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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荒原旅记 (重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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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黑暗之中的

你,N-76022?”

是。

 

那是夏洛特——那时候还是N-76022——刚下生产线时的事了。战争到了最后两年,即便是用流水线大规模量产的返魂者也渐渐供不抵耗,以至于要在各个环节“精简”来进一步提升生产效率。

 

编号在四万之后的夏洛特就是这样被制造出的。在意识模糊之中,与其他序列相近的同类一起,夏洛特作为炮灰之中的中坚力量,被送到了前线上——那时人类已经越过昔日穆萨共和领的河界,将战事推回了旧亚邦邦联的国土上。

 

“…………知耻。

“……

 

在那里,夏洛特与1OYT——那个时候还是C-15025——作为受后者指挥的小队补充队员之一,会面了。

 

“你,廉价品,”1OYT镜头中的红光不停歇地闪耀着,透出着强烈的敌意,“廉价品,知耻。”

“……明白。”

 

实际上夏洛特并没有听明白10YT在说什么,那个时候的他刚刚结束教条灌输,除了被动的接受命令,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返魂者的意识,是无数种来自他者的记忆中所包含的感情在相互冲击中,所逆向模拟出的,但也因此,除了这无数相互抵消,并因此而失去实际意义的感情外,夏洛特的心中只有一片空白——除了被灌输的教条所给予的模模糊糊的服从意识,便什么都没有。

 

“累赘,禁止,若累赘:自裁。”

“明白。”

 

无意识地赞同着1OYT话语的夏洛特,注视着1OYT镜头中那似乎愈发冰冷的红光,他在那时对队长的情绪,没有丝毫意识。

 

“哼……知耻,要知耻。”

 

这是那一天,摇着头的1OYT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个小队算入队长总共有十台返魂者,而夏洛特对其他八个没有一点印象:每一个的声音都在几天,几十天后便被撕裂成杂音,随后便被另一个稍有不同的声音所覆盖了。当战线推进到纳瓦尔,小队也被部署入了战壕时,夏洛特突然意识到,他与队长两个人,是在他入队后两年里,小队中唯一没变过的成员。

 

“队长。”

“N-76022?”

 

正从战壕中探起头的队长没有转过头,而是分配了头侧的六个镜头中的一个顺着导轨滑到了夏洛特的方向。那个时候的队长已经凭借战功将自己的灵魂从旧式的八零式“阵列”被移转入了灵活,敏锐,最新式的九九式“胜利”之中,而他的名字,也从C-15205变成了他专属的1OYT。

 

“还活着。”

 

夏洛特指着自己,说。

 

“……知耻。”

 

队长的发声器斥出了一阵重音,七个镜头中的红光也更加耀眼了。即便置换入了最新型的机体中,队长的话术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而粗糙,其中的感情也是如此。

 

夏洛特,这时候已经能充分理解这情绪本身了。凭借实力活到现在的队长,和不知为何总是在似乎必死的战斗中活下来的自己——一个早已也一直都是返魂者中的精英,而另一个却自始至终都是廉价粗糙的炮灰,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站在同一个高度上过。

 

“但,”队长画风一转,指着夏洛特,说,“水平:高于,廉价品。”

 

夏洛特仍然记得那一瞬间,转瞬即逝的喜悦。

 

“感谢。”

“哼,”队长指着不远处其他的返魂者,与再远处依稀可见的魔物们的营地,最后,竖起拇指指向了自己,“虫子,和他们,会死;你,不明;我,不会死。强大,被赏识,被承诺——”

 

他顿了顿,然后手指指向了上方。

 

“——因此,会爬出去,并成为人。不会,让任何东西,拖住后腿。”

 

队长说完,指回了夏洛特,说。

 

“你:弱小,不自知,仍有累赘潜质,因此仍要知耻。若陷入苦境,唯一选项:自救。理解否?”

 

队长的语气仍然是又严厉又冷淡,即便微微夸赞了两句,也未多添分毫善意。

 

“理解。”

 

但对夏洛特,这就足够了——在短暂的瞬间,自己作为自己,被他者认知并理解,并摆脱了被寄宿着的他者的思绪所侵扰——

 

这样,就足够,让他满足,并向另一方表达自己无可复加的谢意了。

 

“哼,知耻。”

 

队长的发声器挤出了一阵杂音,把头与镜头全部转了回去,夏洛特也回到了刚才的态势中。

 

“此战,活下来。”

“……?”

 

在火炮声开始奏鸣的战场上,夏洛特并没有听清楚队长所说的话。

 

“此战,活下来,”队长转过头,面正中与头侧的六个镜头全部对向了夏洛特,“自救,自救,努力,加油。”

“……感谢。”

 

但这沾沾自喜还未持续半秒,便被场景的突变绞杀了——他看到远方在燃烧,战壕在塌毁,而数不尽的蓝光正自地面的裂缝中泉涌而出。

 

而夏洛特,正向下落去。

 

“队长!”

 

他看见队长无序地闪耀着红光的七个镜头,与拉着自己的手——然后,队长,把手给松开了。

 

“……!”

 

夏洛特无望地注视着愈发远去的队长,坠入了深渊之中。

 

 

 

 

 

 

 

“…………”

 

当意识渐渐回归现实,梦醒时,映入夏洛特镜头之中的是熊熊燃烧的篝火,撂在篝火边熄了光的魔力灯,撬开了的空罐头,与一旁持枪守望着的斯普林菲尔德。斯普林菲尔德一边抽着烟,一边瞥了一眼手中的怀表。

 

——是梦啊。

 

刚刚自休眠模式中苏醒的麻木感还未完全散去,也因此夏洛特对梦境最后的场景仍记忆深刻——与其说记忆深刻,倒不如说,那确实就是最后发生的事情。

 

在那个时候,队长把手松开了。

 

“嘿!”

 

夏洛特向呼喊声的方向看了过去:斯普林菲尔德已经收起怀表,一边仍警戒着周围,一边朝夏洛特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很准时嘛,”斯普林菲尔德推了推眼镜,从嘴边取下雪茄,说,“来,接班了。”

“……了解。”

 

夏洛特说着,便准备起身。他的意识依附着核心内再度开始向全身流动的魔力,开始尝试支配自己的身躯。当肢体毫不抗拒地对他的意愿做出了反馈后,夏洛特确定了自己对躯体的完全控制,站了起来。

 

“再启动,完毕。”

 

“嗯,辛苦了,”斯普林菲尔德说着,拿起挂在腰边的三把弹夹,敲了敲夏洛特的胸口,“拿去,给你装好了。”

 

“谢谢。”

 

“遇到情况了就尽情开枪吧,咱会醒来的,嘿嘿。”

 

斯普林菲尔德嗤笑了声,把抽了半截的雪茄掐灭,小心地装回了胸口的袋子里。随后,她在篝火边找了块地,便盘腿坐下,刚准备把背包放身后当靠背用,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手,抬起头对夏洛特问道。

 

“喏,这四个小时能指望你吧?”

 

夏洛特的镜头中闪起了红光,没有细想,便点了点头。

 

“没有问题。”

 

听见这话,斯普林菲尔德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轻松了不少。

 

“那咱可就放心啦。”

 

说完,她便把背包拉过来,当抱枕似搂在怀里,再侧身躺下,把霰弹枪放在了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晚安,一会儿见啊。”

 

随后,不等夏洛特回答,她便拉下帽檐,遮住了面。不一会儿,原先紧绷的身体便彻底松了下去,胸口则伴着呼吸不时地起伏着。

 

斯普林菲尔德睡着了。

 

夏洛特注视着,从未见过如此无防备的姿态。固然,她的武器还是触手可及,但这绝不是能在清醒后能立刻起身备战的姿势,尤其是她还抱着那个大背包:考虑到它的大小和斯普林菲尔德总能从中拿到她需要的东西的事实,那背包也是有一定重量的。

 

——这样……不是很轻率吗?如果敌人袭击的话……

 

在只有木柴噼啪响声作伴,也斯普林菲尔德的呼吸作伴的平静之中,夏洛特开始了思考,然后他想起了她先前说的。

 

“喏,这四个小时能指望你吧?”

“没有问题。”

 

——指望……是这样吗?

 

夏洛特再次看向了斯普林菲尔德,此时的她已经熟睡,那无戒备的姿态仿佛稚子般。

 

——是因为指望……才这样吗?

 

夏洛特想到这里,镜头中的红光开始无序地闪动了起来。无论是刚入队,还是纳瓦尔的大战前,夏洛特都牢牢地记着队长所说的话:自救,自救,再自救。如果无法自救,那么即便死去,也只是夏洛特自己的错。他早就已经做好接受这一命运的心理准备了——死去,就像队伍里的其他每一个队员一样。即便他奇迹般地撑过了两年,但他心里早就准备好了:被击穿,被撕扯开,被切裂灵魂,像所有的返魂者一样死去,他早就做好迎接这命运的准备了。

 

而在那场大战的最后所发生的事,即便超出了他的想象,结果也没有差别:被活埋在地层之中,缓缓地等待着寄宿了灵魂的魔力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殆尽,直到灵魂本身如同搁浅了的鱼一般在最后的一摊浅洼里垂死挣扎——

 

然后,窒息,被扼杀,一切归于虚无。

 

像所有的返魂者一样死去,他早就做好迎接这命运的准备了。

 

但是,他却活了下来。当他抗拒着仿佛寄生虫般的记忆与其中的他者们自以为是的哀啸,想要就此结束无谓的挣扎,让在命运的尽头的死神拉下断头台的开关时,黑暗被敲碎了。然后,伴着那束照亮黑暗的光的,是那个女性的声音。

 

“嚯……这是……”

 

夏洛特将自己那只粗糙的手放在了胸前。为什么,这个核心会如此强烈地抗拒着注定的命运?为什么,自己的灵魂与其中的那些寄生虫们,就如此地不愿坦然待毙?胸中毫不见少的魔力让他感到诧异,究竟是什么在维护,保持着这样庞大的魔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夏洛特镜头中的红光猝然消散,脑中所想的也一下子断了思路。他的头抖动着,红光断断续续地闪起又灭去,过了好半晌才恢复正常——有些时候想的太多,核心处理不过来,就会这样“跳闸”来减耗维护。

 

所幸夏洛特深明战场上不该有,也不会有多余的思考的余地,所以他并没有像许多难得活久了些的返魂者那样在思索中被魔物杀掉。

 

“……真是,难得。”

 

夏洛特喃喃自语着,镜头中的红光开始稳定闪烁:核心的功能慢慢恢复了。

 

在两年的战争里,他没有死;在被活埋后,他没有死。无法自救的他因他人而活了下来,做好了被命运处死的心理准备的他却因因缘巧合而活了下来。没有死,活了下来,没有死,活了下来——既然如此……

 

——如果这也是命运的指引……

 

他转过身,缓缓地走到斯普利菲尔德的身边,将此刻,她熟睡的身姿映入了记忆深处,珍惜地存了起来。

 

——斯普林,指望我去做的……我会去做的。

 

“……晚安。”

 

夏洛特回忆着他记忆里,第二师团和第三师团的指挥,维克特将军在他们出征前的演讲,定格在了他最后的那个姿态前。他,慢慢地将手升至额前,行了一个礼。

 

“……感谢,你所做的……”

“嗞咕呜呜……”

 

夏洛特以最大速度一步一步转过身,镜头滑动在导轨上,迅速地将周围的景象扫入意识内:刚才的响声是从身后传来的,篝火附近没有异常,再远处……

 

在先前杀死,被剖尸,并随后被弃置到了黑暗中的兵虫尸堆旁,有一个黑影正缓缓地颤动着。

 

“咕呜……呜呜……”

 

夏洛特以前听过这样的声音——很不常见,但确实有——那是魔物的哭声。他想了想,举起冲锋枪,指向了黑影——

 

“哐啷!”

“嗞!没有武器,别开枪!”

 

哭声停止了。黑影往地上丢下了什么,举起双手,跳了起来,大喊道。听见这话,夏洛特也愣住了:他猜想对方应该是个魔物,但他却没想到对方还会说话。

 

“嗞,没有武器……没有武器,别开枪。”

 

黑影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近,直到被火光照亮:与身形矫健的兵虫相比,眼前的魔物则显得低矮扎实,双臂也更加强壮,看上去比起战斗,更像是负责纯体力活的。他与兵虫在外观上最大的差异就在眼睛上:兵虫有一对占据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面部的硕大复眼,而眼前的魔物则像是带了护目镜,面上生成的外骨骼将复眼保护在了之后。

 

夏洛特断定他应该是个工虫:夏洛特从没见过,他的小队从不是特工队,但他被灌输的知识里有提到这种魔物。他还注意到,这个工虫有戴斗笠,穿护具:这应该是个正规兵。

 

想到这里,夏洛特没有说话,而是更加警惕了。

 

“嗞,没有武器……没有武器,别开枪。”

 

魔物在火光与黑影的边界上停了下来,依然举着双手,不停地重复着先前的话语,而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在确认了对方确实没有带武器后,夏洛特本打算稍稍放松戒备,但在注意到对方护具上别着的东西后,他立刻叫到。

 

“立刻停止。你胸口佩戴自爆虫,想干什么?”

“啊,稍等,稍等!”

 

魔物意识到了这点,立刻手忙脚乱地把胸口别着的自爆虫取了下来:那是一条大约手掌大,像个易拉罐似的蠕虫一样的东西。

 

“你看,已经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爆不起来。”

 

夏洛特的镜头聚焦在了自爆虫上,观察了一会儿。如他所言,和他所见过的那些生气勃勃,仿佛随时就要膨胀开了一样的自爆虫相比,这是一条特别“安静”的自爆虫。

 

“扔到你脚下,自证。”

“…………”

 

魔物沉默着,双手颤抖,似乎异常不情愿。他抬起头瞥了夏洛特一眼,随后狠狠地把自爆虫扔到了地上。自爆虫砸在沙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但是没有爆炸。


“好,不开枪。”

 

听到这句话后,魔物如释重负地瘫软在了地上。他赶紧把自爆虫捡起来,爱惜地抚弄着,一对鄂也缓缓地敲击了起来,像是在庆贺似的。

 

“我,安全,对吧?”

 

魔物站起来,小心地擦拭着自爆虫,把它别了回去。

 

夏洛特依然举着冲锋枪,保持警惕地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来干什么?”

“咝……新,新兵们,还有……带队的战友们,不在,来看看嗞。”

 

魔物畏畏缩缩地,眼睛盯在枪口上,声音发颤。他的语句很不流利,不过至少能听懂。

 

“嗞……只有两个……其他,都死了……”

“你刚才丢在地上的,是什么?”

“……铲子。”

 

魔物又瞥了一眼身后的尸体们,语气里带了点哭腔。

 

“……死在外面,会生虫,要传染的。”

 

夏洛特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怎么确定,那是铲子,不是你的武器?”

“咕……”

 

魔物思索了片刻,举起手说。

 

“灯,或火把,给我。我,照亮我,可以吧?”

“……趴在地上,不要动。”

 

一边继续用枪口对着对方,夏洛特一边缓缓走到篝火边,抽出了一把柴火。

 

“接好。你去埋了吧。”

“谢谢,谢谢。”

 

魔物趴在地上,小心地抬起爪,接住了夏洛特丢过来的柴火。他起身,躬身道了谢,便举起火把走到了尸堆边。在火光下,夏洛特确定了:他确实只带了一把铲子。

 

“嚓,嚓,嚓,嚓……”

 

魔物挖着,渐渐他的身影便被撂出的土和挖出的坑给遮了起来。过了会儿,魔物把铲子扔出来,从坑里爬了出去,随后便把兵虫的尸体一具一具从边缘滑进了坑里。他举起火把,看了看不远处,刚向迈出步,又转过头,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洞里,还有几具,我,能去拿吗?”

“……没有问题。”

“谢谢,谢谢。”

 

魔物道着谢,走了过去。这几句谢谢让夏洛特好一阵郁闷。魔物先是把新兵虫的尸体给拖了回去,随后,他将已经无头了的兵虫尸体给抱了出去。一边走着,他一边抽泣着,说。

 

“诶……涂丁……就这么……”

 

他喃喃自语着,把被他叫做涂丁的无头尸体给送入了土坑里。

 

“那个……脑袋,你那边,能丢给我吗?”

“不要动。”

“好,谢谢,谢谢。”

 

夏洛特一边继续用枪口指着他,一边走到一旁,把斯普林菲尔德丢在一旁的脑袋一个一个捡起来,再丢了过去。魔物接过脑袋,每接一个,便用额头轻轻碰触一下,随后便庄重地将脑袋一并滚入土坑中。

 

“还有个兵虫……没看到尸体,在哪呀?”

“炸碎了。”

 

“啊……坚津啊……”魔物摇了摇头,语气里倒是有股松了口气的感觉,“你也是,罪有应得。甲片一块,看扎哲赞津大神,收不收吧。”

 

随后,魔物拿起铲子,把坑给填了起来,原先平整的地上鼓起了一个土包。他从甲衣后取出了一块甲片,用爪子在上面刻了些什么,摆到土包边,随后又取出一块甲片,郑重地刻了些什么,放到了土包上。做完这些,他便放下铲子,深深地松了口气。随后,他双爪合十,缠在一起,举着火把,在土包前低声说了些什么,便向夏洛特走了回来。

 

“嗞,完事了,”魔物微微鞠了一躬,“谢谢,谢谢。”

 

再也没法忍受魔物莫名的道谢的夏洛特,不禁问道。

 

“……你明白,是我们杀了他们,对吧?”

“嗞,他们先下手的?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魔物摇了摇头。

 

“军团在瓦解,孩子们没链接过,有些时候,连我都打。死掉,迟早的事情。”

“……即便如此。”

 

夏洛特的镜头中的红光愈发闪耀。

 

“我们,是敌人吧?”

“嗞咝咝咝,然后,被你杀掉?”

 

魔物第一次笑了起来,其中透出着露骨的讥讽之意。似乎是感觉对方并不会突然开枪,他也有些显露出本色了。

 

“不,我还想活命,别说傻话。”

“……那,你们首脑的命令?”

“大人,死了。魔力消亡,指挥的声音听不见了。”

“……明白了。”

“嗞……”魔物歪了歪头,说“你,肯定还有问题?可以解答。”

 

听见这句话,毫不犹豫的,夏洛特便将这个问题抛了出去。

 

“这里有出口吗?”

“嗞咝咝咝,”魔物讥笑着,“你是敌人,不告诉你。”

 

夏洛特的镜头中的红光像鲜血一般猩红。

 

“……枪口对着你。”

 

“嗞!那,打死我,”魔物不屑一顾地张开双臂说,“然后,你,那个人类,一起死在下面。”

 

一阵沉默后,红光黯淡了下去。

 

“……了解。”

“咝……”魔物松了口气,随后说,“没问题?那就算了。”

 

他一边举起双手,一边向后退去。走到半途,他停了下来,放下右手,说。

 

“……出去,你方左手,水源,牧场。要补给,可以去那边。”

 

夏洛特赶忙将这个信息记录了下来。随后,他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告诉我们?”

“道谢,而且……你没杀正常的,”他缓缓地退到了阴影与火光的边界上,停了下来,说,“疯掉的,救不回来……也下不了手,所以……”

 

“那右手边?”

“不要去,”魔物摇了摇头,“首脑会杀了你们。”

 

“但是你说……”

 

魔物没有再答复。他已经准备离开了。

 

“那,你的名字?”

 

魔物的身形停顿了一下。

 

“嗞……工勤。”

 

随后,他遁入阴影之中,抄起了坑边的铲子,便伴着哒哒的脚步声逃走了,留下独自守夜的夏洛特一人,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幕,仍处在困惑之中。他永远也想象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和敌人的一份子,有这样的一次交流。

 

 

 

 

 

 

“嘿,早上好啊。”

 

直到斯普林菲尔德从背后打了声招呼,夏洛特才意识到,四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此时,篝火在几分钟前刚刚熄灭。为了确保安全,夏洛特点亮了魔力灯,来确保光照。

 

“……早上好。”

 

实际上,洞穴中乌漆嘛黑,没有什么能证明方才是夜晚,而现在太阳刚刚升起。但为了方便,两人心照不宣的同意,现在就是早上。

 

“不错嘛,四个小时守下来了,”刚起来的斯普林菲尔德没有戴帽子,一头乱乎乎的黑发就这么堆在那上面。她一边拿了一瓶盖的水润了润头发,拿梳子整了整,一边问道,“昨晚怎么样啊?”

 

“没有异常。”

 

“哼嗯,也是啊,要有异常咱可不就被吵醒了嘛,”放下梳子,斯普林菲尔德取出了一把牙膏,一块毛巾和一只牙刷。她把背包另一侧的水壶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把水倒进了壶盖。她再把壶盖倒扣在水壶上,双膝跪在水壶前,便开始用牙刷刷牙。一边刷,她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折淑啊,让般诈么有咕豆包(咱说啊,那边怎么有个土包)?”

 

“昨晚,有个魔物来过。”

“啊?”

 

刷牙声戛然而止。斯普林菲尔德抽出牙刷,惊异地说。

 

“啊?那竟然没打起来?他干啥了?”

“……他,是来埋尸体的。”

“……哇……”

 

斯普林菲尔德感慨了一声,赶紧继续洗漱起来。过了半晌,她先用壶盖稍稍沾湿了毛巾,把毛巾置在了腿上,随后便把壶盖里的水喝进口中,漱了漱口。之后,她吐掉漱口水,再拿起毛巾拭了下脸,把眼角和嘴角重点清理了下。最后,她盖上水壶,再用毛巾清理了牙刷上的残沫,便把洗漱工具收了起来。

 

“它们……还能这样?”

“我也是第一次见。”

 

“哼嗯……”斯普林菲尔德看着一旁的土包,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她背上霰弹枪,提起魔力灯,在蓝光之中向土包走去。站在土包前,她看了看土包上插着的甲片,端详了一番,许久不言。

斯普林菲尔德迅速地走了回来。

 

“他还做了个墓碑呢?”

“看上去,应该是的。”

 

“嚯,原来还有这样的,”斯普林菲尔德取出一支雪茄,拿火柴点燃,抽了起来,“咱还以为魔物都是些怪物呢。”

“我也是。”

 

夏洛特点了点头。

 

——那样的话,那个时候战斗过的魔物……他们,其实也会说话吗?也会思考吗?

 

他又想起了落入这墓穴前与魔物的最后一次战斗。被击倒了两个同伴的魔物,举起骨刺,拼了命地向他冲了过来——那个时候的那个魔物,是否也怀着想要为同伴复仇的,对他的怨恨呢?

 

“你们还说了些啥?”斯普林菲尔德指了指土包,“不会就是你拿枪指着,他铲子挖着,闷闷郁郁地让他搞完就走了吧?”

“他说他叫工勤,”夏洛特思索了一会儿,说,“他还说,出去左手就是,水源和他们的农场。”

 

“嚯,好文明啊,这人,”斯普林菲尔德推了推眼镜,一脸讶异,却又颇为兴奋,“那咱们姑且是不用担心水了呀。吃的倒是拿不准,但要这也有个底数,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刚说完,思索了一会儿,又皱起了眉头,“欸,不对啊,不还有别的魔物吗?你确定他没耍你?”

 

“……我觉得,”夏洛特缓缓又无情地说,“如果,他说的不属实,我们应该已经死了。”

 

“嘿,嘿嘿……”斯普林菲尔德的眼神瞥向一旁,有些不自然地拉了拉呢帽,“你说的也是。”

 

“不过……”她笑着,敲了敲夏洛特的肩膀,“有你在嘛。咱俩准能出去的。”

 

“…………”

 

夏洛特注视着斯普林菲尔德。她的笑容,她的鼓励,还有……她的信任……

 

即便现在他已经不能肯定得说,一定能从这地宫中脱出,但是……为了这个确实地信赖着他的人类,他愿意试试看。

 

“来,试试看吧。”

 

“好嘞,”斯普林菲尔德背上背包,提起魔力灯,拿起霰弹枪,爽朗而自信地说,“咱们先去取点水吧。接下来,还不晓得要走多久呢。”

 

她走到夏洛特的左边,立正。

 

“夏洛特,看好右边,咱掩护你。”

 

“没有问题,斯普林。”

 

两人就此离开了这洞穴,开始向着这地宫中对他们来说真正的的未知领域前进……

 

 

 

 

 

 

“啊,你出来了呢。”

 

在被炸药炸开的洞口前,站立在伊奥津面前的,是身穿着黑色紧身衣,戴着嵌着闪着红光的独眼般的镜头,仿佛眼罩似的头饰的少女。少女的双肩与双手手背也一样嵌着镜头,在各自的滑轨上漫无目的地滑动着。她脸上那像是被雕刻上去般的笑容,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你果然在。”

 

“嗯,因为要恭喜你呀,”少女的镜头看向了一旁,“二十二年后终于离开了这坟墓,恭喜呀。”

 

“改造了核心,又把魔力压缩,封存在那里面,使我没死成的,是你,”伊奥津的七只黑眼紧紧地盯着少女,与她全身上下总共五个镜头,“记忆不会出错。五个镜头发出了红光——那是你。”

 

“你是个让有个人印象深刻的返魂者。而且,那强烈的活下去的欲望让人叹为观止……”少女眼罩上的镜头滑向了一旁,“嗯,这方面,我们是同类呢。同类互相帮助,也没什么不对的。”

 

“恶神的假人不要自作多情,”伊奥津的口气激烈了许多,“你来干什么?”

 

“诶,你很伤人心啊,”少女的双手捂在胸口上,故作伤感,夸张地叹了口气。随后,她的脸上又挂上了那笑容,“嗯……刚好路过,你大概不会接受这种说法吧。”

 

“无需拐弯抹角。”

 

“啊,这样我就听懂了,抱歉,”少女吐着舌头,敲了一下脑壳,说,“嗯,实际上是在等人。”

 

“入侵可因钦大人的灵魂,将他的心神击败……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因为等的太闲了?”少女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讨论昨日饮用的午茶,“而且他在杀人嘛。”

 

“但那些人还是都死了。你这个虚伪的假人。”

 

“嗯,人各有命,”少女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而且,最重要的那位可还坚强的活着,这就够了。”

 

“……多说无用,你不过是满嘴胡话,”伊奥津摇了摇头,黑眼中的瞳孔收缩了。他低着头,“喃喃自语”了一阵,便举起了武器。那是一把有着强烈生物质感的枪械——亦或者说,这把“枪身”像血管似张缩,“枪口”长着利齿,还能感觉到心跳的“枪”,本身就是一个生物。

 

“最后的问题:你要阻拦我吗?”

 

“啊,你想试试身手吗?”

 

少女双手合十,快活地说。她立刻摆出格斗姿势,看上去似乎很专业,但是……

 

她的武器,还是那把斑驳,红褐相间,看上去完全没有一点特别之处的锈匕首。

 

“拿着一把小刀去打枪,”伊奥津摇了摇头,口气凝重了许多,“果然是你这个假人会干出来的事情。”

 

“不这样做,”少女注视着伊奥津,认真地说,“哪里还会有乐趣——”

 

刹那,一根尖锐的骨针便贯穿了少女的眼罩,将她的整个头都撕扯了下来。她的身体与头颅各自向后飞去了好几米,才落到了地上。

 

在伊奥津的注视中,她的身体化成了蓝光,消散了。

 

“…………”

 

伊奥津又开始“喃喃自语”了起来。

 

“不……还没有,她……”

“这假人……不会……”

 

他一边说着,头侧的黑眼一边开始在轨道上滑动了起来,警惕着,为伊奥津提供来自四面八方的视野。

 

“……注意到,便汇报……”

“……这个假人……”

 

就在这个他头左侧的黑眼交接,再远离,留下了一个视觉盲区的时刻。

 

少女,握着锈匕首,戴着雕刻出来的笑容,从阴影之中向他袭击了过来。

——————————————————————————————————————————————————

好,我来@一下各位吧。

@月见闪光@Drakedog@苍云静岳@SuiLang

@十六夜柳 @lubi @梦幻@里歐羊

 

,由斯普林菲尔德修改
注释
尤菲斯 尤菲斯 100.00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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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小时前, 斯普林菲尔德 说道:

第三章:黑暗之中的

你,N-76022?”

是。

那是夏洛特——那时候还是N-76022——刚下生产线时的事了。战争到了最后两年,即便是用流水线大规模量产的返魂者也渐渐供不抵耗,以至于要在各个环节“精简”来进一步提升生产效率。

编号在四万之后的夏洛特就是这样被制造出的。在意识模糊之中,与其他序列相近的同类一起,夏洛特作为炮灰之中的中坚力量,被送到了前线上——那时人类已经越过昔日穆萨共和领的河界,将战事推回了旧亚邦邦联的国土上。

“…………知耻。

“……

在那里,夏洛特与1OYT——那个时候还是C-15025——作为受后者指挥的小队补充队员之一,会面了。

“你,廉价品,”1OYT镜头中的红光不停歇地闪耀着,透出着强烈的敌意,“廉价品,知耻。”

“……明白。”

实际上夏洛特并没有听明白10YT在说什么,那个时候的他刚刚结束教条灌输,除了被动的接受命令,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返魂者的意识,是无数种来自他者的记忆中所包含的感情在相互冲击中,所逆向模拟出的,但也因此,除了这无数相互抵消,并因此而失去实际意义的感情外,夏洛特的心中只有一片空白——除了被灌输的教条所给予的模模糊糊的服从意识,便什么都没有。

“累赘,禁止,若累赘:自裁。”

“明白。”

无意识地赞同着1OYT话语的夏洛特,注视着1OYT镜头中那似乎愈发冰冷的红光,他在那时对队长的情绪,没有丝毫意识。

“哼……知耻,要知耻。”

这是那一天,摇着头的1OYT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个小队算入队长总共有十台返魂者,而夏洛特对其他八个没有一点印象:每一个的声音都在几天,几十天后便被撕裂成杂音,随后便被另一个稍有不同的声音所覆盖了。当战线推进到纳瓦尔,小队也被部署入了战壕时,夏洛特突然意识到,他与队长两个人,是在他入队后两年里,小队中唯一没变过的成员。

“队长。”

“N-76022?”

正从战壕中探起头的队长没有转过头,而是分配了头侧的六个镜头中的一个顺着导轨滑到了夏洛特的方向。那个时候的队长已经凭借战功将自己的灵魂从旧式的八零式“阵列”被移转入了灵活,敏锐,最新式的九九式“胜利”之中,而他的名字,也从C-15205变成了他专属的1OYT。

“还活着。”

夏洛特指着自己,说。

“……知耻。”

队长的发声器斥出了一阵重音,七个镜头中的红光也更加耀眼了。即便置换入了最新型的机体中,队长的话术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而粗糙,其中的感情也是如此。

夏洛特,这时候已经能充分理解这情绪本身了。凭借实力活到现在的队长,和不知为何总是在似乎必死的战斗中活下来的自己——一个早已也一直都是返魂者中的精英,而另一个却自始至终都是廉价粗糙的炮灰,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站在同一个高度上过。

“但,”队长画风一转,指着夏洛特,说,“水平:高于,廉价品。”

夏洛特仍然记得那一瞬间,转瞬即逝的喜悦。

“感谢。”

“哼,”队长指着不远处其他的返魂者,与再远处依稀可见的魔物们的营地,最后,竖起拇指指向了自己,“虫子,和他们,会死;你,不明;我,不会死。强大,被赏识,被承诺——”

他顿了顿,然后手指指向了上方。

“——因此,会爬出去,并成为人。不会,让任何东西,拖住后腿。”

队长说完,指回了夏洛特,说。

“你:弱小,不自知,仍有累赘潜质,因此仍要知耻。若陷入苦境,唯一选项:自救。理解否?”

队长的语气仍然是又严厉又冷淡,即便微微夸赞了两句,也未多添分毫善意。

“理解。”

但对夏洛特,这就足够了——在短暂的瞬间,自己作为自己,被他者认知并理解,并摆脱了被寄宿着的他者的思绪所侵扰——

这样,就足够,让他满足,并向另一方表达自己无可复加的谢意了。

“哼,知耻。”

队长的发声器挤出了一阵杂音,把头与镜头全部转了回去,夏洛特也回到了刚才的态势中。

“此战,活下来。”

“……?”

在火炮声开始奏鸣的战场上,夏洛特并没有听清楚队长所说的话。

“此战,活下来,”队长转过头,面正中与头侧的六个镜头全部对向了夏洛特,“自救,自救,努力,加油。”

“……感谢。”

但这沾沾自喜还未持续半秒,便被场景的突变绞杀了——他看到远方在燃烧,战壕在塌毁,而数不尽的蓝光正自地面的裂缝中泉涌而出。

而夏洛特,正向下落去。

“队长!”

他看见队长无序地闪耀着红光的七个镜头,与拉着自己的手——然后,队长,把手给松开了。

“……!”

夏洛特无望地注视着愈发远去的队长,坠入了深渊之中。

 

 

 

 

 

“…………”

当意识渐渐回归现实,梦醒时,映入夏洛特镜头之中的是熊熊燃烧的篝火,撂在篝火边熄了光的魔力灯,撬开了的空罐头,与一旁持枪守望着的斯普林菲尔德。斯普林菲尔德一边抽着烟,一边瞥了一眼手中的怀表。

——是梦啊。

刚刚自休眠模式中苏醒的麻木感还未完全散去,也因此夏洛特对梦境最后的场景仍记忆深刻——与其说记忆深刻,倒不如说,那确实就是最后发生的事情。

在那个时候,队长把手松开了。

“嘿!”

夏洛特向呼喊声的方向看了过去:斯普林菲尔德已经收起怀表,一边仍警戒着周围,一边朝夏洛特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很准时嘛,”斯普林菲尔德推了推眼镜,从嘴边取下雪茄,说,“来,接班了。”

“……了解。”

夏洛特说着,便准备起身。他的意识依附着核心内再度开始向全身流动的魔力,开始尝试支配自己的身躯。当肢体毫不抗拒地对他的意愿做出了反馈后,夏洛特确定了自己对躯体的完全控制,站了起来。

“再启动,完毕。”

“嗯,辛苦了,”斯普林菲尔德说着,拿起挂在腰边的三把弹夹,敲了敲夏洛特的胸口,“拿去,给你装好了。”

“谢谢。”

“遇到情况了就尽情开枪吧,咱会醒来的,嘿嘿。”

斯普林菲尔德嗤笑了声,把抽了半截的雪茄掐灭,小心地装回了胸口的袋子里。随后,她卸下勾在背带上的军用背包,在篝火边找了块地,便盘腿坐下,刚准备把背包放身后当靠背用,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手,抬起头对夏洛特问道。

“喏,这四个小时能指望你吧?”

夏洛特的镜头中闪起了红光,没有细想,便点了点头。

“没有问题。”

听见这话,斯普林菲尔德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轻松了不少。

“那咱可就放心啦。”

说完,她便把背包拉过来,当抱枕似搂在怀里,再侧身躺下,把霰弹枪放在了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晚安,一会儿见啊。”

随后,不等夏洛特回答,她便拉下帽檐,遮住了面。不一会儿,原先紧绷的身体便彻底松了下去,胸口则伴着呼吸不时地起伏着。

斯普林菲尔德睡着了。

夏洛特注视着,从未见过如此无防备的姿态。固然,她的武器还是触手可及,但这绝不是能在清醒后能立刻起身备战的姿势,尤其是她还抱着那个大背包:考虑到它的大小和斯普林菲尔德总能从中拿到她需要的东西的事实,那背包也是有一定重量的。

——这样……不是很轻率吗?如果敌人袭击的话……

在只有木柴噼啪响声作伴,也斯普林菲尔德的呼吸作伴的平静之中,夏洛特开始了思考,然后他想起了她先前说的。

“喏,这四个小时能指望你吧?”

“没有问题。”

——指望……是这样吗?

夏洛特再次看向了斯普林菲尔德,此时的她已经熟睡,那无戒备的姿态仿佛稚子般。

——是因为指望……才这样吗?

夏洛特想到这里,镜头中的红光开始无序地闪动了起来。无论是刚入队,还是纳瓦尔的大战前,夏洛特都牢牢地记着队长所说的话:自救,自救,再自救。如果无法自救,那么即便死去,也只是夏洛特自己的错。他早就已经做好接受这一命运的心理准备了——死去,就像队伍里的其他每一个队员一样。即便他奇迹般地撑过了两年,但他心里早就准备好了:被击穿,被撕扯开,被切裂灵魂,像所有的返魂者一样死去,他早就做好迎接这命运的准备了。

而在那场大战的最后所发生的事,即便超出了他的想象,结果也没有差别:被活埋在地层之中,缓缓地等待着寄宿了灵魂的魔力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殆尽,直到灵魂本身如同搁浅了的鱼一般在最后的一摊浅洼里垂死挣扎——

然后,窒息,被扼杀,一切归于虚无。

像所有的返魂者一样死去,他早就做好迎接这命运的准备了。

但是,他却活了下来。当他抗拒着仿佛寄生虫般的记忆与其中的他者们自以为是的哀啸,想要就此结束无谓的挣扎,让在命运的尽头的死神拉下断头台的开关时,黑暗被敲碎了。然后,伴着那束照亮黑暗的光的,是那个女性的声音。

“嚯……这是……”

夏洛特将自己那只粗糙的手放在了胸前。为什么,这个核心会如此强烈地抗拒着注定的命运?为什么,自己的灵魂与其中的那些寄生虫们,就如此地不愿坦然待毙?胸中毫不见少的魔力让他感到诧异,究竟是什么在维护,保持着这样庞大的魔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夏洛特镜头中的红光猝然消散,脑中所想的也一下子断了思路。他的头抖动着,红光断断续续地闪起又灭去,过了好半晌才恢复正常——有些时候想的太多,核心处理不过来,就会这样“跳闸”来减耗维护。

所幸夏洛特深明战场上不该有,也不会有多余的思考的余地,所以他并没有像许多难得活久了些的返魂者那样在思索中被魔物杀掉。

“……真是,难得。”

夏洛特喃喃自语着,镜头中的红光开始稳定闪烁:核心的功能慢慢恢复了。

在两年的战争里,他没有死;在被活埋后,他没有死。无法自救的他因他人而活了下来,做好了被命运处死的心理准备的他却因因缘巧合而活了下来。没有死,活了下来,没有死,活了下来——既然如此……

——如果这也是命运的指引……

他转过身,缓缓地走到斯普利菲尔德的身边,将此刻,她熟睡的身姿映入了记忆深处,珍惜地存了起来。

——斯普林,指望我去做的……我会去做的。

“……晚安。”

夏洛特回忆着他记忆里,第二师团和第三师团的指挥,维克特将军在他们出征前的演讲,定格在了他最后的那个姿态前。他,慢慢地将手升至额前,行了一个礼。

“……感谢,你所做的……”

“嗞咕呜呜……”

夏洛特以最大速度一步一步转过身,镜头滑动在导轨上,迅速地将周围的景象扫入意识内:刚才的响声是从身后传来的,篝火附近没有异常,再远处……

在先前杀死,被剖尸,并随后被弃置到了黑暗中的野生化兵虫的尸堆旁,有一个黑影正缓缓地颤动着。

“咕呜……呜呜……”

夏洛特以前听过这样的声音——很不常见,但确实有——那是魔物的哭声。他想了想,举起冲锋枪,指向了黑影——

“哐啷!”

“嗞!没有武器,别开枪!”

哭声停止了。黑影往地上丢下了什么,举起双手,跳了起来,大喊道。听见这话,夏洛特也愣住了:他猜想对方应该是个魔物,但他却没想到对方还会说话。

“嗞,没有武器……没有武器,别开枪。”

黑影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近,直到被火光照亮:与身形矫健的兵虫相比,眼前的魔物则显得低矮扎实,双臂也更加强壮,看上去比起战斗,更像是负责纯体力活的。他与兵虫在外观上最大的差异就在眼睛上:兵虫有一对占据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面部的硕大复眼,而眼前的魔物则像是带了护目镜,面上生成的外骨骼将复眼保护在了之后。

夏洛特断定他应该是个工虫:夏洛特从没见过,他的小队从不是特工队,但他被灌输的知识里有提到这种魔物。他还注意到,这个工虫有戴斗笠,穿护具:这应该是个正规兵。

想到这里,夏洛特没有说话,而是更加警惕了。

“嗞,没有武器……没有武器,别开枪。”

魔物在火光与黑影的边界上停了下来,依然举着双手,不停地重复着先前的话语,而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在确认了对方确实没有带武器后,夏洛特本打算稍稍放松戒备,但在注意到对方护具上别着的东西后,他立刻叫到。

“立刻停止。你胸口佩戴自爆虫,想干什么?”

“啊,稍等,稍等!”

魔物意识到了这点,立刻手忙脚乱地把胸口别着的自爆虫取了下来:那是一条大约手掌大,像个易拉罐似的蠕虫一样的东西。

“你看,已经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爆不起来。”

夏洛特的镜头聚焦在了自爆虫上,观察了一会儿。如他所言,和他所见过的那些生气勃勃,仿佛随时就要膨胀开了一样的自爆虫相比,这是一条特别“安静”的自爆虫。

“扔到你脚下,自证。”

“…………”

魔物沉默着,双手颤抖,似乎异常不情愿。他抬起头瞥了夏洛特一眼,随后狠狠地把自爆虫扔到了地上。自爆虫砸在沙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但是没有爆炸。

“好,不开枪。”

听到这句话后,魔物如释重负地瘫软在了地上。他赶紧把自爆虫捡起来,爱惜地抚弄着,一对鄂也缓缓地敲击了起来,像是在庆贺似的。

“我,安全,对吧?”

魔物站起来,小心地擦拭着自爆虫,把它别了回去。

夏洛特依然举着冲锋枪,保持警惕地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来干什么?”

“咝……新,新兵们,不在,来看看嗞。”

魔物畏畏缩缩地,眼睛盯在枪口上,声音发颤。他的语句很不流利,不过至少能听懂。

“嗞……都,都死了……”

“你刚才丢在地上的,是什么?”

“……铲子。”

魔物又瞥了一眼身后的尸体们,语气里带了点哭腔。

“……死在外面,会生虫,要传染的。”

夏洛特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怎么确定,那是铲子,不是你的武器?”

“咕……”

魔物思索了片刻,举起手说。

“灯,或火把,给我。我,照亮我,可以吧?”

“……趴在地上,不要动。”

一边继续用枪口对着对方,夏洛特一边缓缓走到篝火边,抽出了一把柴火。

“接好。你去埋了吧。”

“谢谢,谢谢。”

魔物趴在地上,小心地抬起爪,接住了夏洛特丢过来的柴火。他起身,躬身道了谢,便举起火把走到了尸堆边。在火光下,夏洛特确定了:他确实只带了一把铲子。

“嚓,嚓,嚓,嚓……”

魔物挖着,渐渐他的身影便被撂出的土和挖出的坑给遮了起来。过了会儿,魔物把铲子扔出来,从坑里爬了出去,随后便把兵虫的尸体一具一具从边缘滑进了坑里。他举起火把,看了看不远处,斯普林菲尔德所杀死的那五匹兵虫,刚向迈出步,又转过头,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另一边,还有几具,我,能去拿吗?”

“……没有问题。”

“谢谢,谢谢。”

魔物道着谢,走了过去。这几句谢谢让夏洛特好一阵郁闷。魔物先是拖回了两具尸体,然后,便在被斯普林菲尔德的霰爆弹给一起炸死的兵虫前,愣住了。

“咝咝咝……啊呀……真惨。”

魔物呜咽着,试着想把兵虫尸体给分开,可干硬的血浆已经把尸体黏连成了一整块。他叹息了一声,扯着其中一个兵虫的手臂,一步一步地吃力的把它们给拖了回去,再把这堆东西给推下了坑。

随后,魔物拿起铲子,把坑给填了起来,原先平整的地上鼓起了一个土包。他从甲衣后取出了一块甲片,用爪子在上面刻了些什么,插在了土包上,便放下铲子,深深地松了口气。随后,他双爪合十,缠在一起,举着火把,在土包前低声说了些什么,便向夏洛特走了回来。

“嗞,完事了。谢谢,谢谢。”

再也没法忍受魔物莫名的道谢的夏洛特,不禁问道。

“……你明白,是我们杀了他们,对吧?”

“嗞,他们先下手的?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魔物摇了摇头。

“军团在瓦解,孩子们没链接过,连我都打。死掉,迟早的事情。”

“……即便如此。”

夏洛特的镜头中的红光愈发闪耀。

“我们,是敌人吧?”

“嗞咝咝咝,然后,被你杀掉?”

魔物第一次笑了起来,其中透出着露骨的讥讽之意。似乎是感觉对方并不会突然开枪,他也有些显露出本色了。

“不,我还想活命,别说傻话。”

“……那,你们首脑的命令?”

“大人,快死了。魔力消亡,指挥的声音听不见了。”

“……明白了。”

“嗞……”魔物歪了歪头,说“你,肯定还有问题?可以解答。”

听见这句话,毫不犹豫的,夏洛特便将这个问题抛了出去。

“这里有出口吗?”

“嗞咝咝咝,”魔物讥笑着,“你是敌人,不告诉你。”

夏洛特的镜头中的红光像鲜血一般猩红。

“……枪口对着你。”

“嗞!那,打死我,”魔物不屑一顾地张开双臂说,“然后,你,那个人类,一起死在下面。”

一阵沉默后,红光黯淡了下去。

“……了解。”

“咝……,”魔物松了口气,随后说,“没问题?那就算了。”

他一边举起双手,一边向后退去。走到半途,他停了下来,放下右手,说。

“……出去,你方左手,水源,牧场。要补给,可以去那边。”

夏洛特赶忙将这个信息记录了下来。随后,他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告诉我们?”

“道谢,”他缓缓地退到了阴影与火光的边界上,停了下来,说,“对它们……下不了手。”

“那右手边?”

“不要去,”魔物摇了摇头,“首脑会杀了你们。”

“但是你说……”

魔物没有再答复。他已经准备离开了。

“那,你的名字?”

魔物的身形停顿了一下。

“嗞……工勤。”

随后,他遁入阴影之中,抄起了坑边的铲子,便伴着哒哒的脚步声逃走了,留下独自守夜的夏洛特一人,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幕,仍处在困惑之中。他永远也想象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和敌人的一份子,有这样的一次交流。

 

 

 

 

“嘿,早上好啊。”

直到斯普林菲尔德从背后打了声招呼,夏洛特才意识到,四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此时,篝火在几分钟前刚刚熄灭。为了确保安全,夏洛特点亮了魔力灯,来确保光照。

“……早上好。”

实际上,洞穴中乌漆嘛黑,没有什么能证明方才是夜晚,而现在太阳刚刚升起。但为了方便,两人心照不宣的同意,现在就是早上。

“不错嘛,四个小时守下来了,”刚起来的斯普林菲尔德没有戴帽子,一头乱乎乎的黑发就这么堆在那上面。她一边拿了一瓶盖的水润了润头发,拿梳子整了整,一边问道,“昨晚怎么样啊?”

“没有异常。”

“哼嗯,也是啊,要有异常咱可不就被吵醒了嘛,”放下梳子,斯普林菲尔德取出了一把牙膏,一块毛巾和一只牙刷。她把背包另一侧的水壶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把水倒进了壶盖。她再把壶盖倒扣在水壶上,双膝跪在水壶前,便开始用牙刷刷牙。一边刷,她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折淑啊,让般诈么有咕豆包(咱说啊,那边怎么有个土包)?”

“昨晚,有个魔物来过。”

“啊?”

刷牙声戛然而止。斯普林菲尔德抽出牙刷,惊异地说。

“啊?那竟然没打起来?他干啥了?”

“……他,是来埋尸体的。”

“……哇……”

斯普林菲尔德感慨了一声,赶紧继续洗漱起来。过了半晌,她先用壶盖稍稍沾湿了毛巾,把毛巾置在了腿上,随后便把壶盖里的水喝进口中,漱了漱口。之后,她吐掉漱口水,再拿起毛巾拭了下脸,把眼角和嘴角重点清理了下。最后,她盖上水壶,再用毛巾清理了牙刷上的残沫,便把洗漱工具收了起来。

“它们……还能这样?”

“我也是第一次见。”

“哼嗯……”斯普林菲尔德看着一旁的土包,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她背上霰弹枪,提起魔力灯,在蓝光之中向土包走去。站在土包前,她看了看土包上插着的甲片,端详了一番,许久不言。

斯普林菲尔德迅速地走了回来。

“他还做了个墓碑呢?”

“看上去,应该是的。”

“嚯,原来还有这样的,”斯普林菲尔德取出一支雪茄,拿火柴点燃,抽了起来,“咱还以为魔物都是些怪物呢。”

“我也是。”

夏洛特点了点头。

——那样的话,那个时候战斗过的魔物……他们,其实也会说话吗?也会思考吗?

他又想起了落入这墓穴前与魔物的最后一次战斗。被击倒了两个同伴的魔物,拿着甲骨锤,拼了命地向他冲了过来——那个时候的那个魔物,是否也怀着想要为同伴复仇的,对他的怨恨呢?

“你们还说了些啥?”斯普林菲尔德指了指土包,“不会就是你拿枪指着,他铲子挖着,闷闷郁郁地让他搞完就走了吧?”

“他说他叫工勤,”夏洛特思索了一会儿,说,“他还说,出去左手就是,水源和他们的农场。”

“嚯,好文明啊,这人,”斯普林菲尔德推了推眼镜,一脸讶异,却又颇为兴奋,“那咱们姑且是不用担心水了呀。吃的倒是拿不准,但要这也有个底数,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刚说完,思索了一会儿,又皱起了眉头,“欸,不对啊,不还有别的魔物吗?你确定他没耍你?”

“……我觉得,”夏洛特缓缓又无情地说,“如果,他说的不属实,我们应该已经死了。”

“嘿,嘿嘿……”斯普林菲尔德的眼神瞥向一旁,有些不自然地拉了拉呢帽,“你说的也是。”

“不过……”她笑着,敲了敲夏洛特的肩膀,“有你在嘛。咱俩准能出去的。”

“…………”

夏洛特注视着斯普林菲尔德。她的笑容,她的鼓励,还有……她的信任……

即便现在他已经不能肯定得说,一定能从这地宫中脱出,但是……为了这个确实地信赖着他的人类,他愿意试试看。

“来,试试看吧。”

“好嘞,”斯普林菲尔德背上背包,提起魔力灯,拿起霰弹枪,爽朗而自信地说,“咱们先去取点水吧。接下来,还不晓得要走多久呢。”

她走到夏洛特的左边,立正。

“夏洛特,看好右边。咱右眼的镜片还没换呢,拜托了。”

“没有问题,斯普林。”

两人就此离开了这洞穴,开始向着这地宫中对他们来说真正的的未知领域前进……

 

 

 

 

“哼嗯嗯嗯,是你先出来了呀,恭喜呀。”

在被炸药炸开的洞口前,站立在伊奥津面前的,是身穿着黑色紧身衣,戴着嵌着闪着红光的独眼般的镜头,仿佛眼罩似的头饰的少女。少女的双肩与双手手背也一样嵌着镜头,在各自的滑轨上漫无目的地滑动着。她那像是被雕刻出来的笑容,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异样感。

“……是你。”

“‘是你’……?”少女歪着头,左手握着一把锈匕首,食指点着下巴,“不解”地说,“我们没见过面吧。”

“改造了核心,又把魔力压缩,封存在那里面,使我没死成的,是你,”伊奥津的七只黑眼紧紧地盯着少女,与她全身上下总共五个镜头,“记忆不会出错。五个镜头发出了红光——那是你。”

“感受到想要活命的欲望,有点好奇,就帮了下忙,”少女眼罩上的镜头滑向了一旁,“嗯,这方面,我们是同类呢。”

“恶神的假人不要自作多情,”伊奥津的口气激烈了许多,“你来干什么?”

“诶,你很伤人心啊,”少女的双手捂在胸口上,故作伤感,夸张地叹了口气。随后,她的脸上又挂上了那笑容,“嗯……刚好路过,你不会接受这种说法吧?”

“你可以把话放平了讲。”

“啊,这样我就听懂了,抱歉,”少女吐着舌头,敲了一下脑壳,说,“嗯,不过确实是路过的。我可没说谎。”

她指着伊奥津,摆出一副不快的面孔,说“随便指责人说谎,你很没礼貌啊。”

“……多说无用,”伊奥津摇了摇头,黑眼中的瞳孔收缩了。他低着头,“喃喃自语”了一阵,便举起了武器。那是一把有着强烈生物质感的枪械——亦或者说,这把“枪身”像血管似张缩,“枪口”长着利齿,还能感觉到心跳的“枪”,本身就是一个生物。

“你要阻拦我吗?”

“啊,你想试试身手吗?”

少女双手合十,快活地说。她立刻摆出格斗姿势,看上去似乎很专业,但是……

她的武器,还是那把斑驳,红褐相间,看上去完全没有一点特别之处的锈匕首。

“拿着一把小刀去打枪,”伊奥津摇了摇头,口气凝重了许多,“果然是你这个假人会干出来的事情。”

“喂,你很没礼貌啊,”少女瞬间放弃了格斗姿势,高举起了双手,“你到底要不要打?不打,我可就——”

刹那,一根尖锐的骨针便贯穿了少女的眼罩,将她的整个头都撕扯了下来。她的身体与头颅各自向后飞去了好几米,才落到了地上。

在伊奥津的注视中,她的身体化成了蓝光,消散了。

“…………”

伊奥津又开始“喃喃自语”了起来。

“不……还没有,她……”

“探求者哈鲁……不会……”

他一边说着,头侧的黑眼一边开始在轨道上滑动了起来,警惕着,为伊奥津提供来自四面八方的视野。

“……注意到,便汇报……”

“……这个假人……”

就在这个他头左侧的黑眼交接,再远离,留下了一个视觉盲区的时刻。

少女,握着锈匕首,戴着雕刻出来般的笑容,从阴影之中向他袭击了过来。

——————————————————————————————————————————————————

好,我来@一下各位吧。

@月见闪光@Drakedog@苍云静岳@SuiLang

@十六夜柳 @lubi @梦幻@里歐羊

 

女主的背包连接着异次元夏洛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233    而且莫名觉得夏洛特跟那个挖坟的魔物很般配233

剧情的话  个人觉得女主似乎对夏洛特还没有完全信任    听闻有魔物来过时淡定地刷过牙再问应该是在遮掩自己的反应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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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小时前, Drakedog 说道:

女主的背包连接着异次元夏洛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233    而且莫名觉得夏洛特跟那个挖坟的魔物很般配233

剧情的话  个人觉得女主似乎对夏洛特还没有完全信任    听闻有魔物来过时淡定地刷过牙再问应该是在遮掩自己的反应和思考

反应还蛮明显吧,挺惊讶的。作为战后出生的人的她对魔物倒是没那么强烈的恶感,心底里大概是和野兽划等号的。

嘛,不过现在也没钻进她的脑袋,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背包的话,大型军用背包装下这些东西应该没什么问题(思索)

说起来,其他地方怎么样呢?再登场的几位角色们,还有新的魔物,工虫工勤。这几位角色感觉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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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比想象中冷酷啊,虽然大概有点过节但毕竟还是靠了对方的魔力才续到现在,竟然见面就直接开枪了。

哈鲁倒是感觉……太浮夸了一点,听你之前的描述,更是被枪指着时会说“啊哈哈,别这样,我可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然后反手就把人给撂倒了的主

最后,我感觉把那个工虫的一两只脚打断的话它会老实交代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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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分钟前, 月见闪光 说道:

队长比想象中冷酷啊,虽然大概有点过节但毕竟还是靠了对方的魔力才续到现在,竟然见面就直接开枪了。

哈鲁倒是感觉……太浮夸了一点,听你之前的描述,更是被枪指着时会说“啊哈哈,别这样,我可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然后反手就把人给撂倒了的主

最后,我感觉把那个工虫的一两只脚打断的话它会老实交代出口的(

哈鲁不愿意老实说话呀,而且某种意义上在队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后,对方就已经是自己彻头彻尾的敌人了。另外的话,被哈鲁改造并活下来的返魂者不止队长,队长自己的话……后来也不是完全靠哈鲁的魔力活下来的。

哈鲁的话,这样稍微浮夸了点?不过她表面上确实是这样的一个角色。对她来说,如果这种表现可以诱导出对面的反应与由此可推导出的信息的话,即便付出惨重的代价也无所谓吧。

顺便,哈鲁算是第一个确实的有特殊能力的角色呢,这个部分感觉怎么样?猜测一下?

嘛,夏洛特想不到这点,他和泽还是很不一样。而且夏洛特掌握不住轻重,速度也不够快,被工勤逃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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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小时前, 斯普林菲尔德 说道:

反应还蛮明显吧,挺惊讶的。作为战后出生的人的她对魔物倒是没那么强烈的恶感,心底里大概是和野兽划等号的。

嘛,不过现在也没钻进她的脑袋,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背包的话,大型军用背包装下这些东西应该没什么问题(思索)

说起来,其他地方怎么样呢?再登场的几位角色们,还有新的魔物,工虫工勤。这几位角色感觉如何呢?

反应大的标配不是应该直接漱口然后问么。。。我看起来还是比较淡定的233

工兵总觉得跟夏洛特莫名的CP感啊  无论是说话的方式还是处事的性格   挺有趣的

队长这个角色还是蛮鲜活的   不过个人不太喜欢这种性格的人--  画圈圈诅咒他233

最后出现的探求者大概是新坑?  不太清楚人设  不过大概是个BOSS的样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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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时前, Drakedog 说道:

反应大的标配不是应该直接漱口然后问么。。。我看起来还是比较淡定的233

工兵总觉得跟夏洛特莫名的CP感啊  无论是说话的方式还是处事的性格   挺有趣的

队长这个角色还是蛮鲜活的   不过个人不太喜欢这种性格的人--  画圈圈诅咒他233

最后出现的探求者大概是新坑?  不太清楚人设  不过大概是个BOSS的样子么--

嘛,那就还好?

队长的话,现在变成了伊奥津……他转变的过程以后也会写到,应该会蛮有趣的。

哈鲁其实之前有出现过哦,在序章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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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在回忆里的感觉我比较喜欢,尤其是知耻这个口癖有种迷之萌感,现在的话多了一种冷酷或者仇恨的味道嗯。。。希望有洗白的机会w

哈鲁的表演的话就是比起表现“自己的情绪很易变”更像是在给对方表现自己“表面态度完全不可信”的那种感觉吧,因为表面都是假象根本没法去猜在想什么。。。

工虫的话。。冒着生命危险来埋同伴尸体辛苦了【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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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时前, 十六夜柳 说道:

队长在回忆里的感觉我比较喜欢,尤其是知耻这个口癖有种迷之萌感,现在的话多了一种冷酷或者仇恨的味道嗯。。。希望有洗白的机会w

哈鲁的表演的话就是比起表现“自己的情绪很易变”更像是在给对方表现自己“表面态度完全不可信”的那种感觉吧,因为表面都是假象根本没法去猜在想什么。。。

工虫的话。。冒着生命危险来埋同伴尸体辛苦了【鞠躬】

机器人也会有萌感吗?真的是很有趣啊,十六的说法。

哈鲁的话现在只要能表达出,“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怪人”的感觉,应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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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们都很有喝机油长大的感觉……嗯……

就是无论返魂者、少女们、虫子,在这个世界里,都带着浓厚的蒸汽机械味儿。比起一个人,他们可能都更接近于一个,呃,有缺陷的人?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顺便说一句斯普林菲尔德小姐的心真宽啊,以及你的女主角地位正在被动摇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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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小时前, SuiLang 说道:

角色们都很有喝机油长大的感觉……嗯……

就是无论返魂者、少女们、虫子,在这个世界里,都带着浓厚的蒸汽机械味儿。比起一个人,他们可能都更接近于一个,呃,有缺陷的人?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顺便说一句斯普林菲尔德小姐的心真宽啊,以及你的女主角地位正在被动摇哎。

不接触人的虫子和不常接触人的返魂者们讲不好人话,我觉得是蛮正常的一件事,大概机油味是这样来的?(如果机油味是说奇怪的断句和用词的话)

有缺陷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吧?

诶诶?

为什么斯普林菲尔德的地位在动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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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小时前, 斯普林菲尔德 说道:

不接触人的虫子和不常接触人的返魂者们讲不好人话,我觉得是蛮正常的一件事,大概机油味是这样来的?(如果机油味是说奇怪的断句和用词的话)

有缺陷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吧?

诶诶?

为什么斯普林菲尔德的地位在动摇呢(

不由得让人感觉真是一个坏时代。

斯普林菲尔德小姐需要加强存在感呀,比如爆个什么东西的头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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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周后...

第四章:爬行蠕动的不安

 

“夏洛特,是那儿吧?”

“前方,光亮。应已抵达。”

“做好迎击准备。咱打后手。”

“了解。”

 

倚在透出青绿光芒的洞口旁,夏洛特举起左手,将魔力护盾张开。他握着冲锋枪,将取景器转向了洞口的方向。他将护盾立在身前,冲了出去。

 

“怎么样?”

“…………”

 

夏洛特沉默片刻,护盾化作魔力散去了。

 

“安全。”

 

他放下武器,平缓地说。

 

“斯普林,来看看。”

“哼嗯?”

 

斯普林菲尔德一脸不解地站起身。她关上魔力灯,将它挂到背包侧,走了进去。

 

‘来看看’……不就个地洞嘛,还能有啥呀。”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走到了夏洛特的身旁。当光线照到她的面上时,习惯了先前地道里昏暗环境的她本能地将手挡在面前,眯起了眼睛。渐渐地,光似乎不那么刺眼了。她摘下眼镜,揉了下眼睛,让自己再缓冲了一下。

 

“嘿呀,要平时也这么准备不充分,这可不就被打靶了……”

 

她自嘲着,双手捏住镜框,戴上了眼镜。洞内的场景立刻清晰了起来,而斯普林菲尔德也不由自主地因惊讶而张大了嘴。

 

“呜哇,这——”

 

她赶紧取下眼镜再揉了揉眼睛,再赶紧戴上,双手捏着镜框,打量了起来。当她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后,她一拍手,由衷地感叹道。

 

“这么个地洞里,还能有这样的地方!”

 

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洞穴大约两人高,这不算太宽敞的空间里铺满了真菌,它们半透明的菌伞灯罩似地笼在菌柱上,向外释出的绿光交相辉印,星星点点的粉尘飘荡其间,各式各样的小生物更是不时地穿梭其间,叽叽喳喳的叫声此起彼伏。

 

与先前昏暗发黄的甬道相比,这一片清新,明亮的绿色在两人眼中,就像是一片骤然膨胀的无形森林,只一瞬便将黑暗给扫荡一空,把整个空间用生机勃勃的景象给支撑了起来。

 

“呜哇……!”

 

斯普林菲尔德的左手捂在胸前,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芒,声音中透着止不住的感动。即便她早已经把眼前的景象给看明白了,可当她再次细细打量起来时,她依然毫无抵抗力地被虏获了。

 

“这样的绿色……咱可好些时候没见过了……”

“……斯普林?”

 

直到夏洛特的镜头疑惑地瞄向了她,并轻声问候了一句时,她这才从那怦然心动中反应过来。

 

“啊……”

 

斯普林菲尔德举起霰弹枪,咳嗽了两声。随后,她红着脸,拉下帽檐,嘀咕着批评起了自己来。

 

“嘿哟……刚才那下可真要命……要是真有敌人,可不就要下去见地母神个两三回……”

这个,应该不会,”夏洛特平淡地说,“我注意过,没有,伏击点。

“不要再说这个了,呆子!”

 

斯普林菲尔德狠狠敲了一下夏洛特的胸甲板。在换来了对方不解的凝视下,斯普林菲尔德则别着嘴,看向了别处。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夏洛特似乎有些理解了,无声地将镜头转向前方。两人继续向前前进。

 

在昨日那叫工勤的工虫向夏洛特透露了这农场的情报后,两人决定在向上前进前,先把这块区域给探索一番。虽说对方很可能是布设了陷阱,这决定也极可能是自投罗网,但是……

 

——“嘿呀,要真是陷阱,把后头留给一群虎视眈眈的东西,岂不是更危险。”

 

于是,这决定就这么敲定了。

 

“噗哒,噗哒。”

 

踩在菌丛间似乎是刻意被留出的小径上,伴着不时被踩憋的蘑菇所发出的滑稽响声,两人很快就来到了这前庭尽头的过道前。

 

“夏洛特。”

 

斯普林菲尔德回过头,指了指洞口。

 

“嗯。”

 

无需再被强调,夏洛特支撑起魔力护盾,走了过去。在洞口前站了一会儿,观察了一阵,他解除护盾,招呼道。

 

“……斯普林,来看看。”

 

斯普林菲尔德应声而来,站在夏洛特身后一点的位置上,朝过道内小心翼翼地探视过去。过道本身还算宽敞,足够让两人通过,通道里与前庭一样攀附满了发光真菌,但真菌丛间不经意露出的骨架般的承重,也确实让人意识到,这个洞穴是魔物所开凿的。

 

但夏洛特想让斯普林看的,并不是这样普通的东西。

 

“啊,这是?”

 

斯普林菲尔德有些讶异地看着那巨物,问道。那是一个中空,前后两端被切除,占据了过道大半空间,几乎看不出原型的空壳,但凭那数对折入了体下的枯黑肢节,斯普林菲尔德至少能意识到,这大概是个什么虫子的遗体。

 

“牧蠕虫,”夏洛特一边向前进,笨拙地挤入空壳之中,一边用突然异常流畅,但毫无感情的声音解释道,“资料简介:魔物入侵时带来的南方大陆本地物种,是被魔物驯化用作食粮的家畜。生育率以人类的畜牧业标准来看偏低,但是成体可达——”

 

“晓得嘞,跟猪差不多,用不着一溜儿地念下去,”斯普林菲尔德弯下腰跟在夏洛特的身后,“那个工勤是说这是他们农场是吧?要这壳的尺寸是成虫的标准……这地洞里哪来那么多的资源来养啊?”

 

“不知道。”

 

夏洛特的答复简短而直接。

 

“我们,没有,那么多资源。”

 

第三个声音突然从出口传出,加入了对话。两人在壳的尾部停了下来,并立刻举起了武器。

 

“……嗞,没有武器,别开枪。”

 

伴着这句话,夏洛特所熟悉的那个扎实低矮的身影举着双手缓缓地走了出来。

 

“……工勤。”

 

夏洛特并没有放下武器。

 

“哼嗯……这个,就是工勤?”

 

斯普林菲尔德则有些茫然而困惑。即便已经有所准备,但当亲眼看到一个魔物站在自己面前说话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超现实的荒谬感。

 

工勤转过头,看了看斯普林菲尔德。那双硕大的复眼本就难以透出感情,而工勤那双将复眼完全遮挡在后的骨质眼镜只让它显得更加高深莫测起来。

 

那看上去如此异样,如此无情绪的表情,让斯普林菲尔德不由自主地一阵寒颤,变得更加紧张了。

 

“……工勤,自爆虫,你还是戴着,”夏洛特则异常镇定的,指着工勤胸前佩着的自爆虫,用聊家常似的口吻说,“取下来。否则,危险。”

 

“……嗞,嗞,嗞,”工勤一顿一顿地讥笑着,一边举着双手,一边低头看向胸前那早已不动弹的自爆虫,说,“取下,就是要投掷;投掷,就是要杀人;要杀人,就被你杀。当我是傻瓜?”

 

“…………”

 

夏洛特眼中的红光灭了刹那,想当机似的没反应了很久。过了半晌,他才带着眼中有些暗淡的红光,有些抱歉地微微鞠躬道。

 

“对不起。”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放下武器。

 

“你,那个时候,就有点呆,”工勤保持着距离,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没有威胁,“不过,无所谓。我没威胁——你们知道这点,可以信任我一点,就好。”

 

他顿了顿,继续说。

 

“我,做肉盾。”

 

说着,工勤招了招手,便转过身,毫无防备地将后背展现在两人的面前。

 

“来吧。虽然,没有别人,不过,有肉盾,也会安心吧。”

 

说完,他便转过身,举起双手,静静地等待着两人的反应。

 

斯普林菲尔德揪着发梢,看看夏洛特,又看了看工勤,回想起刚才看见的那奇异的交流,她赶紧从上衣口袋取出一支雪茄,点燃抽了起来。

 

“……呼,”她吐出一口白烟,镇定了一些,说,“还蛮好相处的——那后面的事应该还简单嘛?”

 

“是的,”夏洛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单调平直,“这样,事情也简单一些。”

 

工勤没有说话。夏洛特用枪口顶了顶他的后背,他便顶在前头向前走去了。

 

三人越是接近出口,眼前的景象便越是如鲜花般绽放开,而站在最前面的工勤在这繁景里也愈发的渺小,直到在这片实实在在的绿洲之中缩成了不起眼的一点褐色为止。三人所步入的庞大洞穴高约六米,在巨蛋似的天顶上不时可在照出绿光的真菌丛间瞥见骨架般的苍白的承重结构,使人不禁一瞬间产生身处巨兽遗骸之中的错觉。

 

“呜哇……”

 

斯普林菲尔德一边赞叹着,一边取下嘴边叼着的雪茄,把它给掐灭,把剩下的部分塞回了口袋里。这周围尽是绿色,她可不想把它给毁了。

 

“这就是,农场?”

 

夏洛特的语调里也难得地透出了几分惊奇。虽说他与魔物也有近两年互捅心胸的经历,但像这样身处腹地却还是第一次。

 

“嗞,正是,”工勤说着,口吻里带上了些许骄傲感,“开凿后,我是维护的主力。”

 

他有些兴奋地想要把手放下,向两个人指指点点周围的景物。但他看了看身后夏洛特手上的枪,又犹豫了。

 

过了一会儿,他弯下腰,用整个身子指了过去,第一眼看上去活像是在行什么大礼。

 

“往生菇,棕色的,你们看,”在他对去的方向上,是一片棕色的真菌丛,在一片绿光中显得颇为突出,“食粮,我们种的。从地里吃养分,长满了,喂虫子,做营养剂,都好。一管下去,嗞楞,就又活奔乱跳,好东西!”

 

“……你可以直起身嘛,”斯普林菲尔德揪着发梢,有些尴尬地笑着说,“你就脸对过去,咱们看得见的。”

 

“嗞,这样更好,”工勤立马直起身,扭了扭腰。看上去他也不习惯这么大幅度的弯腰。他看向夏洛特,问道。

 

“去拿点,可以吗?”

“同意。”

“谢谢,谢谢。”

 

在两人的注视下,他踏过真菌,每一步都会带起一阵孢子。他跑到那堆蘑菇边,探过去,张开爪子,娴熟地取下一大把,全给塞进了甲衣的缝隙里。他装完,立刻再次举起双手,跑了回来,蘑菇挤在棕褐色的甲衣上,活像是他又批了一层防弹衣。

 

“回来了,”工勤看着夏洛特,直到他点了点头,才把手放下。他从甲衣上取出一个蘑菇,展示在两人的面前。与灯罩般的发光菌菇相比,园胖发黑的往生菇看上去远没有它名字那么花哨,甚至可以说越看越不起眼,“嗞,等会要用到,就去摘了些。”

 

随后,他又转向两人的右手边,方向对着,说,“看,那边,是水源。”

 

两人顺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在洞穴的最边上是一眼清澈的泉水。泉水聚积在一洼水池里,虽然还有更多的泉水自正中的泉眼向上涌出,聚成了一股小喷泉。

 

“原本,是井。想了想,还是挖开做水池,这样好。”

 

“嚯……”斯普林菲尔德看着那一眼水池,眼中又闪起了亮光。除了绿洲外,她在别处是不常见到这么一大股清澈的水的。她想了想,问了个问题,“可水池挖起来也费劲吧,更何况这些水不会浪费掉吗?”

 

“嗞嗞,这洞都挖出来了……”工勤轻声地嘲笑着,随即话锋一转,回答了她的问题,“虫子汲取起来方便,更何况,看上去也漂亮。”

 

“呵,”斯普林菲尔德似乎是对工勤的讥讽有些不快,针锋相对地反问道,“魔物还会在乎这种事呀?”

“我们,也不野蛮……”

“哼,”春田双手抱在胸前,不以为然地说,“你们干过的事倒哪件都和野蛮脱不了干系。”

“咕嗞……”

 

工勤本还想以一幅理所当然的态度来给自家人辩护,但一听这句话,他挣扎了半天,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放弃争辩了。

 

斯普林菲尔德别过头,看向一旁;夏洛特依旧把枪口对着工勤;工勤则举着双手,继续向前。在三人的周围只剩下了不一的脚步声,昆虫穿梭真菌丛间的窸窣声,与不远处泉水涌出,流淌的咕咚声。

 

“呀,那是什么?”

 

当三人快走到洞穴的边缘上时,斯普林菲尔德率先注意到了那被真菌丛所淹没的巨大残骸。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那硕大无朋,蜘蛛般的多肢躯体,早已失去生命的活力,如沉船般淹没在发光真菌之中。再仔细看,便会注意到从那躯体中延伸出了一个纤细,瘦弱,女性化的上身,如船头上的神像般,做出着祈祷的姿态。

 

“那是皇后……大人。”

 

工勤思索了片刻,这才加上敬称。

 

“那就是,产出魔物的——”

 

“嗞,”工勤对夏洛特点了点头,“但,大人,很久前,就不生育了。”

 

三人继续向前走,而越是接近皇后的残骸,周围的光越是黯淡起来。

 

“地脉爆破后,首脑,大人,和我们,都被埋在这里,”工勤的双手在头顶合十,向残骸深深行了一个礼,“大人,六年前,留下最后一批卵。之后,力尽,无声无息地去世……”

 

他沉默了片刻,只有一对大鄂还在轻轻碰撞彼此,发出着细微的摩擦声。

 

“消耗,减少了。大人,帮我们,活下来了。”

“可这周围……”

 

斯普林菲尔德小声地说,看向了一旁。在皇后残骸的周围,不仅到处是插着甲片的土包,甚至连本该是在农场上静静进食的牧蠕虫此刻也一动不动地被真菌吞没。这些又瘦又小的蠕虫只有不到一人大,没一匹能接近先前过道中那匹的大小。

 

“……有些,节省能量,休眠了,然后再没醒来,”工勤转过身,无不遗憾地说,“首脑,在地表,透气,也要养分,主要供给他,后来还多了一个大人也要喂。其他人,只能节食,只能……奉生。最后,连牧蠕虫……也吃不到多少。”

 

工勤讲到这里,身体止不住地抖了起来,语调里也带上了哭腔。

 

“昨天后,第十六集团军……就只剩,这点人了。”

 

众人之间,再次被一阵沉默所笼罩了。

 

夏洛特,仍然没有放下枪口。

 

“你想要,做什么?”

“…………”

 

工勤没有答复。

 

“刚才开始,絮叨不停,好像朋友一样,”夏洛特的镜头中的红光再次绰绰逼人地耀眼起来,“但是,我们,还是敌人,不是吗?”

“……嗞,这个,没有错。”

 

工勤放下手,有些失落地说。

 

“哪怕,这时候,被杀掉,也没什么。我是魔物……被杀掉没什么。”

“那么,”夏洛特向前走了一步,“目的?”

“…………”

 

工勤仍然沉默着,而夏洛特则不再发言,只等着对方老老实实地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撒谎了……”

 

终于,工勤低着头,回答道。

 

“撒谎了?”

“说有食物,说有水……好像,人能吃,能喝似,”工勤低着头,光照在他的镜片上,遮住了他的眼睛,“魔物的食物,人不能吃;水,也不够干净。”

 

“那么,”夏洛特将左手护在已经紧张地举起了霰弹枪的斯普林菲尔德身前,眼中红光旺盛,问道,“你果然?”

“……嗯,”工勤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

斯普林菲尔德瞪大眼睛,霰弹枪差点脱手。

 

“…………”

夏洛特红光又灭了刹那。

 

泉水涌动着,小生物窸窣着,偶尔从不知哪里吹过一阵风,在三人身旁卷起了一阵光亮转瞬即逝的孢子。

 

当红光又亮起时,夏洛特手中的枪口也不由自主地向下垂去——然后,他马上又把枪口拉了上去。

 

“……只是,想聊聊天。只是这样?”

 

斯普林菲尔德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里还是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

 

“……设伏的可能性,思索后,确实低下。”

 

夏洛特也低声说道。

 

“是,什么话都好。涂丁,坚津,那两个死掉后,说话的都不见了。”

 

工勤叹息着,背对着两个人,走近了皇后的残骸,“或许,可以出去。但去哪儿?出去就被射杀。人类不会原谅。我们做过的事,没法原谅。”

 

他将蘑菇从甲衣上取下,放到了残骸底的口子边。不一会儿,两个瘦削的虫子——这是昨晚逃跑了的那两个未成熟的兵虫——便探出头,把蘑菇拾了起来。

 

“两个蠢蛋。话不会讲。架不会打。倒是这样捞了条命。”

 

注视着两个兵虫一点一点地用口器把蘑菇削成一片片给吃掉,工勤感慨地说。他督促两个兵虫钻回去后,站起身,回过头,看向斯普林菲尔德,说。

 

“嗞。之前,上面的人类,你,一起的?”

“啊,他们也到了?”

 

斯普利菲尔德先是显得有些惊奇,然后,便有些随意地打发道,“嘿……咱嘛,只是个向导,被推出去的。带到地儿就拉倒了呗。”

 

“那,为什么在这里?”

 

“……挣点外快嘛,”面对工勤的追问,她的眼神躲躲闪闪,有些不自然了起来,“咱也是个捡破烂的,这么个地方想想都知道准有好东西。”

 

夏洛特听见这话,取景器登时落到了斯普林菲尔德的身上。斯普林菲尔德只当没注意到,继续看着工勤。

 

“我们知道,这附近有你们的聚落,”工勤平静地说,“你们出去后,你会说吗?我们死光了,安全,可以来了?”

 

“就算咱不讲,”斯普林菲尔德嘀咕着,听上去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他们那群人精也会发现的……”

 

“他们会杀我,不像你,不像这返魂者,”工勤的声音依旧淡泊,“他们会到这里,挖走真菌,挖开坟墓,砍下大人的头,带回去挂墙上。”

 

“…………”

 

斯普林菲尔德沉默着,没有答应。

 

“话虽如此,我不责怪他们,”工勤的语调变得忧伤了起来,“我们,做过的事,没法原谅。这终归,是命运。”

 

“啧……”

 

斯普林菲尔德听见这话,立刻把手伸向口袋,想要抽出雪茄,但她看了看周围,把手缩了回去。抽不得雪茄的她,只好有些烦躁地咬起了指甲。

 

“其他虫巢?”

 

夏洛特思索片刻后,提问道,“这个问题,或许,愚蠢,但是,可以考虑。同时,南方,去一点,就是,你们的母大陆?”

 

“啊,这个想法不错,”斯普林菲尔德眼中一亮,赶忙附和道,“故乡在那的话,同伴们也会——”

 

“补给,跟不上,”工勤摇着头,否定了这个方案,“三个人,那个方向,走不到的。而且,母大陆……也没有资源。”

 

沉默再次笼罩在了三人之间。

 

“啊,说起来,”斯普林菲尔德指着工勤胸前的虫子,转移了话题,“那个是叫自爆虫吧?为什么把这个别在胸前?”

 

“啊,有位大神,如此要求,”工勤将那早已不动了的自爆虫珍惜地捧在了手上,“它叫津七一。是伙伴,必要时刻,可以帮助殉职。”

 

“诶……”斯普林菲尔德扶了扶眼镜,又是好奇又是倍感奇妙地——至少是做出这样子地——看着,“这么小的虫子也会说话吗?”

 

“会的,”工勤解释道,“我们的武器,工具,都可以塞进灵魂。津七一也是。灵魂,统合在指挥下,彼此沟通,彼此安抚……首脑,切断魔网后,就听不见了。再过一会儿,他也不动了。自爆虫寿命不长。”

 

他抚摸着自爆虫的外壳,又不言语了许久。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嗞……你们,还是要去上面?去首脑的方向?”

 

“是啊,”斯普林菲尔德揪着头发,眼神瞥向了别处,不再看着工勤,“……咱们是想出去的。”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你们是可以出去的。”

“…………”

 

斯普利菲尔德眼神看向一旁,没有回应。

 

“嗞,不用担心,有些,不用强求,”工勤说到这儿,摆了摆手,“我说了不少,挺开心了。”

 

他说完,拖着下巴,想了想。

 

“稍等一下。”

 

他跑到残骸边,翻找了一会儿,取出了一个甲壳状的容器。

 

“打开,你们看看。”

 

带着这陌生容器,他再次与两人保持开了距离。他站在两人远处,打开了容器:在那其中的,是数十个体积不一的魔石。

 

“啊,这是?”

“补给,你们可能不吃,但是,这个,应该能帮忙?”

 

工勤笑着,那对大鄂又敲击了起来。

 

“用不到。以前有用。现在,作为工虫,用不到这个。你们,可以拿去。陪我说话,我真的很感谢。”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容器往自己脚边一砸,以示安全。随后,他把魔晶石装回容器内,朝两人的方向滚了过去。

 

斯普林菲尔德接住容器,迟疑了许久。她缓缓地,照着工勤的手法把容器的壳打开,看着里面的魔石,看上去仍然有些不可置信。不只是因为工勤真的就这么把这些魔石给了他们,更重要的是——

 

“这个,这些魔石……是从?”

“不能浪费,”工勤看着斯普林菲尔德,很平静地说,“你也做过那事了——我的同伴们。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

 

斯普林菲尔德看着手中的魔石,沉默着,攥紧了。

 

这些魔石,是从魔物的遗体上取下的。

 

 

 

 

 

 

在前庭的出口,斯普林菲尔德皱着眉头,点着雪茄,抽了起来。

 

“呼……”

 

她猛地吐出一口烟,面目舒展了些。然后,她看向夏洛特,后者发出红光的镜头也正看着她。两人都有不少话,想对另一方说的。

 

“你到最后还是没放下枪口啊。”

“再怎么样,是敌人。基本的警惕,是必要的,而且,他也这么要求的。”

 

夏洛特将取景器转向了一旁,瞥了一眼身后的前庭。说完,他的取景器调回来,红光更闪耀了。

 

“地上的人类。你没跟我说过。”

 

“是路过咱那镇子的一群佣兵,信萨娜的疯子,四处找虫子寻仇,”斯普林菲尔德避开了夏洛特有些紧逼的视线,“他们是听说这里有虫子,才过来的。咱熟悉一点这附近,就应召了。咱也挺需要钱,有点外快也挺好的。”

 

“捡破烂……包括我吗?”

 

“啧!你想什么呢,”斯普林菲尔德焦躁地揪起了发梢,“听好了夏洛特,无论如何,咱啊,是不会出卖你的,好吗?”

 

“可你说过需要钱……”夏洛特幽幽地说,“……刚下来时,没想过吗?”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钱这种东西,哪里没机会赚啊,”斯普林菲尔德的声音不禁抬高了一度。她挥着手,对夏洛特喊道,“听好了。那个叫工勤的,咱没有办法好吗。至少人看见你不会下意识就往他腰带上摸过去。要让人知道咱窝藏了一只虫子,你以为咱会有好下场——”

 

斯普林菲尔德如此地说着,却完全是偏了方向。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些,即刻收声,匆忙地取出一支雪茄,点上,背靠到墙上抽了起来。

 

回声散去后,通道里又安静了下来。

 

“……工勤,跟你说话时,你没有答复,数次,”夏洛特沿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你看上去,那个时候,真奇怪。刚才,也很奇怪。”

 

“啊?啊……”斯普林菲尔德愣了一愣。她拉低帽檐,看向了地上,嘀咕着,“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

 

“是咱以前的搭档啦,想起了她的事。”

 

“搭档……内,莉,丝?”夏洛特一字一顿地将不久前他听见过的那个名字念了出来。

 

“对对,内莉丝——”她叼着雪茄,脸上显出了惊喜的笑容,“哇,咱就说过那么一次,你竟然还记住了。”

 

“……有些奇怪,就记下了。”

 

“欸,这没什么。呵,你……你还挺机灵的,”斯普林菲尔德夸奖了一句,随后停顿了一会儿。她抽了口烟,在烟雾缭绕下眯着眼,怀恋地讲了起来,“咱刚到这地儿——这大沙漠里——的时候,是她做了咱的搭档,让咱省了几条弯路。没她在的话,咱都不敢想象现在咱会在什么样的黑暗角落里……”

 

她说着,一边抽着雪茄,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眼泪也默默地从眼角滑落了下去。

 

“……斯普林?”

 

“啊!”她抑着惊叫声,摘下眼镜用手背把眼泪给擦去,“没事,没事。一提到她,咱总是这样……明明早就是个成年人了……”

 

她又静了静,把眼镜戴了回去。一边让烟云安抚着自己,斯普林菲尔德一边轻声地说。

 

“……刚才,咱一直感到很伤心,因为咱救不下他。”

“工勤?”

“欸,”斯普林菲尔德吐着烟,继续说,“他感觉和你很像,都好像……是有模糊的人的样子在里面。会有感触,会伤心,会快乐……不是什么异类,是能当人一样看待的家伙。”

 

她捏着手中的十字架,继续说了下去。

 

“父亲有教导过,作为人该有的德性。看见受苦的人,便该为他寻求解脱的方法;看见不公,便该上前以义理相助。抱着那样的心来到了这个荒原里,在内莉丝还在的时候也做出了些事情。”

 

她低着头,愈发伤感,语气也愈发激烈起来。

 

“结果现在却要这样,看着受苦的人,却什么都做不了,为了省事,不给自己找麻烦,甚至想都不想就否决掉助人的想法——这样的人真是太卑鄙,也太可悲了。”

 

“斯普林……”

 

夏洛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看着斯普林菲尔德继续在那数落着自己。

 

“……也不用担心咱,”斯普林菲尔德最后抽了一口雪茄,再缓了缓,“自从她不在了后,咱就经常这样。也挺可笑的,这样不理性……”

 

她喃喃自语着,看向了夏洛特。

 

“你之前有担心过,咱会不会一出去就卖了你,对吧?”

 

她话锋一转,回到了先前的问题上。

 

“那只是……无意义的假定。但是,是的,思考过。因为之前,被曾尊敬的人,抛弃过。”

 

夏洛特回想着曾经在自己梦中出现的那一幕,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哼……你也没讲过嘛,这种事,”斯普林菲尔德面上的阴晴不定扫了大半,笑嘻嘻地指着夏洛特说,“不过,咱们似乎确实有些像。咱们都被以前的事烦扰着呢。”

 

夏洛特点了点头。

 

“所以……从你说,你喜欢咱给你取的名字后,咱就觉得,你不该像物件一样被卖掉了。你也是个受着苦的人,而帮助你……”

 

斯普林菲尔德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十字架,露出了有些疲惫,又有些欣慰的笑容,“咱自己,会安心很多。因为这样,咱才会那么做的。”

 

“……”

 

夏洛特的镜头中红光闪烁,没有答复。

 

“夏洛特,相信咱吧,”斯普林菲尔德握住夏洛特的两只手,诚恳而真挚,却又有些不自信地说,“一定会把你带出去——咱们会一起出去的,一定的……好吗?”

 

夏洛特向下看去。这个曾让他感到安心,压制了他心中满怀异念的他者们,让他曾想要去共同奋斗的少女——此刻,却让他的心中充满了那些他所不愿去理解,他者们的回忆:注视着夜中借宿的外客的主人,听见战争爆发消息的市民,与战友举杯高歌的士兵,发现了新种魔法想要将其探究到底的魔法使——

 

曾让他静心了的少女,此刻却将这些嘈杂的念,无意义的记忆又在他的心中绽放了开来——

 

“……夏洛特,可以吗?”

 

他注视着斯普林菲尔德那带着期待又备感不安的面容,将先前的念想压制下去。

 

“……斯普林,说了很多,很难判断,”夏洛特缓缓地说;斯普林菲尔德则继续静待着他的答复,“……不过,可以再信任。也没有,别的路走。”

 

“没有关系,咱会证明给你看的,咱的心意,”斯普林菲尔德笑着,举起了霰弹枪,把挂在背包上的魔力灯取下,点亮,照在了面前,“来,这会儿咱先打头,然后再换你上,好吗?”

 

“……没有问题。”

 

在魔力灯的幽蓝光亮的照耀下,两人将那梦幻般的绿光留在身后,踏入了黑暗之中。

 

在渐渐加深的黑暗之中,爬行蠕动着的不安,缠绕在夏洛特的心中。他对未来曾有的肯定,再次变得不确定了起来。

 

 

 

 

 

 

“噗嗤——”

 

早已有所预期的伊奥津,在感应到波动的一瞬间,便用已经抽出刺刀的“步枪”向着那个方向刺了出去。尖锐的骨刺贯穿了少女的胸膛,也将她的笑容夺去了。面带着不可置信,少女眼罩上的,双肩的,与手背上的独目取景器中的红光尽数散去,像断线的人偶般地被叉在了步枪上。

 

——哈!成功了吗!?

 

一个粗豪的声音回响在伊奥津的头脑中。

 

——当然没有。

 

伊奥津答复道,他的六个全部镜头集中在那尸体上:正如早先前,少女的遗体化作蓝光,消散了。

 

——咕……抱歉,阁下,刚才……

 

一个带着歉意,说话像嘴里含着水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

 

——无需道歉。不如说,正因那样,我才会注意到她构成体的位置。

 

伊奥津的六个镜头再次分散开,守望了起来。他安抚着那个声音,如此的说。

 

——魔力轨迹,追踪,不能。

 

死板而僵硬的电子声插入了会话中。

 

——很正常,如果那么轻易就被发现,她就不会活到现在。

 

伊奥津说完,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正前方。探知者刚刚将需要的信息发给了他:魔力正在正前方汇聚,并开始生成成一个人形。

 

——哈,死了两次后就来硬碰硬?

——咕……在打什么算盘?

——魔力量,庞大……

——全员注意。

 

伊奥津说完,所有的声音顿时消失了。他举起武器,镜头上已经被投影出了魔力汇聚的中点——

 

——假人即将生成……三……二……一……

 

在电子声的倒计时中,在伊奥津的注视下,蓝光所汇聚成的少女的身姿已经几乎成型——

 

——迎击开始!

 

一发锋锐的骨刺瞬间脱出枪膛。它撕扯着,再挤压开空气,狂啸着撕咬了过去,它的气势,仿佛下一刻,那少女就要再一次被击断,被撕裂了——

 

一阵蓝光闪烁,少女的身姿消失了,骨刺也飞向了更远方,消失了。再下一刻,当少女再次出现时,她的侧腹虽说仍被撕扯了开来,但断面上却不是血肉,而是魔力所会发出的蓝色。

 

她笑着抚过腹部,那断面便像刀片抹过的黄油般,完好如初了。

 

——什——!?

 

粗豪的声音明显被震惊到了。

 

——咕!防空单位!

——了解,防空单位预备中。大人,还请用那不中用的蛮人支撑一会儿。

 

在嘴里含水的声音的督促下,一个有些懒散的声音加入了对话,后者,顺势还讥讽了一下那粗豪的声音。

 

——嗞嘎……大人,是我不中用了……!

——无需道歉。对方是有这个程度的战斗力的。

 

伊奥津平静地安抚着步枪,用手抚过他躁动不安,鼓动着的背脊,并示意他准备第二发骨刺。

 

——阁下,可以预计到白兵战的可能性,是否唤醒近战单元?

——准许。

——好嘞,首长!剑刃们随时可以取用呀!

 

一个喜气洋洋的声音也加入了对话,而伴随着他的出现,伊奥津的腰间,腿上与手臂上的装甲板,都微微松动了些许。

 

而另一边,哈鲁依旧握着那把生锈的匕首,带着那雕刻出般的笑容,漫不经心地朝着伊奥津走了过来。

 

——防空单位也准备就绪咯。

 

两具仿佛肌肉组成的尖塔般的生物体从肩甲件间钻出,指向了前方。

 

——咕!太慢了!如果对方奇袭怎么办!

——诶……可对方很慢啊,你反应过度了吧?

 

眼见懒洋洋的声音与嘴里含水的声音要争执了起来,伊奥津放出了一阵威压,让两人闭嘴了。

 

——咕,非常抱歉,阁下。

——未熟之处,还请谅解。

——无意义之事,无需多论。

 

少女轻飘飘地蹭过伊奥津所射出的第三发骨刺,魔力的光如水波般踏开在她的脚尖。她踩停脚步,匕首举在面前,身姿柔弱,仿佛是被风一刮便倒的花朵。

但伊奥津深知——花朵不仅带刺,还可以有毒。

 

“诶,”少女叹了口气,双肩与眼罩上的独眼镜头透着红光,盯向了伊奥津,“我还以为刚才那下可以给你留到划痕呢。”

我的同志们,没有你所想像的那么无能。

 

伊奥津举起步枪,刺刀向前,做出守势。

 

“嗯……”少女别着嘴,食指触着嘴唇,思索了一番。随后,她微笑着说,“恩,也确实。你可是魔物的救世主呀。”

 

她将匕首格挡在身前,再次摆出了格斗的态势。

 

“你不会被这不死的愚人就这么击倒在起跑线上,对吧?”

 

——第四发骨刺上膛了,大人!

——咕,妖女又在胡言乱语……

——扫描结束。魔力,全部聚集。没有额外。此即本体。

——防空炮随时可以开火哦。

——首长,下令吧!

 

身体中的控制中枢们的声音在脑海中此起彼伏,将所有收集到的情报,与他们的意愿传达给了伊奥津。

 

“不需要你来说,”伊奥津头部正中的那只独眼摄像头中透出了鲜红的光芒,“你,与那恶神,一定会被打倒。作为方舟的我,将让他们的生命再次成长在这片土地上。”

 

“啊,那不是很美好吗,”少女感慨着,脸上的笑容中似乎也透出了确实的喜悦,“你可不要辜负他们的期望呀。”

而在被匕首所遮住了的面容后,又一次抹去笑容的她,低声呢喃着。

 

“……毕竟,你们可是会从这坟墓里活下来的人啊。”

“轰!”

 

第四发骨刺破空而来。少女将魔力的护盾覆在了身上,制出了一层蓝色的护膜。她矫捷地向旁侧翻去,堪堪避过骨刺的弹道,随即,便在肩炮所射出的粘液球弹幕的洗礼中,再一次,向着伊奥津强袭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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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这次也@一下大家吧w

@lubi @梦幻 @里歐羊

@月见闪光 @Drakedog @苍云静岳 @SuiLang @十六夜柳

,由斯普林菲尔德修改
注释
铃Beru 铃Beru 90.00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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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分钟前, lubi 说道:

唔,虫子和人类,感觉除了种族不同外,在各个方面都非常接近呢,尤其是工勤这种,也会感到寂寞,为了生存下去也会利用同伴的遗体。说到底也是两种文明互相争夺资源,和平共处......目前来看似乎很难呢。

 

目前的话,那场百年战争的信息还是不够多。如果能充分理解虫子“既是蜂巢式生物也是个体生物”这一点的话,应该会对他们的处境感受更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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