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ywpson 发表的所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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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基金会的本质只是个脑洞巨大的恐怖同人创作团体...但是当初上主站的时候真是把我吓了一跳...有那么一刻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捂脸) 相比我入坑的时候(某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年份),现在的SCP圈子明显有向外扩张,作为爱好者来说肯定是很高兴的,毕竟有了更多的同好。但是多少让人有些担心的是,像B站评论区这样的地方无端刷梗的人也越来越多。当初能因为弹幕里一句D级人员高兴得不得了,现在屏幕上到处飘过173、682,etc. ,可是内心反而有些微妙。 如今SCP的设定比海更深...谁都不敢说自己是大手子,不过我知道知乎上有一位“大乘虚怀古”,发了不少专栏,在B站上也有传视频,搞SCP普及的工作,是一位dalao 最后推荐一个我比较喜欢的好了:SCP-1730 Site 13 怎么了? 很长,其实不适合当入坑作,但是真的非常、非常有意思 Kaktus是真的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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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平均主义 新闻报道: “近日已有多家银行失窃,直接损失接近十亿元。犯罪分子仍在逃,其手段与目的均未知” “数家大型上市企业的股票近几日暴跌,导致相关企业总资产大幅缩水。目前已有数十名股民跳楼自杀。” “A市市民举行游行,要求本市某财团利用其‘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半资金’资助国家贫困人口。财团董事称此要求‘明显是无理取闹’,要求执法部门立即付诸管理” “在A市中心广场发表有违社会道德演讲的可疑人士行踪仍不明,A市数名政要要求警局动用全部警力追捕此人,称其‘具有明显的反社会倾向’” “A市警察大罢工,代表称‘拒绝当上位者的工具’” 散落在A市中心广场的传单: 这是一个依靠等级差距存活的社会。 那些健全者,仰仗着自己的能力,成为了钱权势俱全的上位者,统治那些残废、缺乏生存技能、一无所有的下位者。 此处的定义较为泛泛:上、下位者前的定语并不重要,关键词是“统治”。在两者之间存在所谓统治关系的情况下,即可分别定义之为上、下位者,无需苛求是否符合上述定语。 优者统治劣者,几千年来天经地义。人们早就在潜移默化之中认识并接受了这一点,只不过近几百年才正式将此观点付诸文字表达,命曰“优胜劣汰”。 多么恐怖。 强者按照强者的思路,自然而然地把弱者从这个世界中除去。对于无需担忧自己生死存亡的上位者而言,下位者不是生命,是工具。急用时视之如珍宝,不用时弃之如敝屣。如果说上位者阵营中已然发展出了无需利用工具就可以自给自足的高等社会结构,那么下位者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由于社会不可能在没有人劳动的情况下自行运转,所以完全无需利用工具的社会不可能存在。必定存在被压迫的一方,但是随着现行科技的发展,人们逐渐认识到压迫对象并不局限于人类。换言之,对机械的充分利用,可以大幅减少,甚至完全抹去对人力的需求。 多少年来,上位者玩笑似的给予下位者表达的机会,当他们终于勇于说出自己的真心,又假装没听见;最多也就是打打幌子,操纵喉舌说到“知道了,我们会做出相应的行动”,其实啥都不干;更有甚者以此钓鱼,以机会为饵,捕捉下位者中好事的愣头青,大鱼上钩之后便立刻被渔夫扔进黑暗的箱子里,任其宰割。 所以,如同天地无法再次合拢,想让强弱者之间的天堑消失,除非让时光倒流,回到那个没有等级,没有差异的时代,不然绝无可能。 诸位请稍等。 我们的历史上存在过“没有等级,没有差异的时代”吗? 不存在。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压迫史,等级史。从原始时期人类就学会了压迫聚落中的弱者,后来他们四方侵略,欺凌接壤、隔海相望甚至是大洋彼岸的国家,现在,名义上是不搞这些七五三了,但是冰层下涌动的政治迫害与经济制裁的暗流,汩汩的流动声,就是在向世界宣告:压迫是本能,等级是必然。我们曾压迫,我们在压迫,我们将压迫。 并不摒弃所谓共产主义社会的存在,但是这种“共产主义”不具有普遍性。目前实现此种“共产主义”的地区,基本是某国的某些县乡镇。 所以,到这里,请上位者低头,帮下位者抬头,都是不可能的了。我们究竟该如此做?难道,这个世界注定如此了吗? 其实还有一条路。这路并无异于上文的方法,只不过有细节上的区别。 我们逼上位者低头,让下位者抬头。我们用有力的双手把上位者溺在水池里,把半死的下位者从水下拉上来。 文明的手段没有用了——毕竟我们就没有文明过,那么我们就用暴力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一如国家利用暴力机关统治自己的人民。 我们尚且需要利用自己可耻的,优越于平凡人的能力,使这个倾斜的社会平均。最终我们也要消灭自己,但是,还不是现在。 现在,我们要抢夺富人的钱财,把它们散播给穷人。 现在,我们要剥夺政要的权力,把它们交还给平民。 现在,我们要动用一切智慧,一切能力,不惜一切代价,为以上两个目标服务。 去吧。为了扳回这个颠倒的世界,我们要拼尽全力,我们要斫倒高耸的山峰,填平深邃的海洋。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人类终将驰骋,终将以我们付出的汗与血为翅,于绝对的平均中翱翔腾飞。 加入我们吧。 情报部门通过特殊手段获取的对话: “去吧,把这些东西按照我跟你说的地方扔了。” “这是什么,先生?” “我让你扔你就扔,管那么多干什么。你是不想为实现人类的福祉做出贡献吗?” “不!我想!我肯定想!” “这就对了。快去扔。”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先生,我真的很想知道这是什么。您告诉我了,我不就能更好的为实现人类的福祉做出贡献了吗?” “真会说话。那就告诉你吧。没什么,就是一些思维同化用的东西,和警察那次一样。” “哦,先生您真厉害。那先生,我去完成任务了啊。” “啊,先等等。” “怎么了,先生?” “我一直想让你知道,你是我最看重的帮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圆满完成这次任务。去吧,不要让我失望。” “先生…是!先生!保证完成任务!” (类似关门的声音) “唉,在走向平均的道路上,有些牺牲是必须的…” (疑似打开容器的声音) “来吧。” (气体泄漏的声音) (监听装置于此时损坏) 报纸内容节选: “A市多处出现大规模仪式性肢解事件。受害者均失去了四肢及手、脚趾的一部分。据称,事件爆发时,普遍有一团雾气升起,包裹在雾气中的健全人士皆受到了如上所述的伤害。尚可称之为幸运的是,没有超过此程度的损伤出现。然而奇怪的是,雾气中的肢体不健全者,缺失肢体出现了反常生长现象,恢复程度达到与受害者损伤程度相同的地步。” “A市某市属重点中学在某次测验中,所有学生考取了同样的成绩。教员表示‘甚至所有错的地方的思路都是完全相同的,简直和所有人共用了同一个大脑一样’” “国外某喷气飞机表演队预计将A市作为其本国巡演的第一站,对于A市目前的情况,队长和队员均表示‘很有意思,非常感兴趣’” 警方在突袭疑似真凶的寓所时回收的纸条: 配料表: 9.5根手指,9.4根脚趾,1.8条手臂,1.7条大腿,27颗恒牙+2.6颗智齿,1.9个眼睛,0.75个鼻子,1.7个耳朵,0.51套男性生殖器官,0.49套女性生殖器官 (其下部分撕去,内容未知) 全国广播: 由于A市爆发严重传染病疫情,为了您和您家人的安全,请全国人民务必不要在政府发布相关通告前前往A市。从此时起,前往A市的一切道路将被封锁,其余交通线路(包括但不限于航空,水路,铁路等)一律不再取道A市,亦不再于A市停留。再重复一次,由于A市爆发严重传染病疫情,为了您和您家人的安全,请全国人民务必不要在政府发布相关通告前前往A市。从此时起,前往A市的一切道路将被封锁,其余交通线路(包括但不限于航空,水路,铁路等)一律不再取道A市,亦不再于A市停留。此段信息每五分钟重复一次,在有关部分发布指令之前不会停止播报。 被认为是从“有关部门”泄露出的情报: “[此处之前不可辨认]计划对A市进行轰炸,终结[不可辨认]的影响,任何数量的平民伤亡都[不可辨认],唯一目标是[不可辨认]。完全禁止A市外人员对A市的访问,设置关卡,有强行冲卡者可[不可辨认]。对外以瘟疫爆发作为掩盖[此处之后不可辨认]” 数月后,在A市某幢废墟建筑内发现的刻字: “我们胜利了” “平均的种子早已撒向全球,你们甚至都不知道,对不对” “瘟疫?没错,是瘟疫” “但究竟谁是病原体,谁是解药?谁才是真正的瘟疫?” “真相就随它去吧,世界终将属于我们” “绝对平均主义万岁” 废墟被彻底清理,清理过程中没有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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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下发布在文区的第一篇文章... neta了一下鲁迅先生的《铸剑》,当然,本文具体文笔和内涵之类的还是完全无法和先生相比 整篇文章灵感来源于这段话:“...上自王后,下至弄臣,看见这情形,都不觉手足无措。白须老臣的讲道,矮胖侏儒的打诨,王是早已听厌的了;近来便是走索,缘竿,抛丸,倒立,吞刀,吐火等等奇妙的把戏,也都看得毫无意味。他常常要发怒;一发怒,便按着青剑,总想寻点小错处,杀掉几个人。” 我们老师说:“(上文略)...这体现了楚王是一个精神变态。” 正好,我参加的某个小型学生社团里举办了一次征文活动,主题是“变态” 然后这篇文章就诞生了 在下也是文学界的新人,如果各位有什么建议,还请不吝赐教 BTW,这篇文章,有可能会被编进某本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售的小册子里 所以,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各位在某本小册子里见到了这篇文章 不用担心,没有牵涉到版权问题,因为两篇文章都是我写的w 以及, @注水的矿工,我回来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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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吞剑的艺人把玩着他手里的那把刃器。他左掂量两下,右掂量两下,就是不把剑尖靠近嘴边。这也是这种危险艺术的魅力所在,只有把观众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要自己上去把剑插进艺人的嘴里之后,表演者才会一把把剑握紧,双手牢扣剑柄,让剑尖穿过口腔直指咽喉。然后,他一点点地把剑向喉咙里推去,剑刃一点点,一点点地滑进他的食道;突然,他手上一使劲,剑格一下子卡在了他的嘴上,整把剑直接捅进了他的体内。吞剑人的手还扶在剑上,可人却不动了,他眼睛紧闭,僵在那里,和死人似乎别无二致。有人开始害怕了,他们盯着吞剑人的躯体,希望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随意地把剑从嘴里取出来,又像表演开始之前那样游刃有余地把玩着。可是随着时间流逝,艺人完全没有恢复生命的迹象。有人使劲揪着自己的胸口,有人双目圆睁,惊讶于一个生命如此轻易的逝去,而更多人则是掩面过去不忍再看。但是,正当有几个胆子大的准备上前给这个可怜人收尸的时候,吞剑人的双目突然睁开,两手一松,剑好端端的呆在他的身体里,而他自己也好端端的活着。他吞着剑,一边四处游荡,伸腿瞪眼,像是在给所有的观众证明,他艺高人胆大,可是还活得完完整整的呢。他的双手又扶上剑柄,再用力一拔,长剑便直接被从他的身体里拔了出来。他单手拿着剑,伸着双臂,开始绕着众人转圈,那把长剑,在人们的眼皮底下闪闪发亮。 吞剑人把剑放在地上,朝着面前的宝座诚恳地跪下。一位臣子从朝堂的一侧走来,向着宝座深深一跪,随后起身,躬着腰说道: “王,您看这个表演,还合您心意吗?” “好!不愧是代卿!”王很开心地回应道。 “吞剑的,来。”王转过头,说道。 “是。”吞剑的人直起身子,向王的方向走去。 蓦地,王从背后抽出一把剑。那剑,通体青色而透明,长五尺有余,剑口浑圆似韭叶,而剑面照着寒光。青色的光温柔地包裹着剑身,使得整把剑如同溶在了这光芒之中,似乎是存在着,但又令人如此地无法确定。 王把剑塞进了艺人的手里。 “寡人想看你吞这把剑。” “王!这可是您御用的宝剑!您怎么能让这么宝贵的剑进到那种肮脏的人的——” “代卿,我只是想看他吞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 “——寡人要他吞这把剑。” 吞剑艺人有些恐惧了。这把剑,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剑,他拿来表演的那把没开刃的剑和这个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但是,这是王的命令,违抗的话会死得更惨。他双手紧紧地攥着剑柄。我是天下第一吞剑大师!他想着,一边再一次让剑尖指向自己的喉咙,一丝一毫地把剑送进自己身体里最薄弱的部分。冰冷的剑身碰上了他的口腔,他的咽喉,他的食道里似乎有某种温润粘滑的液体流出。干完这一票,以后我就再也不干这行了!他心里默念着,让剑慢慢地进入他的体内。 “真不自信。寡人来帮你一把。” 正在观望的王踱了过来。他扯开吞剑人的手,轻轻地抓住了剑柄。 剑运动的方向忽然改变了。它先是向上飞去,然后像打夯一样重重地砸了下来,如此往复了数次,然后开始转圈,一圈又一圈。也许是想要追求一些光亮吧,剑又开始四处乱捅,想要把这片黑暗潮湿的空间捅出几个能透进光来的洞。啊!有光了!有光了!一束光,两束光,一片光都倾泻进来了!让我出去,让我从这个恐怖的地方出去! 嚓。 最后这一下,王把吞剑人的脖子从侧面直接剌开了。王又用剑尖把吞剑人脖子的正面挑开,仔细端详着里面血淋淋的器官。 “唉唉,无聊!寡人还以为有什么呢,原来也不过是肉长的嘛。” 又一刀,吞剑人的头便整个掉了下来,在朝堂的地面上骨碌碌地打滚。 “你,对,你,过来,把这堆东西扔了。” “王!您——” “哦,代卿。你来。” 代蕞爬了过来。 “你看,这个就是你说的天下第一吞剑大师?他真的很厉害,你说是不是?” “是…是!王,这是臣的错!臣不该找这种江湖骗子过来!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你做的很好。反而是寡人有些过分苛责他了。——弄剑是个体力活啊,代卿,到膳房去拿点吃的。” “是!是!臣这就去!这就去!” 代蕞发疯似的跑了出去,在身下留下了一滩冒着热气的黄色水渍。 等代蕞完全从视野里消失了之后,王把血剑丢了在地上。 “那边那个,你过来。走小路去膳房,跟厨子说,今天晚膳加餐,食材马上就到。做法跟以前一样就行。” 王回到了自己的宝座上。他把手上的血在身上抹了抹,自言自语道: “本来想给下人们也开开荤,但是让人把那个给扔了…给他们加一点下水吃吧,我反正不吃那个…” 阶下,那把裹在鲜血里的宝剑不再像先前那样虚无缥缈了,反而是显得过分清楚。剑周光芒依旧,只不过,从温润寒冷的青芒变成了鲜艳炽热的红芒。 二 据说,大人物降生时,会天降异兆。 决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那天,乌云遮月,风雨大作,电闪雷鸣,都城有好几间草房子都着了火。午夜,王宫附近突然红光满地,似血河在地上流淌。等红光流过,接生的人手上就多了一个小男孩。然而同时,王后的身下也红光满地,一看,是真正的血河流淌,再急忙去看王后,王后已经死了。 先王很厌恶这个克死了他的妻子的孩子,但他又是他的独生子,是绝不能动的,所以先王就把这个孩子交给了宫中的闲杂人等去管,自己则再没有去见过他。于是,楚太子决,就这样在深宫中,和下人们混在一起,渐渐长大。 决这个名字,其实也是下人们给这孩子起的。一是说,这孩子和先王之间的关系决裂了;二是说,这孩子做事特别果断,特别坚决。决天生就是个指挥人的料子,十几岁出头,他已经可以和统管一样指挥各个下人去干这干那。他作决定作得极快,极准,宫里的下人都完全听他指挥。他管理杂务的样子,还颇有些管理天下的样子了。但是,统管决为了达成自己定下的目标,常常采用极端的手段。若他吩咐一个人去做的事,那就一定要完成。曾经有个可怜人,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完成派发下来的任务,决就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当着大家的面,折断了他三根手指头,然后把他赶走了,名之为“杀鸡儆猴”。下人们能完全遵守他的指示,更多是出于畏惧。不过,若你做工一直不出岔子,统管决也就不会对你下手,所以,大家就兢兢业业地做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不过,直到未来很久以后,统管决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国的太子。多少年来,他一直当自己是个统管。他该就一直是个统管了——如果没有他那优柔寡断的父亲的话。 先王将死之时,不知是心中生发出何种的善心,把统管决从深宫里叫了出来。先王原本打算把王位给自己的兄弟的,但是到了最后一刻,他才顾念上自己长久分别的血脉。没人知道为什么先王突然想起了他那个一生未见的儿子。有人说先王知道了儿子的伟绩,想要恢复他太子的地位,也有人说先王并不情愿让自己的兄弟上位,他想让自己的嫡亲万古流传,总之对此一直是众说纷纭。那一夜,先王,先王之兄弟,先王之子三十余年间第一次相聚一处。一夜过后,帝王寝室中出来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面色惨白,回到自家后不久就去世了。而另一个红光满面的人,正是太子决——不,他已经是楚王决了。 那一天,过去的决死去了。 楚王决自上位以后,极少上朝,终日花天酒地,沉迷美色之中。白天,大臣们在朝堂里站着,不敢发一语,亦不能撤出,而他将自己闭锁深宫内,在靡靡之音中腐化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夜晚,甚至是宫墙外的百姓,也能听到宫中的拉扯拖拽之声和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号。 曾经有勇敢的臣子,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宝座,义正词严地要求王“专心朝政,莫再沉迷于淫靡之事”。这位名叫虞俑的大臣,成功的在楚国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深红的一笔。决王以后的每一位臣子,每一位王上都注意得到,由朝堂通向内宫的大门,漆色特别红,红得有些瘆人。而且靠近那扇门的人都说,其上似乎有淡淡的肉香传出。不过,据说南洋有一种会散发出肉香的神木,这门就是用那种木头制造的。有了合理的解释,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有神秘深红的故事,还一直流传着。 由于长年酗酒纵欲,楚王决的长相愈加猥琐。他的身材肥胖,但是脑袋又小,使整个身体显得极端不成比例。一层层的脂肪把他的眼睛挤得只剩下一条缝,而托纵欲的福,他的头发掉的精光,却还留了一把灰白的胡子挂在下巴上。先王的第九个妃子——现在已是他的第九个妃子——在他的膝上扭动着腰肢。她一头秀丽的黑发在王粗壮的手指中显得纤细而脆弱。王一手抚摸着九妃的头发,一手抚摸着自己背后的剑。这两样都是深青之色,都是那么美丽,都是他的最爱。 他如此喜爱这两者的原因,可能是它们本就是同一物吧。 当九妃抱铁柱而受孕,当她产下那块纯青透明的铁,当他叫来天下第一的铸剑师为他铸剑,当那天绯红的光笼罩了都城一角,当那铸剑师亲手把剑交给他,王知道,他疯狂倾注的爱终于有了成果。 而这样的成果,全天下只能有他这一个。 生下铁块的人没有,而铸剑师有很多,但是能铸出这等水平的剑的,也只有一个人。 没过两天,铸剑师的家人收到一罐肉酱,上面写着铸剑师的名字。 三 宫中的女子,没有一个王能看得上眼的。王每晚临幸一个妃子,当夜便把她杀死,直到遇见了满意的妃子为止。临幸时,王也好奇过,为什么八妃之后是十妃,不过他没有去多管这事。他只负责做爱和杀人,其他事情跟他没关系。 九妃虽然是王所临幸的最后一个,但王一见九妃止不住地迷上了她——巧的是,她反而是先王最冷落的妃子,她矮小贫弱,身材瘦削,除了头发漆黑似夜,几乎没有其他可赞许之处。王整天整天追在她后面,抚弄她,挑逗她,直到最后,王把她提起来,按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强暴她。那几天,她的下体总在滴血,走路时只能挤着双腿,一步步地向前挪动。在那次几乎令她窒息而亡的交媾之后,王已经睡熟了,而九妃悄悄地爬上了宫墙旁的那棵树,她忍着下体的剧痛,向上攀爬着。她翻过了内墙,又翻过了外墙,她看见了墙外走动的身影,她想着那应该是位善良的平民,她呼喊着让他过来。她从高高的外墙上跳了下来,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她。 那是王的手。 王看见了夜色中的身躯,他命人打开锁着的正门,提前到了九妃会落到的那段墙下。他搂着九妃,把头轻轻的靠在她的小脸上。 “我爱你。”王说道,把她按在地上,又和她交合了一次。 然后,他抓住九妃的腿,向上使劲一撅。 那一夜,整个都城的人被彻夜的惨叫惊吓到整宿无眠。 王把九妃关在小黑屋里,关了一个月。一个月里,九妃只能见到王一个人。只有王给她送食物,只有王给她擦拭沾满污秽的身体,只有王和她交合,只有王…只有王… 九妃的心里,终于只有王一个人了。 为了不让她像上次那样跑掉,王砍断了九妃的腿,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只要有王在,一切就都安好。 “我爱你。”王把九妃架在宫中冰冷的铁柱上,一边和她交合,一边说道。 “我也爱你,王。”九妃说。 第二天,御医说,九妃怀孕了。 四 “…请王专心朝政,莫再沉迷于淫靡之事!” 虞俑没有想到,他说完这番话,王真的从内宫的大门后面出现了。 “说!” “臣想说…王总是在赏歌饮酒,和后宫妃子们嬉闹…您可以适当陶冶情操,疏解压力,但是,请您也为天下的百姓想一想!请您把生活的重心回归到朝政上吧!” “…虞卿所言极是。” “所以请您放下怀里的九妃子,去做您的正事吧!” “九妃要留在我这里。” “您…您!您还没有明白吗!” 虞俑越讲越激动,他开始冲着王的方向唾沫横飞,“请您放下情爱之事,去务您的朝政!——臣有一事一直不明白,您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才会如此宠爱这样一个姑娘!您看她,身材孱弱,发育不良,甚至,甚至她的四肢都——都不全!她——” “虞卿,骂九妃就是你的不对了。”王笑道,“寡人已经明白你的意思,寡人会务正业的。不过,你这次确实做的有些过分。寡人要罚你….去重漆一遍内宫门吧,原来宫门的颜色已经掉的差不多了。这次由你给这扇门重新上色,也算是给这个朝堂改头换面了!” “啊?是,是…”虞俑有些迷惑。按照王过去的习性,他此时应该已经把自己丢出朝堂外,命武士痛打了。但是,今天的王好像显得格外大度,说话也多了。不过,这样的改变总是好的!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得意的笑容,虞俑悄悄掩住了自己的脸。 于是,其余的臣子们在两侧站好,而虞俑就呆在朝堂内侧,拿着下人送来的,有股奇怪味道的染料,在那里刷门。 “其余众卿请先不要走。”王说道,然后他走向虞俑,又道,“虞卿,看你这么勇敢,寡人给你讲几个有意思的故事吧!” “先王时期,你也没见过九妃,所以倒对她有误解也可以理解。不过九妃的腿,并不是天生失去了的。” “那个,是寡人砍下来的。” 虞俑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打翻了身旁的染料罐子,口中强行挤出了一句不完整的话: “王!这是,这是真…真——” “是真的。而且,我还有一个故事想跟你说——这是个和虞卿你有关的故事。” “这颜料,其实是用动物的血调出来的。因为只有血,才能表达出那种最原始,最美妙的殷红色。但是,毕竟还是猪牛之类动物的血,比起寡人想要的,和寡人最贴近的那种颜色还有差距。但是,今天,虞卿你勇敢地表现了自己,而寡人又一不小心跟你说了一个不能和外人讲的故事,所以…” 那一瞬,苍天闭上了他的眼,连太阳也为之熄灭。传说那时的宫殿,霎时被拢在了一片夜中。宫外,无人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宫内,在漆黑的掩护下,亦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再一次,掌管光明的天神舍得睁开他的眼,让光芒再一次普照宫城,众臣看到的,只有那扇好似全新的,散发着恐惧色彩的深宫大门,亦嗅到了那飘渺而甜美的肉香。他们亦听到了,一种粘浊,浑沌的声音,那声音在地上蠕动着,而后蠕动到人的身上,最后蠕动到在场每一位臣子的耳朵里和心里。那声音,似命令般地驱使着他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是站在血泊中的王,手里浸满鲜红,却空空如也。 和烂在地上的,一张肉色的,活生生的虞俑。他的嘴还在翕动,但已经只能发出那种和蠕虫在地上爬动一样毫无意义的声音。 “虞卿,你会千古留名的,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王注视着“虞俑”说。 “来人,把地上的皮带走,照着原样做个俑出来,然后把皮套上去,打扮得精神点。寡人要把这个放在朝堂上,供各位参观。” 从满地的呕吐物中,终于有人站起来,却又跪下去,一次又一次地磕头,一遍又一遍的说道: “大王万岁!大王万岁!” 而后,其余清醒的人也挣扎着呼号起来了。王看了一眼那个最先呼喊起来的人,记得他好像是叫代蕞,在朝堂上只算个芝麻官。他倒是一直想升官,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自己又缺乏能力,一直没能成功。 王向内宫走去。 “门的问题,”王又回头,说,“你们就当是寡人命人从南洋进了一批有肉香的木材,用来修门了。红色的话…寡人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那个样子吧。”话毕,王消失在了大门的另一边。 朝堂上,所有人在泥淖中长跪不起。他们呼号着,惊惧地呼号着,颤抖地呼号着;他们呼号到失去自我的意识,融入一个庞大而单一的群体中,就这样下去,直到未知的尽头: “大王圣明!大王圣明!大王万岁!大王万岁!” 五 “唉唉,无聊!” 游山并没有让王觉得有趣,更何况“路上有刺客”的密报完全破坏了他的兴致。而且,自他知道有刺客一事后,他心里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回忆过去的一些事情——虞俑、九妃、铸剑师、代蕞。这些也着实是有意思的回忆,但是在出游之时,脑子里老是盘旋着这些事情,长久了,也会令他不悦。不过,九妃的扭动还是一如既往的让王心旷神怡,大臣们恐惧的神色也着实令人玩味。 “走罢!” 于是,有两个下人把九妃从王的御膝上抬下来,把她送回宫里去。 王的心里稍稍舒坦些了,于是,对于接下来那两个小宦官要迎请“举世无双的艺术大师”,他也并没有阻拦。 一个黑色人被四个武士夹着进来了。等到了金阶下,王才能看清他的面目。黑衣、黑眉、黑须、黑发,精瘦,背上背着个圆圆的,青色的,有暗红色花纹的包裹。 “奏来”!王暴躁地说。对于不感兴趣的事情,他向来话是很少的,更何况这黑衣人简单的很,看上去只有砍了才能拿来找点乐子。 黑衣人说明了自己的来历,说自己要玩的是一个让死去少年的头歌舞的异术。为了玩这个,他需要一个煮满沸水的金鼎。 “玩来!”王大声命令道。他急着用黑衣人去做别的开心事。 所要的金鼎很快就搬上来了。鼎中注满水,鼎下点起了火。炭火一红,那黑衣人便把包裹翻开,捧出里面的人头。 那个少年头眉间广尺,眉清目秀,皓齿红唇,脸带笑容,头发蓬松,若不是被人托举在手里,甚至可说与活人别无二致。隐隐约约的,王觉得,这面孔曾在哪里见过,而这“见过”的地方,似乎又与那些多余的回忆有着些许的联系。 不等王更细端详那头,黑衣人便嘴中默念着什么,把那头抛到水里去了。头坠进水中,溅起五尺多高的的水花,而后是一切平静。 王在他的记忆里搜索着眉间广尺的人。眉间尺,眉间尺….有了!有那么一个人,两眉间距也很宽!那个人,那个人是… 那个人从回忆中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两把青剑。他忽然就把另一把扔了,只留下一把剑,兀自在虚空中漂浮。而那个人,蓦地破碎为一地零落的尘埃。 王从回忆里逃了出来。他看见周围有几个侏儒在那里冷笑,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正要命令武士去缉拿那欺君的莠民,把他丢进鼎里煮。但是莫名的好奇又阻止了他这么做。 也即同时,黑衣人舞蹈了起来。他眼望着无物,尖利地唱着听不懂的歌。头随着歌声也从鼎里起来,开始在水中舞蹈。 王没怎么去注意那头颅。他又把自己浸泡在记忆里。干将,干将的儿子来刺杀我了,却失败了,变成了别人手里用来展示异术的道具。他想起了少年时代,在深宫的池塘里捉蝌蚪,偶尔会引来愤怒的青蛙。但是,他把青蛙抓住,解剖,剁碎,然后拿去喂别的动物。有一次,这种举动被某个下人看见了。于是,下人们开始叫他“醢子”。他不明白什么是“海子”,就去问,下人们往往是避着和他对上眼,同时告诉他,“海子”就是说他喜欢池塘,说他生在多水的楚国云云。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这“海子”是何意,但已无意去追究了。 那头颅开始唱歌了。唱了一支,又唱了一支。 复仇的孩子和复仇的青蛙没有区别,但复仇的成功者和失败者就是天壤之别了。王想着,想到那一夜,他和父亲,和叔父同处一室。当父亲在病榻上说,他其实贵为一国的太子时,他便沉浸在了幸福的海洋中。金钱,女人,还有最重要的,无上的权力。他幻想着,自己坐在宝座之上,对着朝堂之下的群臣发号施令。此时,他那颗蕞尔的统管心已经开始膨胀了。 但是,父亲话锋一转,说: “…你的确是一国的太子…但是,我不能让你去掌管这个国家…因为,你的母亲…还有…” “我的…母亲?” “对…你出生的时候,杀死了你的母亲…我害怕…我怕你像杀死你的母亲一样…杀死你的国家…还有——” 鼎上的歌声与水声皆消失了。没有了异术的掩护,王反而无法继续思考了。他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了?” “大王,”那黑色人半跪着说。“他正在鼎底里作最神奇的团圆舞,不临近是看不见的。臣也没有法术使他上来,因为作团圆舞必须在鼎底里。” 王站了起来,一步步跨下金阶。 一阶、两阶、三阶。 “还有——” 少年决没有再让父亲说话。他看见了,虽然父亲在同他说话,但那眼神总不时瞟向他的兄弟,分明就是要让他即位的样子。但是,我才是直系,我才是嫡亲,我才是王裔!这是我应得的权力!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夺走它! 先王终于没能把他的话说完。 四阶、五阶、六阶。 “你!”王的兄弟大喊道。 是啊,一直以来,我的父亲,我的亲人,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只有“你!”一个字,而那就是我了。 少年决拿起了身旁桌上的解衣刀。 七阶、八阶、九阶。 “寡人决定了,寡人的儿子将会是楚国的新王。” “先王”说话了。 少年决割下了先王的舌头,又割下了自己的。他把先王的舌头安进了自己的嘴里。那舌头竟瞬间就连在决的嘴里了,就像是原来就长在他嘴里的一样。 王靠近了鼎。 王的兄弟终于也说不出话了。 “你听到了,”“先王”说,“现在,请走吧。” 一双苍白的手,推开了先王寝室的大门。出来了两个人,一个面色惨白,另一个红光满面,如同重获新生。 王探头去看。鼎上水平如镜。那头仰面躺在水中间,两眼正看着他的脸。待到王的眼光射到他脸上时,他便嫣然一笑。这一笑,使王再不觉得那是干将之子的脸。笑出来的,是一个人的脸,又似乎是无数人的脸。王觉得这笑似曾相识,却终于记不起是那些人的来。 那一天,过去的决死去了。 而王重获新生了,以另一种方式,开启了他的第二次人生。 或者,那早不是王了,也早不是决了,而是一种全新的可怖存在? 人在死后,会笑得出来吗? 王抚了抚自己的脖颈。 黑色人掣出了背着的青色的剑。 寒光一凛,风声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