里最热闹的时候,到那时来自大陆各处的朝圣人将会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说着各种语言的人随处为节庆欢呼。他很不喜欢看到这景象。 “向影子起舞,生活自有涨落;大海自列岛而来,海鸟展翅翱翔船帆。向影子起舞,看看曦光在你热爱的土地上日升。” 最开始是有人喝多了酒,唱起了异乡的调子,可很快,就引得离乡的人起共鸣,他们聚坐在一起,顶着别人鄙薄的目光自在哼唱。纳撒尼尔旁桌便有一群欢歌的年轻男女,他们的着装很不合时宜,仿佛来自遥远的国度,但又都用通用语交流。其中一位男性顶着火红的卷曲头发,用列岛居民般突出的热情领着调子,他在歌唱时,喉咙的旧创伤随喉结上下翻动。酒打破了话题的锁,在与陌生人们交谈时,他们诉说到远方的海林,那是他们远赴而来的地方。纳撒尼尔不禁竖耳聆听,海林对他来说是如此的诱人,魔法昌盛之地,法师们时至今日的庇护所,尽管那与通往亚末的路完全相反。可他们并没谈到旅途的起点太多,反而在打听去裴迪耶纳的路是否通畅。有人说,通往神圣海林的路已经变得极为危险,事实上,腹地已经很久没有与西境密切联系过,唯有不怕死的行商和佣兵,愿意为了晚餐多一片面包而反复出入无人看管的地带。这不仅仅是由于信仰的隔离,巨大的毒沼封锁了诸多交通,让人只能从有限的道路过去。死腐病的蔓延已经带来恐慌,西海城市大规模传播的瘟疫肆虐,仅听闻死去的人便能塞住河道。就在亚龙活动的范围扩大带来灾害之余,不死生物的传言占据了拉波斯山脉,据说在那些地方,死去多年的人又回到人世来残害生者。人们想要去往西南方向变得越发困难,以行会为首的商旅也渐渐减少了直接往来。 但纳撒尼尔只会更为动心,在人生的期限里,他终会去往至少一次海林。如今随着商人打开了维特港口和格鲁兰斯,只需沿南部商路而去,便能少许经历挫折,抵达法师们的圣地海林。不过在他心中,海林还距离很远,他没有理由一个人远去理想之地。 有村民凑近过来,想要找那几位年轻的男女帮忙,在他现身时,其余人默契地把自己手中的酒喝下去一大口。那位瘦弱的村民坦言,因为他们看起来很不寻常,若不是法师,至少也会是炼金师,或是圣职。那队青年各自表现出为难,倒是那位红发的男性豪爽地笑出声,拍着胸口夸下海口,只要报酬足够,就能帮任何忙。这一举动让其余伙伴甚是吃惊,他似乎不在意自己有多少能耐。但当村民解下缠绕手腕的绷带,露出手臂时,干枯、污黑、皲裂的不自然皮肤让手臂萎靡,醒目的白色石块状结痂贴附在手上,才让人触目惊心。石枯症的症状总能让最冷血的人心虚,这不明来由的恐怖瘟疫已经悄然传遍大陆,比起让村镇迅速灭绝的死腐病,石枯漫长的病痛折磨与无人知晓的病因才会使人逐渐陷入绝望。见了这遭人忌讳的病症,就算刚才信心十足的人也只得改口说他们会如实记下这里的状况,并去往王城带来解决方法。那位感染石枯的村民看上去沮丧极了,黯淡地叹口气,消沉地裹上脏到发黄的绷带,退出忌讳着避开他的人群,孤身走出门外。在过往二十年的时间里,石枯从悄然传播到世人皆知的过程和它的病症一样缓慢,患者会被此顽疾侵扰终生,腐烂的血肉和脓包一样的石块结痂让人忌讳,更让人虚弱疼痛。它并非不能治愈,偶尔有极其好运的人会从病榻上突然坐起来,挠痒痒一样地把初次结出的石痂给抓下,那之后就迅速摆脱病症,回到田野里去务活,就和曾经健康时完全一样,除了患处的丑陋疤痕会一直留着。但没人知道它康复的条件是什么,即使教会的修士花去了数年的时间,翻阅再多资料、走遍再多村落、询问再多同门,也没法获悉治愈这宛如诅咒般的污染。于是解释最终理所当然地归于了主神的名下,太多卧于病榻的人诚心祷告,希望自己的虔诚信念能赢得主的眷顾,就此坐以待毙,也让修道院的病房空出来,好接待其他在修士眼里还算有救的病患。 那些没能得到救治和好转机遇的人,便会在石痂越来越多、腐肉越来越烂的时候,从生存的居所被放逐到沼泽,以免招来厄运。尽管石枯并不显出传染的特性,尽管无法得救的人是大多数。 收拾完最后一粒面包,纳撒尼尔走出门去,他从不会停留一处太久。袋中的祸心安静地沉眠着,就像块没有差异的透明石块。在前夜里刚才发难的它还需要时间疗养,从罪恶和贪欲中汲取活力,才会有下一次作恶的机会。但即使身为一名不成熟的学徒,纳撒尼尔也谨记着,要随时为不将到来的事做足准备。更何况,没人能用清醒的意识保证祸心是否只会在夜晚活跃。就在他出门的那一刻,一片黑压的阴影遮盖住了太阳,从天空呼啸而过,振翅的声音明晰可闻,那阴影几乎盖住整个酒馆。霎时间,人们心中感到极度不安。有人记忆里的恐惧转瞬复苏,几乎没有迟疑地弹跳起身,扔下手中的酒杯躲在桌下,惊慌大呼:“巨龙!是巨龙袭来了!”。但这作乱的呼声并未掀起太多动荡,当人们惊恐而又不可置信地抬头仰望时,就会看见展翅于空遮盖太阳的生物,其数量远超昔日的龙群,却远远小于它们的体型。这才让人松了口气,大声辩驳道:“哪有龙,天上的是逐日群鹫,龙被杀死二十多年了。”接着其余人便随之哄笑起来,让整个酒馆自然遮掩掉尴尬,没人会主动说出自己也同样为之紧张害怕,甚至只是假想一下自家屋顶飞过那恐怖的巨物,也会尿湿裤子。但接着酒馆的老板挑开窗板望去,又说:“但是腹地竟然也有狮鹫,旧林的主啊,我都快多少年没看见这见鬼的生物了,这是不祥。”才让人们想起来,这绝算不上好消息。纳撒尼尔驻足观看那些狮鹫,它们从东方的谷地飞起,飞得太高而看上去像一群候鸟,一路腾飞西方纳撒尼尔来时的丛林消失,身后的酒馆便又回归了悲观与哀嚎的声音。逐日鹫就算在狮鹫的群体中也是异类,它们因不算太大的体型而选择了群居,从古代时期开始,每次难得被目睹到,都是在追逐烈日着飞走,从而有了逐日群鹫的名字。 逐日鹫的每次出现总是伴随不好的记忆,它们群体现身的地方总不缺被糟蹋的农田、家畜的尸骨、倒塌的房屋、甚至人类的遗骸。当人们集合起来试图驱赶这群生物时,群鹫早已填饱了肚子,振翅飞走,寻往下一处食物富集的地方。这群体狩猎的迁徙大群就如会飞行的瘟疫,不管出现在何处都会被人忌惮,当发现这些生物聪明到懂得如何规避人类,趁离开与睡眠之时大肆破坏后,人们对逐日鹫的厌恶更是上升到视同灾祸。无论在哪里,都没有人会敬畏这些或许和巨龙一样古老的生物,原本建起用于防范巨龙的高塔,在平日里也被用于狙击逐日鹫之用。在那批狮鹫在西侧的林中消失后,人们的议论声依旧惶恐,他们的话语里说,逐日鹫在腹地消失太多年,如今突然现身,只会让人回想起不好的记忆。许多年前,正是在群鹫飞翔于腹地的烈阳下后不久,巨龙重现人世。那一天它们宛如预兆般地大肆起飞,去往了南方腹地的王城。 群鹫为人留下的印象从未好过,即使是法师也痛恨这些源于神秘的生物。但对纳撒尼尔来说,它们并没有值得去记住的负面印象,与其他生物别无二致。逐日鹫从山岭起飞,再到夜幕回巢,都只是为了寻找活下去的饵料。所以当他在见到那只受伤的逐日鹫时,纳撒尼尔没有产生丝毫恐惧或喜悦的情绪,反倒是心生怜悯。他在即将到达下一处小镇的树林里预见了那只坠入地面的逐日鹫,收起受伤的橙蓝羽毛卧躺在倒塌的林叶上,在听见马蹄靠近的声音时依然竖起了头,发出尖利的威吓之声。这只年轻的狮鹫快要临近成年,即使伤到无法起飞也像一只静卧的雄狮般健壮,全张开的雄壮羽翼如一棵在风中颤抖的梧桐树。纳撒尼尔走下安抚住的马,靠近时看见它胸口的创伤,似乎此前村镇的防龙塔上有卫兵射出了弓箭,在奋力飞行数里距离后,它还是从天空笔直落下,而群鹫绝不会眷顾脱离群体的伤员。那支断箭的头还陷在狮鹫的体内,不知是否伤到了肺,只有暗沉的血液干枯后染污了它胸口的亮丽羽毛。尽管已经没有起飞的力气,逐日鹫仍然用那张锐如利刃的喙示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人的脑袋啄开两瓣。为此,纳撒尼尔丢出了一枚种子,生长出的幼龄灌木丛很快便包围住了逐日鹫,捆住它带尖爪的四肢和强健羽翼,让受惊的狮鹫动弹不得,随后一抹林叶也将它的双眼遮住。 纳撒尼尔蹲在这只野兽身旁查看,急促的呼吸声有如风车般响亮,它的一只爪子就能将纳撒尼尔的头完全盖住。即使尚未成年,这壮硕的身躯仍然有能力轻易挑开这些灌木,可见它已经在扑腾翅膀时把体力耗竭。若就此放任不管,这只逐日鹫不是很快死于伤口溃烂后的感染,也会被偶然路过的村民发现,那同样只会是死路。冒着被抓伤的风险,纳撒尼尔沉住气去拨开它胸口出血处的羽毛,立马激起了狮鹫的剧烈反抗,嘶吼声惊飞周遭群鸟,连纳撒尼尔也险些被它的翅膀击中。他只好把口袋里的银栓雕像放在狮鹫的头旁边,仿照着记忆里熟悉的方式,用匕首的柄部随规律轻敲,让其仅仅发出能让狮鹫可以听见的细微声响。这成功地使这只野兽冷静下来,迷惑的睡意休止了它的行为,让它安静地有些像从湖里捞上来的死鱼。纳撒尼尔得以撩开其羽毛,那支折断的箭身没入胸口,虽然没有深到伤及内脏,但涂在箭矢上的毒液足以让这只狮鹫痛苦地跌落地面。纳撒尼尔没有思索太多,从口袋里翻出白色的药剂瓶,拔开瓶塞后还能闻到浸人的金盏花香气,这是导师在阁楼里留下的万灵药剂,他清楚这药在市场上有多受追捧。他从旁边的树袋里接下一些清晨残留的露水,将药剂混合调剂后,奋力掰开狮鹫的嘴巴,顺着喉咙灌了下去。 多个月后,即便他在跳下高塔的前夕回想起这一时刻,也没能想出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去医治一匹在任何人眼中都是祸害的野兽。于是他会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任何理由,他只是想这么做。纳撒尼尔在拔出那柄断箭后,用绷带半松开地缠绕伤口,随后小心地松开灌木丛,狮鹫仍处于迷茫的僵直中,那散开生长的灌木丛便又长高一头,成为一圈避人耳目的灌木丛。简单的医治并不能保证它的存活,之后是能重新振翅起飞,还是在此化为一团尸骨,选择权并不在这里两个生灵手中。等处理好的时候,午后的太阳尚还垂于天穹,纳撒尼尔再次骑上了马,离开身后的狮鹫,他奔赴最邻近的村镇。 ——————————————————————————————————————————————————————— 他在镇上卖掉了马,因为随后的路他走得会比马快。他没如实回答牧马人好奇的打听,年轻的男孩从哪里得来的一匹尚还未老的货马,仅仅因为不善言辞,在商谈时回避询问的话题,也躲避着眼神,只请对方给出最低的售价。好在对方比起闲聊更偏好锄草,他给了纳撒尼尔四十六枚尼赛格,外带三块刚出炉的面包做抵价,便牵着那匹老马去了马厩。纳撒尼尔连村镇都没进便离开了此地,他只期待能更早去往亚末,这会儿他衣服上的污渍已经在干燥后变得紧实,身上可见的地方也全是脏污。常人都会建议他去澡堂或水池里洗一个澡,他倒不会这么做,对他而言,这身污渍是让人不要对他产生兴趣最好的方式。在城镇边缘的一处树林入口,他被人叫住。回头看去,是一位牧羊人模样的男性,有着卷曲的褐色头发,眼角还挂着兴许是跌在石头上留下的浅浅疤痕。那人懒散地拦下纳撒尼尔,说:“小孩,你如果不是迷了路,就是淘气地想试试禁忌,从你的眼睛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接着他做出手势,建议他离开这里,调头走另外的路。纳撒尼尔摇摇头:“我只是在赶路途中。”他的脑中记得,地图上连接着亚末的路径就在这片森林后方,这无疑是最靠近的捷径,但地图上并未标注这条路线,也从没有人开辟它,比起这条小道,人们更喜欢走绕两座山的漫长迂回。牧羊人随之便解释了原因,在这后方的原野密林是遭人忌讳的,因为它曾是巨龙的巢穴。近三十年前,在乌格纳的居民还未从和平梦中醒来的时候,那几条祸害大陆的巨龙从山脉中孵化,给往后世代的人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直到被灭龙客英雄所屠杀之前,其中一条红色鳞片的飞龙便在此蛰居,它的活动摧毁了不少树木与磐石,直到多年后的如今,慢慢恢复了生态的此地,仍有不少地貌保持着不可复原的残缺。在纳撒尼尔能说出自己对过往的忌讳不在乎之前,牧羊人又漫不经心地叼起一根荨麻,指指旁边开辟的一条小道前的石碑,告诉他这里随后又成为了皇家御林。司利霍家族的封地被严加看守,派遣巡逻者盯梢着任何妄图踏入中心的人,无论是谁都有可能是偷猎者,而贵族们不希望有谁糟蹋这片需要康复的树林,没有许可的时候,这里常年都是禁地,为通往亚末的道路横添一道阻隔。“所以折返吧,趁着野狼还没闻到你的味道,趁着巡林人还没拉好弓弦,趁着你的生命还太年轻的时候。”牧羊人劝说道,他的口吻抑扬得像是在吟诗,给人一种来自针松河谷的感受,而在说话期间,他已经把荨麻咬碎,吐出残渣来。 纳撒尼尔感谢他的好意,随后系紧布鞋的细绳,继续准备前往荆棘覆盖的树林入口。 “若有擅闯者被卫兵逮到,那么检举他的人能得到布鲁斯特长官奖励的五枚尼赛格。”牧羊人不恼怒,悠哉在地上找来一株野生的蒲公英叼住,然后惺忪着眼睛看纳撒尼尔,后者则侧过身子试探地注视,脚跟做好了逃跑准备。“十枚能让你心满意足吗?”纳撒尼尔问,这遭到对方的嘲笑,牧羊人呵呵地笑,说他要是贪图那点微不足道的钱财,就不该在这儿放羊,而是跟着其他人去黎格朗都碰运气。他提出的条件是要看下纳撒尼尔手中的手杖,几乎和男孩等长的乌木杖有着蜗壳般弯曲的柄头,在反复螺旋拧成的涡心中,三枚青绿的嫩叶仿佛新生般萌芽。这柄手杖对纳撒尼尔而言很重要,创造者用锻造长剑般的耐心和造物般的神秘,将三段原木卷曲、叠加在一起,直到被导师教授生命的课程时,来到纳撒尼尔手中,一拿便是数年。但纳撒尼尔说:“如果这就是你所需要的全部。”便走上前将手杖递出。牧羊人盘坐在草地上,欣慰地接过手杖,转在手中仔细地观摩。纳撒尼尔没有完全放心,他虽然不懂人的思考方式,但总会提前做足最坏的准备,若这人突然逃离,或者拿那柄他身上看似唯一的武器反而袭击的话,纳撒尼尔仍有三种办法,无恙地从对方手中拿回自己的手杖,然后离开。 但牧羊人很快就失去了兴趣,他在翻过手杖三遍后索然无味,将其丢还给纳撒尼尔,仿佛没从手杖底部找到一条金鳞蛇是纳撒尼尔的错。“我满足了你。”纳撒尼尔说,对方在地上托着腮点头,接着悠悠开口:“最后一个要求,我不会过分。告诉我在森林中你将会走的路,好让我能从你的尸体上捡点值钱的东西。”纳撒尼尔则已经起身,他将手杖别在腰间环扣上,趁着天色还亮时走入崎岖山脚,临消失前,他指向了东南方向远处的山峰,踩进荆棘旁的洼地里。“亚末,我猜。”牧羊人自言自语,在男孩的小身影没入林子后,他拾起地上多出来的几颗干枯种子,将它们卷进荨麻的绿叶中咀嚼。 不消多时,纳撒尼尔便知道这里为何没人愿意前往,林地在闷热的夏日里散发着腐烂般的潮湿臭味,原野的风到这里也会被阴森的桦树拦住,反而吹开沼泽上的一朵朵毒莲,树果还未在枝头成熟就迅速败坏,滋养林中密密麻麻的蛆虫和苍蝇。他在林中用手杖的呼引来拨开荆棘丛,摸索着湿漉泥泞前行,感到心中一直有股压抑的味道,仿佛周围的草木均有生命和恶意,在阴森的包围中对任何动作都虎视眈眈。毒蛇不时从手边的草丛溜走,树上还居住有怪奇的猢狲,这里没有刺耳的虫鸣鸟啼,反倒成了件令人心悸的事情。抬头远眺的山头已经被扭曲的树林遮挡,常人判断方向的唯一坐标便消失了,纳撒尼尔仍然凭借风声辨别方向,但这令人压抑的地方只让他越发感到苦闷。在离开荆棘地带的时候来到一片空地,他才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机会,周遭还倒塌着昔日古树的残骸,有如一艘货船般大小的断树上长满微光的苔藓,敲敲树身,便有无数毒虫钻出。时至今日,曾经那头巨大的生物所栖息的痕迹依旧没有变化,破碎的岩石和倒塌的树木组成单独的凹坑,被烈火焚烧或驱赶走的生物如今又渐渐回到了昔日的居所,而被火吸引来的生物也仍驻留此地。“巨龙的巢穴没有蝙蝠。”这句话警醒着许多生态的变动,从腹中喷出的火或许使此地至今都保持畸形。 胸口却传来轻微的颤动,纳撒尼尔在察觉到祸心发出狂响的下一瞬间,脚底传来令人心悸的震颤之声。待他立即躲开崩裂的地面时,山岩中的树根就像蛇群一样从中钻出,他看见了袭来者的身影,竟是一颗拔地而起的古树摇晃着朝他压来。干枯的树干纠拧着荆棘与树根,近百年树龄的松树响应了祸心,模仿人类的姿态蹒跚起步,它的每一步都迸发出木块断裂又聚合的噼啪声,裂开的树皮扮演着空洞的眼与嘴巴,风从中钻出呼啸低吼。山峦竟也随它的沉重步伐而震颤,祸心把古树扭曲出骇人面目,这孽物发出近乎哭嚎的咆哮声,代替手腕的树枝缠绕起一颗巨石,猛地朝纳撒尼尔砸去。尽管凭借翻滚躲避掉了那记沉重的砸击,被敲中的岩石碎成小块。当纳撒尼尔想要按本能逃离时,他被随后从地中钻出的荆棘缠住脚跟绊倒,试图驱使它们离开,却发现这些着魔的枝条全然不受控制,绞紧的尖刺扎破皮肤流出鲜血。树妖呼唤来了根枝,让它们同样扭曲地追杀男孩。 他此前从没见过树也会受祸心的扭曲,这树细看去依旧和其它孽物一样,焦黑的溃烂污染遍布全身,伤口中恶心流浆源源流出,树皮和树根不断开裂又愈合,发出腐烂的臭味。他呼唤植物狂长的法术完全失效,不受控制的植株不停涌来,纳撒尼尔只得在躲避时掏出匕首挥砍,每当一团树根被砍断,就又有三株枝条迅速缠上手腕。他本想引燃一把火焰,但树妖接连的碰撞让他躲闪都竭尽全力,更遑论掏出火石引火。他也试图聚集魔力做点别的尝试,但总是来不及开始便被打断。那些被树妖搅起的树根与枝条从石缝中钻出,源源不绝地试图绞死他,宛如千百条蛇在朝中心聚拢,而他渐渐失去周旋的能力。手杖、口袋、火石、甚至匕首接连被抢走,他试图与枝条争夺时,树妖的石块又高高砸来,迫使他松手逃离。身上的道具全部被拿走后,纳撒尼尔连逃离的机会也消失了,放眼望去,那些比教堂还要高的树似乎都在煽动中晃动,逐步朝空地的中心靠近,而此时地面早已全是蠕动的枯枝。 惨败来得非常快,随着一次踩踏没能完全躲开,他被树妖的腿部树干打中胸口,他闷声呻吟,踉跄着滚倒在地。那些蛇状枝条迅速汹涌而上,转瞬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手脚均被重重植物覆盖住,连抬起手脚都无法做到,尖锐的枝条像蟒蛇似的压住他难以呼吸,还在奋力朝他胸口鼓动的祸心奔去,高举起它们无意识的渴望。四肢和喉咙立即被绞死,阻挠住任何挣扎的机会,在艰难的喘息中,纳撒尼尔看见树妖摇晃着靠近,高举起沉重的石头。仅这片刻瞬间,纳撒尼尔的瞳孔收缩,摄入一口冰冷的呼吸,在生命中再次感到死亡的迫近。 突然地表传来些许震动。有道火焰从地下喷涌而出,火红的浆液贴附树妖的表皮。 随后,高温立即撕裂扭曲树妖的躯体,火焰如有生命一般钻出岩浆,沿树妖的身躯攀爬而上。在这曾经是巨龙巢穴的地下,某些地脉和藤条在趋火的影响下变质,它们吸收了巨龙富余的高温,转化为能量埋藏,多年过去也没彻底消逝,那些尚有余温的烬火藤被树妖厌恶,埋在地下不被发掘。此刻,它们被引导着破地而出。本就干燥的古树在被污染后变得更为易燃,眨眼的片刻过去,树妖全身都披戴上了烈火,而它痛苦地发出不知是风声还是惨叫的尖鸣,妄图用燃火的枝条扑灭火焰。纳撒尼尔身上的枝条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它们迅速枯萎,不再压迫他的呼吸。在怪诞不绝哀嚎声中,孽物焚烧后化作灰烬,高大的古树被扭曲的焰火捏碎,肮脏的尘土随风破散,吹入山坡间。 纳撒尼尔能隐约看到有人的身影在周围,那些火绝非自己钻出地面来焚烧树妖,而是有人聚集、催化了它们。的确有人站在碎石堆后面收回手,似乎穿戴了严实的斗篷和面具,遮掩面容,还在检查树妖倒下后的痕迹。那应当是位法师,一位偶然到来,及时出手救下了纳撒尼尔的法师。纳撒尼尔没能看清施以援手的人样貌,他不知是身躯流入了毒素,还是体能支撑到了极限,或许都有,在试图从厚重树枝堆里爬起来的时候,男孩的手脚转瞬没了力气,他很快陷入了晕厥。在失去意识前,纳撒尼尔记得听见了一句声音模糊但含义清晰地话语:“即使人类与神秘失去联系多年,到如今,它们授予的技艺依旧可行。” 许久之后,纳撒尼尔才从昏迷中苏醒来,太阳已经沉落山后,皎洁的明月业已经转过半个天际。他仍然被那些枯萎掉的树枝压得喘不过气,它们还保持着高举祸心的狂热姿态,祸心则又作出无辜的模样陷入休眠。解救他的人并没有更多地干预,或许被掩盖住的他根本没有被发现。纳撒尼尔搬开重重枝条,周身因寒冷而短暂发抖,甩甩手臂,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好察觉,只是手脚仍不听使唤。他躺在地上恢复了好一阵子,起身来借着月光搜寻,掉落的物品被挨个找了回来,没有被捡走,这让他倍感幸运。那位法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早早地离开了这里,而男孩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那牵引火焰的方式看起来像极了一位娴练的老法师。若要检查那人留在断裂树枝上的足迹,那他兴许能找出对方去往的方向,但不是现在。纳撒尼尔需要早日赴约,他穿戴好破碎的衣裳,包扎好全身的伤口,点燃用几株枯枝和粉末制成的火炬,趁着夜色启程。直到现在,这片林地仍然让他感到压抑,不愿久留。跟随黯淡的棘丛前进,纳撒尼尔在黑夜里摸索前行的方向,渐渐离开令人不安的林地。他将在清晨走出山林后如释重负,呼吸一口久违的人世空气,丢掉衣服上黏住的带刺种子,头也不回地远离这片区域,而现在,他只能屏住呼吸,忍着痛苦穿过无边夜幕。 他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期间发生的事情,数只昆虫自他身上爬过,还有小鸟落在胸口,试探他是否已死去。早些时候,太阳还未落山之际,那只树妖刚痛苦地被焚烧殆尽,在半山坡上随风化散成千百灰尘。原野清朗,距离它尚不算远的树海深处,有座多个岁月来无人造访的遭忘矮丘。矮丘上植被繁茂,低矮的树桩旁,数不尽的小小灵盘和松茸随年轮狂野生长,在生命的时节里争夺地盘和雨露。太阳渗透过羞避的树冠,在兀自徒长的藤蔓上落脚,偶然揭开秘密。树桩和碎石混为一体,那是个漫长时间里没有丝毫行动的似人身躯,被自然视作一块磐石,融入落叶、枯枝、淤泥与爬虫的静谧,它突然动了动。就在祸心的传谕随风声到来时,诸多古树和数百年前一样,对呼唤沉默、对低吟漠视、对渴求回避。那声音稍稍传入那具身躯的体内,无心地惊扰了沉睡者的梦境。这具身躯在树皮与石斑的包裹中,依然保持着人类的身体,多年以前的某个时候,它坐卧在树桩旁陷入沉睡,便沉眠至今。不死的人,隔绝了外界的所有接触,忽视岁月的更替,远离饥饿、寒冷、疼痛与死亡,沉浸在过往的梦境中未曾醒来,以致万物都将之视作死物,在其体表生长。直到男孩的无意闯入,祸心的轻语微微地渗透进梦中,对它而言那是份熟悉的厌恶感,渐渐在它心中激荡起巨浪,直到迫使其睁开眼睛,从无限循环的梦中拽醒。 ——————————————————————————————————————————————————————— 过去长达半个世纪之久,费黎达再度睁开了眼。 她醒来时睁开眼,眼前是久违的阳光,无人到访的山林野径里,还能听见湍湍溪流声。身躯爬满枯萎的春藤,冬青叶在她眉梢结果,染红的果实吸引来飞鸟,在她盘踞的卷发间筑巢,眼前还悬垂着柳树的枝叶。费丽达只消动动身躯,体表便落下千百泥垢,无数野草和昆虫自身躯掉落。长梦刚醒,不死者还没能找回意识,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未想起自己在做什么,甚至就连一直在做的梦都暂时忘记。一切仿佛都还停留在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唯独倚靠的大树已倒塌。但本能的厌恶却毫无衰减,她听见那令人生厌的声音,闻到那渐渐离远的味道,朦胧的念头催促她起身去寻找源头。于是她慢慢伸直腿脚和手臂,久未活动的肢体如岩石般僵硬,发出噼啪的断裂声,撕扯掉贴附的枝条和碎屑。在起身时她的双腿被坚硬的石枷割烂,下腹也被固定的生锈利刃剖开大洞,她摇晃着无视它们站稳。当她体内的血液如瀑布般流淌在草地上,躁动的血液竟开始腐蚀草叶,融化泥土,咬碎昆虫,将所有沾染的物质摄食其中。随后,血液开始缓慢地往回倒流,如蜜蜂和蚂蚁回巢一样翻涌回她的伤口,直至愈合。她宛如一位赤身的女子般站了起来,体表仍然挂着绿色的污渍,倘若有人能见到她,也无法判断出她的年龄和出身来。费黎达无神的双眼所视无睹,她茫然地跟随本能迈开脚步,用近乎挪动般的步伐渐渐朝那令人厌恶的声音靠过去,身后留下的矮丘依旧无人造访,而她所在的地方只留下一团灰色的干枯焦痕。 ——————————————————————————————————————————————————————— 纳撒尼尔走了一夜未停,他在破晓时分离开了御林的边陲,此时的他距离亚末已不算太远,身上挂满穿越漫长棘丛和沼泽的伤口,没有一件完好的衣衫。在岔路口等来商旅时,那些马车上留有醒目的天秤标识,他顺利地获得去往城市的车辆,还有跻身于磕磕碰碰瓶罐堆中睡眠的临时休息所,条件是十枚尼赛格。靠着马车跌跌撞撞的木板,他睡在茅草堆上,看车后风尘渐渐远去的丛林,默默将其划为不会再度造访的地区,闭上眼便接着歇息。他依旧会梦见许多无法言喻的事物,但那些形象却愈发淡薄。不久后醒来时,他的身上多了一条盖住的毛毯,其鲜红的颜色像富有活力的火焰,还有少量黄色图纹装饰。他将之留了下来,当作新的大衣和斗篷裹住身子,好获得进入文明的门槛,商旅爽快地答应他的请求,拿走了二十枚尼赛格。天秤商会的商旅不仅富足,还有不竭马力,几辆马车在快马的拖曳下很快就通过了羊肠般险恶的峡谷,来到平原外的又一处平原。与商队同行的授旗骑士全程都在酗酒,他在车辆停歇期间下车撒尿时连路都走不稳,却吹嘘说自己曾经护卫过的队伍数不胜数,甚至连以凶险和狭长闻名于世的深峡,他都带过一支平安度过其中的商旅。这听上去荒诞不经,因为在行车的中途他打了瞌睡,手中的剑滑落在地,为此他也差点掉下去,卷进马车的轮子底下。行商的领头人和他大吵了一架,到最后还是看在佣金的份上收住话头。 那授旗骑士偶然找到了纳撒尼尔攀谈,尽管纳撒尼尔并没有聊天的打算。醉醺醺的佣兵主动凑上来,指着男孩怀中抱着的手杖,说他曾见过一模一样的手杖,在沃兹耶拿有个青年的手中,不管是外观、质地还是长度都完全一致。纳撒尼尔没搭理他,只是点头敷衍。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对于法师来说,除去训练用的学徒杖,每柄长过手掌的法杖都是单独定做的,那是法师身份的一大寄托。制作工匠往往是老派的法师,他们会根据法师的专长与显性考量手杖的类别,细分下去会有十六种不同的构造,最终会使用什么材质、做多长,那将取决于法师的黄金储备量,但每个手杖最终从锻造台出来后,它们的蓝图全都会被销毁,从而无法复制。佣兵醉醺醺的满口胡话,说他见到那位青年可了不得,明明年纪才二十上下,却是个不得了的法师,能从什么都没有锅中变出数不尽的金子,还能不费力气地摇摇手,就让倒塌的石桥回归原型,让人见到就觉得是巫师显灵——你该不会也是个法师?纳撒尼尔还没开口回答他的疑问,牵着马的行商坐不住了,回过头来骂坐在车板上的授旗骑士是个无用的醉鬼:“你最好在吐之前先滚下马车,免得把我们的布匹给弄脏,那些列岛的织布可是明天市场上的宠儿!要是被你给弄得卖不出去了,就拿你的佣金来补!”授旗骑士则又骂了回去,说这点烂布只能拿来给贵族夫人的狗当毛巾使,而天秤商会的蠢货还欠着他们的军团一笔钱。商人说授旗骑士要能有看懂的品味,他们的生意就白做了:“还有,你那些关于法师的胡话留在柏德拉的酒馆就行,别在临近亚末的地方大放厥词,我们不想被圣谕厅视作麻烦。要是让拥教骑士听到了你在谈论巫师,你就等着被吊死在城头好了。”这话确实暂时叫住了授旗骑士,醉酒的他也短暂表现出退缩,可随即他又开口说:“那不可能,他们就算……”话没说完,酒的强烈眩晕就钻上脑门,让他埋头呕吐。“活地狱!见鬼,你这该死的蠢驴!”商人破口大骂,授旗骑士在别的车辆上跟着起哄,他们被迫再度停下来,就赔偿和清洗的问题争论不休,纳撒尼尔则安心地闭上眼接着休息。虽然他从对话中仍然留意到些许不安,在即将去往的亚末,圣谕厅和拥教骑士似乎对法师的态度严苛到令无关的平民都为之颤抖。纳撒尼尔没有亲眼见过那些从真教中分离出来的人,但他能感到那些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到了傍晚时候,商旅停靠在郊野的林间酒馆休息。这里距离亚末仅两道岔路的距离,若是纳撒尼尔自行赶路,那必然会比商旅早许多到达,但为了通过城门的关卡,有同行的商旅掩护会更为便捷。他们聚在酒馆里享用廉价的兵豆汤和烤蔬菜,天秤商会的富庶成员吝啬着每一分钱的开销,今日的晚餐点了一瓶私酒就已是最大限度的破例,他们随时把节俭的谏言挂在口头上,重复着“财富在于少欲”之类的话语,免费赚得酒馆侍女的白眼。纳撒尼尔也被分得一晚兵豆汤,算是白昼参与生意后的一点小利。在他舀起黏糊的黄汤的期间,授旗骑士们和商人们全程指着对方的鼻子骂,砸出去的烂苹果惹毛了酒鬼,嚷嚷着弄出一轮混乱斗殴,锅碗叉勺与酒杯手套满屋乱飞,吸引酒馆内外好不热闹的气氛,而纳撒尼尔安静地吃完晚餐,从储藏室里找来一本《光明王希沃特》,旁若无人地在角落里借着油灯读起书。等他合上书的时候,才发现酒馆在夜色中归于沉静,醉汉和授旗骑士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和椅子上睡着,呕吐物和食物满地都是,酒馆主人疲于收拾残局而瘫在纳撒尼尔的桌上,他也没察觉。这时候离破晓已非常之近,他便钻到马棚旁边的商人马车里,等待黎明的到来。 在第二天日出的时候,纳撒尼尔被声响吵醒,酒馆那边似乎有了不小动静。他过去后,看见商人和酒馆的其他人把门围住,小声地商讨现状。纳撒尼尔走近时,透过比自己高两头的人群,看见数个身穿全身板甲的人,这令人不禁倒吸冷气。即使是严肃时期的卫兵也鲜有穿戴比锁子甲更严实装备的机会,那些银白色板甲无声表达昂贵和威严,手里握着沉重大剑与柄锤恐吓在场人员,两轮蓝色的双环镶嵌图纹赫然在背部白色旗衣上夺目。“拥教骑士怎么在这里?”有人在后方小声嘀咕,立即被商人按住话头:“收声,别去妨碍他们执行事务。”一位拥教骑士隔着带羽翼饰物的头盔,从盔甲缝隙里朝他们瞪来,人们便默不作声地退守门口。这群拥教骑士把桌子人围住,里面是个瘦弱的老头,他像是在这里歇息的时候被截获,这会儿正在泣不成声地哭求眼前的大人们饶他一命,左手的手指反曲到贴住手背,牙齿几乎掉光,还在泊泊流血。酒馆的其他人全都在座位上不敢动弹,只得悄悄用余光窥探。桌上有个银色杯子,上面镶嵌了几颗闪耀的宝石,这并不像是他该有的。看上去是拥教骑士在审问这位老人,其他人碎语道这老头昨晚半夜过来投宿,今早拥教骑士就毫无预兆地杀到了,在打听之下,这老人竟然触犯了禁忌,在夜晚去往广林深处寻找女巫,探求邪恶的禁忌巫术。“你的同伙已经全部招了,你也供认不讳,我再重复一遍:六天前的夜晚你们去找沼泽女巫,向她讨要魔鬼药剂的秘方——在明知是禁忌的前提下。然后还在教堂窃取这圣杯,想要作为筹码换取邪术的知识。”那位骑士呵呵地仰天笑出几声,捧腹的样子仿佛这的确是蠢得可笑的事情,然后一双铁手套重重地砸在桌上,把桌子都在响声中打变形:“你还真的认为能在圣谕厅的眼皮底下侥幸?可怜的蠢货!现在,我再问一遍,你些同伙在哪里?沼泽女巫又在哪里?”他的吼声把老头吓得蜷缩在角落,支支吾吾地说他真的不知道,其他人在消息走漏后就散伙了。那天晚上他在另一人的领头下摸着不认识的路去找女巫,接着就进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里的景象就像在梦中一样疯狂,他在被巫术迷惑之下才签订了契约,而不是他自愿这么做。这句话没有得到宽容,反而是迎面一拳。“我没问你这些,异端。”骑士甩开手套上的牙齿,因为厌烦而提前抽出剑刃,抵住老人的喉咙,低声威胁他下次回答就是最后一次。 纳撒尼尔在窗口睁大眼睛观察着一切,他搬来一根木头垫高了脚好够上窗户,眼前的事态并不算大开眼界,他见过很多更糟糕的事情,也知道大陆最推崇的真教之教义。世俗从不关心信仰与法术世界的矛盾,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候起,真教的使者就孜孜不倦地向世人布道,从他们口中,绝大多数人获得一个认知:魔法当中的大多数都是恶毒且黑暗的。尤其是涉及诅咒、血脉和死亡的法术,他们是主神的仇敌所使用伎俩,为的是给人类带来灾难和毁灭。数不清的典故和寓言都有阐述相关的故事,它们大多狰狞可怖、与丑恶形态息息相关,均数出自传教士的笔墨与口舌,让人为潜伏身边的异端作警惕。无一例外的,传言的结局都是受蛊惑的人将惨痛地死去,死后亦会去往地狱,遭受魔鬼们无尽的苟酷折磨。不管是最终发言人是教会还是圣谕厅,他们的最终意图都很明确:沾染巫术的人都能被视作巫术异端。唯独在行为上稍显区分的是,教会对受难者尚处宽容态度,圣谕厅则丝毫不会考虑——无论是女巫、魔鬼、还是违背教义的人,都是需要绑在火架上烧死的异端。 法师倒对这类巫术有别的称呼,叫翁达学派,看法也与常人不太一样。 纳撒尼尔察觉到墙角有个人在蹑手蹑脚地挪动,他压低自己的身子好不被骑士们发现,想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审问者身上时离开大厅。不幸的是,他所处的角度刚好能被一双眼睛看见,那位老头在看到悄悄行动的他时就像抓到了深水里的浮木,兴奋地连连大喊:“是他,在那里!他就是我们的领队,是这个男人带我去找巫婆的!”随着骑士们的目光集中在那一身黑布衣上,那位塌鼻子男性的内脏顿时感到寒冷。昨晚的一时大意让他连后悔都来不及,逃脱到一半的路上,疲惫的男人在林间酒馆歇息,为了宣泄疲倦与愤怒,他没考虑后果地参加了起哄,参加了酗酒、斗殴与宿醉,等他醒来时不仅惊恐地发现拥教骑士包围了酒馆,其中一个关不住嘴的蠢货共犯还被抓获。男人立马拔腿开逃,朝门口的人堆撞去,渴望能从夹缝中逃离这群狂热的重装骑士。这是不计后果的妄想,审问老头的领头骑士不慌不忙地拿出腰上的箭羽锤,对准挤开人群逃出门外的男人抛出去,飞锤掠过商人们的头旁,精准地、沉重地击打在男人的腰背,这或许折了他最粗的那根骨头,男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结束了短暂的逃亡生涯。“你的确认得他?”骑士问老头,得到战战兢兢的点头作为回答,于是他朝其他骑士摆摆手指下令,“带去天廷城塞。”“交给‘灰眼睛’?”旁边的人问,而那人嗤笑一声当做回答:“这点事情就用不着劳烦代理大人了,直接去中庭。”他回头看了眼还在颤抖的迷茫老人,说这人的用处没了,按规矩办理,让其他人把他带到空地上去,还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手下的骑士就拽着他的领子往门外拖去。酒馆的主人壮着胆子上来说话:“大人,你不能……看在万能之主的份上,至少不要在我的酒馆里这么做。”对方没有被打动,而是反问他是担心鞋子被弄脏不成?酒馆主便怒不敢言,只得默许骑士们的行为。那老头像是反应过来了,拼命地拽着门框不愿出去,啜泣着反复向骑士们求情,说他会忏悔自己犯下的过错,绝不再犯下任何错误。作为回应,领头骑士赏了他的脸一记铁靴:“有话留给主说。”于是骑士们走出门外,拖着老头又架起倒在地上的男人,经过急忙避让的人群,把哭喊的老头按倒在地上。 人们很快就意识到这是要做什么,因为旁边的骑士拿来了一个车轮状的沉重刑拘,那圆形的金属铁块上布满尖刺和杠杆,有着令人胆寒的精细做工。身披神圣徽记的骑士没有耽搁片刻功夫,精准地照着老人的双膝砸下去,它们碎裂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似两条竹片断开,向上弯曲出诡异的弧度。老人还没出声就失去了意识,但他没来得及在昏迷中享受宁静,骑士又轮番砸断了他的两条手臂和腹部的腰椎。每次抬起的轮子都沾染了血和污物,发出令人生厌的宰肉声,不忍的旁观者直接呕吐在地,而这也遭到其他骑士的呵斥。老头在临终时刻嘴里填满了血花和白沫,口齿不清地呜咽着怪声,然后那轮子裁断了喉咙的最后一丝呼吸。 散布恐惧的处刑很快便结束了,在骑士们走之前,老头那跟块抹布一样的扭曲身体被塞进了另一个木制轮子里,用几根棍子支撑重量,高高架在酒馆门口的位置,就像个惊吓人走的稻草人。领头的骑士满意地驻足欣赏一阵,他将把这作为不久后宣扬的杰作,尽管他仍不满意老头临死时扑抓的手把血迹染污了靴子。他回过身来面对诸多静默不言的观者,包括费解地观察着的纳撒尼尔,高声宣布:“我是天廷城塞的巴勃罗,巴勃罗鲁维奥,圣谕厅的拥教骑士,督教使者的剑刃,异端的审判人。今天发生在林间酒馆的事情有目共睹,既然你们忘不掉,就尽管拿去警告其他人。当有异端胆敢尝试违背教条丝毫,就记清楚了:这便是下场。如果让我知道还有谁要作出尝试……”巴勃罗扫视一圈,钢铁面具下的眼睛所经之处都能使人后退半步,随后他爽快地大笑三声:“哦——那最好快点,我很期待下一次。”他下令其他骑士一同撤离,这群人骑上马,拉下缰绳便踏着风尘离开了,那位受审者被塞进一个狭长的箱子里,像盒棺材似的吊在马后,一路拖着尘土和碎石去往远处城市,而那想必是亚末的方向。酒店老板无奈的叹息声结束了这场草率的审判,那挂在酒馆门口的尸体赶走顾客又招来苍蝇,他只得在三天过去以后才能将其卸下来埋葬,而即便是这微不足道的安顿后生,也算作是圣谕厅的特别宽许,才能让曾经算教徒的人被下葬。 纳撒尼尔无言地目睹了圣谕厅的行为,没人主动来关心他,除了那位看上去最不可靠的授旗骑士,他竟清醒地过来和纳撒尼尔打招呼,问男孩有没有受到惊吓。纳撒尼尔摇摇头,他早已不是初次见到骇人的行刑,他只是对圣谕厅的骑士们拥有的权力困扰,也对这不经任何程序的审判疑惑。授旗骑士无可奈何地干笑,说你得早点适应,圣谕厅从教会分离出来以后,就有了拥教骑士这匹强横的打手和走狗,没人敢对他们的行为提出哪怕一声反对,而圣谕厅已经把塞莱河地区的所有城市纳入麾下。纳撒尼尔问:“连亚末也是他们的地盘?”佣兵接着摇摇头说:“亚末不是地盘,是他们的老巢。欢迎来到新古城,孩子。” 此时的纳撒尼尔并不知道,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在多大程度上被圣谕厅所掌控,但对于那些骑士,他并没产生足够的恐惧情绪,以致没能和其他人一样敬而远之。相反他很好奇,因为他看不懂这些人行为背后的逻辑,和他们行事的理由,作为法师的本能在应对冲击之后首先产生的,仍然是强烈的好奇,尽管这份好奇带有抵触。行商们没有为死去的人哀悼什么,他们只觉得在即将开始生意前遇到这事,坏了一整天的运气,在乘上马车去亚末的路上,天秤商会的商人就这事喋喋不休。他们咒骂着拥教骑士,说他们是披戴铁壳的蜗牛,而且是跟着肥猪爬的那种,亚末城分明有很大部分的商品贸易由天秤商会管理,却只能在圣谕厅的压迫下看脸色,连那些拥教骑士都能随意踩在他们头上。这回轮到授旗骑士们安静地听了,宿醉还没离开他们的脑袋,晕乎乎的路程好几次要让他们接着吐出来,而每次遇险都能更加学精的商人,提前把他们的嘴用抹布缠上了。 ———————————————————————————————————————————————————————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纳撒尼尔终于随商队抵达亚末城,他在商队过关卡时下车看去。他看见这座古老的城市高高环起的城墙,竟如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一样,从右侧南部的树林深处迭起,遮盖太阳下的无垠天际,又钻入左侧北部的山岭中,仿佛隔绝了大地的巨人,横卧在土地上便拦截住无数往来行人。这是座巨大的城市,仅站在护城河外眺望城墙,便能猜测到这座活过了千百岁月的古城如今有多么庞巨,纳撒尼尔那繁华的故乡再堆叠个三四倍,也无法填补这座城池。今天去往古城的人群极其之多,队列从关卡旁一路延伸到大道的岔路口,正如此前传闻所预料的那样,无数朝圣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就为能在亚末最鼎盛的节庆到来前享受信仰的恩惠。纳撒尼尔默默地抓住口袋中的祸心,确保这不安分的晶石不会在最不必要的时候起事。每个人都需要经过卫兵的仔细盘查,好确认他们没有异端、瘟疫、犯罪的嫌疑,纳撒尼尔也因此走下车来,告谢商人们的护送,转身离开。这会儿还有人在背后叫他,想至少把他送进大门里的修道院去,他却头也不回地利用身形钻进人群,消失无踪了。纳撒尼尔在大桥的人群里缓慢地走过,周围的人来自许多叫得上血统,或是叫不上名字的地方,他们的肤色或白或黑或红,有的人脸上带有红色纹身,还有的人行走时身上都散发有令人困惑的熏香。其中也有拥教骑士,他们醒目的盔甲和旗衣彰显身份,没人敢靠近他们半步,令人惊奇的是他们没有骑马,而是和其他人一样信步于大道上,板甲与锁甲在烈日下发出沉闷的咯嚓声响。 有人悄悄地拉了下他的袖子,等纳撒尼尔警觉地回看时,对方给了他一个脏兮兮的笑容,有位年龄和他相仿的男孩热情地找他打招呼。他看起来很是友善,但纳撒尼尔并不愿意和陌生人有所交流,他说“愿主保佑你”,然后像挥手一样试图结束话题,对方却凑了上来,问他是否也一个人来到大城市朝圣,纳撒尼尔短暂犹豫后点头应答,这就算是接下了话题。对方说果然如此,见他从商队的马车上下来,就知道他肯定是独自旅行的同辈人。“我叫维斯朗格,来自广林南边的喀仑塞,人们总叫我‘高大的维斯’,和你一样不愿被人束缚。”这位同为外乡人的男子顶着一头棕色乱发,不知是肤色偏深还是太脏,看上去他把纳撒尼尔视作了可交流的同类,分明他应该还比纳撒尼尔大几岁。维斯滔滔不绝地向纳撒尼尔介绍这座城市的结构,告诉他这座城市如今可以被划分为四个区域,每个区域都由一个公会管控,整座城的管理者不是贵族或治安官,而是圣谕厅。这听起来和其他地方很是不同,但早在许多年前拥有它的博莱利德家族将之捐赠给圣谕厅后,这里便早就不归属于任何权力的管辖,天廷城塞的督教使者成为最高管理者,在任何紧急事态发生时,圣谕厅都会参与其中。男孩想要接着诉说亚末城的各种状况,对纳撒尼尔来说,没有什么能比此刻更让人感到煎熬的了,他不擅长和陌生人对无关紧要的话题展开探讨。话说到一半时便在加快通行的步伐,维斯很快就跟不上个头更小一些的纳撒尼尔,在人群和车马的挤兑中掉到后面去,在彻底看不见对方之前,维斯大声地说:“朋友,你是要去哪儿?我们应该去先教会。”纳撒尼尔便一个转身不见了。 他穿过外墙和三层戍墙,跟随入城商人的驴子和骆驼,走过污臭最浓郁的地段。此处无论是否兴战,都是全城把关最严密的地方,墙头的哨兵在头顶来回巡逻,手里的弩箭上好弦,渴望着有人主动犯事。在阴暗厚实的墙后沟壑里,大量废弃的营帐无人问津,它们已被弃用很久,本该睡在里面的乞丐和难民没了身影。走过最后一道只能通人的矮门以后,被封堵的阳光再度回到他的脸上。他仰起头,看见了曾被高墙遮挡的景色,那是诸多高塔与巨楼,恍如一个个城中的堡垒,如几个坐下的巨人,只需有眼便能纳入眼界。他身处闹市边缘,这里车马往来不绝,光照为整洁的街道披上一层金黄韵调,好让水果与蔬菜铺子染著奢侈的气味,奇巧的商品如镜子般映照出各色服装的行人,而他们所踩的地面竟全由整齐切割的石板铺就。 来到较为高处,他仰望城市远方,参差不齐的城堡或高塔错列,好似落入珊瑚礁上的贝类,或高或低却又公整对仗。烈日普照,城中阴影均由高大建筑所造,它们甚至会比破旧的城墙更高,在漆黑石砖所砌高塔面前,教堂的尖顶就如大山下的松树,塔外均垂下带有纹章的巨大帆布,或蓝色,或红色,亦或绿色,有火炬、熊头、石盘和天秤,代表着它们独立的所属,各个公会彼此凝视着,管理自己的辖区。在诸多高塔下方,是自由民的楼屋,还有诸多教堂的尖顶。人声汇聚为浪潮起伏于城中每个角落,钟声回荡,时值晌午,诸多炊烟自橙红瓦片上升起。能容纳十艘渔船并列的拓浪河,在城中就像一条蚯蚓般无法注目,它划分多道渠流,或湍急或静谧,穿过城扉街道,及视野消失之处,一眼看不到此城之尽头。城中有个图纹无处不在,它总是出现在巨大帆布旁边或教堂的顶端,或许是石刻的灰色印记,或许是蓝底白纹的旗帜,也或许是稳坐于屋顶石雕之上的漆黑雕像,两个彼此相刻又互相笼罩的空镶圆环。在更远之处,云雾缭绕而飞鹰盘旋的地方,还有个高于所有的漆黑身躯,仰首看去,那是尊立于山崖之上的高城,仿佛是巨人般的城堡,在难以置信的高度俯瞰整座城市,他需仰到几乎失去重心,才能看见那座城立于云上的顶端。远在视野消失的地方,这座城仿佛没有尽头,如大地本身一般不可思议地庞大。 他有些沮丧。 那封引领他过来的信没有提及任何确切地点,只有一句“酒与龙火所在的地方”成为模糊的指引。纳撒尼尔从口袋中翻出那封信,在屡经蹂躏的信纸中,委实未说过具体该到访的地方,尽管信的主人表示他欢迎收信者的到来,但没留下可以称作线索之物,那道用蜥蜴血写下的符号已经起不了帮助,反倒把原本的字迹遮掩到模糊。这倒让纳撒尼尔更为确信,写信的人必然是一位法师,就如导师一再教导的那样,法师从不轻易露出自己的鞋尖——他们总是遮掩着任何能泄密的机会,小心地藏起有关的消息。纳撒尼尔没有选择,他决定在城中搜寻可能的线索,借着微茫的信息慢慢排查。男孩在丘丛上对着太阳拉伸手臂,纵身一跃翻下围栏,走入没能察觉他的茫茫人群中去。这不是他初次面对希望渺茫的考验,早在过往的某个时候,他曾在无边的沼泽中为了求生而竭尽力气,和孤立无援的记忆相比,如今的探索已是无比温和,而他还有时间,足够多去搜遍全城的时间。 ——————————————————————————————————————————————————————— 随后不久,他意识到这希望或许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微小。他本想从祭礼亭开始寻找,每座城市的祭礼亭都是与法术有关的人会聚集的地方,这只是遵循先祖记忆而成就的结果。传闻古代先贤们开辟荒芜时,手里执握法杖,在文明聚落会晤,他们在篝火前联手施法,让种子发芽、顽石塑形、焰火复苏,构成的圆环便会是文明的发源。于是在城市兴起以后,祭礼亭仍然是法师们约定俗成的聚集地,世代保留至今。年轻的故乡甚至未来得及有自己的祭礼亭,法术便在人世间淡漠了踪迹,时至今日,不少有历史的大城市仍然保留有祭礼亭,尽管早已无人真的将它当作法术仪式之所。纳撒尼尔自学徒时期起便一直憧憬着祭礼亭,他难以计数地问导师,祭礼亭是否每夜都会燃火,法师们会在神秘火花燃烧的旁侧盘坐,共同施展迷人技法。导师总是回答,会的,但不全是,他们只会在某些特定的日子出现。只要能在祭礼亭里找到一点燃过的灰烬,他便能嗅出诸多痕迹,从而获得寻找法师的线索。 但这座城市却没有祭礼亭,唯有圣谕厅的徽记随处可见。 他并不想轻易地去询问人,不仅出于法师直觉或防人本能,还有产生圣谕厅对法师采取的态度之疑惑。他在寻觅的过程中偶然看到一处纪念碑,铭刻二十余年前屠杀祸害之英雄们事迹的纪念碑依然挺立在风中,位处广场的中央,好让每个到访的人都能随时牢记他们的事迹,不被时间摧朽这份光辉记忆。这里的人群依旧众多,不少外乡人在这里聚集,英雄们的领导者伊戈罗德在永驻的雕像上保持前举利刃的坚定神态,伸向半空的手便留下遮日阴凉,人们乐于坐在下面耗上一整天。那些人中有人没有在出售看似稀奇的远方玩物,而是卖弄着神秘,满嘴胡须的男人披戴一件深紫长袍遮盖颜面,手中用树枝和石块比划不停,口中念叨着占卜和法术一类的言语,吸引许多人在他面前驻足。纳撒尼尔靠近去看,就见到他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张画有像是符咒图形的羊皮卷,许多扭曲的字符在阵中填补,彰显令人费解的色调。男人不时高举着手中的棍子,念叨没人能听懂的言语,再受到无端的惊吓,和眼前的人陈述即将发生的厄运,让人惶恐。几乎不需要看第二眼,纳撒尼尔就自然露出厌倦的神色,知道这不过是个江湖骗子,那简陋的道具、毫无意义的语言和错误的图案,都只算极度蹩脚的模仿,任何法师都能不花功夫去辨识它们有多糟糕。他们甚至不知道法师绝不会主动展示自己的戒指与袖口,那是已经和呼吸一样自然的防御行为。唯独那图案绘制的精美程度不逊画匠,兴许能拿去豪族家中作装饰。纳撒尼尔无法想象寻常世界对法师的误会有多么深,若法师真能显现未来,他们早不至于遭遇曾经的那些厄运。 这会儿有些喧闹声微微从广场一边传来,那声响太小无法引起好奇的人群注意,只引得纳撒尼尔望了一眼,低语道:“啊,拥教骑士。”他随即知道了这意味着什么,那些银色板甲的骑士气势汹涌地朝这里猛冲,当人们听到那愤怒的盔甲咯嚓声时,便惊恐地散开来,那佯装的法师也不迟疑,当即抓起地上的羊皮卷开跑。他跑得不够快,广场另一边的骑士们也迅速包围了过来,堵住他逃脱的方向。眼见难以逃脱,他跑向路边的一个乞丐,将满是补丁的长袍连同羊皮卷一块丢给他,不让对方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大声喊叫“歹势,你这些破烂我不会买,也不要你的巫术了!”随即趁着一身轻松的劲头拼命跑开,翻越过石墙后暂时消失在视线里,而那位还没明白情况的乞丐只看到一堆重甲骑士朝他冲来,手里还握着执法的利剑和箭羽锤,吓得哇哇大叫,不假思索地也开始逃跑。这错误的选择让骑士们很快把他按倒在地,绳索和麻袋在他开口之前便死死套住了嘴和头,他们利索地扛起倒霉鬼,跟没来过一样迅速地消失在人群,不留下丝毫解释言辞。周围的人似乎也早已见惯这景象,嘘声摇头叹惋几位当事人不够机灵,很快,他们又恢复了之前的阵容,继续坐在广场各处打发时间。 纳撒尼尔四下望去,在那群人出现前后,市井保持着自然秩序,没有任何骑士出现与离开的踪迹。他的疑问更深了些,不知道这座城市有多少拥教骑士在代替士兵巡逻,还有多少暗中的眼线徘徊。 他在有人试图从后方接近之前就回身,动作之迅速反倒吓了那人一跳,是那位热情的外乡人维斯朗格,他低声让纳撒尼尔不要声音张扬:“你不想被拥教骑士带走,不是?”纳撒尼尔不知道此时他的表情有没有收敛住,但见到维斯,没有除去麻烦以外的情绪产生,他支吾着应付,又说自己需要赶紧离开这里。“你想要找法师,我知道。你也是个法师,我知道。”维斯小声的话语叫住了纳撒尼尔,他示意男孩不要出声,而是跟他去人没那么多的地方商谈。纳撒尼尔并没有立即行动,他问:“你不像是一位法师。”维斯回答:“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样招摇过市,我们早就被圣谕厅全部淹死在水里了,你第一次来亚末,不知道这里对我们是多么苛刻。我现在就该告诉你,这里不在乎你是法师还是巫师,都是应当被处死的异端。”他挥手指向远方的城墙,说在北边的城墙上早就插满了疑似法师的头颅,那些被抓去的人鲜少能有活着回来的。纳撒尼尔仍然没有取信于他,答谢他的警告后便转身准备离去,维斯朗格无奈地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道具,纳撒尼尔的态度发生了改变,他看见那是一粒琥珀做的笔状小蜡石,用一根铜色的绳子系住尾端。“我想……这能使你改主意,毕竟我会说,‘无即万物’?”他说,一句法师的话语,属于一个独立派系的法师总会贯彻的理念谏言,这才让纳撒尼尔放松了肩膀,他记得很清楚每句谏言,那些不会流传在世俗的话语。“如果你了解我的意思,就不要再在这里停留。”维斯朝着广场的一角走去,纳撒尼尔停顿片刻,也保持着较远距离跟了上去。见到纳撒尼尔的跟来,维斯朗格依旧不放心地问他是否真的单独到来,因为他不把手杖藏好的举动实在引人注目。纳撒尼尔此前一直把手杖挂在腰间,红斗篷遮盖住他多数的身体,让其看起来有点像个行走的小株松树,过长的手杖则斜着弹出些杖头与杖柄,他之前并没有多在意。“我没有看到过除你外的任何人。”纳撒尼尔回答,维斯朗格满意地点头,在商铺外的墙壁旁,他问纳撒尼尔想要找到的暗语,男孩回答了酒与龙火,这并没难倒维斯,他打一发响指,说那就在距离他们入城时不远的地方,纳撒尼尔跑这么远纯粹是浪费了自己的时间。纳撒尼尔狐疑地问那附近没有看上去接近的事物,维斯摇摇头:“这就是为何你年轻。”他答应带纳撒尼尔过去,引路的条件却很昂贵,开口提要一百尼赛格,纳撒尼尔说他并没有那么多,维斯便说,那么只能找他要见面的那位要了。接着在他的引领下,他们沿屋楼间的小道朝城门方向走去,巷道的地面潮湿又脏臭,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挤满木桶和苔藓,构成狭长的隐蔽道路,绳索胡乱从窗口间牵引,晾晒的衣裳与棉被随风晃悠,遮拦住最后一点笔直的阳光。幽深小道渐渐离开繁华地带,周围全是民居的石墙阻隔,纳撒尼尔不介意走这类道路,但随着小道越发狭窄,他也越来越频繁地询问目标还有多远。维斯倒很有耐心,说再过一点距离就能看到,还说这路可没看起来那么令人讨厌,而他的脚步越走越快。当走入下一个转角后,纳撒尼尔赶过去时便看见他失去了踪迹,路口这里复杂的地形看不到该追迹的地方。他朝着消失的方向探视,却怎么都没法在木桶和垃圾之外找到维斯的身影。 他在一根大头棒砸中脑袋之前伏下身,躲避开攻击之余,还顺势踢了身后突袭的人一脚,让对方踉跄。眼角又甩来一柄钝斧,男孩即刻侧向扑出去躲避第二人的劈砍,不带丝毫犹豫地抓住木箱紧急改变浮空的姿态,才让紧接而来的尖刀没有刺中他的腹部,而是割破手腕,他在跌落地面时忍住剧痛,俯身弯腰扑出去,便如只松鼠似的从伸手来抓他的人腿下溜过。几个利索的翻滚后,他靠住了岔路口的墙壁,连连喘气稳住剧烈心跳带来的急促呼吸,在他眼前的是好几位不知从何处杀出来的成年人,身上的服饰风格各异,但都能看出陈旧的破败,在这群人的手臂或脖子上,至少都有一处较显眼的弯曲纹身。他们毫无预警的偷袭阴谋霎时破产了,仅片刻的反应时间里男孩还制造了反击,让人来不及做出惊叹。现在这群人只得用凶恶的嘴脸逼近过来,看上去就和群鬣狗呲牙一样,纳撒尼尔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眼角里维斯朗格也现身走了过来,身边还有个领头模样的人,他是唯一脸上留有大片胡须的。“停手,弟兄们,停手。我说过,活的法师比尸体值钱,你们分明听到我说过不止一次。”那位领头样的人叫停了还欲图施暴的众人,他的胡须打理地很整洁,稀松地梳洗出蜗牛壳般的弯曲,其他人则只能留下胡茬。“你们却还是想提前劈了他,没脑子,黑鼠帮的钱可不是从泥潭里捡来的。”旁边的维斯耸耸肩膀,向这位领头人夸耀功绩,说他能做到承诺好的,应该分得一大笔奖励。领头的人叫他住嘴,维斯不过是看上了这男孩身上的好毛毯,却意外地从他的行为发现这是块肥肉,只能算他撞大运。这领头的人自称“大胡子翰恩”,他耐心地蹲下身盯着纳撒尼尔:“连胡须都还没长的小鬼,也想当个法师?或者巫师,或者骗子……都无所谓,我没兴趣。你们得小心点,刚才这家伙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先让他不能动,再去处理,像杀野猪那样做。”维斯朗格这会儿问:“我们是要把他送去教会领赏,还是给‘万能主顾’?”大胡子翰恩考虑了片刻说:“我们不知道主顾今天又会怎么想,但不管哪边都有的是钱拿,这就够了,现在别谈这个——你就该提前把他弄倒,现在可有的是麻烦!” 纳撒尼尔仍然在快速呼吸,他的视线有了一点恍惚,右手腕处被割开的伤口如火烧一般持续疼痛,很快他的半只手虽然还能握住手杖,但就完全发麻到仿佛肿胀起来,感受不到触觉。他低头看伤口的手仍然正常,思绪却不太受控制,便知道这是被带有毒液的武器割伤的后果,他记得炼金学中配置麻痹毒液需要的配方,更是记得那不应该是谁都能弄到的配方。那群人丝毫没有退步的打算,在大胡子翰恩的命令下,他们手里拿着凶器渐渐包围过来,准备一口气让呼吸紊乱的男孩失去抵抗能力。纳撒尼尔的单手已经失去知觉,他一边咬紧牙关后退,一边单手拿绳子勒死那条胳膊,周围的人便很快将他团团围住。这正是不该惊慌的时候,纳撒尼尔深呼吸三遍,利用有限的动作,他抓起了口袋中的那袋粉末,猛地抛洒在空中,粉末就像盐一样飞散开来。在所有人短暂停下的时候,他那只手抓住一枚火石,将之在墙壁上猛地擦出一条带火星的长线,溅起的火星引燃了那微小的粉尘,几乎片刻之后,它们喷发出巨量的烟雾,大团白烟直冲所有人的脸部,引发连连咳嗽。迷雾瞬间填满了巷道,纳撒尼尔立即趁这个当间逃出了围堵,向街道外跑去。那些流氓样的鬣狗很快恢复了意识,领头的翰恩怒吼着让他们追上去,他们迅速找到开始瘸步的纳撒尼尔追来,但又被地上闪闪发亮的东西抓住眼球,那竟然是一枚枚诱人的尼赛格,纳撒尼尔在逃离的同时将它们沿途洒在地上,发出的叮当声响成功抓住了不少人的注意。维斯朗格气急败坏地跟着吼起来:“别捡那些钱了蠢货们,赶紧抓住他,把他交给教会,或者万能主顾都好,我们能拿到多得是的赏钱。”执意的抓捕让纳撒尼尔倍感头疼,他能感受到右胳膊处的毒液在不受控制地穿透皮肤,令人难以置信的毒,竟然只需要在血管上开个小小创口便能生效。他一路沿来时的方向奔跑,复杂的地形却能清晰地辨识,在沿途不停掀翻木桶和木板,还跳到高处割断绳索,让掉落的木头和衣物阻挡身后的大个子们。这行为只会让他们越来越激怒,纳撒尼尔跑得越来越慢,他若一开始便借助法术的帮助便会很轻易地解决,但他不能那么做,而现在半边身体快要失去知觉,法术也再无法起到帮助。就在身后的手即将抓到他的红斗篷时,巷道入口出现了一位拥教骑士,他被这边追赶的咒骂声吸引过来查看状况,便看见一群人追着男孩跑来。而纳撒尼尔在这一刻找到了机会,他冲上骑士跟前,用仅存的左手奋力向他胸口砸去——银栓的雕像紧紧握在他的手中,在敲中坚硬板甲的时候又轻微地松开。 潮水般的鸣响回荡在巷道里,一群人从未听见过的嗡响声反复敲打脆弱的大脑,他们没有像纳撒尼尔那样及时俯下身保护头部,雕像那号泣的声响迅速地让他们双腿发软,随后失去意识地栽倒在地,也包括那位不明状况的骑士。纳撒尼尔站起身来的时候脑袋里还在回响着嗡嗡声,凭借训练得来的意志还没有立刻倒下,他踉跄着步伐勉强走出狭窄地带,不顾街道上的人群震惊的目光,他竭力地钻入街道另一边,离开被追捕的地带。在被毒液彻底粉碎思维前,他拖着极为沉重的步伐前进,从悄无人息的小道里走出,又顽强地拖了很远的脚步,他没察觉到自己竟然罕见地流出汗水,如雨般从额头渗出。就在眼皮越发沉重地归于黑暗的时候,纳撒尼尔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上下相互衔接的双半圆图纹,那看上去很遥远,但他只能拖着躯体靠近,不知走了究竟多远距离,他最终突然断掉了意识,倒在地上。 翰恩在不久后于巷道里醒来,他因隔着很远的距离而没能当即被雕像的怪诞声音击垮,连连往巷道深处走去很远后才昏迷过去。他环视周围几圈,没看见其他人的身影,才想起来在失去意识前卫兵们问询赶来,若其他人没有及时逃走,那应当是被抓住了。翰恩恼怒地踢烂身前的木箱,在无人的小道里大声咒骂不停,大量来自峡谷的地方下流语言轮替着骂个不停。等他终于消停下来时,也还是在发火,不知是在生那不听话的男孩的气,还是那些干不成事的手下。他听见有鼓掌的声音,怒而望去的眼神随即又收住了,他看到在小道一侧走来的人打扮怪诞,明朗的白昼里把所有皮肤都用繁华长袍遮住,在烈日下蒸发灰尘,只留音声与人交流。“我看见你在丢失良机。”他说,声音温和如一位慈祥老者。翰恩没办法辩解什么,尴尬地无话可说,这便是他们黑鼠帮的万能主顾,这位连名字都没交予的人与黑鼠帮签下无字的契约,提供诸多流浪汉无法弄到手的武器,只求他们为自己做更多肮脏活计。主顾倒先开口,像是知道这里发生的所有事,也对所有事完全不在意那样,对翰恩说了些秘密的话语。那些话让对方极为惊讶,主顾不在乎损失,反倒向他提出了邀请,一个充满诱惑力的邀请。 ——————————————————————————————————————————————————————— 纳撒尼尔很快就从昏迷中惊醒,他发觉自己躺在灰色房间的石板草堆上,天花板画满诸多传教士图样的彩绘,一位年老的黑衣修士站在他面前,惊讶地目睹他用了比预期还短的时间醒来。这是所朝圣者的接待室,必要时也会成为医所。他确实在意识断绝前来到修道院门口,这座城里有很多修道院和教会,当中少数属于真教,它们的头上不是相互咬住的双环而是两个分裂又连接的半圆。修士们救助了晕倒在门口的少年,这值得庆幸,他应当在昏迷中服用了些草药,修道院的人甚至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点的黑布衣裳,低头还能嗅到些许菌丝的味道。他留意到墙角的盆子里还有黏稠的暗红液体,也许被放了些血。“主神保佑,你醒得比所有人所预料地都要早。”那位老修士问他是否还有哪里疼痛或疲惫,岁月在他的脸上刻画众多凹痕,浑浊的眼珠难以在深夜里看清。修士们在发现纳撒尼尔以后做了临时处理,他们帮男孩检查病症,放出少量的血以避免触犯教规,所有人都认定他会失去意识很长时间,但他没花太久。纳撒尼尔说:“感谢虔诚的神之使节,我已感到康复许多。”虽然他的右臂仍然有着灼烧的剧痛,那上面缠了两卷绷带,被脏血渍染污。老修士叹口气,说他们把男孩抬到石台时,高体温还一度让人误以为他染了疟疾,所幸年轻的血还没变稠,简单地治疗便让他恢复常态。屋内尚不明亮,油灯驱散着黑夜的阴霾,他不禁问现在是什么时候。老修士说天不久后就要亮,他最好在那之前就离开这里。纳撒尼尔这才产生疑问修士为何守在床前,老人疲惫的双眼看上去一直没离开过,尽管连他能什么时候醒来都无法预知,他随之意识到身上少了些东西,老修士在他发出疑惑前便起身来,在旁边的老旧柜架下翻弄,不一会儿便拿出一个包袱,递交到男孩手中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正是急需的物品:随身的手杖、匕首、雕像、树种和提灯,尤其还有祸心,全都封存完好后交还回他手中。“你应该会饥饿,但我们只能提供不是很合口的食物,厨房的门还没开。”老修士为他端来一盘简餐,里面是干果和面包屑。“谢……你是,哪位修士?”纳撒尼尔问,他的声音里尚还带有警惕和不安,但仍吃下了给予的食物。“伯纳德,主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侍者。”老修士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希望,纳撒尼尔恐怕不能享用晨祷后的早餐,他需要跟去后门,尽早离开。纳撒尼尔没有当即回答,他从石台下到地面,脚部血液流动时仍有发麻的痛觉,不知是何种剧毒如此险恶,在治疗又休息后的许久仍然起效。男孩看老修士的脸布满愁容,他微微横抬手杖,问:“因为它们?”老修士长叹一气,以表答案正确。 修士们在看到他随身携带的工具后一时犯了难,挥手从庭院和书楼里叫来年龄稍大的兄弟,众人围在石台前商讨,对纳撒尼尔一身异端物具的处置产生分歧,信仰和教条的冲突也比不上游荡于城中的威胁压迫大。尽管救助同胞是无可置疑的准则,转手便将他汇报给圣谕厅却像极了背叛,修士们花了点时间来说服自己这是两边都遵守的最好结果,他们能做的只有竭力救助,也保持完全的诚实,有人在最后也保持对此决定的异议和违抗,但多数人只是怜惜这位走上歧途的男孩太过年轻。伯纳德始终在人群后方不发表态,他早已见惯这座城市在圣谕厅的监视下倾于极端,没人再敢对城中异端采用温和态度,他们的结果都是被处死,包庇者亦视同罪。节庆临近,圣谕厅更加积极热情,拥教骑士甚至取代了巡逻的卫兵,填补街道的空隙。院长同意了汇报的决定,但效命天廷城塞的骑士仍然没有包围这里,得益于修道院的死板和圣谕厅繁杂的阶层管理,这件原本从大街上找来一个拥教骑士就能完成的缉捕被拖过整夜,纳撒尼尔又过早地醒来,获得被伯纳德叹为注定的机遇。 伯纳德从微微拉开的门缝中往外望去,没看见任何人在走廊上。他告诉纳撒尼尔,再过不到半烛时,修士们就会从宿舍醒来,趁天还没亮开始晨祷,到那时再离开就太迟了。“你应当趁还早的时候改变主意。”他含蓄地说,伸手让纳撒尼尔跟上,男孩没有如愿迈开脚步,伯纳德看见纳撒尼尔将手杖绑回腰上,匕首放入袋中,披好那件崭新的红色长毯,用一根绳索固定它,再镇重地将一枚米黄色坠饰放进衣服内。男孩抬头对老修士说:“你要带我去圣谕厅的人那里吗?”他的发问很纯粹,直率的眼神亦表明他的只是抱有疑问,这足以让人感到不受信任。伯纳德摇摇头,在胸口画出两个不相交的圆弧:“对真理与至高之神起誓。”他的意志看起来远比精神更疲惫,修士坦白他自愿帮助纳撒尼尔的理由,哪怕男孩不选择不相信他也没有问题。在虔诚服侍于修道院大半个人生后,修士在步入坟墓的年岁却对信仰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怀疑,至少是对那些号称虔诚者的行为怀疑。“我曾为同样迷途的人做出担保,但那没有持续下去。”他说,这才问到男孩的名字,承诺会一直记住纳撒尼尔。伯纳德说,上一次的灰狼月里,有位异端来到他的圣所忏悔,参与邪法仪式的迷途者内心恐慌,持续整个下午的忏悔间他坦白说出许多令人胆怯的秘密,但伯纳德坚持完成了倾听那段罪行的过程,并对主发誓不会把秘密传出圣地以外。他的确有坚持到这一点,但并非如誓言般只属于罪人、圣职和主神,伯纳德内心清楚,为这位忏悔者保密意味着巨大线索的丢失,但圣职对保守秘密的誓言看护终生。深受负罪的纠葛煎熬之下,老修士无意间向其他修士透露了秘密,仅仅只是只言片语的猜测,且仍保留在圣地里面。于是第五天的时候,当那位罪人再度来忏悔时,却被埋伏于修道院中的圣谕厅抓捕,伯纳德记得他被带走门外时的神色,恐惧中疑问渐增。不久之后,再次打听那人下落,只得到北部城门上又多了颗脑袋的消息。“当圣职,最接近主神的发言人,都变得不再可信,世人的信仰又该去向何处?”伯纳德说,尽管在旁人眼里揭露罪行才是正义,但修士不是执政官,保护神圣的名誉才是义务。老修士深受震动,原本应庇护和宽容迷途者的修道院,不仅泄露了死守的秘密,还成为了流血的背叛之所。在这混乱之后的年代,人们已为信仰的狂热而忘记了信念。“我心已生迷惘,在这垂暮的年纪。可你的偶然闯入仍让我感到使命未结。”老修士浑浊的眼睛在烛灯映照下闪现光辉,当他看到纳撒尼尔醒来后安分又沉稳的样子时,才终于作出决定,他仍然坚信良善教诲。在伯纳德再次向纳撒尼尔伸手示意时,男孩默默跟了上来,他们走入回廊,绕开可能已有人起床的宿舍,无言地往庭院后方过去,那边还有未雕筑完成的院墙。晨星已挂满天空,再不消多久太阳就会升起,在那之前修道院就会早早开始工作。 老修士停止了脚步,所以与他保持适中距离的纳撒尼尔也停住脚步。他们面前就是一扇锁死的门,只要打开就能去往无人能追踪的后巷。伯纳德在黑暗中咂咂嘴,开口说:“纳撒尼尔,我还有问题。我想知道那些器物,和它们背后的意义——对你而言代表着什么?”他问,刻意背对着男孩,不去直面对方的神情。纳撒尼尔在黑暗中回答:“它们接近我的生命。”之前没有停顿,之后也没有阐释,安静地等待着老修士。伯纳德又说:“你知道巫术和法术都会带来罪恶,从千年前开始就是如此,至今亦然。它们残害过很多无辜的同胞,招致主神愤怒的惩罚。”纳撒尼尔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剑不罪恶,剑士罪恶。法术也曾使人类文明一度繁荣,它不是始终恶毒。”他重复记忆里某人的话,并不觉和自己的不搭。伯纳德摇摇头,他对雕满圣者传道画像的墙壁苦笑:“不使用它们行恶,不去往它罪恶的那面,你能对主如此发誓否?”纳撒尼尔刚抬起没有戒指的左手,又想到这里不该用法师的方式,于是他用手指在胸口画出半个圆弧:“对慈爱与无垠之主起誓。” 伯纳德用钥匙拧开了后巷的门。 ——————————————————————————————————————————————————————— 到了破晓的时候,修士们走出晨祷厅便撞见等候多时的拥教骑士,他们无比恼怒,扯高嗓门挨个和修士争吵,没人相信那昏迷不醒的男孩就在半夜自己逃脱,但他们不知道实际发生了什么。仍然有人知晓内幕,老修士和其他人一样,坚称自己没见到纳撒尼尔的离开,但他说的只是“没有看到他逃出门的时候”,拥教骑士们对自己白跑一趟很不满意,盘查现场之余将每个人单独审问一番。伯纳德坐在庭院里休息,他一把老骨头实在难以熬住整夜的不安。他看见窗户后面有位兄弟找到了骑士,低言耳语时手指朝向他这边,拥教骑士随即露出忿恨神色,快步朝他走来,便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伯纳德没有抵抗,他默默地站起来,向前伸出双手,在遭到不适合这个年纪的拧捕前,他还在望向太阳作祷告。圣谕厅的暴力高压早已不再是院墙内的事情,修道院的管理逐步从封闭被迫敞开,尘世与神圣的间隔逐渐被拉拢。 纳撒尼尔在告别修士后便回到了城中,趁着人声还未挤满整条街道,他沿路搜寻着任何有可能的痕迹,逐渐朝着城中心靠近。这城市仍然浩大,街道与之相比太过渺小,在夹缝中艰难地喘息着。逐步的寻找花费太多时间,即便他顺着街道的圆石滑下,跌跌撞撞地经过小广场,追寻远处巨影中的风声,脚踩着留有马车轧印的泥泞,转角时群鸽惊飞,也只是另一条相仿的街道,没有酒和火共存的画面。于是他借着木桶和凹陷的墙砖攀爬,跃过灰色砖瓦,他来到屋顶。这里的路从未有人走过,平整的房屋延伸出一条崭新的走廊,木桩与窗台便是其桥梁,教堂尖顶则是道标,试探地踩在不会滑动的砖瓦上面,他慢悠悠地稳住脚步并前行。位于上方,他像只山猫一样在楼宇间跳跃,适应了山野的脚步近乎无声地轻快前行。当他与好奇的鸽子们蹲坐一列时,眺望城墙日出后普照的地域,能清楚地看见这座城市面貌。 这座古老的城市究竟有什么历史?男孩在这世上才睁开眼不久,来不及从书卷和老者口中听闻过往,他无法得知更早的曾经。他仅记得些许亚末的印象,这里是征服者史芬特的故乡,旧日王国的都城,乌格纳大陆曾经的心脏,以及光明之王希沃特,他在此地燃起了第一支反击巨寇的烽火,为黑暗时代的终结垫下基石……到如今,亚末城依旧无言,不断扩大的边界吞没了诸多村镇,三道围墙逐步包围住湍河环绕的城区,无数整齐的屋楼如田野一样分割,它们以矮房为基,以工坊为腹,以教堂为心,以钟塔为眼,以长街为脉,以水井为结,唯独那些高塔像闯入田野的野猪般破坏了这平衡。在远方,高耸入云的山岭此时撇去了薄雾的遮掩,显露出它顶端那不可思议的城堡一角,他渐渐明白,那里便是天廷城塞,它俯瞰着亚末,把它视作手中的罗盘,掌控着无声的规则。 太阳从城头升高后,城市开始苏醒,居民和外来者们都走上了繁荣的街道,等纳撒尼尔来到河边时,他们已经在河堤摆摊设位,交易着行会里不容易见到的货品。 他在河边的桥梁上正目睹了一次异端的审判。周围聚集的人逐渐增多,当他越走越慢,就在前方的处刑桥附近见到人们扎堆驻足,翘首以盼桥上的处刑。竞相围观的人填满空隙,没能凑近中心的人,便去到阁楼上,打开窗户或爬上木梁,视线聚往石桥中心。纳撒尼尔往桥上看去,在桥中心有几位刽子手,穿戴不详的尖黑帽,押着几个做最后挣扎的囚犯。在那些人面前,一个结构紧实但又诡异的器械被固定在桥墩,多根木头用螺栓和铁轮连接,构成一条伸入河流的长臂。只需一根绳索,便可牵动九条长木,这精巧的工具简陋却坚实,最初的设计者想必曾耗费过苦心——不同于别处的浸水木椅,这个支架带有骇人的长钉,足以在尽头定住一个成年男性。木架的铁钉有带槽的螺旋结构,等囚犯被绑上去、扎穿手臂、血流不止的时候,徒手拧紧螺栓,人便如条上钩的鱼那样被定在板上,再浸入冰冷的河流,让水替他抽干血液。在恐惧和痛苦中,一具干尸被捞出水,所有人便会看到他的惨状,宛如圣书中记载的叛徒死法。刽子手粗鲁地吆喝着,说他们即将处决受到天廷城塞审判后的异端,这群人违背了教义,甚至使用巫术召唤魔鬼,现在就将接受制裁。窃窃而好奇的视线聚集,等着刽子手的胳膊落下那一刻,盼望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结果。 纳撒尼尔见到几张熟面孔。昨日广场上被冤枉的人,他的嘴被绑住无法出声,正愤怒地盯着身旁的那人,一位丧气无比的胡须男子,是逃出广场的江湖骗子。他们身后还有好几人,或惊恐或绝望的等待将发生的惨事,纳撒尼尔仔细搜寻了一番,确实在当中看到了一张脸,在林间酒馆被击倒带走的塌鼻男子还活着,挂着满脸伤痕和血污,在队伍的最后微微颤抖。纳撒尼尔看着那些多数无辜的受审者,对圣谕厅裁决异端的标准产生了更大的疑问,他们当中多数人没有触犯禁忌,更不应遭受处罚,如今却面临相似命运。他们都不是法师,多数是被诬陷或误会所导致,但这些圣谕厅或许都知道。他有了一点计划。纳撒尼尔悄悄地将几粒种子卷入一块碎布里,用手杖敲敲它们,投入水中,随后他快速地朝桥挤过去。刽子手还在桥上慷慨地发表言论,便有几滴水溅到他的脸上,正当他狐疑城中并未下雨,天气十分清朗的时候,一条木板砸到了他的脸上。桥周围的人很快目睹了这次怪奇事件的发生,起初是有块木板飞跃水面,带着水花高高跳到桥上,砸痛屠夫的脸,随即越来越多的碎片开始在水面翻腾,和投出的石块一样往桥上撞去,让人摸不着正在发生的事情。很短的间隙之后,水下蹦出一片水藻,迅速地攀附上桥墩蔓延到刑具上,那木制刑具随之扭曲,像只长手臂那样翻过去把几位刽子手按住,同时压在地上动弹不得。那会儿一个男孩冲出人群,洒出一片鳞白色的粉末,在人们能看清之前刮燃了火石,巨大的烟雾凭空在桥上喷发开来,呛得观看者们咳嗽连连,用手怎么挥都无法驱散这片烟雾。 人们发出惊恐的呼声,其中有人高喊着巫术。囚犯们还没明白现状,就有个矮小的身影冲到眼前,碰着他们的手说了句:“逃。”纳撒尼尔走到最后那人的身旁,用匕首割开困住他手的绳索,塌鼻子的人惊异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烟雾中他不知是否认出这位前几天酒馆里短暂对视过的人,纳撒尼尔低声地说:“我会带你离开,我有问题想问。”便收住随身的武器,环顾了周围人影不算密集的地方,拉住胡须男的手准备走。但他的手劲还是不够大到能拉走一个人,那人还愣在原地,反应不够纳撒尼尔那么快,于是纳撒尼尔只好竭力地告诉对方,离开这里才能安全。这终于让囚犯意识到了状况,他看一眼纳撒尼尔,拿另一只手紧握住其手腕,成年人的力量很轻易地便拉住了男孩。纳撒尼尔稳住几乎被拉倒在地的脚步,抬头看见那双有些肿的眼睛盯着自己,其眼神有些令人熟悉,男人深吸一气,让纳撒尼尔意识到大事不妙。“这里有巫师,真的巫师!我抓到他了,快来人!”他的确如最坏的预料那样大喊,使劲力气把纳撒尼尔往后拖走,这姿态就和几日前被老头出卖时完全一致,他在试图找到换取功劳的机会。男孩的力气完全没有挣扎余地,仅一次拉扯便被拉倒在地,他挣扎着半跪起来,无奈之下只能用另一只手解开腰间的手杖,试图用这硬如铁锤的杖头敲晕对方。但耳边传来令人胆寒的咯嚓声,身旁踩下一只铁靴,当他回过头看时,烟雾散去一半,拥教骑士的高大盔甲压迫着俯瞰他,烈日普照出那人显眼的带羽翼饰物的头盔,还有两只透过间隙的充血眼球。铁护手重重地打在纳撒尼尔的下巴旁侧,宛如铁锤般沉重地敲击骨头,及时的回避虽然让他免遭太阳穴的击打,但仍无法缓减拳头的冲击,纳撒尼尔头晕目眩,紧接着腹部又被膝盖撞中,疼痛让他倒在桥上。 烟雾开始渐渐散去,正午的太阳把所有秘密揭露无遗,人们很快便会看见被拥教骑士制服的巫师。纳撒尼尔的视线都难以聚焦,眼中出现大量黑斑,还有强烈的呕吐感占据意识,他拼命忍住眩晕,才不至于当场倒下。兴许是对年幼的男孩身份迟疑,也可能是在搜寻潜在同伙,骑士巴勃罗怒视周围,没有接着攻击倒地的纳撒尼尔,那位抓住他的男性也颤颤巍巍地松开了手。纳撒尼尔维持趴地的姿态已经尽力,手中紧攥的长杖从未松开,他需要立即逃离此地,强烈的念头取代大脑控制身躯,以至于他必须短暂地忽视疼痛。若是站起来,警惕的巴勃罗定会毫不犹豫地击晕他,甚至直接掏出箭羽锤彻底了结,纳撒尼尔本能得出了孤掷一注的决定。他将血液和能量都悄然聚集于手杖,乌木杖内部的纹刻被激活,尖端的树叶高速催化,代谢了数轮发芽和凋败。巴勃罗没有放过他,一脚踢中其侧腹,让他翻过身来,愠怒地俯视这张来自外乡的脸,巴勃罗在这时记住那双即便痛到要失去知觉,也还保持坚毅的眼睛。纳撒尼尔不掩饰对这位拥教骑士的反感,他对这些人的行为感到困惑与厌倦,当男孩竭力坐起上半身时,烟雾已完全散去,众人目睹的下一幕瞬间,便是男孩猛地举起手杖,并迅速击打桥面的动作。 手杖的敲击引发巨大回馈,当人们意识到地底颤动的时候,河床底部激荡出隆响,地底有巨物涌动,那剧烈的晃动让周围的人不禁跌倒在地,尖叫着不知发生何事。巴勃罗愤怒地看着眼前的小魔鬼,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立即拔出长剑,朝他脑袋上劈去,纳撒尼尔把手杖聚过头顶,让剑刃偏斜在手杖表面,引导到地上去。巴勃罗恼怒到忘记技巧,只想立即砍死这怪奇的巫师,但等他再度挥出剑的时候,已经没法砍到纳撒尼尔了。桥下钻出了巨大的树,被人们称作血树的红色树丛冲出河床,撑破石桥,在轰动中不停朝太阳延伸去,人们亲眼见到树林像亚龙一样摧垮桥梁,还在朝它们奔袭来。在逃离的尖叫声里,这片远比平时巨大的树丛瓦解石桥和堤坝,把人们顶上半空,只得死死地抱住狂长的树干才不致掉下。颠簸的巴勃罗没有握稳他的剑,也没能抓住树枝,他挣扎着失去重心,跌落到水中去,沉重的盔甲难以浮出水面,激流将他迅速吞下,再看不见身影。纳撒尼尔在树丛中心眼见周遭剧变,他也没能料到孤掷一注后血树丛爆发式的生长,那些结实又弯曲的树身在暴长到与三层小楼齐高时终于停了下来。这时候的湍河中硬生生地长出一片树林,茂密地遮盖住两岸视野,那些树枝一路延伸到了旁边楼层的窗口,把观看处刑的贵妇人吓得魂不守舍。被夸大的混乱让人群落荒而逃,交通一时陷入阻滞的瘫痪,这终于给了纳撒尼尔机会,爬上旁边的楼顶,一路离开混乱的中心。 ——————————————————————————————————————————————————————— 纳撒尼尔得以侥幸逃脱,但这轰动之举不仅让整个亚末知晓,更是让圣谕厅牢记这位男孩。从那天起,亚末城的监管演化为戒严,诸多禁令逐渐封锁本应热闹的街区。到此时,圣谕厅仍然没有重视这位二度逃离抓捕的混乱制造者,只是将他列入了追捕名单,他们不止一次处理过真正的法师,这份经验让他们错误地判断,这男孩不算威胁。尽管那片血树丛仍然像耻辱伤疤一样挂在城中,不久后让卫兵全树砍断焚烧,但对于管控全城的圣谕厅而言,流言的伤害仍然大于事态本身。在这临近节庆的时候,亚末的戒严带来严肃情绪,危险气息很快就在城中蔓延开来,外来者因之受到质疑和排斥,人们惶恐着他们当中藏有巫师,那位红色长袍的男孩是否仍躲藏在其中。僵持的尴尬直到被督教的传令打破,缓和骑士与外乡人的矛盾为止,都让亚末城为之担惊受怕,纳撒尼尔并不知道这些。 这时候的他只是奋力地朝无人之地走去,他精疲力竭,刚才的法术耗尽了法力和体能,但他分明认为自己不可能凭空制造这么大片树丛,哪怕把血液抽干也不行。纳撒尼尔还是吐了出来,下狠手的拥教骑士让他回归到伤痕累累的状态,重新饥肠辘辘。他已很难维持步伐,无法就此回到大街上,即使想要立即逃离这危险的地方,也没有突破城门的方法,他只得靠墙卧躺着休息。头晕的状态还没能脱离,视线飘忽着让人疲惫,纳撒尼尔还不能睡着,否则可能会陷入更麻烦的问题——不仅是身体的损伤,还有被抓捕的风险。他扶着墙摇晃站起来,视线里甚至出现了昔日的幻觉,还能看见导师耐心教导他要如何避免损伤的状态,那些教导在脑中无法散去,联系现在的状态只让人更感疲惫。不知站了多久,他的呼吸才终于从急促和中断间恢复,眼耳仍然沉浸于晕眩。 却有人找到了他,他警惕地察觉轻微声响而回头,一位身披兜帽和头巾的人现身巷道入口,那人直直盯着纳撒尼尔,质问他来这里寻找什么。纳撒尼尔的视线和听觉都处在模糊中,无法掌握信息,甚至不能推断对方距离有多近或远,遮挡在兜帽下的脸也不能看见。屡遭危险,纳撒尼尔的本能完全处于防御中,他不想被对方靠近,这状态无法威胁或及时撤离,只是对于恐惧本能来说,对方是个危险的存在。那人开口和他说话,试图表达些什么但无法被听见,无视纳撒尼尔警惕的姿势逐步靠近,于是纳撒尼尔完全站直身子,踉跄两步,转身夺路而逃。那人立刻追了上来,没有喊出任何声音。受伤的男孩跑不了多远,回头便看到身后的人近在眼前,朝他伸出了抓取的手。纳撒尼尔抓住手杖奋力往后挥去,慢到肉眼可见的速度也让对方躲避掉了,他近乎要跌倒,不得已地掏出了匕首,转身和对方对峙,尽管这时他连呼吸都要竭尽力气。对面那人迟疑一番,无奈地叹口气,试图从口袋里翻出武器。纳撒尼尔这会儿一旦遭遇攻击,已没有任何力气分去躲避,只得提前下手,他把维持身躯用的全部力量集中,握住手杖向前俯冲,周身力气倾注于这一次突袭上,才有了令人惊讶的速度,硬质的杖头竭力朝对方头上挥去。 突然有道水流遮住了视线,他发现自己的全力挥击并没有把力量交出,薄薄的一层水如块毛布般遮挡在他面前,这层水有形地变化,轻轻地包裹住纳撒尼尔的身躯,如层不受力的丝绸一样缓解掉了力量。纳撒尼尔还在控制力气,对方突然冲破了水流的障壁,伸手抓牢纳撒尼尔的两只手臂,把他撞倒在地,压制住行动。纳撒尼尔没有停住,他反应比对方更快地挣扎,挣脱半截手臂出来挥动匕首,但负伤的力气终究挥不快武器,那人打在纳撒尼尔手腕,让匕首脱手掉落。纳撒尼尔的四肢都被压住,他几乎要用上牙齿,但任何招数都已失去使用机会。对方一咂嘴,将防御打算改为主动进攻,反手禁锢住他的双臂,往上一压锁住动作,纳撒尼尔动弹不得,只差被一刀割开喉咙。 此时,一只灵巧的小生物跳跃到纳撒尼尔胸口,踩了一脚后又跳过头顶。等纳撒尼尔的视线追过去时,眼中看到的是只宝石眼的狞猫,满身都是蓝色的图纹纹身。那是一只拥兽,属于法师。 纳撒尼尔这才停下挣扎动作,他首次注视对方,尽管兜帽和头巾仍然遮盖住其面部。对方见他终于肯停下来,累得直喘气,热气吹拂在男孩面部:“愿意相信我?”这句话几乎要贴着耳朵说,才能让纳撒尼尔听清楚,他的耳鸣仍然没有好转。纳撒尼尔摇摇头,这让对方的嘴角再度下压:“要我做什么才能视作我不会伤害你?”纳撒尼尔开口:“告诉我你是法师。”对方沉默一阵,考虑这问题的内容,用轻和的声音说:“文明源于勇探未知。”这是句法师的谏言,属于和纳撒尼尔不同的派系,耳熟到令人宽心。对方问这是否足够了,纳撒尼尔仍然摇摇头,他随即能感到禁锢手臂的手指抓得更紧了些。“至少我能看出你已经放松,你还是如此惹人头疼。”对方有些无奈和气恼,纳撒尼尔的手脚停止了挣扎,之前的动作给他添加了很多伤口,那只狞猫在他们周围来回转悠,有些想扑抓纳撒尼尔的脸,但被对方叫停住。“你用酒拦截了我。”纳撒尼尔说,对方则回答那不是酒,而是再常见不过的水珠,从空气中凝结出来的临时水墙,随后发现纳撒尼尔完全松下了手脚,安心地闭眼歇息,对方问:“我们达成一致?”纳撒尼尔点点头,说凝结水珠到瓶状物的内部,才能短时间制造水帘。对方这才放心地松开,站起身来的时候也提防着他会不会突然反制,但纳撒尼尔没有多余动作,他只是慢慢坐起身,感受迟来的伤痛袭满全身:“但我还没理解你的意图,你是谁?” “我们会在之后慢慢谈,你现在需要立即医治那副糟糕的身体。”对方在揭下头巾时甩出和围巾一样的长褐发,一张正值妙龄的女孩脸孔脱帽显现,她仅比纳撒尼尔年长两三岁,一对蓝色宝石眼珠被严谨神色装点,那天中午的烈日下,她首次向纳撒尼尔介绍自己,“我是洛丽丝,曾是一名白鹰法师。”
  3.   对於我来说,生命的意义在於设身处地替别人着 想,忧他人之忧,乐他人之乐。                  ─爱因斯坦──序章─  人类灭亡。  实在是太过愚蠢的结局,就连余都忍不住笑了出 来。  『实在是可悲,太可悲了,可悲的令人发笑。』  曾立于星球顶点的物种,最後居然只是个人的慾 望而导致灭种。  历经三千年以上的人类史竟是那麼脆弱不堪。  这颗星球的物种又会重新大洗牌吧。  没错,跟一亿五千年立于大地的种族一样…过去的 人类似乎是这样称呼的…  ”恐龙”  下一个立于星球上的物种又会是什麼呢。   『伕伕伕…星球上物种的兴盛衰亡不管几次都令人 愉悦。』  不过…虽然看起来人类灭亡了,但不会就这样结束 吧。  自言自语的男人眼神看向远方无人之处。  『吶…阿赖耶!再努力挣扎一下阿!再让余愉悦一 下阿!人类之神!                TO BE CONTINUED
  4. 似是心之所至,总想要提笔写点什么。 可却又对大纲保持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惧与怠惰。 啊、但总要写出些什么吧。抱着这样的心情,如同乱战盲斗般的开始敲打起键盘码字。 因为是心之所至,所以更新时间很难说。可能是一天很多更,更可能是周更乃至于月更()突出一个随缘吧? 简介: 荡邪诛心、不睹怪神。正道之理,莫过如是。 这是一个建立在类克苏鲁世界观上的家庭伦理剧()。 这也是虚幻而不成熟的想法与深沉又悔疚的爱意间的互相质问。 若为世界牺牲他物尚可饶恕 那么为他物牺牲世界又当如何?
  5. 在哪里摔倒了,就在哪里爬起来,这不是什么安慰自己的话,而是一种随时都可能变成奢望的东西。 那么,在连站起来都要变成奢望前,弥补那份遗憾,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目录(翻页后更新地址) 暂时的唯一卷:高脚杯与厚底甁 开篇其一——月色下的追击者 开篇其二——访客 开篇其三——见面礼 开篇其四——面试
  6. 末世降临,异能觉醒,这是一个充满机会的时代,但是 是谁玄乎化了地球? 异能?符文?阵法? “我偏不用!科学使我快乐!”最后一次使用了异能的颜之如是说道。 ~~~~~~~~~~~~~~~~~~~~~~~~~~~~~~~~~~~~~~~~~~~~~~~~~~~~~~~~~~~~~ 说不是重点就不是重点,末世只是一个开头 没有跑题 第一次码字超过1500,肯定会有问题,评论提出会及时修改 本书借用世界观,算是同人性质,之后会展示出来,如果有幸能更到“之后”的话会说明( ´_ゝ`) 接下来是目录 第一卷 地球上的末世 1.1 末世与苦命的主角 1.2 摆脱死宅称号与自身能力的一二 1.3 异能衍生与清理门户 1.4 告别不再温暖的家 1.5 你这个吃人的变态! 1.6 第一次杀人,绝望绝望少女,躺枪的颜之 1.7 世上只有妈妈好 1.8 神仙打架颜之遭殃 1.9 原来老同学才是真“主角” 1.10 颜之的疑问,爽文主角才有的能力 1.11 并不乐观的未来 1.12 因下半身而起的暴乱 1.13 主角一家人,越来越玄幻的世界观 1.14 撤离,严曦,舍生取义与身死的颜之 第二卷 待定 2.1 还没凉透的主角,走进科学之末世,逃离计划 2.2 地球太危险,劳资要去土星! 2.3 地球上的二三事,土卫六发展记 2.4 前方真的是核能,毒液诞生记 2.5 远远远远古遗迹?只有历史价值 2.6 阳天注定的老婆,单身狗颜之的真香预定 2.7 源能与这个世界的星辰,毒液正在骑碎片来的路上 2.8 木星上的大水(气)母,星辰之怒 2.9 等到一千年以后 2.10 过渡,过渡,过渡…… 2.11 理论进步带来的爆发式发展 2.12 探索邻居 地球上已经打完一架啦 2.13 邻居恒星周围的文明
  7. -------------------------------------- 2019/4/8 -------------------------------------- 好久没动下限区的两篇文章了,可能下次去更新那边了。不过这边也才刚刚要开始写开...嗯... ---------------------------------------------------------------------------------------- 「所以说啊...这个世界是由气元素、火元素、水元素、土元素这四个基础元素组成的,除此之外还有光与——」 「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梦话...原子、离子和分子才是构成物质的基本微粒——」 「不不...大哥哥你在说什么我这边才是完完全全连一点都听不懂啊。」 ——理科学霸穿越到了存在着魔法的幻想世界,这本应是仅存在于梦幻中的展开,真正遇到时反而会有些措手不及? 当科学与魔法碰撞时,会迸发出怎样的火花? 在这个「知识就是力量」的世界里,人们又会怎样的生活下去? ---------------------------------------------------------------------------------------- 这是楼主长期以来就一直酝酿在心中的一个长篇故事。 要寻其根源的话,也许至少已经十年了吧。 楼主自己从小就是个深入骨髓的理工生,喜欢西方奇幻故事,喜欢东方的玄幻故事,喜欢动漫里乱来的战斗,但也经常在看这些作品时,为其中的“不科学”处纠结——为什么穿越异世界的现代人会理所当然的接受了那么超自然的设定?动辄毁灭地球的绝招的能量究竟是从哪来的?魔法的源头又是什么? 楼主对这些问题展开了(伪)科学的思考。这样的思考诞生了这篇文章。 如果喜欢在幻想世界中追求 777 ,那么便试试追追看这篇小说吧。 本质是穿越爽文,喜欢这类作品的读者也请看下去吧! ---------------------------------------------------------------------------------------- 目录 第〇章 序幕 第一章 异世重生 第二章 得救 第三章 拜师 第四章 初临水晶堡 第五章 开学
  8. EP.0-正義已死,復仇將至 仇恨,那是如同鎖鏈一般絞緊心靈的蛇。 復仇,那是宛若仙泉一般甘美的毒酒。 「我會清算這一切,即使是死也好!」 男人這麼說著,用繃帶包裹的臉,只有牙齒連帶著牙齦一起暴露在外頭,被火焰舔舐過的臉龐早已潰爛,昔日那正義的化身早已不在,這是復仇的故事,腥紅的雙眼像是流著血,哭喊著要那些人付出代價。 那潔淨的白衣白褲也被火焰染成漆黑,破爛得令人瞠目,一身破爛的行頭中,只有帽子是嶄新的黑帽,手中的長刀被火焰烤至迸裂,像是隨時會碎掉一樣,變成了凹凸不平的鋸齒狀。 人也好,刀也好,都在尋求復仇。 他們渴求有罪者的鮮血,渴求背叛者的血肉。 ---------------- 發現以前的文章真的不適合寫復仇題材阿,所以乾脆新開一篇來寫這方面的題材。 對,沒錯,這只是個很短的開頭,剩下的等我想出來再說吧。
  9. (请大家多多回复的说!就算是批评还是鼓励都没关系的说!) PS:其实希望大家能够给予我更多的建议的说.....如果出现了关于世界观的讨论那我会在键盘面前流下感动的泪水呢~ 关于神代浅香里面的包包里的奇怪瑟琴玩具~其实并不是自用呢~各位可以结合一下剧情猜猜是For who!?(如果猜对了并给理由的话,那人家只能用节操奖励啦~) 自从参加上次的通宵列车活动后,我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展现自己文笔和故事的舞台,所以这一次也要加油一下! 嗯!敌人是可怕的假期综合症! (神代浅香—颜色是忧郁但无比辽阔的蓝色~) 而这一次的舞台,跟我上一次的作品分享着相同的世界观,客串一下也是完全没问题的说! 如果有兴趣的话在下奉我上一次劣作的地址:https://sstm.moe/topic/203569-【通宵列车】dance-of-magic/ 话说这次作品很有可能变成中长篇呢~ 【序】 第二章正在写的说呢~在下本来只想用四大章起承转合结束的....可是果然还是太长了,可能读者还没有耐心看完文笔渣渣的大长篇(本来就没有多少读者呢嘤嘤嘤)..所以就还是分段发吧...虽然目标是在活动结束前完结..不过现在心里还没底呢...!! 起 —— 帷幕前蠢蠢欲动的人们 (完) 1.1——第一页中!(请点击~喵~) 1.2——事件发生前端~ 1.3 这一章都没有出现神代呢~ 承——暗杀者的搏动(怪物猎人太好玩了哼唧哼唧) 2.1——这次尝试了用神代的视角进行描写的说~ 2.2——就算是神代也有着对未知未来的恐惧感~ 2.3——神代又出现了可爱的一面呢(赶进度呢~) 2.4——亚尔林专场,神代的名字出现了两次呢~ 这里是类似与彩蛋的东西 (也就是看不看都不会对正文造成影响~类似于对世界观的补充) ——以下是爱德华·蒙斯手机里面未编辑完的邮件。 转——异常人的舞台(电子文库零境交错太好玩了呜呜叽叽) 3.1——某个平凡人的视角(第一人称仅仅只有这一章)(已修改) 3.2——世界中善良的角落 3.3 ——时隔一个学期的更新,真是对不起!(自带前情回顾) (断更了好久呢,值得感叹时间过的飞快!) 请期待ing~
  10. 当苏格兰之子威廉华莱士那一句自由的怒吼在群山峻岭中回荡,夕阳在博得姆海岬远方的海岸线上徐徐落下,将最后的光和热完全收敛,自此北英格兰岛及其所属岛屿便进入了永夜。 然而自由的钟声才刚刚敲响。人们追寻着自由之子、苏格兰之子的步伐,在这片荒芜寂静的土地上重整旗鼓。他们决心取得,在一千五百年的历史中人类所长久追寻的和平,与自由。
  11. -前言- 大家好,这里是茉华 关于动物朋友这部动画,相信大家应该也不陌生吧?这一部小说,也是在很早以前就开始构思的关于动物朋友的同人,并最终决定在这里正式开始连载。 希望同样喜欢动物朋友的大家能够多多给予我各种建议与鼓励,留下宝贵的评价.. 以下,是关于我对本文的一些声明: 1.虽然是以KemonoFriends的世界为主要舞台的同人文,但为了剧情需要,我在设定中加入了大量的私设,其中很多设定肯定与官方的设定有着不小的差别,若文中所描写的角色形象或者能力甚至世界设定与官方有所差异,望大家不要因此而惊讶或不满。 2.本文剧情在TV动画之后数个月,小鞄找到了人类。 3.工作关系,更新的频率并不高,当然也可能会一时头脑发热连续更新好几天什么的..看心情吧=w= 那么,要说的话也就到这里了,接下来—— 「砂星狂热·月夜嘉年华」 精彩的演出,敬请期待。
  12. 序章 在一处不知是处于什么维度,什么空间地方里,混沌与昏暗成为了这里的主色调。空气中仿佛存在着什么,但是用手一抓,却什么都没有。 一名不知是男是女的人物在这片空间里盘腿而坐,这人仿佛有一种魔力,明明身上的穿着打扮很是华丽,但是仔细一看却感觉头晕目眩,要移开视线片刻才能恢复。 “哟,圣者大人,我可总算找到你了。” 一名白发男子忽然间出现在了这片空间之中。“为了找到你,我可是绕着这颗星球找了十多遍,几百年没开启的亚空间都是强行挤进去搜查了一番,没想到你居然躲在自己的结界空间里。” “哈,花这么大力气来找我还真是难为你了呢,淞忏。”十分中性的声音从圣者的口中传了出来:“那么,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完~全~不行呢,除了森罗那边爆发的大头,海域那边也出现了,淞玥那个白痴还在使劲的给你擦屁股呢。” 淞忏歪着头挖了挖耳朵,有些不屑的说道。 “是吗?海域那边也爆发了,比预计的结果要好一点。” 圣者轻轻的松了口气。 “呐,呐,你在那边叹什么气呢?当年你把那些玩意撒出去后马上就消失不见,现在十多年了,你要是再不出来这世界就又要被你玩坏了。” 淞忏走到圣者的面前,棕色的眼睛努力他对视着,但很快,就挪开的视线。 “不着急,我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放出了奇迹,拯救这个世界的只能是这个世界的人。” 圣者不紧不慢的说道。 “蛤?你什么时候又把这东西散出去了,难道是和那些肮脏的东西散出去——” 话还没说完,淞忏就楞了一下,随后闭上了嘴巴,带着几分嘲笑的眼神看着圣者。 “这么弄下去小心自己的身体先垮哦。” “哦?今天的你很反常呢,不过现在你和淞玥都有事情干了。”圣者惊讶道:“再过几天就是十二年了,你不和淞玥先去找一下那两个奇迹吗?” “嘁。”淞忏露出嫌弃的表情:“你可真会差遣人呢,刚见面就打发走。” 对于这个回答,圣者只有哈哈两声混了过去。 嫌弃归嫌弃,淞忏还是发动了能力准备离开这片空间。 临走前,淞忏背对着圣者说道:“呐,老不死的。” “?” “等这个世界拯救了后,可别死掉哦。” ps:诶哟我去,没想到我居然有双开的一天。本咸鱼在某点(跨平台警告)写了个扑街小说。 原本想把那本搬过来,后来想想算了重新再想一个吧,虽然是扑街小说但是某点要是发现了来找麻烦就不行了,虽然在这论坛里没待几天但是我还是挺喜欢这里的气氛的。 这本书就当做我在某点那本扑街写完后的第二本,先在这里存点稿。(妈耶那本扑街十万字都还没到,完结遥遥无期,双开要累死我) 嘛,为了防止我会突然飞升,这本就不定期更新吧。
  13. 暑假上课,只能求生,打上补丁,满地妹子,大胆想法,随缘更新(<ゝω・)~☆
  14. 准备开个长文,有空写写,剧情嘛很长很长,说不定写完了,说不定太监了,科科。 序 章 在下方 第一章 https://sstm.moe/topic/204738-《嘉德利斯的眼泪》(魔物娘相关)/?do=findComment&amp;comment=10906027 第二章 《嘉德利斯的眼泪》序章 吃人的魔物与奇怪的少年 少年独自急行在森林中的小路上。 森林里,古铜色的树干组成了错杂的迷宫。显然它们在这里生长很久了,这些原生树木巨大的树冠互相交缠起来,恣意地向天空伸展。参天的树冠隔绝了外界的嘈杂,使一切变得沉寂,但偶尔一声清脆的鸟鸣,一只匆匆穿行的狐狸,又点活了这沉寂;也拦下了绝大部分阳光,即使现在是夏日的正午,那些金线也只能恰正好地,有限度地照亮森林。 如果是平日,这里一定是处消暑圣地,凉爽而平静。叫上友人一起,在这游玩,岂不美哉。可惜,自从一只成年的蜘蛛魔物娘藏入其中,森林变得异常危险。森林所连通的两个小村,各自收到了几例失踪的报告。之后侥幸逃回的一人,颤抖地描述了见到的骇人场景:几具只剩骨头的尸体与一条从树叶间垂下的布满花纹的长腿。 这便是少年急行的原因。他低着头只顾赶路,脚步如飞。至于他为何偏要独自在这危险时期穿越森林,谁知道呢。或许是家中重病的母亲,亟待良药;或许是残酷的家暴,离家出走。但无论是何理由,想来盯上他的蜘蛛小姐也毫无兴趣吧。 “咝......咝......”轻微的声响自少年头顶传下。少年脸色一阴,稍停顿了下脚步,旋即没命地撒丫子跑了起来。 可已经晚了。一口酝酿许久的浓痰,我是说蛛丝。自树上射出,不偏不倚地粘到了他的后脑勺,转眼间少年就被拉倒在地。 “啊,不要,啊......”少年的悲鸣惊起了一树一树的飞鸟。他拼命地挣扎,抓住身边一切可抓住的东西。可无济于事,一股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缓缓地把他往斜上方拖拽。在腾空的一刻,他终于死命抱住了大树的树干。那力量迟疑了一下,接踵而来的是加倍用力地拉扯与少年脑勺上撕心裂肺的痛楚。 少年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明白必须要在被抓住和头被抓住之间选择一个了。他放弃了抵抗,任由那力量向上拽去。树上的生物在他的头皮被自身体重撕裂之前纵身跳了下来。 接着,少年的身体稳稳地落入了四条腿组成的臂弯。隔着单薄的一层披风,他可以感受到腿上有许许多多的刺针一样硬的长毛。 “啊哈,是个美少年呢。吃了几个臭男人果然还是小孩子的jingy与血肉最美味呢,哈哈,放心吧。我会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呢。”温柔如邻家大姐姐的声音,却不带迟疑地说出了令人生颤的字眼。 他抬起头来,带着愤怒、不甘与恐惧的眼神盯着这个把他抱入怀中的怪物。“她”不带腿长约三米,高二米,从硕大丑陋的蛛腹前伸出一具美女的身躯来。 “死怪物,放开我!”少年咬牙切齿地吐字。 “呼呼呼......”蜘蛛娘邪魅地嘴角一扬,“很快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第二对足继续紧抓住少年的身躯,第一对足则灵巧地活动起来,熟练地褪下了少年唯一穿着着的破旧的披风。 口口口口口...... 胸胸胸胸胸......(这网站可以写黄吗求告知,可以的话嘿嘿嘿,小黄文拿手啊大雾) 腹腹腹腹腹......(请自行想象) “呵呵呵呵......”蜘蛛娘把筋疲力尽而昏睡过去的少年抱地越来越紧,舔了舔妖艳的红唇,似是准备用餐了。 此时,蜘蛛娘的腹部突然感到一阵阵的不适,并迅速升级为如针刺般的绞痛。“啊!”蜘蛛娘惨叫起来,顺手直接把少年抛飞了出去,八条腿紧勒住蛛腹打起滚来。 精里有毒! 仅仅半分钟左右,蜘蛛娘的腹部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一束束诡异的白光紧跟着从腹部向四面八方射出。很快蜘蛛娘整个腹部就沐浴于强烈的白光之中 蜘蛛娘终于反应过来,拼尽最后的力气,怨恨地向昏睡的少年猛地刺出前腿,可白光转瞬便吞噬了她的整个身躯。 森林恢复了宁静,除却地上留下了几道锋利的划痕。 时间已近黄昏,最后的几束阳光打进来,与黑暗倔强地战斗。又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起,与吞噬蜘蛛娘的白光不同,它充满了柔和与温暖,包裹着少年的身躯,持续了数十秒后静静地散去。 少年终于醒来,捡拾起已经破破烂烂的披风,看也不看四周,踏着最后一抹太阳的余晖,又继续沿着原来的路线匆匆行去。
  15. 前面的内容:https://sstm.moe/topic/204290-收伏异形魔姬(1-4)/ “我们遇到没有水的麻烦了。” “诶?” 在风清欢和洛蒂会合后,两人继续朝着梅塞北镇的方向走去,不过虽是朝着梅塞北镇的方向,但二人并不是笔直地朝着目的地走去,而是到处乱逛,从地图来看就像是走出了一条又一条巨大的弧线,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消耗的补给,或者说洛蒂消耗的补给就大幅度增加了,然后出现了这样的局面。 “唔…”风清欢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地说道,“有消耗地那么多吗?” “当然有啦,这里可是沙漠,就算你可以一个月不吃不喝,人家可吃不消啊,而且我们偏离商路跑了这么远,根本找不到商队补给。”洛蒂看着风清欢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人家都说了这些残垣没什么可看的,你还非得坚持要看看。” “我当时以为你作为本地人,对一些地方习以为常,所以才觉得没什么可看的。”风清欢挠了挠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结果真是什么都没有。” “因为这些城市的毁灭并没有多久远啊,和现有的建筑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自然没什么好看的啊。”洛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现在只能快点回到商道,看看能不能运气好点遇到一支商队了。” “也许不用那么麻烦。”风清欢看向远方,在数公里外,有一点淡淡的绿色,在土黄色的荒漠中,显得格外显眼,“那边能找到水,我们过去看看吧。” “诶,那里有水吗?”洛蒂眼睛一亮,但转而又变得有些担心,“不过会不会是幻象呢…” “那倒不会,我还是能分得清真货和假货的区别的。”风清欢很自信地说道,“从这里过去只需要10分钟左右,不算太远。” “那太好了。”洛蒂的表情变得喜悦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好好洗个澡呢。” “洗澡啊…”风清欢笑了笑,神色有些古怪。 —————— “这…这就是你看到的…有水的地方吗?”洛蒂看着眼前一大片连成丛林的仙人掌,眼角不断地抽搐着。 “是啊,有问题吗?”风清欢脸色如常,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当然有问题啦!人家以为你找到的是绿洲啊!” “我只是说是有水嘛。”风清欢打量着眼前足有十几米高的巨型仙人掌,“这边的仙人掌这么大,储水量应该很足,就算是让你洗个澡应该都不成问题。” “人家才不会在这种危险的地方里洗澡呢!”洛蒂激烈地吐槽了一句后用无奈的语气说道,“而且人家真的不建议你在这里取水哦。” “为什么?”风清欢诧异地问了一句,“难道这里的仙人掌是有毒的?” “唔,那倒不是。”洛蒂一边说,一边朝后方退了几步。 “那么是这里的仙人掌储存的水量非常少?” “这倒也不是。”洛蒂再往后退了几步。 “那这样还有什么好纠结的,直接取水就行了。”风清欢走近一株仙人掌,将手放在了仙人掌的扇叶上,“话说洛蒂你退那么远做什么啊...话说回来这仙人掌的扇叶怎么这么软,摸起来就好像人的皮肤一样?” “因为这一丛仙人掌实际上是魔物娘啊!”洛蒂说完之后快速往后跑去。 “啥?”没等风清欢反应过来,眼前的巨大仙人掌突然剧烈变化,身型不断变小,最后变化为了魔物娘的姿态,也就是仙人掌娘。 仙人掌娘的留着一头翠绿色的短碎发,搭配其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和开朗阳光的五官,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充满朝气的人类少女,她的三点被三朵巨大的花盘遮住,两只手拿着两个篮球大小的丝带花球,让她看起来就像是沙滩上的啦啦队少女一样,不过她和人类最大的区别,还在于她脖子以下的部位长着数根直径一毫米,长十公分左右的刺,让人望而生畏。 “呀,真是可恶的人类。”仙人掌娘露出了阳光的笑容,只是让风清欢看来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危险,“居然想割开咱的身体取水,真是过分呢~” “唔,那我不取了,能不能放我走呢?”风清欢回过头,发现洛蒂已经跑到几百米外的地方了,这家伙还真能跑。 “那可不行呢~”仙人掌娘笑着说道,身后的仙人掌丛林忽的消失,下一刻出现在风清欢和仙人掌娘的周围,将一人一魔物娘包围在了丛林的中心位置,“咱虽然不喜欢主动去招惹人,但对想打咱身体主意的人,不付出代价可说不过去呢~” “呃…你想做什么呢?”虽然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但风清欢还是希望能通过交流免去可能的战斗。 “咱想要人类的元精~”仙人掌娘带着期冀的语气说道,“只要…等等咱还没说完呢!” “告辞。”没等仙人掌娘说完,风清欢脚轻点地面,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向半空中,风清欢还有闲暇低下头看看地面的仙人掌丛林,仙人掌之多将数亩的地面覆盖地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了都觉得头皮发麻。 “等等啊你真是的!”仙人掌娘的表情变得着急起来,“咱和其他的魔物娘不同,不会想着把人变成玩物,所以只要给咱一些元精就行了,咱还会给你走出沙漠的水源的!” “唔,居然这么通情达理。”还在半空中缓缓上升着的风清欢摸摸下巴,显然没想到仙人掌娘会这么说,“不过我觉得还是算了,在这么大的仙人掌丛林里我实在是硬不起来。” “呀,明明其他姐妹做这件事的时候人类都挺乐意的,甚至还有主动找上门的,为什么咱第一次就遇到了这样的人呢!”仙人掌娘羞恼不已,然后果断地说道,“果然还是要强上才行呢!” 随着仙人掌娘的话,所有的仙人掌仿佛得到了命令一样,表面的尖刺如同弩箭一样纷纷弹出,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飕飕声,无尽的弩箭如同黑压压的蝗虫群一样向滞留在半空中的风清欢扑去。 “这样才对嘛,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战斗才是我们之间要做的!”风清欢面对海浪一般的尖刺,完全不在意,他的手在半空中一挥,所有的尖刺生生地停留在半空中,竟是不得寸进。 “竟然挡住了!”仙人掌娘极为惊讶,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攻击会以这样的方式无疾而终,对方只是轻轻手一挥,就让其他姐妹百试百灵的攻势失去了作用。 “现在惊讶还太早了。”风清欢看到了仙人掌娘惊讶的表情,微微一笑,手臂抬起,掌心朝上,所有被定在半空中的尖刺仿佛解开了束缚一样,纷纷朝手掌的方向涌去。尖刺在风清欢的手掌中汇集,压缩,凝聚,逐渐地,原本黑压压一大片的尖刺,在风清欢的手中竟变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球体。 这个球体表面非常光滑,呈现出月光一样的洁白色,此时它安静地停在风清欢高举着的手上,就如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然而,这个球体周围的景象出现了强烈的扭曲,原本稳定的空间出现了细微的裂缝,就好像这片空间承受不住这个球体的存在一般。 “……”仙人掌娘目瞪口呆地看着风清欢的动作,以她简单的见识她根本无法理解风清欢到底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能做到这样的风清欢究竟是有多强的力量,她只能从风清欢手中的白球中感觉到极为强烈的危险。 “白洞。”风清欢轻轻说了一声,掌心中的白球微微浮起,同时光芒越来越强,就连太阳的光辉都黯然失色,仿佛这个白球才是真正的太阳一样,而白球周围的空间震荡越来越强烈,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以白球为起点向外扩展,仿佛这片区域都要坍塌一般。 “唔,不对,过火了。”突然间风清欢顿了一下,他突然想到底下的仙人掌娘很可能根本撑不住这一下,当然这个世界几乎没有啥东西能撑得住这一下,他朝上的手掌一翻,微微朝下一按,原本缓缓浮起的白球忽然停下来,耀眼的光辉一下子黯淡下来,就连周围的空间都恢复了稳定,仿佛之前的支离破碎都是假的一般。 “果然还是用点弱的招吧,绽放。” 叮—— 风清欢话音刚落,随着一声脆响,白色球体猛地炸裂开来,里面储集的强大能量化作一道道流光如同烟花一样朝四面八方喷涌而去。纯白色的流光看似轻柔脆弱,然而里面却蕴含着的力量却极为恐怖,流光没入地面,下一刻一道带有恐怖能量的光柱冲天而起,一时间整个沙漠充斥着轰鸣不止的爆炸声和数不尽的光柱,就算是数百里外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 “嗯?”当毁灭性的攻击还在持续着的时候,风清欢突然发现,之前被夷为平地的仙人掌丛林中,无数的仙人掌突然顶着漫天的流光窜出来,虽然下一瞬就被毁灭,但风清欢能感觉到这些仙人掌比之前的更坚韧,更有战斗力,更强大,可惜在风清欢压倒性的战斗力面前,这并没有什么用。 “看来那片仙人掌林也跟她的生命力挂钩啊,现在看来她已经进入了EX模式,那么...”风清欢将捕缚绳随手朝仙人掌娘刚刚的位置丢去。下一刻,还在努力成长的仙人掌和无数的流光都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风清欢从半空中缓缓落向地面,看着被捆住的仙人掌娘微微笑道,“接下来该开始既定事项了。” PS:唔,虽然前面是有R18,但是感觉想想写肉戏那么困难,还是变成有点暗示的算了...另外请不要再吐槽主角名字了
  16. 锲子 啊哈? 什么! 你说最近很流行穿越到异世界? 等等,让我想想…… 是指那种独自走在朗朗晴空之下,然后突然从头顶降临一道闪电,莫名其妙把人给劈死的搞笑桥段吗? 不是!? 哦……那我再想想…… 是指某天在回家路上,见到哪位正在过马路的小朋友误闯绿灯,眼看他就要被车撞上,而周围的人却无动于衷,只有自己冲出去见义勇为,然后被撞死的悲壮故事么? 也不是吗!? 行!行!行!那最后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猜对! 嗯…… 呃…… 唔…… 灵光一闪,有了! 是指被来自东方的一股神秘力量给吸了进去,然后卷入众神纷争,展开了一场毁天灭地的次元大战! 哼哼,怎么样,这下答对了吧? 是不是无懈可击!? 啊? 又错啦? 好吧,我认输! 那你告诉我,最近流行的穿越到底是什么! 信…… 上面有爱心吔…… 给我的? 你指着蜡印,是让我打开的意思吗? 哎呀,什么嘛,原来是专程跑过来送情书的啊! 幸苦了,幸苦了! 那我就不客气地拆封咯? 哇啊……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嗷嗷嗷嗷嗷嗷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
  17. 大漠。狂风大作。 军阵对立。 一方,是身穿各色各式战袍的制式军队。 一方,只是一人。 这一人相对军阵太过渺小,然,这一人的身后,是无尽的黑暗。 这一人身着黑袍,眼中九彩神光闪烁。 这一人手持双刀。 “哼。”黑袍者轻蔑地看着对面的军阵。“越是整齐的军阵,越无用呢。如果是在我面前的话!” “to-le-al-qu-ae-is(咒语)!”随着黑袍人响亮地念出咒语,他身后的雾气就像产生了形体,对面的军阵分散肢解,而后,只剩下了,虚无。 然后虚无又化作了有形体之物,她对黑袍人说道:“来吧,来吧,找到你命中的那个人吧,他(她)将把你带回我的怀抱。 虚无并不会对世界产生影响,虚无的话对黑袍人没有意义。 所以黑袍人不发一言,继续他的旅途。 【矩阵行间的元素成倍数关系,或矩阵列间的元素成倍数关系,矩阵的行列式的值为0。】
  18. 没有想写什么插边球的内容,有任何不适请提醒,我立即停写。 在下限区也发了个帖子,剧情应该会和本贴走不同的路线 内容虽然是有些黑暗向,但是我不喜欢为虐而虐,所以结尾肯定会一个稍微温馨点的结局,比如normal end吧 另外小说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跟现实几乎不可能重合,存在太多偶然和作者恶意的必然因素哈 好吧,开始写咯!不涉及政治不涉及色情哈,暴力猎奇内容嘛。再构思肯定会删改的,自我感觉删改下在各种地方都可以发布呢。
  19. 人为什么要写同人? 或因为对作品的爱,或因为对作品的恨,或者只是因为简单的认为我行我就能上。 那么我行吗? 当然行。 自此,脑叶公司和女武神的故事在新的篇章中,徐徐展开。 然而你们以为这真的是脑叶公司和崩坏学院的杂交品种吗? 同人作品永远都是为了取悦自己。 在这之中,无法理解,无法被世人所接受的故事和人将会在这个世界无休止的狂欢。 贪婪的渴求他人的认可,而无限制的落下吞噬的痕迹。 最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历史、幻想、崩坏、黑暗、光明、狂乱,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虚妄的梦境。 目录 第一卷——昂首阔步的勇气 序幕:被窃取的希望 第1幕:百罪与一善 第2幕:何为惩戒? 第3幕:何为正义? 第4幕:岗前培训(上) 第5幕:岗前培训(中) 第6幕:岗前培训(下)
  20. 毕竟也不算是第一次发文了所以还是先说下。 这个算是我几年前的文本修正版,我已经忘记大概五年前有没有发过了。就算发过这也是我全新的文了233,基本全改了。 发来主要是想求个感想来的。因为毕竟也算是投稿文,但是得到的点击并不是很理想。 啊,顺便一说,虽然是说投文,但不是这个文,这个是现编的,会随心情长期更新。 以上。 “请跟我进行排位战吧。” 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次是我啊。” 没有注意究竟是谁朝我进行挑战,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作学校的校风已经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我叫做银雾,是费德隆魔法学校的学生,虽不是品学兼优,但至少是一个凭着本份过学生日子的人。听说最近总是有人以排位战的形式来夺取下位学生的学分,只是没想到,这次会落在我自己的头上。 班上因挑战者的话而开始吵闹起来。 我则站起身,将目光移到那位挑战者的身上。 令我惊讶的是,对方竟然是本校内,唯一特殊的女性。红发姬【晶心樱】。 “顶级实力者也开始随大流来找弱者的茬了是吗?” “不是找茬,这是正式的挑战。” “前300位的人来跟我这个2万开外的人比试,你怕不是在开玩笑吧,红发姬。” 被我当面说出了这个称呼,她脸颊开始泛红。 她本身似乎非常抗拒这个外号的,我用这个词来反驳她一方面也是出于对她的挑衅。 “总,总之!排位战的预定已经订好了,今天下午五点。就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有点激动的样子,说完这些话就赶忙跑到了教室门前。 “还...还有,如果我赢了的话,你要跟我交往……就这样。” 然后她就跑了出去。 留下来的,只有原本嘈杂的教室内突然的沉寂,然后又是爆发一般的高鸣声。 - 费德隆魔法学院,全校共计月3万8千人的师生。也是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作魔法相关教育的学校。 要被编入也很简单,只要拥有魔法的才能就可以入学,而且在费德隆毕业后的就业也会很轻松。 只是本校的晋级有着两大制度。 第一是学分制,一年生需要有1000的学分才可以入学二年级,二年级则需要有累计2800分才可以进入三年级,三年级的毕业条件是要有4200分,不过并没有强制的分数上限。可以说是很明白的制度了。 第二是排位制,全校师生都会参与在排位内,可以说是实力等级的划分,如果学分不足但是排位在前三千内的话也可以毕业。这是给实战派的人应用的体系。 虽然两者都有点水分就是了。 就比如现在我的遭遇。 上位的实力者通过欺凌下位者来获得学分是可能的。 排位的实力基本是绝对的,虽然有获胜的人可以得到输掉的人所属的排位编号这种规则存在,但是这个逆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并且要进行排位战的话,最基本需要支付50的学分,双方合计100的分数才可以。 也就是现在,我面对的就是身为排位2W开外的学生,去对抗排位300左右的超实力者。 这种怎么看都是欺凌的事实,在同班同学的眼里却并不这么觉得。 “喂,天上掉馅饼啊。” “这哪是馅饼,这是仙人跳吧。” 结果班里的人一窝的凑了过来。 “话说银雾同学能赢吗?” “输定了” “唔哇,我好像能看到决斗时的惨烈场景了,单方面的碾压” “喂,银雾不会输的这么惨的,不是还有我们呢吗?!” “对哦!来吧银雾,让我们来教你几个看起来非常牛逼的技能再输掉,别给我们班丢人。” “……但是银雾输了的话就有女朋友了。” “就是脱团了啊。” 然后班上谜一样的沉默,原本围在我身边好事的同学都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结果这帮同学连出谋划策都没有再说两句。 “说好的团结呢?” 被这帮二五仔惊到,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帮人真心靠不住。 - 倒底说来,那个叫做晶心樱的人本身就很有问题。在这个全是黑发的世界当中,只有她一个人是浅红色的头发。虽然本身的容貌也是在中上的,但因为那头异色的头发被所有人排挤。 而这个问题在两年前,她完全出现在公众的面前之后才得以缓解。将特异的负面评价逐渐通过媒体转换成了正面评价。 不仅如此,她的魔力测定数值也是迄今为止最高的人,加上幼年时的经历也导致她在学习方面非常的用心。可以说是非常正面的人了。 这样的一个人,会去做这种欺凌弱者来获得学分的这种行为吗? 并且像她那种排位的人,也不必去做这种事情就能毕业。最重要的是,她这个行为本身,会对她造成不良影响,好不容易恢复普通名声的她可能会背上欺凌的这个负面标签。 而之后所说的那句“交往”之类的话,也许只是给这个不良影响做一个掩盖而已。 真的是太心机了! 午后的午饭时间,班上的同学还在给我出谋划策。 并且红发姬所发出的交往宣言也开始在全校流传开来,事情也逐渐变得难以收拾。并且如自己所想,这个势头已经完全盖住了这件事本身就是【欺凌】的这个问题。 我对于晶心樱的能力还是有着一定的了解的,毕竟这样特殊的人物,大家或多或少都会进行一些调查和关注。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她擅长除了火属性以外的所有属性魔法,并且对于水属性已经到了精通的境界,并且有传言说她还学会了上位属性的魔法,虽然并没有实际见到过使用,但这个传言也无形当中给她的实力添上了几分。 她的缺点的话,可以说是没有,这个人的无敌是全方位的。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也只是在学校的300位左右,再往上的人根本不敢想。 “那么,为了保护我们重要的银雾同学的童贞,该怎么才能赢呢。” “我说你们要保护的东西是不是错了。” 本以为这帮二五仔真心实意想给我出谋划策,结果本质还是没有变。 “你战斗的时候突然把裤子脱下来,趁着樱酱捂眼的时候进行攻击。” “那样做的话我以后就没办法来学校了吧,不止是学校我的今后的人生都要完了。” “嗯...那就裸体...” “等一下,就没有不损害我自身形象的方法吗?” 他们想了一圈。 “没有” “……” “这没办法啊,实力差太多了。我们只是保分毕业的人,跟那种人打不来的。” “而且樱酱都说了你输了就交往这句话,明显是人家喜欢你吧” “我可是连见过都没见过她,这种人说的交往能是真的吗。” 总之,讨论毫无进展。 无论如何,现在大趋势都是我这边稳输的走向,并且没过多久,话题的从输赢的方面移动到了关于我个人的讨论。 毕竟是那个有名人晶心樱所指明的交往对象,这个叫做银雾的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能耐,大家都开始编起了话。 吃完饭连回教室的路上,自己都好像成为了名人一样被到处围观。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下午课结束前。 - “听说你有压轴绝技能打赢那个红发姬唉。” “传言总算是流传到这种程度了吗....” 在我前去决斗场的时候,同行的同学这么问的我。 流言总算是传到这种程度了。 毕竟大家后来也会发现我只是个普通学生,被那种名人喜欢并且告白之类的根本不太现实,再往后自然而然的就是我是个隐藏实力者。 虽然我确实是有所隐藏,不过真正的实战中并没有真正用过几次。 所以最终的流言并不算全都是假的。 我没有逃离这场决斗也是如此。 因为我并没有输掉的打算。 就这样一口气拿到对方排位的话,对于自己[现阶段的目标]可是捷径。 到达决斗场,在场的人看到我之后赶忙让出了一条路。明明只是普通的排位战,这次周围却坐满了人。该说是名人效应还是什么的吗。 这对于我来说不算是个好消息,毕竟原本都在隐藏自己的能力,这一战看样子会成为暴露自己的一场对决。 学校的排位战并不是必须要在这个决斗场进行,只是在这里可以得到相应的保护,以及更为精准的评判标准。 场地为圆形,观众可以坐在外围进行全程观看。同时对战中的场地会随机产生变化,比如森林,平野或者说雪原。且在外侧设有屏障可以保证不会伤害到场外观众,场内也有设置相应的地形扩大魔法来保证一些大型魔法可以得到相应的释放场地。 晶心樱已经与裁判一同在场地中等候了,原本拥挤在过道上的同学们也纷纷走向观战席。 “你来了” 晶心樱看到了我首先打了个招呼,不过那个态度与上午邀请我时完全不同。现在这较为冰冷的说话态度,果然现在这个表现才是真正的她吗。 不禁叹了口气。虽然自己也确实有一些期待自己也许真的【被喜欢了】的想法,但果然还是太天真了。这场排位战只是欺凌的本质已经暴露无遗。 “啊,是啊。” “请不要放水,我可是认真的。” 我当然不会放水,毕竟你的实力可不是放水就能够获胜的级别。 【那么,请各自压下自己赌注的学分】 晶心樱-排位364位-总学分6850=可使用学分4050 银雾-排位20305-总学分3600=可使用学分800 - 普通状况的话,这种越级排位战设置有对弱者有利的规则,那就是如果两者排位相差数大于两者学分相差的话,下位者可以无视最低50学分的支付,将赌注分设定为1分。虽然有这种规则,但为了避免之后的人身伤害,无论如何最低分赌注分都是50已经是常识,如果不遵守的话之后的学校生活也会很难办。 【双方学分已经确认完毕】 364位晶心樱-赌注学分4050 对战 20305位银雾-赌注学分50分 【现在开始比赛】 看到她所赌注的分数,我惊讶的看着她。那是她能够使用的最高分,一般来说仅仅是任何排位战都不是赌上这么高的分数的,如果输掉虽然不至于降级,但也足够让自己这么长时间取得的成果完全白费。 即便是开没开始的准备阶段,外场的学生们就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 “我说,你押上这么高的分数没问题吗?还是说这是自信?” 她摇了摇头。 “这是我的赌注。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觉悟的东西。” “觉悟啊....就当是真的吧” 比赛的结束是由身体上的防御能量判定的,当自身防御能所承受的伤害达到最大值后,就会被判定失败。 场地开始变化,气温开始变低。 【场地变化完成-寒冰地区】 看样子运气并不在我这边啊,场地对于擅长水魔法的她来说是绝佳的场所。 只是,她在确认场地变化之后愣了一下。 “我们换个场地吧。” 她却说出了要变更场地这种话。 “你这是在挑衅我吗?” 这个女人真的是无时无刻都这么过分的吗。不,在他进行欺凌排位的时候对她的印象就已经差到没办法在差了。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 她好像很不甘心的样子,眼光朝向观众席。随后便放弃了更换场地的申请。 “好吧,那么我们正式开始吧。” 说罢,晶心樱迅速拉开了与我之间的距离。 看样子与我相同,对方也很清楚我擅长的战斗方式。 “我可是看过你所有的排位战以及公式战的录像,你的作战方法我已经很清楚了。” 保持着安全距离,她开始咏唱魔法咒文。 仅仅是站在那里咏唱咒文的话可是完全无防备状态,我在手中凝聚出一颗火球投向她的位置,但是在火球快要命中她时,就好像撞到屏障一样被抵消了。 “这就是上位者自信的防御魔法吗。” 在原有的护身魔法屏障之上,晶心樱身边还覆盖着一层透明的护盾屏障。这样的话低级魔法是无法奏效了。 然后我就察觉到自己脚下的异样,赶紧连续跳开。在原地以我为中心从地面上穿出树根冰刺,并且冰刺的路径一直跟随着自己现在的行动路径。这种追踪的魔法理应是施法者一直操纵的,这样的话只要冰刺还在追踪着自己,那么晶心樱就没有办法分神使用其他的魔法了。 在我打算趁此加速以接近她的时候,才发现她身边围绕着的五根巨大冰柱已经朝自己自己飞来。 必须躲避掉才行。 放弃直径超她近身的方法,加快行进速度。 [术式武装应用篇-火炎],勉强躲开她的四根冰柱袭击。 然后在第五根冰柱袭来的同时,我用了自身最大的火力,将其瓦解。因为冰火相遇的大量水雾随着环境的变化主角变成白色。对方应该没有办法判定我现在的位置才对。 由于自己并没有魔法护盾,所以这个行为应该是大量减少了自己的体力值。 [术式武装-雷缠]。瞬间冲出雾化区。 此时的晶心樱还在咏唱魔法当中,对于瞬间接近的自己应该是没有预料到吧。 在这个大家都是对比咏唱魔法对比魔法伤害的这个魔法学院,只有少数的近战派存在,这些人通常使用术士武装的魔法来强化自己的进攻性与灵敏性,从而完全放弃防御。这对于所有的魔法生都是克星一般的存在。 只要被近身,就意味着败北。 【也许这一拳没办法打穿她固有的魔法盾,至少近身了那么之后什么问题都相当于没有。】 抱着这样的想法,自己朝着晶心樱挥出了决定性的一拳。 咚! 在我意识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完全砸在了冰块上面。光滑透明,甚至没有温度。这块突然出现的墙壁完全阻挡住了我的攻击。不过既然是冰块的话就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我将自身赋予的火焰魔法增幅到最高。 咚! 还是一样的响声,冰块纹丝未动,甚至没有一点点融化的迹象。更不要说碎裂了。 此时的樱似乎已经咏唱好了咒文,往后退了很远的距离。 “又回到一开始的状况了啊” 绕过这面冰墙,开始重新追击。 结果还没两步,身体开始越发沉重,最终单膝跪地,用手勉强撑住地面。 我明明有预先防御她会在地面上设置冰刺,而将术士武装的防御主要放在了脚部防止冰冻攻击。 但始终没想到会是重力魔法。 很糟糕。行动完全被限制住了。 这个状况如果不快点解除的话。 我咬着牙试图强行站起来,但是重力魔法反而增加了强度。 此时天空中明显有着异样的动静,被重力束缚住的我完全没有办法抬头观察,但可以确定的是那并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 此时,场外。 “已经分胜负了啊” “超惊讶,银雾的火系这不是超厉害吗?近战的魔法很吃香啊” “对手是小樱也没办法…就这样啦” “好漂亮的石头…” “这下真完蛋了吧…” “大陨石吗?!” “正准目标…” “那不是陨石吧…虽然是棕色,但是更像水晶啊” “不敢想砸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老师,这已经能出结果了吧,银雾肯定再起不能了。” “……” “但是…这么大型的魔法,只有刚才的那点时间诵唱吗?魔力也消耗巨大吧” “弱者为何要战斗?” “…这以后就算做男女朋友也是相当的惩罚吧” “不过银雾至今生死不明啊,就算出来也是直接判定失败的样子吧” …… 全员“……噢噢噢噢噢噢噢?!?!” “大陨石被吹散了?!” “银雾还站在那里啊!只有衣服破掉了些!” “怎么回事?!” - 看着自己右手红色边纹的银色手腕。结果还是要用到你啊。如果不是手腕自带的守护魔法的话自己现在已经完全输掉了吧。 顺便一说,这并不是犯规,魔道具的使用是许可的。 即便是手腕自带的防御,也不代表完全的无伤。自己非常清楚,现在我的体力已经是见底的状态了。 晶心樱与我隔着一个冰墙,惊讶的看着这边。也是啊,自己那引以为豪的大魔法被正面击溃的场面,估计谁看到都会震惊的吧。 我慢步走到冰墙前,与她对立。 “对不起...” 首先听到的就是一句道歉的话语。 “看你的状态已经无法再继续了吧,这次是我赢了。” 虽然是她的胜利宣言,但是她并没有透露出喜悦的样子。 “你做的很好了,还有,这次的50学分我会在之后还给你的……” “你就这么确信你赢了吗。” 她也许会觉得我是在嘴硬吧。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在这个状况下,仅仅是站立我的体力都在一点点的消耗,毕竟这种恶劣的环境对于残血的人来说并不友好。 更何况,在我两之间,还有一面自己全力都无法击溃的冰墙存在。 “嗯,我确信呢。并且你也[绝对]无法超过这面冰墙。” 这自信的话语反而激起了我的一丝斗志。 “你还是没搞清楚啊。我的战斗法是与对方接近,然后取得胜利。你现在与我的距离也不过是一面冰墙。” “但是即便如此,你也没办法再次越过这面冰墙了。” “所以说啊……你的[绝对]!” 晶心樱甚至没有感受到我右手腕上那银色护腕的魔力。 “太狭隘了啊!” 带有护腕的右拳直接将冰墙打碎,穿过碎片即将命中她的时候。 【比赛场地破坏-比赛终止】 裁判当即发出通知,由于场地变回原有的样子,我也只好将手臂收了回来。 裁判“由于场地的边缘保护装置被破坏,因此这场比赛不作为有效胜负” “等一下啊裁判,最后那下命中的话就是我赢了的啊!” “你当时的剩余体力,没直接判你输已经是我的宽容了。” 可恶。 “谢谢老师,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晶心樱就好像没事人一样直接撤退了,在场的只留下我一个。 “老师啊...就这样算了也行,至少给我恢复一下啊...” 我拉着身上那破烂不堪的校服,请求老师用恢复功能复原一下。在这决斗场是有这项贴心服务的。 “啊这个啊,恢复系统也突然有点故障,现在不行。” 难道要我就这样回家吗。 我并没有在学校放置备用的校服。一般来说决斗后都能够给与恢复的,结果不是场地坏掉就是系统坏掉,今天真的不是一般的倒霉。 就这段时间内,我班的同学就围了上来。 “干的不错啊伙计” “刚才的手腕…怎么没了?那是什么啊?必杀绝招吗?” “什么都不是啦…让开让开…我得去找个衣服换…啊对了……老师,我想请假两天” “…你觉得我会批准嘛?” “没有恢复,我刚才受到了不小的攻击伤害现在浑身都疼呢…学校的恢复没办法用所以只能休息了,如果刚才对战,最后万一我受到重伤,系统却坏了,导致我无法得到恢复…学校打算怎么负责?” “好吧好吧,只有两天啊。这次就放过你。” “噢~谢谢老师。” 完全摆脱同学的骚扰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夜里七点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路上买了一些能够犒劳自己的东西就这样打开了自己的家门。 结果,看到的,就是晶心樱在我家客厅坐着的这件事。
  21. 從今天(2018年 04月 09日)開始,本怪人將在此連載一套沒有任何人看得懂的小說。 2018年 04月 09日 2018年 04月 09日 2018年 04月 09日 2018年 04月 09日 2018年 04月 09日
  22. 前言. 啊,各位读者好,我的名字是斯普林菲尔德,欢迎来到荒原旅记的楼层。文版的版主应该记得我,毕竟没有那个人像我一样可以把同一个故事以大修大改的名义反反复复发好几遍的…… 不过这也是性格问题使然。我的想法总是在变化,而变化后,就没法容忍之前有缺陷的故事继续存在下去了。不过——这次,正如题头所示,一定是终版了,因为我不认为我可以把细节再补充的更详细了。 所以,请各位安心地读下去吧。这一版一定不会再重写的(确信)。 荒原旅记是一个关于一种特殊的拥有自我意识的机械兵的其中一个编号为N-76022的个体的故事。这个序章大体讲述了N-76022在这场促使了他们这样的机械兵的诞生的血战的最后一场战役,以及浮萍般的N-76022在这其间所经历的一切。 恩……是个情绪比较重的故事,而且比较长。如果可以安静下来读的话,或许体验会好一些。 总之,前言就到此为止吧,再多说多少会有些剧透的嫌疑。 那么,就请各位开始吧。这是发生在阿拉特最南面,魔物与人的边境线,纳瓦尔的黄沙上的殊死之战。 一. 烈焰点燃了天幕,使白夜笼罩大地。太阳早已逃窜,留下仓促上阵的月亮在这人间地狱前苍白失色:枪声,炮火声,魔物的咆哮声,金属开裂的噪声一整片地黏连在了一起,像是墓土一般将战场给淹没。返魂者的金属身躯沉在猩红的沙土中,魔物破碎的甲壳与血肉则撩在铁丝网上,这些几乎分辨不出原型的残骸交织纠缠在了一起,最终不分彼此地被涂抹在了纳瓦尔战线的黄沙上。 ——速度……缓慢…… N-76022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顿地行走在壕沟中。他全身漆着沙黄色的涂装,独目取景器闪着红光,滑动在钢罩似的头部的滑轨里,四处张望着,脑海里一刻不停地模拟着魔物从脚底窜出,从战壕顶跃下的情景——他现在孤身一人,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每走一步,他都在听见新的“识别信号”:若是金属被踩瘪发出的刺耳响声,那就是同伴们的遗体;若是甲壳破碎那干脆利落的响声,那就是兵虫的残骸。此时的他早已经走出了双方上一次交战留下的屠宰场,但这两种响声仍一刻不停地,鬼魅般地回响在他的脑海中。 可他不讨厌这样。尸体也是伴,比独自一人好多了。 ——速度……无法再快了…… N-76022的步伐缓慢,思绪却活跃的很。先前清理魔物的地道时他和自己所属的小队失散了。虽然侥幸没死在负隅顽抗的兵虫手里,可因为左膝被骨刺贯穿,他只得停下,拿出背包里的工具先维修自己。虽说他作为返魂者已经战斗了两年,但因为那双连弹夹都装不好的笨手,这修理的速率自然也是很缓慢的。理所当然地,当他离开地道时,小队也早已经离开了。根据先前队长讲过的作战计划,N-76022推断他们应该已经随战线向南推进了,而他此刻也正努力地向那个方向进发,幻想着他能立刻赶上大部队。 但是,身为八五式这种笨重又迟钝的老式返魂者,哪怕他没有腿伤拖累,追上已经狂奔而去的战线的希望,仍然非常渺茫。 ——……队长……战友……谁都可以,都在哪里…… 落单的N-76022镜头中的红光渐渐黯淡,脚步也越来越钝,缓了下来。他用头旁的天线拼命地释放着魔力波构成的信号,希翼在一片噪声中倾听到来自友军的反馈,但是他徒劳地等了又等,脑海中却仍只有一片片杂音。前线继续向前,炮声渐行渐远,队长与战友们也早已进发,只有他一个人被抛弃在这里,愈发消沉的—— ——“对不起,老先生,您的妻子这件事,我们也很……” N-76022猛地停了下来,取景器中的红光毫无规律地闪烁着,仿佛是得了癫痫的人在抽搐。过了一小会,他取景器中的红光才渐渐稳定了下来:他把这记忆压制住了。 ——……该死……去死……! N-76022镜头中的红光阴郁地昏暗着,心里暗暗咒骂起来。方才那是他一般叫做无用记忆的东西。身为返魂者的他所拥有的是一个由死者的记忆碎片所拼凑出的,缝合怪似的灵魂。虽说这些记忆碎片中所包含的感情确实地催生出了他的自我意识,可如今的他们不过是迟迟不愿滚蛋,不时还会被他自己无谓的情绪带出来晃眼的累赘罢了。 “出现时便立刻排除”,这虽然是在他诞生时被强制灌输的教条,但是已经在战场上生存了两年的他完全赞同这建议,且从未迟疑过执行。 “嗞咝咝咝——” N-76022停下脚步,取景器的镜头对向了拐角口:是兵虫发出的声音,但在他止步的瞬间戛然而止了。不需要多推测,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些手持“步枪”,有着逆关节双腿,仿佛直立蚂蚁似的魔物就在前方拐角的左手侧。 ——啊……有伙伴了。 虽说是敌人,但他心里却还有些开心。他举起大而粗糙的冲锋枪,又倾听了一会儿。拐角那边仍然没什么动静。N-76022知道,对方和自己一定想着一样的事。 ——不能擅自行动…… 八五式先锋这具机体的装甲,与从臂上张开的魔力护盾搭配在一起,足以在中远距离上阻挡魔物的“步枪”所射出的骨刺,而他手上这把十二点七口径的八八式冲锋枪则有着“杀虫剂”的异名,能将兵虫的护甲与躯体像布一样的给撕扯开。只要将战斗控制在一定距离外,他便胜券在握。 ——还没有动……对方,也不确定? N-76022压下单膝,倚在战壕的拐角,将冲锋枪的枪口对过去,然后将镜头锁死在了自己正前方。他对对方的数目与相对距离都没有把握。若是冒进并被逼入了肉搏战,哪怕只有一个魔物都会造成极大的麻烦:先前在狭窄的地道里他就被突袭的魔物刺穿膝盖,费了老大劲才修好,同样的情景要是发生在迂回空间更大的战壕里,结果只会更加糟糕。 他在腰间张开左手,掌心的喷口中渐渐聚起散发出幽幽蓝光的能量:聚能冲击准备好了。他决定后发制人,务必要先杀掉一个。 ——过来了……等不及?不,是在赌注意不到。 兵虫相比他来说要轻巧不少,而背景里的噪声更是它们极佳的掩护,但N-76022知道要怎么做——比对先前他记录下的噪声,他早就注意到,那细微,轻柔,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嗞!” 伴着一声嘶叫,兵虫的面目跃入了N-76022的视线中。他手持一柄披着甲片的“步枪”:这种武器实质上是一种生物,在枪管的两侧生着三组气孔,正吐着气。兵虫那双漆黑无神,被笼在斗笠下的复眼,与呼吸加剧的“步枪”枪口一起,早已对向了N-76022的方向—— “轰!” 毫不迟疑地,N-76022把左手推了出去。先前掌心中所汇聚的魔力瞬间爆发,将兵虫击进了转角的墙壁上。甲壳崩碎,血液横流,兵虫没挣扎两下,就歪着头,蔫了气。 急促的脚步声立刻从拐角后响了起来,可刹那间又停下了。N-76022无需多想,就已经猜到了对方可能在准备的事。他把脚步声做了对比,迅速推断了距离:如果走出去,对方大概在距离自己二十米左右的位置上。 ——……准备迎击抛射物。没有问题,在近接战前消灭即可。 N-76022站起身,左手挡在身前,魔力的蓝色粒子自腕部向外涌出,并依他的意念塑形成了一面流质的圆盾。他把冲锋枪的枪口指向前方,再将身体的朝向调向左前方,便大步向前走了出去。他刚一探出身,不出所料的,两根锐利的骨针便尖啸着朝他扑来:一根撞在护盾上,魔力爆发产生的动能瞬间冲歪了它的弹道,让它一头扎进了N-76022身后的土墙;另一根则掠过护盾的边,堪堪擦着N-76022的头部飞了过去,只在顶旁留下了一道划痕。 ——系统工作正常,损伤程度低下。 N-76022稳住阵脚,取景器迅速地聚焦在正前方:两个刚刚发射完毕骨刺的兵虫,正举起已经弹出骨刺的“步枪”,作势要朝他冲来了。 他把枪口稍稍对准,没有分毫犹豫地开了火。魔力击发出的大口径子弹在弹道上洒下蓝色的碎光,将稍微站前的那个兵虫的头颅从脖颈上扯了下来。站后些的兵虫则跃起跳到战壕的壁上,猛地一冲,一跃,便高举“步枪”朝N-76022戳了下来! ——近接战……预防失败……! N-76022没有办法,只得将手举在面前,拼命地想要释出魔力—— “嘶——!” 骨刺轻易地撕开了那准备不完全的护盾,撕咬下去。N-76022的头甲悲鸣着被扯开了道口子,可怕的冲击力甚至波及到了取景器的镜头,破裂之余,还有一片玻璃碎片脱落了出去。 但是,这并不致命。 N-76022握紧左手,一拳击出,将相对纤瘦的兵虫给一把打翻在地。他几乎本能性地扑了上去,用全身的重量把兵虫给扣紧了。随后,他抬起手臂,左手一拳,右手握着枪就往下锤,拼了命地冲撞着,把兵虫的复眼碾成血糊,把他的甲壳打瘪,打碎——N-76022不停地打着,打着,直到兵虫的嘶叫声从他的耳边消失,身下这生物的四肢也不再动弹—— “啪。” 最后一拳打下去,传回来的只是一声黏滋滋的闷响。他看着地上这摊已经有些辨不出原型的血肉,静静地停了好一会儿:周围没有响声,敌人应该没有增援。 半晌,他使劲,勉强着把自己的躯体给拉起来,再从腰边取下了剩下两个弹夹中的一个,给冲锋枪换上。他先是一脚把魔物那把还在挣扎的“步枪”踩断,再走到先前两具魔物的尸体旁,分别在脑袋上补了一枪:他刚才在地道里吃过亏了,魔物的生命力就是这样顽强,如果不是彻底没了息,准会有问题。 ——镜头……碎了…… N-76022的视野被割裂了开来,仿佛与外界隔着一面破窗。方才那下,头部没怎么伤到,就破了层装甲,可镜头破碎却是个大麻烦。一个被孤立,又半瞎的战士,在战场上只会是个无可救药的累赘。 ——修理的话……又要延后汇合时间……不能这样…… N-76022焦虑地迈开步子,想要加速前进,但取景器上的裂痕却突然扩张了开来。他赶紧停下,左手捂在镜头前,生怕整个镜头就这么碎了。 停了一会儿后,N-76022缓缓地又走了起来。他的背包里有带备用零件,他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更换镜头,而在此之前,镜头绝不能再进一步损坏了。 N-76022小心翼翼地转动着取景器,生怕再听见一声响。虽说取景器是用魔力转化的力所控制,而魔力又直接由他的思绪管控,操作精度上考虑不大可能出岔——但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担心着这个万一。 ——……又,要迟到,要拖后腿了…… N-76022的眼前浮现出了1OYT队长的样子,耳边也不由自主地听见了他那总是带着点讥讽味的电子声: ——“新炮灰,不是;老炮灰,是;熟悉的,是。结论:是你。迟到加迷路?倍加羞耻。你要知耻,知耻。” 想着队长讥讽的话语,N-76022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愧了。幸运的是,他的左手边很快就出现了一个“蚁狮洞”。这是魔物最常挖掘的单兵掩体,先前这片地方被己方集中炮击过,这大概是那时候兵虫挖出来避险的。 ——……要尽快解决。 N-76022卸下背包,左手提起,背靠着坐进了掩体中。虽说“蚁狮洞”是为比他小不少的兵虫准备的,但这个掩体却倒还刚好把他给庇护了进去。N-76022没有多想原因,这不重要。他打开背包,从中取出了备用的镜头,先放在一边,开始准备起来。 ——旋下镜头。装上。 他已经落后大部队很多了。修理的过程会异常痛苦——无用的记忆一定会在这个时候趁乱侵入他的灵魂中,让他不得安宁。但他必须撑过去。只有这样,他才能以最完好,最不会拖累人的状态,与队长一起战斗。只有这样,他才能以最充分准备的姿态,在这狂宴之中以如此笨重的身躯跟上节拍。 ——旋下镜头。装上…… N-76022心中低吟着,面前的景象也越来越黯淡。他快要将镜头取下来了。 ——但,无用的记忆……会…… 他的手抖动着,停了下来。他取下镜头后,在那无限的黑暗中,那发灰,腐朽的无用记忆一定会乘虚而入,开始占据起他的头脑。即便已经存活了两年,也早经历过不知多少次这样的瞬间,但那自己不再是自己的空洞感,那自我完全失控的无力感且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紧缚在了他的灵魂上,使他愈发喘不过气,哪怕是他早已经有所觉悟,对这情景微不足道的一丝念想,都仿佛九尾鞭往他背上挥了一把,让他禁不住地冷颤起来。 ——队长……是怎么做到的……? N-76022只战斗了两年,就已经感到了这强烈的窒息感,他无法想象已经战斗了十一年的1OYT队长究竟是怎么熬过那日日夜夜的——那自我不再是自我的空洞感,那自我完全失控的无力感,那恐惧与不安—— ——队长,会怎么做呢? 也因为如此,他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充满着对队长的敬意,甚至是依赖。 ——“目的,活下去。其他,优先度靠后。思索,无意义。若多想,则知耻,再知耻。” 看见眼前浮现起的队长的身影,N-76022的心情瞬间舒缓了。他感激地赞许着队长给予的意见,左手再次开始旋下镜头。 ——对……活下去,像队长一样。然后战斗下去,把真切存在着的记忆,存下去—— N-76022取下镜头,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战友也好,敌人也好,共战也好,死斗也好——都是只属于我的美好记忆……! 在他开始安装新的镜头前,无用记忆们已经开始缓缓地漏入他的思绪之中。他忽略着愈发响亮的窃窃私语,继续安装了下去。 ——我不会被你们取代掉……! 他会把自己修好,赶上前线,然后继续战斗下去,在没有止境的战斗中真切地作为自己活下去——直到死亡终于到来,挥去他的灵魂。
  23. 为方便阅读,正文将在二楼发表。一楼为前言部分,虽然不必完全阅读,但还是请留意红色加粗部分。 目录: 第一卷·晴空之下 序章·夕阳 第一章·在早上醒来 第二章···再正常不过的开学日 第三章···空无一人的街 第四章···不应存在 第五章···不可能的同盟 第六章···纯净压迫 第七章···奇迹 第八章···不想让那发生的话 第九章···紫色,如雪一般 第十章···各自的话语 第十一章···相互的沉默 第十二章···一直在选大冒险 第十三章···如果这样就能理解 第十四章···今晚也许会下雨 第十五章···血 第十六章···At the Very Beginning 第十七章···我所创造的怪物 第十八章···白色、冰冷而纯洁 第十九章···晴空 第二十章 番外···今天真的很高兴 第二卷·血之羁绊 序章···传奇的末裔 第一章···总是如此暧昧不清 第二章···就只有如此而已 第三章···眼中所见之物 以下部分为絮絮叨叨的废话 1、虽然打上了“都市奇谭”的标签,但不过是因为前期的舞台是都市罢了,总觉得再打一个奇幻冒险比较好,然而又感觉怪怪的,所以姑且就这样吧(笑 2、这是人生中第一篇(在构思中)这么长的小说,所以不管是剧情还是文笔,都请不要期待太多(笑 3、因为过多次数的删改以致跨越了一段较长的、处于成长期的时间,就算是一章之内,也可能有两种不同的风格,请多包涵(笑 4、与3同样的原因,虽然写了很久,但是目前也就写到第三章,而第三章的一半部分还是手稿,所以并不会一下子冒出来许多(摊手 5、受客观和主观因素影响,本文更新周期不定(摊手 6、因为不可抗力,本文节奏至少在前期令人担忧地慢,并且会很大概率地造成“难于理解”这样的状况。事实上,本文推荐二周目阅读,尽管根据4、5,完结需要的时间预计将会很久(笑 7、根据反馈,完结需要的时间将会更久或更短(笑 8、本文含有突然的暴力、血腥描写,请酌情食用【严肃 9、尽管刚开始看会有“哦哦哦,在一起”的观感,但是必须要声明的是,本文非百合向,请酌情食用【严肃 10、欢迎提出任何建设性、非建设性的意见或建议(笑
  24. 紅色為已修改規則。 你好,我以世界聯邦特警處第三組組長的身份歡迎你的加入。 世界聯邦特警處為世界最大查案組織,致力於將所有犯罪行為消滅。 世界聯邦特警處的階级分為七级,每完成一個任務可得到相應經驗,累積經驗到達一定數量便可升级。 你的履歷:現時階级:第一级。現時經驗:0/1000。查案工具:放大鏡。破案手法回顧:暫無。 是次案件:死者身份:N3區富豪,財產過億。案發現場:死者家中。額外已開放地點:暫無。報案時間:1989年10月21日凌晨2時15分。死亡時間:1989年10月21日凌晨1時15分。報案人身份:未知。在場人物:死者、死者妹妹、死者弟弟、死者管家。死者死因:中毒。關鍵證物: 查案方式:一、普通提問、例:【案發現場是否有何關鍵物件?】(必須是非題)二、詢問在場人物、例:【死者妹妹,你與死者關係是否一般?】(必須是非題)三、在場人物對質、例:【請讓死者妹妹及死者弟弟以???一事對質。】四、檢查物件、例:【請檢查???。】 如有疑問,可於下方提問。如有不足之處,敬請指出。 題外話:這也是一碗曾經有人出過但是沒有答案的湯。【已經詢問過原發者了】 @随便起个能注册 @河城乃藥 @alttt
×
×
  • 新建...

重要消息

为使您更好地使用该站点,请仔细阅读以下内容: 使用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