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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各位大佬好我是一个入坑不久的萌新,因为与人说过要开始将小说放到文学区连载而来,文笔可能会很差请各位大佬指教! 夜色黯然…幽邃的林间空地地上…穿戴着令人难以观察到面容的灰色带着兜帽的男子微微的低下着身,呢喃着无人能够听到的微小的话语… 在男子面前的空地上由两块明显的场地,构成一块使用大量的腥臭的血液勾画着难以形容的椭圆而又及其规律的法阵… 阵内闪烁的是由天然的矿物得到提炼之后的物体…栩栩如生就如三个正在仓皇逃窜的人类一样扭曲着…无助的朝着天空伸出了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想要逃出去…经过雕琢的脸上惟妙惟肖的表现着当时的绝望…. 而根部的三个人双腿就被一双可怖的巨口没入似乎正要将他们给生吞入腹…椭圆的法阵最外侧编写着难以辨识的不明文字… 而作为召唤某个有名存在的遗存下来的物件…便是那有名的大概让人想到名为潘神存在的苏格兰风笛…遗物存放在冰冷的石台上… 似有似无的石台上似乎充满了名为血腥之气的常人难以忍受辨识的存在…有序的排列着正在随着男子的手指的挥动而一闪一闪的散发出…难以辨认的黑红色光芒仿佛正在召唤着什么… “咚!”铭刻于未知境界的钟声响起,毫无征兆的腥风渐起。将黑暗渲染涂抹着犹如顽劣的孩童 “吾之术乃水…冷而湿…即为生命的源…亦为滔天杀戮”…就像是某种仪式的必备的咒文般男子继续咏唱着… “吾基盘是炼金之仪,将凡物化为黄金之仪。此乃提取淬炼…将其升华之仪,亦是常人禁忌之仪”…腥风逐渐的汇聚于圆阵,黑红之光摇曳着时而明亮时而暗淡呼应于狂风而舞。 随着仪式的进行三个逃难的人一般的矿物慢慢溶解,精心雕琢的面庞变得残缺而不全,与巨口一同飞散在了血中 “祭以天明唤者之血,品以魔道之石….吾亦是行善者亦是惩恶者…吾面容已将改变故此”…仪式慢慢的到达了高潮,不可视的座之孔洞已然打开。腥风骤然的溃散黑红之光沉寂迎接着那神秘的尊贵 “起誓于此!吾真容将于吾盟友,吾之朋友共享!我们将如夜之影而动!魔道之仪已然满溢!听从吾之声从抑制之轮出现吧!天平的守护者!” ....今天的正文部分就到这里了...明天会更新后续请各位大佬指教!
  2. 女主角 奈亚米 (图片为原创图片,非本人同意禁止转用)
  3. 大家好还是我这条咸鱼,我又来开坑了 这部作品其实是一直想写但是没有动力去写的,但是最近写的时计塔又给我带来了写作动力... 所以本作横空出世! 本来是上周就要发帖,但是出现了一点点状况(指电脑键盘爆裂) 所以就这周发啦! 那么我们直接甩目录 注:第一章是一二章合并,因为第二章太短,只有1900字所以就合起来了 但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短(悲) 6.16注:总算是可以科学上网了...下周肝第三章出来 目录: 其一:墨家闲散的日常/成人礼前夕 其二:启程...!
  4. 此内容有访问限制,请到内容页面查看。
  5. 怎么说呢,这其实是一篇练笔长文 篇幅大概是中短,能更新到十章就是万幸了 关于这部的设定是最近才码好的,因为比较容易理解,所以就拿来当练笔文了,顺便弄点东西 这么一说这部还真是可怜呢(悲 啊对了,关于”治愈“这个标签,资历比较老的宅应该都会懂了库库库 基于这部文章的练笔特性,更新的频率可能会比较慢,大概两周一更,不过遇到长假的时候有可能两更或者三更(笑) 如果有写的不好的地方请各位多多批评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好像没有什么实质内容? 下面是目录 悲剧其一:猎户之女(试水注意)(4.20) 悲剧其二:艾琳(5.3) 暂时停更! 接下来的章节是和另外一个脑洞有关联的,所以我觉得这边的先放一放 去把那个脑洞更新一下 可以解释一下世界观设定什么的,方便理解 而且我觉得另外一个写起来可能更爽一点233 综上所述!时计塔!从今天开始!正式停更! 大概几个月那样子吧 我找个空去更新一下大的脑洞好了,届时还请来看(虽然也不会有多少人吧...)
  6. 新人小说,不喜勿喷哦,请各位大佬见谅 随缘更新(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顺便说名一下,那个看见魔物娘标签就点了进来的变态,没错就是你(wo) 这部作品也并不是以魔物娘为主要卖点的,不过既然是异世界。。。 毕竟魔物娘也需要繁衍后代嘛~~~ ----------------------------------------------------------------------------------------------------------------------------------------------------------------------------------- 目录 第一章:关于异世界诈骗预防指南 第二章:完全没有想好 后面的章:同上 ----------------------------------------------------------------------------------------------------------------------------------------------------------------------------------- 我家门口有两朵花,一朵花开了,另一朵花也开了 以下是身为肥宅的玻璃心作者内心的小声bb ----------------------------------------------------------------------------------------------------------------------------------------------------------------------------------- 嘛~ 这是楼主在无聊时yy出来的小品向异世界小说 毕竟异世界小说这么多,楼主也是个伸手党,原创能力有限 剧情人设上肯定会看到其他小说的影子(没错就是某人渣真和废物女神的冒险和谐版) 因为楼主是带入自己yy的,而且楼主又是个权迷(权力的游戏),因此在剧情上也会有一些推敲 至于后面的剧情楼主会将世界观一点点补全,楼主也并不是很喜欢那种世界观为剧情发展服务的作品类型 不过说到底,楼主也会尽量将剧情和语言写的通俗易懂,毕竟还是想要创作出能让大家看完了之后能打起精神来的作品呢 最后,大家也不需要担心,虽然不想成为卖点,但是异世界带妹刷怪怎么能没有dou ki dou ki的剧情呢!? (既然文学区不让写那就到时候转战深渊区啦) 最后的最后,希望大家能在忙碌之间的空暇时间,或是在各种重口玩法之后感到疲倦时 如果读到了我的作品,能够感到一丝放松,楼主也会感到十分的欣慰的。 那么不多废话了,冒险KAI XI !!!!!!
  7. 神奇的复制过来文本格式就没了?明天起床再来改吧(嘤嘤嘤) 《最后的恶龙》 “母亲,我只能离开您吗?” “不要......我不要......呜呜呜呜......” 暴雪笼罩着这庞大的一块土地,给它换上银装,而就是这寸草不生的雪原内,一名银发的少女却不惧严寒般蜷缩在雪中,双目紧闭,银色的睫毛微微发颤着,泪滴不知何时已经滴入了雪地,但神奇的是没有一滴泪水是融入冰雪中的,少女洁白的肉体一丝不着,但身体上却有着银色的鳞片覆盖在各种地方,一对几乎掩藏在银发中的小角也预示着她不是人类。 凯莉娜哭泣着,前一会还能感受到母亲的能量温柔的笼罩着自己,但却被突然叮嘱自己是时候该离开她了,明明自己从出生开始,就一步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的母亲,虽然广阔的雪原内只有自己和母亲,但每天只要和母亲在一起,内心都是那么平静。 脚下的雪地是柔软的,完全没有普通冰雪的冷硬,凯莉娜知道,这是母亲为她铺好的,指引她走出雪原的路。 “我知道了......”凯莉娜擦了擦眼泪,因为那位担心自己女儿的母亲还是散出自己的一丝能量安抚着她,凯莉娜这才越带哭腔道,“不要走开啊,要等我回来。” 凯莉娜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身上的雪,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雪原深处那已经看不见的一座冰山。冰山的表面满是尖锐的棱角,如果远望这座冰山,隐约能看到一只盘坐在山顶的巨龙遥望着远处。 小小的脚印沿着那条小路延伸的越来越远,对于凯莉娜来说,这次也许就是一次远足,之后回来,母亲一定会依然熟悉的温柔的搂住她,而她也能依然开心的说:“我回来了。” ...... 可莉尔是这冰之地域边缘村庄内生活着的少女,因为寒冷,村里无法种植任何蔬果,所有的生活用品和食物全都得让这块土地的领主来分配运输给他们,而这村子的村民所要做的工作则是闯入这块近乎无法生存的雪原内寻找这里面才有的琉璃草。 可莉尔普通的栗色短发在寒风中飘动着,带着手套的手捂住自己已经冻的发红的耳朵,今天至少需要采到两株琉璃草才能让自己和腿受伤的母亲在这周吃上饭,但已经走了很深了却依然没有找到琉璃草的踪影。 白色的闪光突然略过可莉尔的眼前,双眼忍不住一阵刺痛,可莉尔这才想起自己的护目镜忘带了,忍不住难受的蹲在雪地里捂着眼镜,湿润的泪水似乎勉强降低了一点痛感,但寒冷也让可莉尔身体僵硬了起来,飞雪不断击打着她的身体,身上传来淡淡的麻木感让可莉尔有些害怕,因为她完全站不起来了。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可莉尔绝望的低着脑袋再怎么,心头难以抑制的有些自嘲起来,明明母亲在临走前好好叮嘱自己......身体越来越寒冷,即使再怎么驱使自己动起来也无能为力,自己也许真的要是在这了吗?啊,死之前好想吃一次城里的苹果派啊...... 就在可莉尔绝望之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贴在了她的脸颊上,本来慢慢结起来的寒冰似乎如沐春风般化开,僵硬的身体也很快开始有了知觉。 “请问?你是人类吗?”凯莉娜轻声问道,像红宝石般善良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可莉尔。 “啊~好暖和,是大人们说的回光返照吗?我也快死了吗?”可莉尔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软到在地上哀叹道,“嗯,居然连雪都感觉变暖和了......” 凯莉娜有些听不懂这个人类少女在说什么,甚至有些好奇是不是她们语言不通,“那个......听得懂我说话吗?” 见对方不回话,凯莉娜直接跨坐到可莉尔的身上,捏起她脸庞的两端揉弄了起来,“听,得,懂,吗?” “呜~什么,不要。”可莉尔挣扎着拿开凯莉娜的手,紧闭的眼睛也终于睁开了。 “诶?我真没死?等等,你是谁?”可莉尔呆呆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就连劫后余生的感觉也被冲淡了。 “你好,我叫凯莉娜,是出来远足的。”凯莉娜伸出手想要拉起可莉尔,第一次见到人类还是充满惊喜感的,还有满满的好奇,似乎离开母亲的悲伤也被缓解了。 “谢谢......”握住凯莉娜伸出的手,可莉尔站了起来,同时还感觉到一股暖流慢慢流淌过自己的身体,雪原带给自己的最后一丝寒冷仿佛都烟消云散了一般。 “等等,在这里远足?小妹妹,你还是赶紧回家吧,不对你衣服呢?”可莉尔这才将自己视线锁定在了凯莉娜的身上,一件件让她震惊的事冲击着她的神经,眼前着看似幼小的少女似乎才16岁,如雪的肌肤没有衣物的遮蔽完全暴露在雪原冰冷彻骨的空气中,下意识的解开自己厚重的棉袄,一把就把凯莉娜拉到自己怀里裹住,因为本身这件棉袄是她父亲死前留给自己的,所以很宽大,虽然有点紧但还是包裹住了凯莉娜,凯莉娜直接放弃去寻找剩下的一株琉璃草,直接抱着凯莉娜急匆匆的跑回村子。 “呜呜呜......”厚实的的棉袄彻底的裹住压迫着凯莉娜,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没事的,很快就到了。”可莉尔不断地加快着步伐,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不断让自己步履艰难的雪原此时似乎在帮自己离开,甚至脚步都不知名的轻盈。 本来全力赶路都需要一小时以上的路程,这次还抱着凯莉娜的情况下居然才花了30分钟。地面的冰雪渐渐消散,虽然地面依然没有生命的迹象,但自己已经离开雪原范围了,而不远处就是自己的村子。 可莉尔拉开衣领,凯莉娜赶紧乘此机会将自己脑袋探了出来,大口喘息着,“干什么啊,突然的,里面很闷的。” “我才是想说你,进雪原居然什么衣服都不穿。”可莉尔生气道,“这可是你父母给你的身体,给我好好珍惜。” “说得好像你认识我母亲一样。”凯莉娜嘟囔着道。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凯莉娜赶紧服软道,但内心忍不住吐槽起人类的凶悍。 “唉,你家在哪里?我把你送回去吧?”好人做到底,而且可莉尔也不放心让这么比自己小的孩子到处乱跑。 “呜,我母亲让我自己去外面生活。” “......”可莉尔微微一愣,看着在自己怀里突然低沉起来的凯莉娜,下意识的就理解成了被母亲抛弃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那,那你先来我家暂时住下吧,反正我家也没什么人。”想了很久,目前自己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村里的那些人估计不会接受自己抱回来的孩子的吧。 到达村口,那里只有几个懒散的士兵坐在门口,美名其曰保护村子不让雪原里的魔物进入,但实际上很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些人只是城里兵营容不下的蛀虫而已,然后被扔进他们村子村子当守卫。 “哟,咱们村的小女生回来啦,还去采琉璃草吗?如果好好服侍你的兵哥哥我,指不定就给你家里的老不死一些好吃的哦~”其中一个士兵看到可莉尔直接搭话道,但可莉尔甚至懒得理会那两人想直接跑进村子。 “诶?居然想不理我吗,还有,你怀里的是谁,好像不是我们村子的吧。”一把长枪挡在了可莉尔的面前拦下了她的去路。 可莉尔尽可能让自己冷静的看着那个士兵道,“你们管的是不是太宽泛了些,士兵先生。” “那必须的啊,我们可是为了守护村子啊,如果你怀里的是个怪物怎么办,来,让我看看。”士兵轻浮的走到可莉尔的背后,也终于看到凯莉娜的正脸。 那士兵忍不住狠狠吸了口气,本来还想着可莉尔怀里的白发的家伙是谁,谁能想到是如此美丽的一个小女孩,目光忍不住被牢牢吸引,手也忍不住伸向了凯莉娜。 “你要做什么!”可莉尔赶紧拍开那士兵伸过来的手,然后牢牢护住凯莉娜。 “啧。这次算了,进去吧。”那士兵似乎突然想开了,不再刁难可莉尔,然后直接让开了阻拦的道路。 “......”可莉尔虽然奇怪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放她们走,但还是赶紧离开了。 “那些人是什么人啊,你好像很讨厌她们?”凯莉娜探出头好奇地问,第一次来到人类的村子忍不住四处打量,但是入眼的却感觉只有荒凉,有几间房子甚至感觉摇摇欲坠。 “你只要知道他们是这村子里最差劲的人就行了。”可莉尔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有些习惯应对那些人了,“啊,到了。” “妈,我回来了。”可莉尔拉开陈旧的木门,轻声道。 “嗯。”一个裹着被子倚靠在墙上的苍老女性低声回应着可莉尔的呼唤。 “妈,都说了多少次了好好躺着。”可莉尔放下一直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凯莉娜,将自己身上的一层棉袄盖在她身上就匆匆的走到了自己母亲身边,相信的托着母亲的身体让她躺会回被窝里。 “放心吧,我已经好很多了,咳咳。” “你看你,哪里有好很多的样子。”可莉尔赶紧勺一碗水小心的喂给自己母亲喝,而凯莉娜则好奇的看着这对母女,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还有那边的小妹妹,你是小可的朋友吗?”妇人看向站在一边的凯莉娜轻声问道。 “啊?我吗?我......” “是的,她是我新交到的朋友。”可莉尔打断了凯莉娜的话。 “这样啊.......” “好了,妈,你先睡吧,我待会去换粮食。” “嗯,路上小心啊。” 看着渐渐熟睡的母亲,可莉尔叹了口气。 “原来我们是朋友啊。”凯莉娜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蹲到了可莉尔的身边,而自己给她披上的那件棉袄已经被放在了一边,直到现在可莉尔才开始仔细看着这位自己救下的少女。 片衣不着的洁白肉体上,有些地方分布着银色的鳞片,仔细一看确实好像不是一般人类会有的,加上那一看就不正常的发色与鲜红的瞳孔,但比起怀疑之类的情绪,可莉尔却也不自觉的被凯莉娜的美丽吸引,直到凯莉娜在她面前晃了晃那小小的手掌采清醒。 “啊,嗯,抱歉,我自作主张的那么说。”可莉尔不好意思道,然后赶紧转移这个话题,“不过你真的不冷吗?” 当时看到凯莉娜一时心急,现在回想一下才意识到在那雪原里,不穿保暖的衣服,即使只有几秒钟也应该被冻死了,而自己眼前的少女却好像没事人一样。 “难道你有强力的的加护?”可莉尔想出了自己能理解的答案,加护是成年后去教会向教会的神祈祷获得的,但很少有有人能获得,同时很多人也没钱去获得。 “嗯?”似乎无法理解,凯莉娜发出疑惑的声音,但也被可莉尔下意识地忽略了疑问的意思。 “也就是你身上的鳞片也是加护引起的吧?那时候我居然也不冷了。”可莉尔很快顺着自己的答案想了下去,一切似乎都变得可以理解了,凯莉娜呆呆的看着可莉尔自言自语,但是勉强还是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似乎不用解释了。 “不过之前不好意思啊,没听你解释就把你抱怀里。”可莉尔轻声向凯莉娜道歉道,然后才迟迟的想到了自己还没问过对方名字,“我叫可莉尔,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凯莉娜,就像第一次见面和姐姐你说的,我是被母亲强迫出来远足的。”凯莉娜看了一眼边上渐渐熟睡的可莉尔的母亲,也乖巧的轻声回答道,可莉尔家甚至没有单个房间,开了门所见的就是房子的一切。 “那个......凯莉娜小姐,能不能陪我去趟雪原,虽然第一次见面就寻求你的帮助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但是......”忍不住握住腰际的小挎包,里面只有自己找到的一株琉璃草,加上凯莉娜是自己邀请暂住在家的,那么起码还需要两株才能去换到这周的食物。 “可以哦~而且不要叫我小姐那种称呼,明明姐姐你看起来比我大。”凯莉娜没有反对,仅仅表示了对于那奇怪的称呼的不满。 确实,相比于凯莉娜那萝莉般的身形,可莉尔已经像是快要成年的大姐姐一般的角色了。 “额,对不起,那么事不宜迟,现在咱们就赶快出发吧,夜晚的雪原太危险了。”可莉尔站起身有些兴奋道,但看了依然赤裸的凯莉娜一眼,无奈道,“那个,虽然凯莉娜......妹妹?可能不怕冷,但还是拜托你穿些衣服。” “唔......好吧,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为什么要穿。”凯莉娜无奈的接过可莉尔递过来的衣服,毛糙的布料摩擦着凯莉娜的掌心。 “就算你这样一脸不情愿的看着我,你也得穿。”虽然凯莉娜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但在这时候可莉尔只能硬起心,看到凯莉娜自己不穿,直接强硬的帮凯莉娜套了上去。 轻轻的关上门,可莉尔才牵着凯莉娜的手向村外走去,一路上总能看到凯莉娜不舒服的时不时扯开自己的衣服想要暂时不贴着身体,但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可莉尔也只能无奈的看着,又开始想她是不是哪个贵族的大小姐。 这次出村倒是没被那两个卫兵刁难,不过凯莉娜能感觉到让她很不舒服的视线不断扫过她的身体,下意识的将衣服连着的兜帽主动带上。 “不用理会他们,那两个人渣也就只会嘴上说说。”可莉尔安慰道。 再次进入雪原,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土地,可莉尔有些兴奋,因为真的感觉不到寒冷,甚至站在凯莉娜边上的时候能感受到淡淡的暖流,相比于自己的兴奋,可莉尔却发现凯莉娜总是一直盯着雪原深处,但自己只能看到随着视野延伸而变得密集的飘雪。 看着这样的凯莉娜,可莉尔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但忍不住轻轻搂住了凯莉娜。 “怎么了吗?这样可不方便走路哦。”凯莉娜回头奇怪的看着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大姐姐,但也没有抵抗,忍不住将自己的手搭在可莉尔搂在自己胸前的手,虽然没有自己母亲那种无微不至的温暖,但似乎有另一种感情融入进了这带给自己温暖的手内。 凯莉娜也觉得很奇怪,明明自己没有人类这些冷淡概念,但神奇的从这刚就直接称自己为朋友的大姐姐身上感觉到了温暖。 “呐?可莉尔姐姐,我们是朋友吗?”忍不住再次问出这句话。 “嗯——如果妹妹你想了话,我就是你的朋友哦。”可莉尔下意识的回答道,但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起来,那样了话,凯莉娜就是她第一个朋友了,因为自己带着行动不方便的母亲,周围的人都不愿意理会她,更没有朋友一说,现在遇到了凯莉娜这一问,当自己委婉的肯定时,脸庞居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起来。 “那姐姐就是我第一个朋友啦~”凯莉娜开心道,往回看向可莉尔,但却只看到她扬起的下巴。 可莉尔可不想自己脸红的这一幕被看到,即使知道凯莉娜看到也不会怎么样,可能这就是常年没朋友的“大人”最后的尊严吧。 “嗯,那就这样,咳,要不要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可莉尔大声笑道,试着借此抹去自己的尴尬,然后转移话题道。 “什么故事?”凯莉娜歪着脑袋好奇道。 “这是关于这雪原的故事,传说这片雪原本来是一块巨大的死地,啊,不要误会,我指的死地是寸草不生,什么都无法存活动地方。”可莉尔解释道,“而就是这块土地,有一个可怕的深渊,深渊里面则是密密麻麻数不尽的恶魔,即使远远看一眼那个深渊,普通人都会被恶魔勾走魂魄,而就是这一群恶魔突然有一天从深渊中爬了出来,大肆的啃食一切活物,给人类带来灾难。” “那人类为什么活了下来呢?”凯莉娜出声好奇的问道。 “这就不得不说道我们国家里的教会,他们向神明祈愿,最后神明派来了一头无比强大的神使巨龙,苍蓝色的利爪一抓就轻松带走一大片恶魔,但最后还是因为寡不敌众,在和人类共同的努力下,只能让巨龙封印住深渊,而人类清理掉了剩下的一点恶魔,而这片雪原传说中就是那头巨龙封印中溢散出的一丝能量而已。”可莉尔仿佛将自己知道的这个故事当做知识开心的讲解炫耀了起来,仿佛现在自己更有作为朋友兼姐姐的面子一般。 “巨龙......”凯莉娜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没说下去,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掩盖在头发中的角。 “怎么了吗?”可莉尔奇怪的问道,但很快就被眼神余光看到的琉璃草吸引,“啊,有了。” 放下搂着凯莉娜的手,一边和凯莉娜聊天,都不知道已经进入雪原多么深的地方了,同一块地方居然有整整五株琉璃草,有这些琉璃草近期甚至都不需要进雪原了。 “凯莉娜妹妹,我们回......”可莉尔小心的收好地上的琉璃草,回头看向凯莉娜的时候,一阵寒风吹过,寒风将凯莉娜银色的发丝吹散开,而那对小小的角也暴露在了可莉尔眼中。 “嗯?怎么了吗?”凯莉娜奇怪的道,丝毫没有觉得没什么不对劲。 “那个......凯莉娜妹妹,你......不是人类吗?”可莉尔呆呆地看着凯莉娜问道,一个模糊的记忆也不自觉的想了起来,在第一次遇到凯莉娜的时候,她好像就是称呼自己是“人类”。 “额,嗯,我是龙哦。” “故事里那条?” “不是哦。” ...... 场面陷入了安静,相比于凯莉娜感觉很奇怪,可莉尔反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问题吗?”随着时间嘀嗒嘀嗒的流逝,凯莉娜忍不住感觉到一丝害怕,会不会因为自己一开始没摊明身份而被讨厌了。 “也就是说凯莉娜妹妹超——厉害喽!”沉寂的可莉尔突然兴奋的大喊一声,然后直接扑到了凯莉娜的身上,两人也直接倒进了雪里。 “呜~搂的太紧了。”凯莉娜不舒服的呻吟着,但心里忍不住一松,刚刚还是很害怕把可莉尔吓走不当她朋友的 而可莉尔继续兴奋的蹭起了凯莉娜的脸蛋,“唔呣~脸蛋也滑滑的超级棒~~” 一直到好像玩到凯莉娜近乎失神,可莉尔才松开凯莉娜然后一脸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一时间太激动了。” “啊哈~真是的,刚刚一开始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凯莉娜心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不安。 “真是的,我怎么可能生凯莉娜妹妹的气呢?而且还帮我找到了这么多琉璃草。”握住凯莉娜的手,可莉尔安慰道,“不过既然你是来远足的,那么我就带你去城里观光吧,多余的琉璃草应该能换一些路费哦~” “人类的城市?那是什么地方?和姐姐的村子一样大吗?”凯莉娜好奇的不断抛出一个个问题。 “当然不一样啦,城里可比我们村子大多了,而且房子也特别好看,教会也有彩色的超漂亮的玻璃,晚上还有各种颜色的会亮的彩灯,而且,而且......”似乎想要举更多的例子,但可莉尔也一时间想不到了,而且这些也是从自己母亲那听来的,在没被驱赶之前,母亲似乎住在城里。 “我要看,我要看。”凯莉娜开心的挥舞这小手兴奋道,完全被凯莉娜说的城市景象吸引了。 “那么我们赶紧回去吧,天色也快暗下来了,如果明天天气好了话,下午就去城里。”可莉尔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凯莉娜的脑袋,或许平日里的孤单,使得自己对凯莉娜更加看重了吧。 “嗯。” 一路平安的离开雪原,进入村子后,可莉尔拍了拍凯莉娜的肩膀道,“你先回家吧,我先去把琉璃草换一下钱。”可莉尔道,但突然又有些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应该认识路吧?” “当然。”凯莉娜扬起脑袋骄傲道。 “那就顺便拜托妹妹你帮忙看看我母亲醒了没啊,如果醒了话帮我陪一会她。”可莉尔挥了挥手道,然后就急匆匆的去兑换金钱的商铺了。 凯莉娜稍微望了会,也转头向着可莉尔家的方向去了,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跟在了可莉尔身后。 可莉尔快步走向商铺,这个商铺是由城里人来运营的,而且一些大城市的消息也会由这里的商铺张贴在就在商铺隔壁的告示栏上确保别人能看到。 现在这上面不少是很久之前的消息了,纸也被风吹的破破烂烂,但是唯独有一张好像是近几天贴上的,是一张通缉单格式的公告: “搜寻龙,拥有鳞片或奇怪的角的类人生物囊括在内,提供信息者赏赐男爵之位。 ——议王·伊格尼尔” 看到这张公告,可莉尔内心似乎突然被揪住了一下,议王是谁,由众神所挑选的帝王,全世界的三位大能之一,而伊格尼尔就是她所在领地的统治者,如今他贴出的这张公告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偷偷望了几眼周围,确定除了不远处沉迷打理商铺的店长外没有其他人,可莉尔赶紧撕下公告塞进自己的衣服里,没来得及兑换琉璃草,直接快步跑回家,内心似乎也在催促着自己赶紧回到凯莉娜的身边,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凯莉娜轻轻打开家门,但下一秒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个人,粗糙的大手直接一把捂住了凯莉娜的嘴,而另一只手直接连带凯莉娜的手和腰一把搂住抱走。 “呜?”凯莉娜疑惑的扭头看了一眼边上,还有一个人和抓着自己的人一起跑着,而那个就是让可莉尔无比讨厌的卫兵之一,抱着自己的应该就是另一个卫兵了。 “那些是坏家伙。”此时凯莉娜是这么想的,而且被手勒的难受,努力试着一挣,而抱着凯莉娜的那个卫兵只感觉自己手一松,再也抱不住了。 “诶,你怎么撒手了?”边上的卫兵奇怪道,同时赶紧想要抓住凯莉娜,但凯莉娜却远比自己想的跑的快,两人赶紧堵住凯莉娜的去路,最后硬生生的拦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巷。 “莫西,这么漂亮的小女孩给你抱着你咋还能撒手呢?”其中一个卫兵不满的道,“要是跑了,然后被可莉尔那小妞看到了宣扬出去,我们这村子的活也干不下去了。” 被叫做莫西的那个卫兵回嘴道,“这小女孩力道还不小,而且一开始你不也同意掳走她的吗,所以。”莫西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盯着凯莉娜继续道,“在这里赶紧抓住她,这村里谁也不知道。” “你们想要做什么?”不知何时,凯莉娜发现自己已经靠在了墙上,而狭小的巷子也终于没有路可以供她逃走了。 “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我们不会为难你的。”虽然莫西尽可能让自己的话语显得温柔些,但是那因为贪婪而扭曲的脸庞却让凯莉娜打心底里感到厌恶,两人就这么不断的走近着凯莉娜。 “凯莉娜妹妹!”突然,莫西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可莉尔的声音,似乎因为跑的太急促了,扶着一边的墙喘息着,村子靠近雪原,土地也比较潮湿,相比于她们这两个女孩子踩出来的脚印,两人身穿铠甲的士兵显得更加明显才好不容易跟到这里,但也忽视了自己的无谋。 “啧,可莉尔,可真不该跟上来。”莫西叹了口气,好像真的在为可莉尔惋惜什么一般。 “你们两个,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可莉尔刚义正言辞的说着,但本来硬气的话语也不自觉的软了下来,在她眼中像蛆虫一般的两人此刻居然已经掏出了他们手上的匕首。 “本来,不想这么做的。”莫西舔了一下手上明晃晃的匕首,直接冲向了可莉尔,两人相距很近下一瞬间,匕首已经贴近了可莉尔的面前。 可莉尔下意识的用手臂挡在眼前,但手上却并没有想象中被刺到的疼痛,而一只覆盖着苍蓝色鳞片的牢牢地抓住了在自己面前的匕首,那是凯莉娜的手,银白的长发轻轻飘扬在自己面前,本来给凯莉娜穿的衣服也彻底破碎,一对苍蓝色的龙翼从背后延伸出轻轻煽动着。 而相对于可莉尔的死里逃生,莫西缺感觉自己如坠冰窖,红宝石般美丽的瞳孔现在却像凶恶的野兽一般择人而噬,莫西本身就不是太有勇气的人,这次色从胆边生,但也在凯莉娜的威势下再也无法鼓起那仅有的勇气,松开匕首就逃了开来,而更没勇气的一个卫兵已经被吓地昏倒在了小巷里。 “没事吧,可莉尔姐姐。”随着凯莉娜轻声的呼唤,可莉尔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直接一把搂住凯莉娜。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呆着,那些人没对你做什么吧?”当然是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做什么,但是可莉尔却忍不住有些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凯莉娜本身就有足够的实力了话。 “没事的,没事了。”凯莉娜任由可莉尔搂着,手上的龙鳞渐渐淡化,龙翼也慢慢消散,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一直搂了不知道多久,可莉尔才松手不好意思的挤出笑容道,“哈哈,不好意思,这样哭哭啼啼的一点都不是作为姐姐该有的样子。” “不哦,姐姐刚刚也是超级勇敢的冲了过来,谢谢你。” “对了,还有一件可能很糟糕的事,你看。”可莉尔摊出自己撕下的公告递给凯莉娜。 “那个,姐姐,我不认识人类语......或者说只会说,不是太会写......”凯莉娜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说那些了,凯莉娜妹妹,你近期还是先回雪原,回你母亲哪里吧,或者找别的地方藏起来,议王可能要抓你,而且刚刚逃走的那个士兵就是贴这张公告的人,我觉得他很可能为了邀功去上报。”可莉尔着急道,她不明白为什么有这张来自议王等命令,但是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告诉她赶紧让凯莉娜藏起来。 “嗯——母亲应该不希望我这么快回去,那我先藏进村边上的山里吧。”凯莉娜乖巧的点了点头,对于可莉尔的话还是很愿意听的。 “如果一周后没事了话,我去山里找你,在那之前你千万不要出来。”可莉尔严肃道。 “知道啦~不过到时候记得带我去城里玩哦~” “嗯,一定。” 望着慢慢远去的身影,可莉尔深吸了口气,其实这么想了话她的处境也不是特别好,但是她不能放下自己病重的母亲,只希望那懦弱的废物卫兵能被凯莉娜吓得好好闭嘴。 就在凯莉娜离开的当天晚上,离可莉尔村子最近的城市内,莫西已经来到了其中的军营内。 “快让开,我是来和长官通报的,我发现那个公告里描述的家伙了!”莫西激动的催促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士兵,自己受到的耻辱一定要多倍奉还,如果是议王发布的公告了话,只要自己有线索,搞不好还会被重赏。 “是谁有在外面喧哗?”低沉浑厚的声音在房内响起,让莫西不禁一愣,房内并不是当时把自己分到那边境小村子的军官,而是一个从来没听过的男声,而房门也很快的打开了,一个身穿锦袍,长着火红色短发的高大男子走了出来,挑起的赤色剑眉下,猩红的瞳孔好像蕴含着无法熄灭的火焰,就算莫西再孤陋寡闻,也能认出来人,议会联邦国的三位议王之一,管辖他们的议王,拥有操控一切火焰加护,火属性魔法也登峰造极的伊格尼尔。 “议王陛下息怒,小的无意冒犯陛下威严,请饶小的一命。”而被那双灼热的眼神所盯着的莫西已经颤抖的跪伏在了地上。 “卑微之人,你方才说找到了本王所寻的龙族?”伊格尼尔缓缓发问道。 “是,是的,就在不久前,小的就在所驻守的村子被她给袭击了。”莫西颤声道,自从看了议王第一眼开始,就将自己的脑袋丝丝的贴在地板上,生怕自己哪个表情惹怒议王。 “很好,你作为卑微之人还算有点用,辅佐官下去准备,现在就动身准备出发,如果确认是事实,卑微之人,你必有重赏。”伊格尼尔指挥着自己的属下带上莫西去准备出行。 等自己周围再无一人时,伊格尼尔才扬起一丝嘴角呢喃道,“是时候摆脱这些无聊的累赘了,凯依娜丝,你果然没然后我失望。”慢慢踱步下楼,“而盖罗斯,看样子本王比你先行一步啊。” ...... 可莉尔村里的夜晚很喧嚣,透过各种残缺的房屋,不断传来大风的呼啸声,但今晚却比以往显得更嘈杂,以至于睡梦中可莉尔都能听到极大的声响而醒来,依旧有些睡眼惺忪,但自己的母亲也因此醒来了,可莉尔也赶紧起身为母亲倒水。 “嘭!”本身就无比破旧的房门突然被踹开,伴随着寒风的涌入,一同进入的还有摆着无比张扬表情的莫西和他身后的几名身穿重甲的卫兵。 “你们要做什么!”可莉尔挡在母亲身前,艰难的空咽了一口,难道自己最害怕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吗? “就是她。”莫西奸笑的指着可莉尔道,伴随着轻佻与快意的眼神不断挑衅着怒视她的可莉尔。 “都带走。”领头的重装兵指挥着手下,将可莉尔与她的母亲押送到了伊格尼尔的面前。 伊格尼尔骑在漆黑的骏马上,俯视着可莉尔,而莫西恭敬的对伊格尼尔道,“伟大的议王陛下,那年轻的女孩就是和那怪物女混在一起,叫可莉尔。” “怪物?”伊格尼尔轻声重复了一遍莫西说的这词,脸瞬间拉了下来,命令道,“把这卑贱之人拉到角落里杀了。” 莫西一愣,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惹怒了议王,自己已经被一边的士兵拉向远处,然后猛然惊醒叫唤了起来,他可不想死,他还幻想着之后的荣华富贵呢,但是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重甲兵的手依然牢牢地抓着他,然后在议王看不到的角落里完成了处刑。 “好了,烦人的苍蝇没了,下面的贱妇,我问你,最近可曾见到一个长相特殊的人。”伊格尼尔没有先问可莉尔,而是转向了她的母亲。 “议王陛下......唔——”可莉尔急忙想要接话,但抓着她的重甲兵毫不客气将可莉尔的头按在地上,混浊的泥土浸染着可莉尔干净的栗发。 “回禀陛下,我们家最近只有小女的朋友来过一次。”可莉尔的母亲紧张的看着可莉尔,但也不敢说任何冒犯的话,恭敬的回答道。 “我问你的是那朋友长相奇特吗?”伊格尼尔冷淡的继续问道。 “是,是有些奇怪。” “好,那么作为女儿的你,应该知道现在你朋友的行踪吧?”议王将话锋撇向可莉尔,压着可莉尔的重甲兵才松开手。 随意的抹去嘴角沾染的泥土,可莉尔恭敬道,“禀告陛下,我的朋友在不久前被家人接回家了。” 紧张的抓着地面的泥土,欺骗议王等压力让可莉尔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但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表现在脸庞上。 “哦?”伊格尼尔慢慢打量着可莉尔,空气似乎也在这时候凝固了起来。 “欺骗本王的代价,可不是你能负担得起的。”伊格尼尔见可莉尔始终一声不吭,冷哼了一声,不用他指挥,他身旁的辅佐官就不知何时来到了可莉尔的母亲身边,而下一秒,可莉尔就感觉脸庞一热,猩红而炽热的鲜血浸染了她的脸庞,她的衣服,和她鼓动的心脏。 “发生了什么?”这是可莉尔第一时间问自己的问题,脸上热热的,皮肤能感受到异样的灼痛,仿佛能灼烧至内心的疼痛一般,而雪原的温度也使得血液很快的就冻结住,牢牢地贴在了她的皮肤上。 “为什么?”可莉尔瞪大的眼睛看了看议王,然后就像扭动生锈的发条,艰难的扭动着她的脖子想要知道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却始终卡死在在那一摊刺眼的血液上就再也无法转动。 可莉尔知道那块盲区里的是什么,但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去看,也许内心还幻想着这次时间结束后,依然能普通的过着日子,每天回家都能听到母亲那一句“欢迎回家。” 但现实却不断击打着可莉尔那小小的幻想,思维也渐渐麻木了起来。 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是可莉尔现在内心唯一还能思考的问题,她这是为了友人放弃了自己的母亲吗?她该怪谁?不远处的侩子手?远在山里藏着的凯莉娜?还是更应怪自己?脑袋里的思绪不断纠缠,重压着。泪水也终于忍不住流下下来,冲淡脸颊上的血迹,然后混进脏乱的衣服上。 “现在还有兴趣说实话吗?虽然不说也没关系,这村子人丁还挺兴旺的,你拖一小时我杀一个陪你母亲,是不是很感谢我?”伊格尼尔似乎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有趣一样,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来人,把她先绑村子中间,说不定在她说之前,那家伙就会先出来。” 就像心死了一般,可莉尔眼神失去了神采,无力的任由重甲兵拖到村里的小广场绑在木桩上,而村里的人也都已经被抓到了这里,刚刚伊格尼尔的话自然也全听见了。 “你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告诉陛下!” “你们母女真是我们村的灾星!你母亲死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苟活着?” “求求你快说吧!” “你个畜牲,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妈妈,我们为什么被拉出来了啊?” ...... 村里的伐木大叔,走不动路的老妇人,暴躁的女性,村里的小孩......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在一起,但是可莉尔甚没能听到任何声音,也不想听到。 “那么先第一个吧。”伊格尼尔就坐在侍从摆放在小广场上的椅子上饶有兴致的道,仿佛是在看一场有趣而滑稽的表演。 “不要!议王陛下,不要杀我,不要啊,贱人你快说啊!我还不想死!救命啊,放开我!”被拉出来的妇人惊恐的挣扎着,扭动着有些粗实的臂膀,但无论怎样都挣不开重甲兵的束缚,只能不断吼叫,求饶,叫骂。 但可莉尔只是默默的低着脑袋,外界似乎已经与她无关了一般,灵魂也仿佛慢慢的坠入了深渊,已经不想再想到外面的一切了,哪怕同村的人会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今晚的雪地似乎注定会被鲜血染的猩红。 “可莉尔姐姐!”狂暴的呼喊声想起,带着高高飘起的尘土,不知何时凯莉娜已经煽动着龙翼来到了可莉尔所在的小广场,但却止步在了可莉尔的十米外,因为一个浑身冒着火焰的人形生物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可莉尔身边,而那灼热的火焰已经将可莉尔的短发烫的发黑,卷曲。 不知道是被凯莉娜呼唤,还是被身旁的火焰人偶灼烧的疼痛,可莉尔微微抬起了些脑袋,看到凯莉娜的身影,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单伴随着一滴眼泪的落下,可莉尔再次低下了脑袋。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响起,伊格尼尔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本来不怒自威的脸庞上现在却满带着笑容,“我可终于是把你盼来了,凯依娜丝的女儿。” 凯莉娜微微一愣,凯依娜丝是她母亲的名字,无法想象这么一个人类居然知道她母亲的名字,但是她现在可没功夫和这人扯家常,而且这满地的血腥味可无法让凯莉娜感觉很压抑,恶心。 “你想怎么样,快放了可莉尔姐姐。”凯莉娜怒道,而周围的重甲兵不知何时已经将这广场团团围住。 “我怎么说也是你的舅舅呢,凯依娜丝就把你教的这么没大没小吗?” “不许叫我母亲的名字!”凯莉娜吼道,在这个野蛮的男人身上,即使她可以确实对方是人类,但也怪异的感受到了一丝属于龙的气息,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敌视眼前的伊格尼尔。 “真是的,那么就让我来代替你母亲教教你尊重长辈。”伊格尼尔傲气道,以他为中心,一个巨大的血红色魔法阵在地上泛刺眼的红芒,随之产生的还有无比灼热的热量,甚至空气都因此扭曲了起来。 “怎么......”随着魔法阵的出现,凯莉娜只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来到岸上的鱼一般,即使水下游的再快,岸上也只能勉强扑腾,难受的虚弱感笼罩着自己,但是以凯莉娜为中心一米的地面依然保持着一层白雪。 “居然还有力气抵抗?”伊格尼尔惊讶道,这个法阵在抓到可莉尔时就已经在安排人仔细的绘制了,大大小小在村子各种地方都有设置,而小广场的这个最为巨大,就是为了将凯莉娜无力话。 “哈——呜——”凯莉娜努力的喘息着,仿佛燃烧着的空气灼烧着她的体内,但是握紧的拳头却表示她完全不打算屈从于伊格尼尔的决心,本来纯真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凶狠的感觉。 “不错,不错,身体素质很不错,给你些时间你估计就会成为下一个凯依娜丝了吧。”伊格尼尔赞叹道,眼中兴奋的光芒更甚,大手一挥,本来灼热的空气顿时燃烧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自己母亲的名字不断被对方挂在嘴边让凯莉娜也烦躁的吼了起来。 “我说了啊,我可是你的舅舅,或者说曾经的火龙王。”伊格尼尔淡然的笑了一下,周围燃烧到扭曲空气的火焰足以阻隔开与那些士兵的声音,所以终于肆无忌惮的开始废话说了起来,“算是让你死的明白点,你母亲让你来这里其实是因为百年前与人类签订的协定,为了让你出生时不会处在一片满是恶魔的世界,她来处理恶魔,而你未来所有人类都无法伤害你。,可惜你母亲一定没想到我们还活着。” 听着伊格尼尔的话语,凯莉娜却没发现自己脑袋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甚至有些无法思考那些话的真实性,直到本来被隔绝的火热感仿佛从自身开始泛出凯莉娜才发现不对劲,但感觉自己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了,你可能想你母亲让你出来只是让你见识一下一下,而事实上只是因为她快衰亡了,才把你赶出来,然后安心的死亡而已。”伊格尼尔突然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本来试着勉强挣扎的凯莉娜浑身一震,仿佛眼前的世界都为之崩塌了一般。 “叮~” 清脆的碎裂声在凯莉娜脑中响起,强烈的刺痛袭来,仿佛全身都被什么刺穿了一般,对自己身体的感知也开始慢慢失去。 “我这是要死了吗?”凯莉娜感觉自己好像不受控制的飘了起来,可以看到自己的肉体却在自己眼中不断放大,而身体本身却散发着火焰般的红色。 “嗷——”嘹亮的龙吟声响起,仿佛整片天地都为之颤栗,而凯莉娜突然感觉自己正在离开的肉体又传来一股吸力将自己吸了回去,而本来眼前嚣张的伊格尼尔却像失去了支撑一般倒地,而相对应的,一条赤红色的半透明巨龙浮在空中正冷漠的看着自己上方。 目光回转,凯莉娜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在自己头顶,同样一条淡蓝色的半透明巨龙温柔的守护着自己,那是她的母亲,凯依娜丝。 “母亲!”凯莉娜大声呼唤着,甚至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拥抱那个身影。 “凯莉娜,赶紧带上你的朋友逃进雪原!我来暂时拦住他!”凯依娜丝严厉的吼道,然后目露凶光的看着伊格尼尔。 “我,我知道了。”凯莉娜先是一愣,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来救自己朋友的,强忍着火焰带来的灼热感,凯莉娜不断突破着周围的火焰。 虽然有些担心自己的孩子能不能熬过那些火焰,但自己现在必须拦住伊格尼尔,对于伤害了自己女儿的哥哥,她可没有心思叙旧,随着又一声清脆的龙吟,直接扑向了伊格尼尔。 “就凭你这点留在自己女儿身上的龙魂碎片就想拦住我?”伊格尼尔冷笑一声,好不惧怕的和凯依娜丝缠斗在了一起,但相比于伊格尼尔的强势,才几秒,凯依娜丝就明显被逼的节节败退,直接被击落到了燃烧着火焰的魔法阵内。 “为什么!自说自话的消失,现在又自说自话的想要占领我女儿的身体!”勉强扑腾起龙翼再次回到空中,凯依娜丝不断发出绝望而愤怒的龙吟。 “当然是为了我们龙族的崛起啊。”伊格尼尔好像听到了很搞笑的笑话一样,看了眼下面的正在前进的凯莉娜,对凯依娜丝做出了最后的警告,“你现在本体都是强弩之末了,如果你这缕龙魂再受损,你可能甚至熬不过今天,所以...” “不可能!”毫不犹豫打断伊格尼尔的话,为人母想要保护自己孩子的心情,只想着自己的伊格尼尔无论如何都不会感受到,奋不顾身的冲击也是凯依娜丝的答复。 相信着自己的母亲,凯莉娜突破最后一层阻隔自己的一簇火焰后,凯莉娜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呆愣了一下,可莉尔周围特意留下来一片没有火焰的空间,之前的火人似乎也变成了能量回到了伊格尼尔的身边,但即使这样,眼前的可莉尔也几乎快没了声息。 本来栗色的短发已经全被烫的焦黑,皮肤已经干皱了起来,就像浑身的水分似乎都快被蒸发干了,而绑着她的绳子也早已被灼烧断了。 “可莉尔姐姐!”凯莉娜冲了上去一把搂起可莉尔,触手的皮肤没有一丝肉感,身体异常的轻,凯莉娜甚至不知道如今的可莉尔是否还活着。 “母亲,对,母亲一定有办法救她。”凯莉娜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顾翅膀上灼烧的疼痛,直接抱着可莉尔展翅飞走。 “别想走!”伊格尼尔吼道,灼热到能燃烧灵魂的龙息吐向了凯莉娜,爆炸的龙息在空中产生耀眼的火光,但其内只有残破到慢慢消逝的凯依娜丝,而凯莉娜已经飞得很远了。 而伊格尼尔刚想展翅追上去,但是一个视线却从村子远处与他对上,“盖罗斯......”伊格尼尔有些咬牙切齿,对方作为土龙王,一定也是察觉到了他与凯依娜丝的战斗,而现在对方已经和他对峙了起来,两人都想追上去,但龙的肉体只有一个,两人的的争斗几乎是必然的,最后谁也没能追上去,一方面因为对方,还因为雪原是凯依娜丝的领域,比起直接进去,不如等待凯依娜丝的死亡,那么谁也保护不了那条年轻的幼龙。 “坚持住,坚持住啊,可莉尔姐姐!”布满焦黑的翅膀不断努力的扑扇着,凯莉娜紧紧的搂住生命岌岌可危的可莉尔,漫天的飘雪也为可莉尔的到来而让出一条直线的去路,目标就是凯依娜丝所驻守的冰山。 对于凯莉娜的呼唤,可莉尔没有一丝动静,如今活着的证明已经只剩下那微微鼓动的心脏。 冲入凯依娜丝的领域,空中没有飘雪,眼前只有一座精雕细琢的冰山,那是自己更小的时候玩乐的地方,而山顶有一块硕大的龙形冰雕,但如今冰雕的表面却有着许多细小,但又无比清晰的裂痕。 “母亲!”一瞬间,凯莉娜仿佛有无数问题想问自己的母亲,但是却被卡在喉咙里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 “孩子,现在有些事情不得不和你说了,之前伊格尼尔那家伙有些话说的对,我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淡淡的龙影离开冰雕漂浮在空中,瞳孔中夹杂的无奈,怜爱,关切,情感不断搅在一起,“而且......你的朋友已经不行了,我,也没办法救她了......你要学会坚强。” “母亲,我......” “让我说完!”凯依娜丝严厉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但很快就被满溢而出的温柔所代替,“依稀记得当年你缠着我给你好玩的,我不得不给你捣鼓了好久这座冰山作为你的生活玩耍的地方,你还记得你放在我身边的雪人吗,我现在可是都好好保存着哦。” 如同炫耀自己的战绩一般,小小的雪人被托着摆在了凯莉娜的面前。 “一转眼你也长大了,也会去交朋友了,我该有的知识也传承给了你,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帮你了,但是,我还能为你做唯一的一件事。”说到这里,凯莉娜眼中的温柔被愤怒所代替,认真的看了一眼女儿那搂着自己友人不断哭泣的场面,轻声问道:“你恨人类吗?或者说你讨厌他们吗?” “我讨厌,那些家伙都不断咒骂着可莉尔姐姐,特别是那个冒火的家伙还欺负母亲。”凯莉娜咬着牙,泪水和鼻涕甚至都快滴进嘴里了,但凯依娜丝小心的讲那些冻结化为冰屑飘散开来。 听到女儿肯定的答复,凯依娜丝也最终也下定了决心,“我放弃古老的契约,为自己贪欲所铸成的罪过由人类自己吞下,伊格尼尔,你们这些背弃本身的家伙,随着自己的领地腐朽去吧!”随后,高亢的龙吟响彻了整片天空,本来满是碎痕的龙形冰雕也飞快的复原,蓝银色的鳞片覆盖着全身,曾经的冰霜龙王展现着她最后无上的力量,整块雪原自凯依娜丝的身下开始裂为两半,漆黑而不祥的气息不断溢散出来。 空中的凯依娜丝温柔的落在凯莉娜的身边,张开龙翼温柔的搂住凯莉娜道,“我虽然救不了你的朋友,但我还能最后让她恢复一小会,你们做一下最后的道别吧。”凯依娜丝慢慢闭上了双眼,淡蓝色的能量慢慢灌入了可莉尔的身体,本来干涸的肉体仿佛得到了滋润般飞快的恢复成了原样,而可莉尔也张开了眼镜。 “凯莉娜?” “是的,是我!”赶紧握住可莉尔抬起的手,凯莉娜紧张的道。 “那些家伙!那些家伙杀了我的母亲!那些侩子手,他们是恶魔!他们才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可莉尔激动的吼道,瞪大的眼镜中泪水不断涌出,紧紧的反握着凯莉娜的手,“求求你,你有力量吧!为我报仇!不......” 说到最后,可莉尔的瞳孔却微微一缩,话语戛然而止,本来紧握着凯莉娜的手也松了开来,无力的落在了地上,然后飞快的冻结了起来 化为了冰雕,而自己的母亲也慢慢化为冰晶飘落在了地上,只有一串淡蓝色的龙形手链落在了可莉尔手上。 “哇呜呜呜——”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断在雪原内回荡着,同一时间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和唯一的朋友,而这一切全是因为人类。 “不要哭,孩子。”略带卑谦的声音在凯莉娜脑中响起,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性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无比邪异的容貌,漆黑的短发在寒风中轻轻飘动着,凯莉娜唯一知道的就是对方不是人类这件事。 “恶魔?”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是的,伟大的凯依娜丝的孩子,我是受您母亲之托照顾您,并为您复仇的随从。”恶魔轻轻躬身道,“您不必再思考那些复杂的东西,人类的世界我们来作为你的仆从去复仇,去破坏,去为您铺路,完成您母亲的遗愿。” “母亲说的?”凯莉娜抬头看向恶魔,脸色有些苍白,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会,凯莉娜再次低下头戴上母亲留下的那串手链,然后轻轻搂着可莉尔的身体,“随便你,让我安静的呆会。” “遵命。”恶魔再次躬身,然后转过身去,橘红色的瞳孔闪烁了几下,似乎忍耐着什么表情,而他所面对的深邃的裂缝下无数长相各异的恶魔已经密密麻麻的涌了出来,嘶吼着冲向了伊格尼尔所在的村子。 几天后,凯莉娜依然没从悲伤中走出来,默默的坐在冰山的顶端,可莉尔的尸体就埋在她边上,雪原上的冰雪依然没有消散,反而不断有暴雪撞击着这片土地。而凯莉娜透过本来能彻底遮蔽视野的飘雪看向远处,那是不断燃烧的建筑物,与到处肆虐的恶魔,她不知道这是对是错,也不想再思考了,或许,世界会在这无尽的恶魔下破坏至什么都不剩吧......
  8. 前言 谨以此文,献给月亮上的魔女。她留在水中的倒影吸引着迷茫的少年徘徊追逐,为他从异世界的幻影中取出了故事的文献。 谨以此文,献给创造塔纳托斯世界的魔王大人。 感谢她们为本文做出的贡献。 正文 《炎之陆记事》 一、 第一纪元282年,虞烈王十九年。炎之陆第一个王朝走到了末期。原本的“天下共主”虞朝王室,在近三百年统治后,失去了原本的号召力。有六位诸侯代替虞朝天子相继召开盟会。而在征讨封国徐国的过程中,虞烈王被徐国大夫射中肩膀,王室联军大败,天子威严扫地。 过了三十年。第一纪元312年,虞安王七年。西方诸侯宋文公卿士杜氏,超过卿士的规格,僭越使用天子仪仗,作八佾舞在庭前表演。自此过去的礼乐法规崩塌,天下的诸侯们以谋略与武力争锋。 同年,曾经的中原霸主郑国,郑灵公在位时有五卿干预政事。分别为杜武子,霍简子,卫明子,田桓子,楚丘康。其中杜武子为执政,霍氏依附杜武子,卫氏,田氏,楚丘氏三家势力较为弱小。 最初,杜武子想要以杜宣作为继承人,杜氏族人杜晦说:“不如杜晗。”杜武子问他原因,杜晦回答说: “杜宣有六样超人的长处,却有一项短处。长发垂髫,身长俊美是他的一项长处;精于御射,披坚执锐是第二项长处;通晓音律,才艺双全是第三样长处;善于言辞巧辩是第四样长处;文章华美是第五样长处;性格坚毅,能谋善断是第六样长处。但在此之外,杜宣待人刻薄,很不仁厚。如果他以六样长处去压服他人,行不仁不义之事,长此以往,谁能与他和睦相处?必定会给杜氏带来灾祸!如果立杜宣为继承人,那么杜氏一定会灭亡。” 杜武子不听。杜晦请求离开杜氏,另立辅家,为杜氏小宗。杜武子同意了。 同年。楚丘氏人丁日渐稀少,楚丘康只有一个女儿,名叫楚丘灵,十一岁,容貌极美。有国人少年在桥上见过楚丘灵后,每日等在桥上盼望再见,以至于洪水来时,仍抱住桥墩,不肯离去,最终淹死。 楚丘灵听说后,割下一束头发,在桥上烧毁以祭。前往观视的国人几乎让河流断绝。其美丽可见一斑。 楚丘康非常疼爱自己的女儿,想要立为继承人。 一日,楚丘康召楚丘灵问话,说:“我想要派一位家臣去管理禹城,你觉得应该派谁去?” 楚丘灵叩拜后问:“您是希望让禹城作为楚丘氏的保障之地,还是希望在那里搜刮财富,以充实府库?”楚丘康说:“作为保障。”楚丘灵说:“那应该派陆黄羊去。” 楚丘康疑惑地问:“陆黄羊做你的老师的时候,你不是讨厌他事事苛责与你,太过严格。为什么你要推荐你不喜欢的人呢?” 楚丘灵再拜,回答说:“父亲问我要推荐谁去管理禹城,而不是问我讨厌谁。我听说,国人门户之间,对待自己亲爱的孩子才会严厉管教,对门外毫无瓜葛的孩子反而亲昵宽厚。陆黄羊严格教我是爱我的表现。并且,以我的观察来看,陆黄羊为人正直,待人宽厚,农忙期间,陆黄羊帮助国人运送农具,避让挑担的农夫,来上课时总是一身尘土。如此爱惜民力,我认为他是能管理好禹城的人。” 楚丘康觉得她说得对,于是派陆黄羊去管理禹城。 陆黄羊少算禹城户数,摊薄赋税,勤于水利农事,三年使禹城户数涨了一倍,国人传颂楚丘氏的贤明。 楚丘康因此对其他家臣说:“论考察人才,我不如我的女儿。” 第一纪元317年,虞安王十三年。杜武子去世,杜怀子杜宣当政。 杜怀子与卫文子、田景子在明台宴饮。 席间,杜怀子戏弄卫文子容貌俊美,像个女人;嘲弄卫文子的家臣甄虎身材矮小,并让田景子为他斟酒。卫文子气得脸色发白,田景子没有拒绝斟酒,却也变了脸色。 杜怀子的家臣宣庆听闻此事,就询问杜怀子:“您为何要这么做?” 杜怀子说:“国君势弱,虽说五卿听命于国君,但祭祀由国君,政令出自五卿,郑国的上下尊卑已经颠倒。杜氏为五卿之首,霍氏依附于我,卫氏,田氏以及楚丘氏三卿必会靠拢来对付我。如今卫文子志大才疏,田景子心思深沉而优柔寡断,楚丘康年纪大了,只有一个女儿,去世后楚丘氏必定乱政。我要在楚丘康尚未与卫氏、田氏联合之时,看看卫文子与田景子敢不敢不听从我的命令。人的生死灾祸取决于我,我的命令之下,谁敢兴风作浪。” 宣庆说:“这可不妥。《典》说:‘人三番五次犯下的错误,它的危害不会摆在明面上,应该在它没有表现的时候就提防。贤德的人谨慎处事,所以不会招致大祸’。现在主公一次宴会,就得罪了人家的主君和家臣,说‘谁敢兴风作浪’,而不去提防。这样的态度恐怕不妥吧。蚂蚁、蜜蜂、蚊子都能害人,何况是卫氏、田氏的家主、家宰呢?” 杜怀子不听。 同年。杜怀子向卫文子索要土地,卫文子不想给。甄虎进言说:“杜宣为人贪婪好色,又刚愎自用,如果我们不满足他的要求,他一定会兴兵讨伐我们。现在霍氏依附于杜氏,这不是对我们有利的选择。但我们答应了他,他一定不会满足,再去向别人要地。这样,我们就能免于灾祸了。” 卫文子说:“好主意。”于是派遣使者给了杜怀子一个一万户的封地。 果然,杜怀子大喜,又向田景子要地。田景子不想给。 家宰陈信问:“为什么不给呢?”田景子说:“杜氏无缘无故要地,给他是资助敌人,所以不想给。” 陈信说:“杜宣无缘无故索要土地,必定会引来其他大夫的警惕;而我们给杜宣土地,会助长他的傲慢。我听说杜宣垂涎楚丘氏女美色已久,而楚丘大夫将不久于人世,杜宣定然会有所动作。我还听闻楚丘氏女有发掘人才的能力,在国人中享有美誉。如果杜宣趁楚丘大夫病逝期间,强娶楚丘氏女,定然会招致楚丘氏的同仇敌忾,压过楚丘氏女继承家业的乱政。 “《虞书》上说:‘要将首先引起祸乱的人诛杀’,而《典》又说:‘要击败敌人,就必须先听从他;要夺取别人的利益,就要先给他一些好处’。主公不如先答应杜宣。如果杜宣仍不满足,真如我所说对楚丘氏下手,甚至发兵讨伐,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可以借此团结卫氏,楚丘氏。杜宣骄傲而轻敌,我们警惕而亲善;杜氏的命运不会长久了。主公请暂时忍耐,答应杜宣的要求,让他骄傲自大,然后选择盟友。何必现在就做杜宣的靶子呢?” 田景子说:“对。”于是也派使者去送给杜宣一个一万户的封地。 杜怀子获得两个万户的封地,日渐骄纵。恰逢楚丘康病逝,楚丘氏因楚丘灵继承家业而政令混乱,人心思动。杜怀子派使者前往楚丘氏,索要青、漆两个万户的封邑,以及楚丘灵为妾室。杜怀子写了一封言词轻薄的信,借此动摇楚丘氏的威信。 杜怀子的使者到了楚丘氏,在堂上递交了言词轻薄的书信,并羞辱楚丘灵,引来楚丘氏家臣的不满。 楚丘灵厉声斥责杜怀子的使者: “我们过去与杜氏友好,并力同心,为国君效力。先父与杜武子在位时,郑国向西扩张了二百里土地,在淮水畔大败陈国,杀死的带甲之士有五万人。得胜归来之时,先父为杜武子驾车,送武子带着俘虏的陈国大将献给国君,将所有的功劳归于杜武子。 “有家臣不满,进言说:‘您和杜武子同是上卿,为何得胜归来,只有杜武子向国君祝贺?’家父说:‘杜武子是郑国执政,年高有德,国家大事都要依赖他。而我尚且年轻,要尊重长者。更何况,我与他同为上卿,如果勠力同心,那么郑国就会兴旺。反之郑国会受到损害。所以我辞去一点微不足道的功劳,请杜武子向国君祝贺,使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密。’ “先父的教训言犹在耳。杜武子仁厚有德,他执政时,五卿虽有嫌隙,但大家共同为国家效力,郑国版图扩张,周边国家来朝见的有二十余个,不乏吴国、宋国这样的大国。现在杜宣继承家业,他不是一个仁厚善良之辈,骄纵轻慢,嫉妒比他更有才德的人。卫文子貌美而有才气,杜宣就讽刺他是个女人,羞辱他的家宰;田景子深谋远虑,性情宽厚,他就利用田景子的仁德,让他在宴会上为自己斟酒。将国之重臣贬低至此,和他的仆役有什么区别。卿士都听到了这些话,因此痛心疾首,来亲近楚丘氏。” 楚丘灵环顾堂上家臣,然后对杜怀子的使者厉声说: “先父刚刚过去,趁丧兴兵,是为不仁!强逼献土,是为不义!国有外敌而起衅卿士,是为不智!毁去往日亲善,霸占楚丘氏,是为不信!派使者致信,言辞轻慢,是为不礼! “这样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的人来执掌杜氏,我看杜氏的灭亡不会太远了!回去告诉杜宣,让他好好思考自己的过错,收回自己的无礼条件。而为了寻求友好,杜氏如果愿意为国,怜悯楚丘氏,与卿士友善,那正是我的愿望,就可以安定国家,不至于使国家动乱。但如果杜宣执迷不悟,就告诉他,虎女岂能嫁给犬子,让他好自为之!” 杜怀子的使者羞愧而出。自此后,楚丘氏家臣对楚丘灵愈发信服,国人同仇敌忾,原本动乱的政事被迅速平定。 使者将楚丘灵的话告知杜怀子后,杜怀子勃然大怒。率领霍、卫、田三家的军队去攻打楚丘氏。 楚丘灵兵败出逃。 楚丘灵问随从:“我能逃到哪里去呢?”随从说:“不如去甘城,甘城离得最近,城墙高大且完备。”楚丘灵说:“百姓精疲力尽地修完了城墙,又让他们为我作战,谁能和我同心呢?”随从又说:“可以去长阳城,那里府库充实,够用一年。”楚丘灵说:“搜刮民脂民膏才能让府库充实,谁能和我同心?还是去禹城吧。先父曾大力经营,而老师陆黄羊又待民宽厚,那里的人民一定能和我同舟共济。” 于是楚丘灵来到禹城。 杜宣,霍襄子,卫文子,田景子四家围困禹城,掘开凌河,引水灌城。整座城市都被淹没,灶台、床榻都被浸湿倒塌,居民只能把铁锅吊在房梁上,垒土烧火做饭。四处青蛙滋生。如此围困数月,人民没有背叛的意思。 杜宣巡视禹城水势,卫文子驾车,田景子站在右边护卫。杜宣看着被水淹没的禹城,说:“我今天才知道水可以使人灭亡。” 卫文子用胳膊碰了一下田景子,田景子也偷偷踩了一下卫文子的脚。因为洛水能淹没卫氏的都城沃城,祁水能淹没田氏的都城上田。 杜宣的谋士景非说:“我看卫文子,田景子两家一定会反叛。”杜宣问其原因。 景非回答: “卫氏、田氏两家的势力不急我们和霍氏联合。以人之常情而论,两家应联合楚丘氏一起对付我们,不然我们消灭了楚丘氏,卫氏与田氏也会灭亡。我们约定四家将楚丘氏的土地分割,现在禹城的城墙将要倒塌,城内因为饥饿在路边倒毙的人不知多少,破城指日可待了。霍襄子早喜不自胜,卫文子、田景子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卫文子还面带忧色,这不是要反叛是什么?” 第二天,杜宣把景非的话告诉卫文子、田景子。 卫文子、田景子二人说:“这是小人离间我们关系,为楚丘氏游说的话语,让您怀疑我们两家放松对楚丘氏的进攻。不然的话,我们两家岂不是放着早晚能到手的土地不要,去干忤逆与您的,危险且不可能成功的事吗?” 两人走后,景非来见杜宣,说:“主公为什么把我的话告诉他们两个人?” 杜宣惊奇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景非说:“我看他们两人认真地看我,又急匆匆地离去,恐怕是因为知道我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杜宣仍不听。于是景非请求让他出使南方吴国。 当是时。 四家军队围困禹城,楚丘灵让出宫室给老弱幼小的国人居住,自己与守城的将士居住在城头,因此军民齐心,外敌不能攻克。 但围困日久,城内军民疲惫。而城外有勇士执锐器在日夜巡逻,城内派出向外求援的使者都被杀死。 就在城墙将要因为浸水而倒塌,城池要被攻破,楚丘氏将要灭亡的时候。 一个有着奇异能力的人,前来请求见楚丘灵。 他自称“偏济苍生”——引倒悬。 二、 引倒悬,不知道是哪里的人,也不知道具体的姓氏,过去禹城都没有了解他的人,只知道自称“偏济苍生”。 他到来时,背着用草编织成的袋子,装有黑白两色的棋子,和一个白发白衣的少女行走在水面上。禹城的居民都很惊异,纷纷说:“这是上天派来拯救楚丘氏的使者,杜氏的命运不会长久了。” 引倒悬来到城头,面见楚丘灵。 引倒悬问:“城内的居民苦于战火,如果牺牲您一个人就能减少国人的苦难,您为什么不做呢?” 楚丘灵说:“如果牺牲我个人的性命,能换得国家安定,我是不会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杜宣为人骄傲而不仁厚,将卿士视作奴仆,国君视作坟墓中干枯的白骨。如果我投降,杜氏吞并楚丘氏后,杜氏实力增长,就再没人能反抗杜宣了。他必定会推翻国君,向天子请封诸侯,对外发动战争。 “郑国西面是陈国,与我国有四世姻亲,却被五万甲士的仇怨盖过,他们的士兵睡觉都枕着盾牌和长矛,在等待向我们复仇。东面是宋国,那是有一万辆战车的大国,宋襄公曾召开盟会,为东方霸主,如今的国君不喜好珠宝美玉,偏爱土地和杰出的人才,一国君臣都在伺机攻占他国的领土。南面有怀揣二心的诸侯小国,北面极寒冰原有年年南下劫掠的部落族群。国家的边境没有安宁,又要再兴兵戈,一旦有些微的挫折,就会招致周边国家一同的进攻,致使国家灭亡,国人成为奴隶。我纵使牺牲生命,也不能让杜宣得逞。” 引倒悬问:“那您要凭借什么击败杜宣,取得胜利呢?” 楚丘灵说:“大大小小的案件,交给有能力的官员处理,辨明实情,再一一决断,以此取信于民。减轻赋税,减少农夫的无偿劳动,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耕种,粮食填满窖藏。虽然我的德行还有很多不足,但只要有一位使者带我的信物去其他封地,便能召集国人,与杜氏决战。” 引倒悬说:“尽到了身为卿士的职责,使国人民众对您信任,可以凭借这些与杜氏打一仗了。如果您需要一位送信的使者,我可以做到。但现在还不到使民众赴死的地步。” 楚丘灵下拜行礼,说:“请您教我击败敌人的办法。” 引倒悬说:“我听人说:‘一片树叶遮住眼睛,就看不见高大的祁山;两个耳朵被黄豆塞住,就听不见震震雷霆’。如今,杜氏被攻破禹城,灭亡楚丘氏的巨大利益蒙蔽了眼睛,连周边国家窥伺国土的祸患都看不到,恐怕对于身边不与他同心同德的卫氏、田氏,他们在杜宣耳边的密谋也听不到了。请您将信物交给我,我愿意去游说卫氏、田氏反叛杜氏,如果不能成功,再去您的封地征召国人。” 楚丘灵再次下拜行礼,说:“一切都听您的。” 引倒悬从草袋子中拿出一颗白色的棋子,交给楚丘灵,说:“如果天上有星星坠落,这颗棋子破碎,那就是事情成了。请您立即带领军队出城作战,袭击杜氏的中军营地。” 当晚。引倒悬踏着水波,穿越围困禹城的凌河,来到联军的营地。 他潜入营地,见到了卫文子,田景子。 引倒悬对卫氏、田氏的家主说:“我听人说:‘失去了嘴唇,牙齿就要经受寒冷’。如果楚丘氏灭亡了,卫氏、田氏两家觉得自己自己能够幸免于难吗?” 卫文子,田景子看过楚丘灵的信物之后,对引倒悬恭敬地说:“我们心里也知道事情会这样。但杜氏家族势力太大,霍氏依附于他,更有强大的将领统帅军队,我们害怕事情会泄露出去,给我们带来灭亡的灾祸。” 引倒悬说:“计谋出自我家主公的口中,落入两位的耳朵,怎么会泄露出去?两位有什么忧虑的,不妨说出来。如果我家主公能够满足,便请卫氏、田氏两家与楚丘氏并肩作战;如果做不到,那便是上天眷顾杜氏,楚丘氏即便败亡,也没有怨言。” 卫文子看向田景子,田景子略微思量之后,对引倒悬说: “我们所忧虑的,是杜氏的三位将军:杜谦、长鱼伯和百越子。杜谦是杜宣的族弟,对杜氏忠心耿耿,另外两人是他的结义兄弟,外出同乘一辆马车,就寝共卧一张凉席。凡是杜氏有什么赏赐,都是三人共同分享。这三位将军每一个人的勇气和武力,都胜过单纯的数万人的军队。 “杜谦执掌杜氏从国君那里得来的斧钺,据说是上古时代的精灵遗留下来的宝物,一斧头就劈开山岳,使凌河改道,围困禹城,都是他的功劳。 “长鱼伯祖上是虞穆王驾车追赶太阳,向西巡游时的护卫,是上古精灵和人相结合剩下的孩子,他的血脉有着奇特的力量。听京城守藏室的老先生说,长鱼伯和他的祖先长得非常相似,他的力大无穷,也许就是继承了祖先的力量。五年前,有恶龙在三江汇流的地方掀风作浪,沿岸的土地都被淹没受灾。长鱼伯下水与恶龙搏斗,顺着河流转战数千里,徒手掐死恶龙,闻名天下。 “百越子与杜谦、长鱼伯齐名,并不是因为有什么闻名的事迹,而是杜谦和长鱼伯有所争执,动手打架的时候,将两个人怒火平息的总是百越子。百越子最出名的,是他统率军队的能力。去年,他带领五千军队,向西征讨徐国。徐国是有一千辆战车的大国,却被夺去百里土地,割去两座城池,甲士死伤万人。临近的单国和隋国都吓得俯首称臣。” 田景子说:“有他们三个人在,加上霍襄子也有忠心的家臣统帅军队,我们难以违逆杜宣。如果楚丘氏能够除去这三个人,我们两家愿意帮助楚丘氏,使国人得到平安。” 引倒悬同意了这件事,并交给卫文子和田景子一颗黑色棋子,对他们说: “三天后的夜晚,如果两位看到天上有星星坠落,棋子破碎,而杜宣派人来急匆匆地召集两委出发作战,那就是三位将军死了,到了我们三家并肩作战的时候。请你们立刻杀死杜宣的使者,袭击杜宣的后军,烧毁粮草,同时阻拦霍氏的援助。我家主君会带领军队从正面袭击杜氏的中军营地,千万不要背弃我们之间的约定。” 卫文子和田景子向引倒悬拱手行礼:“都听先生您的。” 引倒悬离开了卫文子和田景子的营帐。 三天后,夜空中有彗星撞击两轮月亮。外围绕心旋转的蓝色月亮挡住了彗星的碰撞,中央的血红月亮安然无恙。那一个晚上,天空的星星如雨坠落,落入大海,不知道下落。 那天夜里,卫文子率领军队袭击杜氏后军,烧毁了杜氏、霍氏的粮草。田景子率领军队袭击凌河大堤,掘开堤岸,使河水改道,反过来淹没霍氏与杜氏的营地,使他们前军与后军无法相互照应。 杜宣率领的军队因为应对水灾而发生混乱,而统帅军队的三位大将杜谦、长鱼伯和百越子却在营地中被人摘走了头颅,尸体显然经过战斗的抵抗,握着刀剑,死得不明不白。 此时,楚丘灵率领军队从禹城中杀出,杜氏的军队无法抵抗,节节败退。卫氏、田氏的军队乘机从两翼夹击,杜氏的军队覆灭,只有霍襄子见到失败不可挽回,带领败军逃向了陈国。 楚丘氏、卫氏、田氏三家灭亡了杜氏后,瓜分了杜氏的封地。楚丘灵割下了杜宣的头颅,涂上油漆后作为饮酒的礼器。 三年后。第一纪元320年,虞安王十六年。 郑国的最后一位国君,郑灵公死了。他的孩子过早夭折,没有继承的人。于是,楚丘灵、卫文子、田景子三位卿士向天子请求,将他们三人封为诸侯,获得了同意。 这一年。卫文子将自己的姓氏作为国名,称卫文候。田景子建立仲国,称仲景候。楚丘灵建立盛国,追封自己的父亲为盛庄候。 同年,封为诸侯的礼仪结束后。楚丘灵将都城迁到了禹城,拜请引倒悬为上卿。与她共同统治楚丘氏。 这一年,楚丘灵十九岁。 没有人知道引倒悬的岁数。三年前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和三年前相比,没有丝毫的变化。 当年和他一同来到禹城的白衣少女,已经没人知道下落了。 三、 第一纪元317年,虞安王十三年。杜氏灭亡,只有杜晦建立的小宗辅氏幸免。 楚丘氏、卫氏、田氏三家瓜分了杜氏、霍氏的土地。在短暂的时间内,迎来和平,稳固各自新获得的土地。 此时。楚丘氏封地有设立宗庙的大都九座,没有设立宗庙的大城二十六座,下辖城邑无数,民众百万,统辖着数千里的地域。 在楚丘氏封地上生活的国人用着四种不同的方言,两种文字,互相之间难以交流。往往两座相隔十里的城池,因为语言不通,使得其中的居民直到老死也不相互往来。国人老幼共同住在一起,五代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也不分居,在宗族之间私斗时作战勇敢,但召集来与外敌作战,就表现得非常怯懦。在各地,宗族的私刑要比国家的法律更有威信,积累的弊病深重非常。 楚丘灵想要更改祖先定下的法律,稳定楚丘氏。她召见引倒悬,向他征询变更法令 的意见。 引倒悬和她说了很长时间。楚丘灵一边听一边打瞌睡,等引倒悬离开后,对身边的侍女王琴说:“我没想到他是个言辞空洞而没有意义,喜欢夸夸其谈的人。” 王琴用楚丘灵的原话责备引倒悬。引倒悬回答:“我用上古君王贤德,让民众休养生息的方法劝说主君,看来她不能领会。” 第二天,引倒悬觐见楚丘灵,说了另外一番治理国家的道理。等他离去后,楚丘灵又对侍女责备引倒悬。王琴将楚丘灵的话转告引倒悬后,引倒悬说:“我用虞朝开国天子,虞武王及其后的摄政的虞文公,以编订礼法,分而治之的方法劝说主君,看来她也不能理会。这样,我就知道明天要对她说什么了。” 第三天,引倒悬觐见楚丘灵。这一次楚丘灵一边听一边点头,露出赞同的神情。引倒悬回去后,楚丘灵对侍女说:“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我可以听听他对法令的看法了。”王琴将楚丘灵的话告诉引倒悬,引倒悬说:“我用过去六位诸侯代替天子召开盟会,称霸一时的方法劝说主君,看样子她听进去了。” 于是,引倒悬又见到了楚丘灵。楚丘灵听得非常入神,不自觉地移动膝盖,凑到引倒悬的身边。谈了好几天都不觉得厌倦。疲惫了就靠在引倒悬的身边休息,渴了就让侍从送来食物,和引倒悬分享。等引倒悬说完了治理国家的道理,楚丘灵虽然脸色疲惫,但神采奕奕,说:“我今天才知道治理国家的方法!” 王琴问他:“您和主君说了什么,怎么这次主君听了您的看法?” 引倒悬回答: “我劝主君用上古君王的办法,建立上古精灵时代,以及虞武王那样的盛世。但是主君说:‘那样建立盛世的时间太长了,我继承卿位执掌楚丘氏,已经让楚丘氏动荡不稳。我等不了。’于是我用富国强兵的办法劝说她,她非常高兴。只是,这样的方法还有缺陷,不能和上古君王,虞武王、文公的德行相媲美了。” 楚丘灵拜请引倒悬做上大夫,作为家臣的首位,编订新的法令。 为了使民众畏惧律法,国家安定。引倒悬下令:每十户家庭编成一什,五户家庭编成一伍,互相监视检举,一户家庭有人触犯法律,十户家庭要连带处以不同的罪罚。不告发奸恶的人,处以拦腰斩断的刑罚,告发奸恶的与斩敌首级受到同样的奖赏,隐藏奸恶的人与投降敌人同样的惩罚。 为了瓦解大的家族,是普通的国人有成为贵族,获取封地的机会。引倒悬下令:一家有两个以上的成年男人却不分居的,赋税加倍。有军功的人,各按标准升爵受赏;为私事斗殴的,按情节轻重分别处以大小不同的刑罚。致力于农业生产,让粮食丰收、布帛增产的免除自身的劳役或赋税。因从事工商业及懒惰而贫穷的,把他们的妻子全都没收为官奴。王族里没有军功的,不能列入家族的名册。明确尊卑官爵等级,各按等级差别占有土地、房产,家臣奴婢的衣裳、服饰,按各家官爵等级决定。有军功的显赫荣耀,没有军功的即使很富有也不能彰显荣耀。 陆黄羊听说了这些法令,在朝堂上和引倒悬辩论。 陆黄羊说:“古代的圣人不改变民俗,来教导国人百姓,聪明的人不改变祖先定下的法律,治理国家。顺应民风民俗来教导国人,不费力就能成功;沿袭成法而治理国家,官吏习惯而百姓安定,从来如此。现在上大夫破坏民俗和过去的法令,国民不能在短时间内习惯,一定会使国家陷入动荡。请您收回新的法令。 引倒悬反问:“从来如此,那就对吗?” 陆黄羊哑口无言。 引倒悬说:“办事犹豫不决就不会成功。新的法令已经颁布,如果我们早上颁布命令,到了晚上就收回,这样如何取信于国人民众?过去,我们缺少对百姓的教导,不能和百姓谋划新的法令的创始,但我们可以和百姓们们共享变法成功的欢乐。《典》说:‘探讨最高道德的人不与世俗合流,成就大业的人不与一般人共谋。’因此,圣人只要能够使国家强盛,就不必沿用旧的成法;只要能够利于百姓,就不必遵循旧的礼制。” 楚丘灵说赞同引倒悬:“先生说得好!” 陆黄羊又说:“没有百倍的利益,就不能改变过去的法令;没有十倍的功效,就不能更换旧有的机制。仿效过去的法律没有过失,遵循旧有的礼制来治理国家就不会出偏差。您如今凭什么说新的法律能给国人、楚丘氏带来利益呢?” 引倒悬说:“治理国家没有一成不变的办法,有利于国家就不仿效旧法度。所以虞武王不沿袭上古精灵时代、那些君王制定的法律而能一统天下,精灵末代的君王,不更换旧有的礼制,因为缺乏应对而灭亡在魔王降临的时候。因此,反对旧法的人不能非难,而沿袭旧礼的人不值得赞扬。” 楚丘灵说:“您说的太对了。一切都按照先生说的来做。” 新法在民间施行了整一年,国人到国都说新法不方便的人数以千计。正当这时,楚丘灵的叔叔,楚丘光触犯了新法。引倒悬说:“新法不能顺利推行,是因为上层的人触犯它。”就依照新法,以在脸上刺字的刑罚处罚楚丘光。第二天,楚丘氏的国人就都遵照新法执行了。 又两年。第一纪元320年,虞安王十六年。 郑国的最后一位国君,郑灵公死了。他的孩子过早夭折,没有继承的人。于是,楚丘灵、卫文子、田景子三位卿士向天子请求,将他们三人封为诸侯,获得了同意。 这一年。卫文子将自己的姓氏作为国名,称卫文候。田景子建立仲国,称仲景候。楚丘灵建立盛国,追封自己的父亲为盛庄候。 同年,封为诸侯的礼仪结束后。楚丘灵将都城迁到了禹城,拜请引倒悬为上卿。与她共同统治楚丘氏。 五年后。 第一纪元325年,虞安王二十一年。 杜宣的家臣宣庆为了替主君报仇,带着杜氏留下的斧钺,阉割了自己,化妆成杜氏的罪人奴隶,潜入盛国宫室中打扫厕所。 一天,楚丘灵前来如厕。宣庆埋伏在厕所外,打算趁楚丘灵没有防备的时候,砍下她的头颅,让她在腥臭中死去。楚丘灵走出厕所,被宣庆偷袭,受了致命的重伤。 就在宫室中的护卫来不及赶到的时候,天空中忽然有一道白虹贯穿太阳,引倒悬出现在楚丘灵身边,用法术治好楚丘灵,擒下了宣庆。 所有的家臣都认为要杀了宣庆。楚丘灵叹息道:“杜宣死了就没有后人,这个人还要为杜宣报仇,他是个义士。还是放他走吧,我以后小心躲避他就是了。” 于是释放了宣庆。 宣庆仍然不死心。他给自己的身体涂上生漆,使皮肤溃烂,化装成一个癞疮病人,又吞下火炭,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嘶哑。他在街上乞讨,连过去的妻子都认不出他。过去的朋友偶然认出了他,抱着他哭泣,说:“以你的才干,投奔楚丘氏一定能身居高位。那时你为所欲为,使楚丘氏政令混乱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这样残害自己?” 宣庆说:“我如果委身楚丘氏,再去刺杀楚丘灵,就是怀有二心。我现在这样刺杀,虽然艰难,但我就是要让全天下怀有二心的人惭愧自责,不得安宁。” 一天。楚丘灵乘坐马车出行,引倒悬驾车。宣庆埋伏在他们必须经过的桥梁下刺杀,不敌引倒悬,再次被擒拿。这一次楚丘灵没有再放走宣庆,她脱下了自己的外氅,放在地上让宣庆刺了三剑,作为他效忠杜宣的证明。宣庆刺了三剑后,向杜氏封地所在的东方下拜,然后自杀了。 楚丘灵厚葬了宣庆,下令照顾宣庆的妻子和儿子。 又五年。第一纪元330年,虞宣王二年。 楚丘灵二十九岁。引倒悬侍奉她、推行新法的第十三个年头。 盛国百姓对于新法都非常赞同。路上没有人拾别人丢的东西为己有,山林里也没了盗贼,家家富裕充足。国人勇于为国家打仗,不敢为私利争斗,乡村、城镇社会秩序安定。盛国民心收归在楚丘灵一人。 当初说新法不方便的盛国百姓又有来说法令方便的,引倒悬说:“这都是扰乱教化的人”,于是把他们全部迁到边疆去。此后,百姓再没人敢议论新法了。 同年。 卫文候的侄子,公子介入赘楚丘氏,成为了楚丘灵的丈夫。 四、 楚丘灵将引倒悬作为国师,每次经过他的居住的草庐,都要下车对草庐行礼。大陆四方很多贤德的人都来依附她。 一天。楚丘灵在宫廷召开宴会,忽然下起了雨。楚丘灵便暂停了宴会。 左右的家臣问她:“您为什么停止宴会?”楚丘灵说:“我和山野的猎人约好了要一起打猎,现在下雨,恐怕不能成行了。我得去告诉他这件事。”于是由引倒悬驾车,前往禹城外的乡下,告诉猎人停止打猎,再回来继续宴会。 第一纪元328年,虞安王二十四年。 因为领土边界的纠纷,卫文候兴兵攻打仲国。卫文候派遣使者来盛国见楚丘灵,请求借调军队和道路,去进攻仲国。楚丘灵对使者说:“我们和仲国是如兄弟一样亲爱的国家,不敢向贵国借调军队和道路。” 不久后,仲国也派来使者,请求盛国协助进攻卫国。楚丘灵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了。 两国使者回到自己的国家后,卫文候与仲景候勃然大怒,向对方派遣使者,希望一同进攻盛国,因此得知了盛国对两国的和睦态度。两国都派遣使者来朝拜盛国。 于是,盛国逐渐成为中央三国之首,没有国家敢来挑衅它。 卫国派遣的使者是卫文候的侄子,公子介。 公子介身姿俊美英武,相较于叔父更胜一筹,手持白玉的时候,肌肤的颜色和白玉几乎融在一起。驾车出行的时候,城市中围观的妇女将瓜果投向他的车架,将车都丢满了。 公子介不仅外貌美丽,还有着过人的力量,能拉开百斤的弓,一箭射死猛虎。他很擅长言辞,出使各国,面对各国君主不卑不亢,将自己的使命完成。 公子介来到盛国,觐见楚丘灵。原本的雄辩言辞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朝堂上半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到随从的人偷偷拉他的衣角才想起下拜行礼。离开时,脚下鞋子的屐齿在门槛上磕断都没有发现,因而摔下了宫廷台阶。 回国后,公子介向卫文候请求入赘盛国。卫文候没有同意。 同年,陈国发兵攻打卫国,攻下三座城池,杀死卫军两万。盛国发兵协助卫国防御,引倒悬统帅军队,陆黄羊主持国政。变法没有受到影响。 七月,仲国发兵协助卫国防御。 十一月,引倒悬任联军统帅。卫、盛、仲三国联军击败陈国军队,杀死士兵七万。夺回卫国的城市,又向西攻占了三百里的土地。卫氏将夺回的三座城市献给盛国、仲国。三家平分了陈国的土地。 第一纪元329年,虞宣王初年。 一月,北方的游牧部落褐羊氏南下,进攻虞朝京城。天子发出救援的命令,却没有诸侯响应。 二月,京畿外城被攻破。 同月。楚丘灵召开盟会,卫国与仲国响应。三家结成联军救援王室,在京畿大败褐羊氏,向北驱逐褐羊氏数千里,杀死士兵十万。天子将北方的土地封给了这三个国家。 七月,陈国向北进攻游牧部落。击败鹘鸟氏、褐羊氏,扩大了五百里的国土。 九月,宋国向北进攻,大败。 十一月。卫文候、仲景候、楚丘灵与宋国的国君宋明候在盛国的国都,禹城举行相互尊称对方为王的仪式。天子派来使节,向四位国君赏赐油炸的贡肉,承认了他们的王位。 于是,虞朝天子再无丝毫威信可言。炎之陆诞生了新的君王。 卫国有卫文王,仲国为仲景王,宋国为宋明王。盛国楚丘灵认为自己的德行不够,追封自己的父亲为盛庄王,在国内仅称自己为“君”。 四国相王,公子介随卫文王参加了仪式。仪式结束后,公子介对卫文王说:“盛国的主君明白自己的才德不足以称王,仍自称为君。如今四国相互尊称对方的主君为王,如果我们不看到自己的缺陷,心安理得地坐上王位,一定会招惹灾祸。请让我入赘盛国,加深两国之间的联系。” 卫文王没有同意。 第一纪元330年,虞宣王二年。 南方的吴国主君听说四国相王,认为他们不配称王。于是自称吴王,兴兵十五万讨伐卫国。一月之内攻陷了五座城市,杀死士兵五万。 同时,陈国国君陈惠候邀请吴王,在陈国与吴国交界的焉支山相王。吴王欣然应允。天子也派使者赐下了油炸的贡肉。称陈惠王,吴襄王。 陈惠王迎娶了吴襄王的妹妹。他们约定,陈惠王发兵十万进攻仲国,吴襄王继续进攻卫国。两国在盛国与卫国、仲国的交界会师。 二月。吴国攻陷卫国陪都尚城。卫文王向盛国、仲国求援。盛国发兵五万协助,引倒悬推荐柳出愚统帅军队。仲国没有回复。 四月,陈国发兵十万进攻仲国。一月攻下四座城市,杀死士兵四万。仲国向盛国求援。 五月,盛国发兵三万协助仲国,引倒悬推荐宣庆的儿子,宣枢统帅军队。 七月。宋国撕毁盟约,发兵五万进攻盛国。引倒悬带领两万军队迎战宋军,宋军全军覆没。当月,引倒悬率军援助卫国,大败吴国,杀死士兵七万。 十月。引倒悬率领三国联军大败陈国,杀死士兵三万。 陈国元气大伤,此后十年不能再整编军队作战。陈国的小孩夜晚哭泣,只要听到引倒悬的名字就会停止。 卫国被攻下五座城市,失去了一千里的封地,卫文候直到死也没能夺回。仲国失去四座城市,六百里封地,与陈国结为姻亲,努力修复亲善的关系,维持和平。 吴国虽然战死了大量的士兵,但扩张了土地,便停止进攻。南方的小诸侯国都像吴国朝拜。 盛国带领三国联军击败了外敌入侵,陈国,宋国和吴国都派遣使者来和盛国交好。国内旧的贵族,被从战争中诞生的新贵族所取代,势力逐步瓦解。楚丘灵的声望达到了顶峰,彻底掌控了盛国的权利。 尽管三国联军取得了胜利。但仲国没有派兵援助卫国,并在战争结束后与陈国修复关系的举动,使得三国之间的关系破裂。此时,公子介再次提出入赘盛国,使得两国之间更加亲密。 十一月。卫文公最终同意了,派遣使者到了盛国。 使者到了盛国,面见楚丘灵后。楚丘灵独自离开宫廷,当天夜里不知所踪,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没有人知道楚丘灵去了哪里。 十二月。公子介入赘盛国。只有简单地宴会庆祝他和楚丘灵成为夫妻。 第一纪元332年,虞宣王四年,七月。 楚丘灵的女儿出生。取名为心。 这一年,楚丘灵三十一岁。拜请引倒悬作为自己女儿的老师。 仍没有人知道引倒悬的岁数。他的脸庞也和当年一样,岁月留不下一丝痕迹。 只有发丝中多了白雪的颜色,仿佛一夜之间,夏日禹城中下了场雪,只落在他的身上。 五、 第一纪元341年,虞宣王十三年。 新法推行的第二十四个年头。楚丘灵变更官职爵位。将臣民的爵位分为十四级,设置相邦作为所有官位的首领,同时设置左右丞相,作为相邦的副手。她拜请引倒悬作为相邦,陆黄羊作为左丞相,董狐作为右丞相。协助管理国家,推行法令。 引倒悬在禹城开设学宫,开设工、农、医、兵、商及百家杂学的学科。收集天下的书籍,收藏在百尺高的高楼中。学宫的规格超过了王宫,并且向其他的城市,开设规模更小的国学堂,招揽优秀的人才。 官员韩暨向楚丘灵上书指责引倒悬,认为他有轻视国君,豢养自己势力反叛的想法。 楚丘灵问:“你觉得盛国有哪些宝物?” 韩暨说:“去年,有农夫在洛水畔救了一条受了伤的红色大蛇。第二天大蛇衔来十二颗珍珠作为报答。每一颗都有五寸的直径,发出的光芒可以照亮十二辆大车。宋国愿意用五座大城来换取一颗珠子。这是我国的珍宝。” 楚丘灵说:“珍宝不能给国民提供饮食,不能代替士兵上阵杀敌,只能引来盗贼的窥视。如果不从农夫手中购买,那么农夫的性命就危险了。这不算是什么珍宝。” 韩暨说:“我国有险峻而稳固的山河,洛水隔绝宋国,寒山隔绝陈国,使他们的军队无法轻易进犯。这是我国的珍宝。” 楚丘灵说:“国宝在于仁德的政策,而不在于山河的险固。我看《典》上说,上古精灵时代的君王们,有着隔断天空的高山作为屏障,四面大海无比广阔,还有精灵制作的天空之城为他们庇护。但魔王出现后,便将大陆撕裂成两块,间隔万里,使精灵衰退,过去所有的国家都灭亡了。这是他们被安慰的环境所迷惑,不去想如何进取,施行仁德的政策导致的。这才有后来虞武王驱逐恶魔,广播仁政,建立虞朝的事情。” 楚丘灵说:“我对珍宝的看法和你不一样。朝堂上有一位大臣叫柳出愚,我派他率领军队抵御陈国,使陈国十万大军不能移动寸步。有一位将军叫宣枢,我派他带领军队防备吴国,连骄傲的吴国人都不敢到南边的澄雨湖打鱼。有一位大臣叫凌墨,我派他去管理西北方的越州城,有九千户的人民从仲国和宋国投奔到我国。左右丞相,陆黄羊处理政务,使国人没有怨怼,董狐负责决断大小的事务,使将军与官员没有疑惑。更不要说相邦引倒悬,领军出征没有一次失败,为我国扩张了数千里土地;他编订法令使国家稳定,国人信服,周边的诸侯没有不派使者来向我们朝拜的。这些大臣们,每一个都是光耀千里,有他们在,我们的国家就有天险屏障,哪里是珠宝所能相比的?现在引倒悬设置学宫,为我招揽天下有才德的人,他们的居所当然应该超过我的,怎么是对我不忠诚呢?” 韩暨听了非常惭愧,回家后自杀了。 楚丘灵厚葬了韩暨,赡养他的妻子和儿子。将他的儿子送入了学宫学习。 楚丘灵的女儿,楚丘心九岁了。她的容貌比母亲更加美丽,在河边行走的时候,总有游动的鱼群偷偷跟随,但是她回头去看时,游鱼又害羞得潜入水中,不见踪影。 楚丘心乘车外出,遇到引倒悬在路边行走,于是命令停下车队,下车拜伏在路边,向引倒悬行礼。引倒悬没有回礼。 楚丘心大怒。回到宫室后,引倒悬来教她读书,她故意把引倒悬晾在书房,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躲在宫室外的花坛中偷偷观察引倒悬的反应。 引倒悬在书房中佁然不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从口袋中拿出棋子和自己下棋,一直从上午到吃午饭的时候。 楚丘心腹中饥饿,忍不住走出花坛,怒气冲冲地走到引倒悬面前。 楚丘心问:“先生,请问是富贵的人能对贫贱的人骄傲,还是贫贱的人能对富贵的人骄傲!” 引倒悬说:“当然是贫贱的人能对富贵的人骄傲,富贵的人哪里敢对贫贱的人骄傲。” 楚丘心更加生气,抢走引倒悬手中的棋子,扔出书房。然后问:“您这是什么道理!” 引倒悬说:“即便身为国君,一旦骄傲就会使国家灭亡,卿士骄傲就会失去封地。失去国家的人,没有听说还能被以国君的身份礼遇对待的;失去封地的人,没有听说谁还把他当做一家之主的。至于贫贱的游士,如果说的话没人听,遇到不合心意的事,穿上鞋子就离开了。到哪里都是贫贱,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呢?” 楚丘心听了浑身战栗,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跑出宫室,将引倒悬的棋子捡了回来,恭敬地放好。她趴在引倒悬的大腿上,抱着引倒悬,痛哭着向他请罪:“那些都是我胡乱说的,请您收回您说的话!” 引倒悬慌忙后退向楚丘心下拜请罪,楚丘心没有接受。直到傍晚楚丘灵和侍女来到,安慰楚丘心,她才停止哭泣。 引倒悬收回了自己的话,与楚丘心重归于好。 此后,楚丘心愈发倚仗引倒悬,每天清晨乘车前往引倒悬的草庐中,趴在门前等待引倒悬醒来,请他和自己一同乘车前往宫室处理事务。楚丘心亲自为引倒悬准备饭食,侍奉引倒悬饮食,捧着引倒悬的木屐等在朝堂外,等他处理完事务后,将捂暖和的鞋子为他穿上。乘车送引倒悬回到住处,两次下拜行礼,不敢抬头,用膝盖后退离开。 引倒悬受不了楚丘心的扰乱,又心疼她的做法,难以责怪。只好远远看到她就绕路躲开。每天晚上穿着官员的服装,在凳子上和衣睡觉,天不亮就出门来到宫室,开始处理政务。散朝后,先进入侧室,然后走小路偷偷离开。只有教导楚丘心读书学问的时候,才会堂堂正正进入宫室,与她相见。 楚丘心因为见不到引倒悬,每天吃不下饭,夜晚哭泣不止,日渐消瘦,衣服的腰带越来越宽松。走路的时候没有力气,随风摇晃,国人一时为她倾倒。禹城中模仿她走路的女子数以千计。 引倒悬没有办法。只好进入宫室,向楚丘心下拜请罪,发誓自己不会离开盛国。楚丘心才恢复原来的样子。 一年后。 第一纪元342年,虞宣王十四年。 公子介来到盛国十二年。入赘楚丘氏后,他没有获得任何官职,只能待在宫室之中。和楚丘灵一个月才能见到一次,楚丘心出生后,两个人的交往仅限于共同饮食,互相向对方祝酒,希望神灵保佑健康。 此时引倒悬主持国政,公子介认为自己的才德超过引倒悬,而自己的女儿喜欢引倒悬,要远远超过自己,因此心中不满。他买通宫室守藏室的官员,盗走了上古时期精灵的斧钺。 自从宣庆刺杀失败后,斧钺被楚丘灵缴获,和杜宣的头颅放在一起。公子介得到斧钺之后,叫来自己的死士扮作侍从,去见楚丘灵。 当时,楚丘心送引倒悬离开宫室,刚好来见母亲。在楚丘灵祝酒的时候,公子介的死士拔出斧钺,砍向楚丘灵。楚丘心撞开楚丘灵,替她受了刺杀。因为死士的力量不够,斧钺只贯穿了楚丘心的腑脏。她没有立即死去。 楚丘灵被吓呆了。公子介指使死士杀死楚丘灵,正在要动手的时候,宫室被彗星击毁,引倒悬从天空坠下,挡住了死士刺杀,徒手拧下了死士的头颅,踩断了公子介的四肢。救下了楚丘灵。 楚丘心流血过多,引倒悬到来时已经奄奄一息,难以挽救她的生命。引倒悬用法术将楚丘心用冰封住,召集军队保护楚丘灵,然后一手提着死士的头颅,一手提着公子介,离开了宫室。 当夜,引倒悬南下,向着卫国走去。 他一夜走了一千五百里的路程,经过三十座城池,将城市的城墙击毁,将城门撞破,数万军队不能让他的脚步放缓。 凌晨,引倒悬来到卫国宫室。将熟睡的卫文王从床上扔了下去。把死士的头颅放在他面前,亲手撕下了公子介的四肢,然后掐死了他,离开卫国宫室,返回盛国。宫廷外的军队不敢阻拦。 此后,卫文王得了癔症。每次出宫巡视,后边都要跟着数以百计的车辆,车上都是顶盔贯甲的卫士,让身强力壮的人做贴身护卫,持矛操戟的人紧靠他的车架随行护卫。这些防卫缺少一样,就不敢出门。 睡觉也要数千士兵在宫室外巡逻。卫文候不敢躺着睡觉,只能用一个圆形的木头当做枕头,抱着宝剑和衣而眠。一有动静就立刻醒来,拔剑就刺,因此死去的侍从不知道有多少。 公子介死去,盛国与卫国交恶,三国联盟破裂。 卫国与吴国修复关系,仲国和陈国、宋国互相派使节联合。五国在吴国都城订立盟约,组建联军,相约共同讨伐盛国。 这一年,楚丘灵四十一岁。 遭遇了丈夫刺杀自己,女儿生死未卜,国家遭受五国联军共同讨伐,似乎将要崩溃。 引倒悬回到盛国的时候,他看到了在城外等待自己的楚丘灵。满头白发,容颜衰老。 而在楚丘灵眼中,来人的样子一如初见。 只是这个她以为永远不会立刻衰老、天下无敌并会一直无敌下去的男人,眉眼间多了很多疲惫。 六、 第一纪元342年,虞宣王十四年。 十三月。 公子介指使人刺杀楚丘灵,伤楚丘心。楚丘心濒死。刺客被引倒悬所杀,公子介被引倒悬擒拿。 引倒悬带着刺客头颅和公子介南下。一夜越过数千里路途,往返于盛国与卫国之间,攻破的城池有三十座,数万军队不能阻挡。卫文王被称作一时的雄主,却被他如同提着刚出生的小孩一样从床上拿起,摔在地上。杀死公子介如同杀鸡,血液溅了卫文王满身,惨叫声十里之外都能隐约听见。 从此引倒悬声名大震,所有国家的君主都害怕卫文王的遭遇,即便有重重甲士保卫,也日夜不得安宁。只好私下里联合起来,组成联军,想要消灭盛国。 引倒悬回到盛国后,拼尽所有的法术拯救楚丘心。据说一夜之间头发灰白,脸色变成了琥珀一样的黄色,连行走都无法自己完成,离开楚丘心的房间时,是由楚丘灵搀扶。 听说了引倒悬身体受损的消息,正在召开盟会的诸侯们都相互祝贺。他们相互约定,尊吴襄王为盟主,从盛国的四面出兵。 而在此时。 逃奔到陈国的霍襄子,从乡间找到了长鱼伯的弟弟,长鱼仲。 长鱼仲的勇武用更胜于他的哥哥,在山下跺跺脚,整座高山都要随之动摇,落石滚滚。两只手能掀起万斤的巨石,背负着一天行走百里的路程,也不流汗。 长鱼仲因为杀人,带着母亲和妹妹逃到了陈国,以屠宰猪羊维生。 霍襄子逃到陈国后,经常寻访有奇特力量的人,希望能杀死楚丘灵和引倒悬,给杜宣报仇。有人告诉他长鱼伯的弟弟长鱼仲躲在屠夫之间,来躲避仇恨。于是霍襄子多次登门拜访,请到了长鱼仲的母亲,为她设置酒宴,向她敬酒祝她身体健康。最后拿出了十斤黄金,希望作为礼物,送给长鱼仲的母亲。 长鱼仲并不认识霍襄子,觉得很奇怪,于是坚决推辞了黄金。他带着霍襄子带偏僻的地方,小声说:“我虽然有老母亲需要赡养,家里贫穷,但以屠宰维生还算是能够支持生计,早晚给母亲买一些松脆可口的点心,给母亲的供养还算完备。我不敢接受您的馈赠。” 霍襄子说:“我有仇人,但是在列国之间到处寻访,都没能找到能为我报仇的人。我私下听说您很重义气,又很有能力。所以献上黄金,希望作为供养您母亲大人一点粗粮的费用,也能够跟您交个朋友,哪里敢有别的索求和指望!” 长鱼仲说:“我有罪责背在身上,所以逃离故乡,在这市场上做个屠夫,只是希望借此奉养老母亲;老母亲在世,我不敢对别人以身相许。”于是坚决拒绝了霍襄子的馈赠。 霍襄子虽然没能送出黄金,但是尽到了宾主相见的礼节,告辞离去了。 过了很久,长鱼仲的母亲去世。 长鱼仲安葬了母亲后,直到丧服期满,他对自己的妹妹说:“唉呀!我不过是一个背负责罪责的人,拿着刀杀猪宰狗,而霍襄子曾经是诸侯的卿相,他却不辞劳苦,委屈身分和我结交。我对待他的情谊实在太浅薄太微不足道,没有什么大的功劳,可以和他对我的恩情相抵,而霍襄子献上十斤黄金为母亲祝寿,我虽然没有接受,可是这件事说明他是特别了解我啊。贤德的人因为于一点小的仇恨,把我这个处于偏僻的穷困屠夫视为亲信,我怎么能一味地默不作声,就此完事了呢!况且以前来邀请我,我只是因为母亲在世,才没有答应。而今母亲享尽天年,我该要为了解我的人出力了。” 于是长鱼仲拿起屠刀,来到了霍襄子的住处。 长鱼仲对霍襄子行礼,然后说:“以前所以没答应您的邀请,仅仅是因为母亲在世;如今母亲已享尽天年。您要报复的仇人是谁?让我来办这件事吧!” 霍襄子将楚丘氏击破杜氏,以及长鱼伯可能死于引倒悬之手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长鱼仲。 霍襄子说:“楚丘灵是盛国国君,引倒悬是盛国的相邦,楚丘灵的老师。如今盛国正在最强盛的时候,他们居住的地方一定士兵防卫严密。如今承蒙您不嫌弃我,应允下来,请增加车骑壮士作为您的助手。” 长鱼仲说:“盛国与陈国,中间距离不太远。如今刺杀盛国的国君和相邦,在这种情势下不能去很多人,人多了难免发生意外,发生意外就会走漏消息,走漏消息,那就等于整个盛国的人与您为仇,这难道不是太危险了吗?我有两位很要好的朋友,他们都是有着上古精灵血脉的人,让我们三个人去为您做这件事。” 长鱼仲与两位朋友约好,将要去刺杀楚丘灵和引倒悬的时候。五个国家结盟,相约攻打盛国。但是因为有引倒悬在,即便听说了他身体受损的消息,也没有国君敢去挑衅引倒悬。于是,霍襄子推荐了长鱼仲。以五国联军的名义,向引倒悬约战,地点在仲国、陈国、盛国与卫国四国的交界处,黔谷关。 五国联军在黔谷关内,等待引倒悬死去就进攻盛国。 盛国受到战约,引倒悬请求赴战,楚丘灵不准。就这样连续请求了三次,楚丘灵才同意。 楚丘灵将自己遇刺,楚丘心重伤濒死的消息告诉了国人。国人群情激奋,妻子劝丈夫上阵立功,老父亲劝儿子保家卫国,兄弟之间相互鼓励,各自携带兵器前往参军。 楚丘灵派遣凌墨带领三万军队向东防御宋国,派宣枢带领三万军队进攻吴国腹地,派柳出愚带领三万军队进攻仲国,派韩无忌带领三万军队进攻卫国。自己亲自率领十万军队,陈兵黔谷关外,等待约战的结果。 第一纪元343年,虞宣王十五年。 二月三日。五国联军和楚丘灵来到黔谷关,方双约定,各自的军队退开百里,等待这一战的结果。 四日。引倒悬来到黔谷关赴战。 下午。长鱼仲和他的两位朋友:吴累,侠舟来到黔谷关。 当夜,天空有流星坠落,砸在黔谷关。发出的碰撞声在百里外都使人心惊胆战,不得安睡。 五日。黔谷关与附近数十里的山川被夷为平地。五国联军和楚丘灵不得不各自率领军队,再退百里。 六日。大地震动,以黔谷关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裂开。其中有数条长达二百里的裂口,蔓延到双方军队的营地,不得不再退军五十里。黔谷关周围几座城市的居民睡觉都会被震到床下,城墙也随之倒塌。 七日。震动停止。没有人敢前往黔谷关查看。 楚丘灵亲自带领军队前往。翻过因为战斗而变成废墟的山川,骤然凸起的平地,绕开裂谷。在付出了很大的伤亡后,楚丘灵赶到了黔谷关。 她看到引倒悬站在一片空地上。四周是无数的陨石砸成的大坑。 在他面前的地上有三具无头的尸体。一个妆容精美的女人趴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哭泣得极为伤心。 当楚丘灵走过去以后,那个女人抬起头,对她和引倒悬说: “你们杀的这个人,叫长鱼仲!他过去没有和你们为敌,只是因为老母亲在世,我不肯出嫁。如今他的母亲已经过世,而我之前骗他要出嫁,他才会答应和你们作战!是霍襄子将他从低贱的行业中发现,真诚地和他结交,我哥哥除了偿还恩情还能怎么办啊!好男儿可以为了解自己的人去死,好女子会为自己爱慕的人梳妆打扮。如今我的哥哥为了赏识他霍襄子死在你手上,我未来要为谁梳妆打扮啊!” 于是,女人趴在无头的尸体上,大喊三声“天哪”,就口吐鲜血,因为伤心过度而死去了。 引倒悬收殓了尸体,和楚丘灵一起返回。 楚丘灵率领军队,以引倒悬作为主将冲锋。五国联军被黔谷关的战斗吓破了胆,看到引倒悬带领军队冲来,纷纷丢下兵器逃跑,然后被赶上的盛国军队杀死。这一战从早晨打到深夜,盛国军队追击了三十里,以十万计数的败军在道路两旁横尸,流淌的血液可以使盾牌漂浮。 五国联军战败,又被四面出击的盛国军队袭击,只好纷纷割让土地城池,向盛国请求和平。大的诸侯国派遣使者表示臣服,小的诸侯国送来人质,前来朝拜盛国。 盛国乘着胜利,割取其他国家的土地,重新划分山河的区域,使国土扩大了一倍。此后很多年都在整顿国家的内政,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九月。引倒悬救治楚丘心失败,只好将楚丘心冰封,一点一点修补她受伤的身体,希望未来有人能够治愈她。 第一纪元345年,虞宣王十七年。 引倒悬改革赋税制度,丈量全国土地,鼓励开荒。同时,下令贵族必须将自己的土地分给自己的所有子女。若没有后人,就会把土地收归国有。禁止将土地私人买卖。 第一纪元347年,虞宣王十九年。五位楚丘氏有封地的宗亲不满变法,起兵反叛。被诛杀。同年,仲景王死去。 第一纪元355年,虞元王二年。宋国、仲国攻打卫国。卫国向吴国求援。 虞元王三年。吴国发兵援助。宋国、仲国大败,宋国被割去三座城池。 第一纪元360年,虞元王七年。陈国和仲国进攻吴国。割去五座城池。同年,卫文王死去。 第一纪元371年,虞元王十八年。 虞元王封楚丘灵作为诸侯之长,举行盟会。各国诸侯都排遣使节向楚丘灵祝贺。 楚丘灵命令董狐率领军队,在寒泽与天子的军队会和,前往朝见天子。 第一纪元372年,虞元王十九年。 楚丘灵将南方苍、淤地区的十五座城池封给引倒悬作为封地。因为引倒悬曾自称“偏济苍生”,受封苍地,于是被人称为“苍君”。因此离开了禹城。 同年。 禹城有人拿着十两黄金,在街上找人算卦,说:“我是苍君手下的人,苍君变更法令使国家富强,如今国君没有继承人,那什么时候该苍君登上大位呢?”算卦的人恐惧,不敢收下黄金,那个人就走了。 七月。左丞相洛为娶了楚丘氏的女人做妻子,又嫉妒引倒悬,因此向楚丘灵说:“引倒悬在国家的威望太大了,国人都只知道他的名字,而不知道国君的名字。现在大街上出现了算卦问引倒悬何时登上大位的人,我看他离作乱不远了。” 这一年,楚丘灵七十岁。 她的双眼已经浑浊,曾经美丽的脸庞已经干瘪,肌肤皱起,容颜不再。连从座位上站起都做不到,需要人服侍着洗漱如厕。 烛光里的左丞相的影子,在她的眼里模糊不清,但那个数十年不曾变过、一直青春的男人的身影,她却看得清清楚楚,仿佛他就在身边。 楚丘灵看了看左丞相,又看了看明亮的烛光。然后问: “要怎么办?” 结、 左丞相洛为对楚丘灵进言:“引倒悬是一位杰出的人才,但我担心他对您会有不臣的想法,不如我们先试探一下。让一位楚丘氏的女子嫁给引倒悬做妻子,如果他拒绝了,那就是对您怀有二心。” 楚丘灵同意了这件事。于是让洛为从楚丘氏中选了一位貌美的女子,送去苍地。洛为指使楚丘氏的女子羞辱引倒悬。 楚丘氏的女子到了苍地之后,见到引倒悬,在会客的厅堂中责难羞辱他。语气非常难听,在座的宾客都忍不住按住剑柄,对女子怒目而视。而引倒悬平心静气,两眼并不去看楚丘氏女子,只等她骂完之后,写了一封信,辞退了婚事,让楚丘氏的女子将信带给楚丘灵。 楚丘灵收到信后,看到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询问赐婚是否是她的意思。楚丘灵想了一天一夜,没有上朝。 第二天,楚丘灵写了回信,派使者交给引倒悬。引倒悬收到信后,上面只写了两个字,“不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时,一个叫王晗的人来见引倒悬。 引倒悬说:“您是杰出的人才,能和您交个朋友吗?” 王晗说:“鄙人不敢奢望。我曾经在《典》上看到:‘推荐贤能,受到人民拥戴的人才会有人才前来投奔;聚集不肖之徒,即使是能成就王业的人,他的命运也不会长久。’鄙人没有什么才干,所以不敢从命。鄙人还看到过这样的说法:‘不该占有的职位而占有它,这叫做贪恋高位;不该享有的名声而享有它,这叫做贪恋名声。’鄙人要是接受了您的情谊,恐怕那就是鄙人既贪位又贪名了。所以不敢从命。” 引倒悬问:“您是不满意我在盛国推行的政令吗?” 王晗说:“一千个随声附合的人比不上一个人的正义直言。希望您允许鄙人对您直陈自己的意见。” 引倒悬说:“请您说吧。” 王晗说:“楚丘氏的先祖楚丘胜曾经侍奉公子露,随他在外流亡十九年,直到公子露回到郑国,成为郑惠公,他就当上了执政。他出任郑国执政六七年,向东讨伐过宋国,一次出兵救芼国。在境内施行德政教化,北方的少数民族前来朝见。很多有德行的人才听到这种情形,都前来敲门投奔。在楚丘胜担任执政期间,他劳累不坐车,酷暑炎热不打伞,走遍郑国,为国君搜罗人才。当年郑惠公设立三军五卿,在挑选人才时,郑惠公请楚丘胜担任五卿之一,楚丘胜不同意,认为自己才疏学浅,并向郑惠公推荐合适的栋梁。后来五卿当中的四位,杜方、卫决、霍执、田常都是出自楚丘胜的推荐。他活着的时候,不用随从的车辆,不带武装防卫,他的功名载于史册,藏于府库,他的德行施教于后代。楚丘胜死的时候,郑国不论男女都痛哭流涕,连小孩子也不唱歌谣,正在舂米的人也因悲哀而不发出相应的呼声。这就是他的德行啊。 “而到了楚丘胜的儿子,楚丘回的时代。他二十岁担任执政,处理政务不可以说不勤勉,郑国在他执政期间改革法令,对外扩张,成为霸主。但郑惠公过世后,继位的郑灵公政令昏庸,草菅人命,认为楚丘回执掌大权,限制自己太多,就派刺客刺杀楚丘回。楚丘回被逼逃离郑国。等到郑灵公被臣子杀死,楚丘回重归郑国,迎立郑平公,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杀死郑灵公亲近的谄谀的臣子,专擅郑国国政,因此其他的卿士没有和楚丘氏和亲的,其他臣子也恐惧厌恶他。所以,楚丘回一死,楚丘氏就被其他卿士围攻,几乎灭亡。只有盛庄王的祖父被卫氏的卫武子偷偷藏了起来,在很多年后复兴了楚丘氏。 “现如今,您拒绝了国君的赐婚,断绝了与楚丘氏的联系。而且您还杀死了那么多楚丘氏的贵族。国君没有后人,只有一个女儿,还被您冰封起来。宗室没有支持您的人。更何况,您现在的威望全部来自国君的支持,还有您无双的武力。《典》上说:‘凭靠施德的昌盛,凭靠武力的灭亡。’您的处境就好象早晨的露水,很快就会消亡一样危险,国君如果对您产生疑虑,您还打算安度晚年吗?您为什么不把苍、淤的封地交还国君,到偏僻荒远的地方退隐,劝国君重用那些隐居山林的贤才,赡养老人,抚育孤儿,使父兄相互敬重,依功序爵,尊崇有德之士,这样才可以稍保平安。您要是贪图苍、淤地区的富有,以独揽盛国的政教为荣宠,聚集百姓的怨恨,国君一旦不再信任您,盛国所要拘捕您的人难道能少吗?您丧身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 引倒悬说:“您认为我是贪图苍淤的富有,才离开朝廷的吗?” 王晗说:“愿意听您的原因。” 引倒悬说:“苍淤地区是从吴国割取来的。这里的人民缺少教化,不能识别文字,十里的土地上可以听到四种不同的语言。如果是其他人来到这里,必定会沿袭苍淤地区过去的民俗,难以施用盛国的法律。既然苍淤地区可以沿袭陈规旧俗,那么盛国原本的陈旧的法律,是不是还能再捡起来用呢?我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典》上说:‘不通过教育,告诉人民他们应该怎么做,就用法律诛杀犯法的人,这样的政策可以说是暴虐’。所以我到苍淤地区来,不取用民众的财富,将收取的税收作为开设学宫的费用,教成年的人如何耕种,教导小孩遵守法律,研习文书,照顾老人,这样过去十年,就能让苍淤地区的人民归复盛国。即便吴国再来攻占,也不能得到这里的民心。” 王晗听了以后很久都没有做声。他对引倒悬下拜两次,恭敬地说:“乡野间粗鄙的人,不能理解道德高尚的人的志向。请您不要责怪鄙人的罪过。但是这样的话,您要如何保全自己呢?” 引倒悬说:“国君要臣子去死,臣子不得不去死。” 王晗走下作为,在堂下对引倒悬下拜行礼,说:“请您做我的老师。” 引倒悬搀扶起王晗,说:“我的才德浅薄,不敢做老师,愿意和您交个朋友。如果您未来有机会,当盛国有危难的时候,请您一定要帮帮盛国。” 第一纪元377年,虞元王二十四年。 引倒悬长久不来禹城朝见楚丘灵。楚丘灵的伯父,楚丘成上书引倒悬谋反。楚丘灵以治疗楚丘心的名义,让引倒悬来到禹城。等引倒悬进入宫城,楚丘成带领楚丘氏的宗亲,以及死士六十多人围杀引倒悬。 在引倒悬要出手的时候,他看到楚丘灵坐在高台上,便大声问:“是你要杀死我么?”楚丘灵没有说话,于是引倒悬自杀了。 引倒悬死。楚丘氏的人想要将他的尸体用五匹马拉着分裂。就在楚丘成要碰到尸体的时候,一位白衣白发的少女踩着宝剑从天而降,杀死楚丘成。她拔剑杀死了所有参与刺杀的楚丘氏宗亲,只留下楚丘灵,带着引倒悬的尸体离去。 引倒悬死了之后,盛国各地出现了楚丘氏宗亲的动乱,被宣枢带领军队平定。仲国和宋国、陈国进攻盛国,被凌墨击退,反而被割去七座城池,不得不派遣人质前来朝拜。 楚丘灵下令诛杀洛为。从苍淤地区征召王晗作为左丞相。三年后,王晗做了相邦。 引倒悬虽然死了,但盛国依旧沿用他的法律。楚丘灵下令不准国人怀念引倒悬,但是偷偷祭祀他的人仍然数以万计。 第一纪元403年,虞宣王九年。 楚丘灵活到了第一百个年头。她将要死去,但是她没有其他孩子。楚丘氏的亲人要么被她杀死,要么被她流放。只有一座冰雕,冰封着一个身体被修复后,再也没醒来的女儿陪伴着她。 在一个冬日,她觉得自己马上要死去的时候。 楚丘灵预感到了什么,她驱散了宫室中所有的侍女,只留她一个人待在床榻上。 一个白衣白发的少女,从禹城东门走入,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穿着青衣的高大男人。他们在白雪上行走,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有见过引倒悬的老人,说那个男人长得和引倒悬一模一样。只是头发不是灰白,而是如夜色的黑暗深邃。 两人穿过城市,进入宫室,来到楚丘灵的面前。 少女说这个男人可以治愈楚丘心,但是楚丘灵必须让楚丘心作为楚丘氏的继承人。楚丘灵答应了。 于是这个男人打开了引倒悬的冰封,让楚丘心复活。在这一天夜里,楚丘灵招来王晗、宣枢等大臣,宣布楚丘心作为盛国的新国君,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再往后,就不是她和引倒悬的故事了。 在一个新的百年之中,白发白衣的少女离去之后,是楚丘心,以及那个自称“日坠星垂”,名为月成灰的男人的故事。 补遗、落幕 楚丘灵已经看不清门外的雪景,只有苍茫的白色和沉重的灰色,以及一簇跳动的橘黄散播着温暖。她知道现在是冬天,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她也知道,告别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脚步声远远地响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听到的脚步声是不是错觉。在一生中离死亡最近的时候,比现在更近,那个禹城将要被杜宣攻破的时候,引倒悬和自己第一次见面,他的步伐无声无息,踏着水上的潋滟波纹,和那个白衣白发的少女,来到了自己身边。 那时候,楚丘灵以为他是神的使者,后来很多年她都是这样相信、痴迷着那个名为引倒悬的男人。 直到他在自己面前自尽,也没有改变。 所有护卫的甲士,以及侍女都被驱走了,只有两个人留在宫室外护卫。站在左边的人是如今的相邦王晗,右边的是右丞相兼大将军宣枢。他们虽然不明白国君叫他们来守门的原因何在,但是心底里隐约感受到了什么,承受着天上的落雪,看着雪一寸一寸堆积,静静地等待着某个时刻的来临。 他们来了。 白发白衣的少女,穿着青衣的男人。踏着满地白雪走入了宫城。 不知他们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何宫城外的士兵们没有拦截。他们在雪地上行走,白茫茫的大地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但是王晗和宣枢的心猛地跳了起来,仿佛是人的脚步,伴随着某种命运,噗通噗通,不可控制地跳了起来。 男人踏上了台阶,与他们相视一笑,然后走入了宫室中。少女不管不顾,当他们不存在,随着男人进了宫室。 楚丘灵感受到了那个人的到来。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似乎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男人的笑容,不管苦涩、疲惫都不曾放下的笑容。积雪,天空,跳动的火焰都成了深沉的灰色,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身影熠熠生辉,仿佛他们那一日初见。 那个不会老去,天下无敌、并且会永远无敌的男人,他没有死,他又回来了! “引倒悬……是你吗?” 楚丘灵感觉到脸上热热的,是泪水淌出了眼眶,随着她的轻声呼唤。然而那个人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 “谁?” 男人看向了身边的少女:“引倒悬……你认识他吗?” “我认识他,”少女说,“但是他已经死了。在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原本的引倒悬就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剩下了一个为他而活着的男人。世上留下的,只是‘偏济苍生’的名字。” “是这样啊。” 楚丘灵茫然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认不出她。她想要站起身,去拥抱那个日夜思念的身影,但连一根手指都动不起来。她忘记了自己已经活了一百年,不再有轻盈的身姿,可连续几个夜晚听他诉说治理国家、称霸天下的方法。饿了和他同吃一块饼,累了就枕着他的大腿,一边想着他为自己构建的美好未来,一边在摇曳的烛光中,细数那纤长的睫毛。 她已经一百岁了。 那个人的身影,褪色了。 茫然过后,她终于明白两人的来意。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似乎引倒悬临死之前,告诉少女,要将她的女儿复活继承盛国,这是他最后的愿望。而少女身边的人,是引倒悬之后和少女游历天下的人,在听说了少女的烦恼之后,来代替少女,实现引倒悬最后的愿望。 楚丘灵让男人去了内室,让他去治愈自己的女儿,留下她和少女在一起。她有好多的事想要问少女,比如,当年引倒悬和她到底是怎样的相遇,是什么关系,少女带着引倒悬去了哪里?如今的男人又是谁,他怎么可能不是引倒悬呢? 但在她开口之前,少女先开口了。 “我们不会再见了,楚丘灵。” 少女转头就走,楚丘灵连忙叫住了她: “等一下……你是谁,为什么……引倒悬后来呢……他后来真的死了吗……” 少女停下了脚步,站在门槛上,望着门外白茫茫的世界,轻声说: “引倒悬啊,他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就死了。” 楚丘灵不解地问:“为什么?” 少女一下蹲在了门槛上,托着下巴,身姿在门槛上轻轻摇晃,一点一点回忆着说: “那个家伙,在跟我游历天下的时候说了好多要改变世界的事。他说,这个世界的悲剧大多来自于有人想把这个世界,变成属于自己一家一姓的世界。他希望这片大陆不再有上下尊卑,所有人都能成为自己的国王,能够自由自在地活下去。所以他选择了楚丘氏,他觉得你做楚丘氏家主,一定会有很多的动乱,到时候就可以找机会让你退位,或者让你和其他的有能力的人共享国家,轮流执政。 “这种事情,他说得好好的,也准备去做了。” “但是那天,我带着他在凌河边上,远远对城头上的你看了一眼。他就改变主意了。” 少女把佩剑从腰间取下,像个老头子一样撑在地上,在门槛上前后摇晃。空着的手向门外使劲挥了两下,像是要甩掉什么不好的东西,然后发出了轻轻的叹息。 “他本来想要杀死君王,但是啊,他看到你,就想要你做他的君王。” 说完,少女跳下了门槛,结结实实踩在雪上。然后一脚踢开拦路的雪,回头看向床榻上的楚丘灵,勉强地笑了一下。 “虽然我还是讨厌你,你明知道他不会拒绝你,还装作不明白引倒悬的心意,坐上了王位。但我尊重引倒悬的选择,他到死都没有后悔过。” 少女说:“这次是真的再也不见了。你可能不知道,在引倒悬活着的那几十年里,我一直在看着你们,以后不会了。我会找个只有我和他知道的地方,一直等他回来。” 楚丘灵看不清少女的表情,但她知道少女要走了。她半张着嘴,口水流淌到衣领上,结结巴巴地问: “他是谁……是你……和引倒悬的孩子吗……” “引倒悬没有孩子,在卫国使者来的那个晚上,你去了哪里,自己不清楚吗?” 少女看向男人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他谁也不是,和你没有关系。” 少女说完,再也没有回头,离开了宫城,不知所踪。她来时了无痕迹,离开时留下了一串脚印,很快淹没在大雪中。仿佛是一场梦。 楚丘灵孤独地坐在床榻上。火盆中的炭火渐渐冷却,身体也渐渐冷了。她感受的东西越来越说,回忆却鲜明而汹涌地扑了过来。从她的少女时代与引倒悬相遇,朝堂上主持国政,他尽心辅佐,列为诸侯,五国相王,与他提兵十万大霸天下。再到后来封君苍淤,为了彻底清除宗室隐患,改分封,平叛乱,甚至以自己的死作为最后的计策,引诱宗室中有野心的人刺杀。这些回忆闪烁消逝,最后停留在一个夜晚,忐忑不安的自己翻越宫墙,被那个人接住,两个人忘却了国家、王位、天下,不再是主君与上卿,两个人一夜间的甜蜜与温存,伴随着她熬过了漫长的人生,直到临死的冰冷将至,还有一点点温存,在她的心底暗暗燃烧。 “……母亲……母亲……” 远方的呼唤让楚丘灵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眼前有一个模糊而熟悉的影子在呼唤着她。在影子身后,是更多匍匐、站立的身影。 她一瞬间有些厌恶,因为他们打搅了自己的好梦。她尝试着呼唤了一声: “心……是你吗?” “是我啊!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楚丘灵眨了眨眼睛,勉强看清了女儿的样子,还是那个十岁的小女孩,因为引倒悬一句隐晦的责怪就哭了好久,哭泣的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满脸是泪水,一点鼻涕都跟着流出来了。 她想抬起手为女儿擦一擦,但使尽了力气,身体还是一动不动,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老了。 对了,女儿,你是我的继承人啊。 楚丘灵想起了这件事,眼睛一斜,看向楚丘心身后的影子。 “你们……要照顾好……我的女儿……她以后……就是盛国……国君……” 一片应诺的声音,她已经不想再听了。楚丘灵看了看女儿,看了又看,最后笑了一下,就像闭上眼睛,继续未完的梦。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梦境走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楚丘灵愕然地看着到来的人,一如当年的微笑,手心的温度也做不了假。她尝试着问了一句: “是你吗?” 来人牵着她的手,轻轻摸着她的头。 “嗯。” 楚丘灵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从梦境中拉到自己身边。就像多年前他们一夜的温存之后,她枕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轻声说: “下辈子……你来做我的君王……我来当……你的臣民……一辈子……不分开了……” 他凑在楚丘灵的耳边,一如当年回答: “好。” 楚丘灵高兴地睡去了。她牵着那温暖的手心奔向了梦境中的回忆,再也没有回头。 补遗其二、新篇 白衣白发的少女看了看桌上的三卷书,然后将目光投向窗外熊熊燃烧的天空,心里想着千万里之外的事。 桌上的三卷书分别写了三个名字: 《偏济苍生。引倒悬》,《日坠星垂。月成灰》,《绝续由我。天厌之》。 三卷书,各自写着一段故事。 少女写了很多年,删删改改,直到现在,即便再怎么了解书卷中的故事,她也不敢为故事中的人们做些结论,去评价他们的一生。唯一能知道的,只有书卷中的人都已经死了,少女还活着。 她还在等待。 背后想起了脚步声,少女回头看去,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走进了屋子。 他背着两个女孩,将她们放在地上,然后向少女跪下请求: “师傅……求求你救救她们,求求你了!” 少女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女,叹了口气: “左边的那个已经死了,右边的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她。毕竟我答应过她的祖先。” 少年抬起头,恐惧地看着少女:“大小姐……她……她死了?” “是的,她死了。” 少女用法术封住了还有呼吸的女孩的穴窍,为她止住了血。然后看着一边抱着女孩尸体的弟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女的视线,少年嘴唇颤抖着,对少女说: “师傅……我杀人了。” 少女问:“杀了多少?” “国教……已经毁灭了。” “道德宗没有那么容易被毁灭,你高看了自己,小看了建立道德宗的人。” 少女用术法又封住了少年的穴窍,替他治愈伤势,然后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师傅,我这就离开。” “离开,你打算去哪?” “……不知道。” 少女想了一下,“我倒是有件事需要人去做。既然你自认为没有容身之所,那就帮我做这件事吧。” 少年的眼睛亮了一些,“什么事?” 少女将三卷书交给他,对他说:“在大陆的西方,还有一片名叫塔纳托斯的大陆。这事根据上古精灵语翻译的名字。那里的人和我们使用一样的文字,只有魔法,和他们的名字用精灵语音译。你带着我的三卷书去那片大陆,那里没有人知道你的故事。你在那里可以继续生活,然后,熟读这三卷书上的故事,帮我在那片大陆寻找另外和它们相近的故事。关于英雄,关于时代的变迁,在第一纪元对塔纳托斯大陆最重要的英雄的故事。” 少年答应了少女的任务。少女替他安葬了死去的女孩,照顾昏迷不醒的女孩。目送少年离开陆地,踏着海波远去,她忽然想起自从某个人假装魔王打碎大陆,开启第一纪元后隔了三百年的再会,也是踏着海波跨越两片大陆,来到自己身边。 那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可少女只要一回想,当时的情景就鲜明而凶猛地扑了过来。 后记、 这是异世界故事的一个小段,我在翻译那个世界的故事的时候,觉得拿来做短篇比较合适的一段内容。讲述了偏济苍生引倒悬的故事。 这个故事不仅仅是引倒悬的,它牵扯到了太多的人,楚丘灵,楚丘心,公子介,还有当时的诸侯君王。但它叫做《英雄传》,并且以引倒悬的名字单独列出,我想,这多半是作者的私心如此。纵使风云变幻,岁月流逝,沧海变作桑田,这个叫引倒悬的人留给作者的,依旧是伟大的英雄形象。 不过这只是魔女帮我从异世界取来的故事集中,很短暂的一篇。它是为第二纪元,将两个大陆的秘密串联的人,以及第三纪元那场人类与精灵的战争铺垫,为读者介绍世界的引子。为了使文字不那么枯燥,接下来讲述第二纪元,那个从炎之陆逃离,向塔纳托斯大陆寻找秘密的少年的故事,我会用比较轻松幽默的小说的形式为大家展现。希望阅读本文,以及后文的您,能喜欢这些故事。 感谢您阅读到这。希望我们在第二纪元的故事再会。 喵君 写于一个夜晚,魔女降临之日。
  9. 第一卷这里是哪 第一章 而立之年    我叫王高,男,家里排行老二,今年虚岁三十岁,小生日腊两岁,车间工人一名,每天早八晚五,偶尔加加班,一个月三四千,暂时没结婚打算,勉强够糊口。   普普通通的一般人,父母都是老农,没政府高官的亲属,也没有腰缠万贯的兄弟,这个年龄段,同学朋友圈固定,没啥文化水平,找个媳妇结婚,生个儿子,度过余生就是我的追求了吧。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一切都变了。   “嘟嘟嘟”手机铃声响起,拿起一瞧,联系人是自己老姐,随手一接,一听,脑瓜翁的一声,眼睛一黑,仿佛天塌下来一般。   快速拨打号码,让领导批假,换好衣服准备冲出公司,赶紧回到家里。   “王高你干嘛去”   转回一看,是工厂小妹,年纪二十来岁,年纪轻轻,和工厂人员关系都不错。   “家里有事”   我随口回了一句,就离开了公司,打车赶紧回到家中,老远就听到亲戚的哭声,晃晃悠悠走了过去,进入家门,眼睛模糊起来,双眼确认看清,“噗通”跪在了地上。   眼神不在闪烁,已成为泪水,天在这一刻,终于塌下来了。   “王高你回来了”   姐姐将孩子搂在怀里,外甥女今年五岁,依靠在母亲的身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话有一些沙哑,嘴咧的极为难看,脸哭的五官扭在一起,看着自己的姐姐。   “坐火车回家,结果火车出轨,咱爸咱妈就这么死了”   脑瓜翁的一声,心脏瞬间加快,呼吸胸闷难受。   “妈!爸!我还没孝顺你们,你们怎么就死了呢”   喊出这句话,眼泪又忍不住,曾经的过往,仿佛在眼前一一流出,一起吃饭洗澡,送我上学读书识字,为我担忧为我困扰。   父母去世,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吗?   我只是个普通人,请了一周假,换上一身孝服,腰间缠着白布,守在棺材一旁,烧着纸钱,什么都不想,沉浸在痛苦中。   夜晚,远离亲戚朋友,找了一个小屋,想要自己一个人静静,双手捂着脸,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想和你说件事情”   进来的是姐姐,强打着精气神,嘴角咧出微笑。   “外甥呢?啥事说吧”   “小孩睡了,我看这屋就咱俩,我就偷偷告诉你”   说话声音越往后越小,逐渐靠近我的耳朵。   “咱爸妈坐高铁死亡,保险公司理赔四百万,一人两百万,铁道部又赔偿六百万,总共一千万”   扭过头来,震惊的看着姐姐,眼睛开始闪光,又深吸了一口气,一千万是什么概念,我打工一辈子,都不可能赚到这么多,以后我也可以当老板了。   “父母受益人写的你名,我只要铁道部一半”   “不,你是我姐,咱俩对半分”   “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对象都没有,老王家就剩你一个了,姐已经嫁出去了,传宗接代还点靠你,你就收下吧”   点了点头,暂时也只能这么办,遇到麻烦事,在帮助她也不迟。   “回家找找银行卡,办完丧事,去保险公司把钱领了,我再把铁道部的钱转给你”   只好这么做了,大办丧事,让二老走的有牌面,又请了三天假,办保险理赔。   打了一个电话,姐姐一会就将钱打到银行卡。   去外面喝了一顿,独自一个人回家,打开灯空唠唠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脱掉衣服,咋酒精的麻痹下,倒头就睡,睡的沉稳。   清晨闹钟响起,睁开双眼关闭手机,看了看时间,从寒冷的被窝起来,穿好衣服准备上班。   父母还在的时候,大清早为我点火烧饭,屋子里暖暖的,别提多舒服,现在的房间,只有我的脚步声,还有钟表指针不停的游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简单用冷水洗了把脸,打打肥皂,让自己精神起来,毕竟要上班了,不能把反面状态带到单位,给别人造成不良影响,在影响他人工作。   虽说现在有钱,但没有好下一部打算,钱没有花出去的规划,还是接着工作吧,这样比较稳妥。   回到公司,回到岗位,人总要活着,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工作干活工作干活,工作干活工作干活,和同事关系也没发生什么变化。   本来期待,有女生主动搭讪或上司的询问,但这些都没有,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也没做好什么打算,直接将钱存到理财,每月至少一万的利息,就算没有追求,也够我平凡的我活着了。   “啊,赶紧找个漂亮媳妇,跟我生个大胖小子,度过余生吧”   一般人的长相,一米八的个头,有楼房还有存款,只要找到我喜欢的人,爱我的人,度过一生后,还能有什么追求啊。   把地便宜租出去,当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敢担当的男人,就咱这条件。   在心里想着小九九,用时间冲淡一切,用快乐掩盖悲伤,给自己铺好被,火热的炕头,往被窝里一钻,和周公有约,很快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以后我也是富翁了,六百万我可怎么花啊”    心里正美着呢,一阵小凉风吹过,炕头也不在热乎,浑身打着哆嗦,睁开双眼,用被子裹住自己,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我这是在哪?”
  10. 文学区的各位大家好,我是老坂田。。。 曾几何时,我也是个沉迷于小说的少年(虽然现在懒得看了) 当时年轻的自己也试着写点什么来着,不过都是写了一点就半途而废了~久而久之就忘记了这个想法 最近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所以开始写了点新东西~但是吧,现在投稿的平台并没有人可以给点评论或者感想,导致非常关心读者感受的自己不太敢以自己那不怎么成熟的想法继续故事 所以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打算发来这里进行连载~因为这里的同胞们非常活跃~有什么地方估计也会毫不留情的指出来把~ 于是乎,前言就到这里,我先去把目前写的东西转一下~ 目前的更新:第一章:不是被叫做女神的人都是好人~ 第二章:欢迎来到“地狱”~ 第三章:跨域了EASY,踏平了NORMAL,超越了HRAD后直接就是HELL难度~ 第四章:书即使放再久都有用~ 第五章:真是有够麻烦的。。 第六章:这就像是RPG二周目一样的东西 第七章:大人们常说“你(小孩)从垃圾箱里捡来的”
  11. 这是篇心血来潮的日记体魔物娘世界观相关写作,更新不定而且随缘,充满了愚蠢的二设和胡说八道,如果和健康老师的原设出现冲突,请一切以原设为准。 请尽量在完成的篇章间留言,以提供最好的阅读体验,如果希望能在更新的第一时间被@,请在这里留言。 这里是目录: 第一篇:落渊镇(已完成) 第二篇:向下!(已完成) 第三篇:石中国度(正在更新)
  12. 很多人说,写小说最重要的是剧情,也有人说最重要的是人物,但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兴趣”。 失去了兴趣也就无从开始,而如果一个文写几下就没了兴趣也毫无意义。 所以在此会写一些类似个人文集的东西,或者说草稿? 总之在这里,你能看到不一样的穿越,不一样的异世界,但不代表不会出现俗套的剧情。 然后会看到很多莫名其妙的故事在展开着。 总之,欢迎跳坑~读者 =========================== 前言 “文明间的善意和恶意。善和恶这类字眼放到科学中是不严谨的,所以需要对它们的含义加以限制:善意就是指不主动攻击和消灭其他文明,恶意则相反。这是最低的善意了吧。” ——引言,刘慈欣《三体2:黑暗森林》 目录(过十万字后放链接) 序幕——王冠(Crown) 序幕——智慧(Wisdom) 序幕——理解(Understanding) 序幕——慈悲(Chesed)
  13. 大家好,这里是黑白包子!可能有人已经认识我了,我是在下限区连载的作者 ⁄(⁄⁄•⁄ω⁄•⁄⁄)⁄ 第一次在表区发文好紧张啊,感觉这里文学气息好浓 这篇短篇是一年多前写的,不过只是在朋友间小范围传阅过。读完短篇可能有些地方摸不着头脑,因为预想中这篇短篇是会和其他坑作品共享一个世界观的,不过到现在为止这个世界观下我只产出了这一篇…… 闲话少叙,开始吧!( ゚∀゚) ========================================== 我第一次听说群星坠落之地是在家乡的小镇上,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还满怀着对远方的希望。 「一即全,全即一,星辰运动和人类的命运是连为一体的。」老婆婆的声音很低,很哑,像是枯槁的枝干画出的图画,「掌握着神秘智慧的人可以从星辰的运行中,解读出凡人的命运,看见被无知之幕隐蔽的未来。」 帐篷里阴暗而逼仄,奇怪的香味缭绕在空气中,让我想打喷嚏。 老婆婆粗糙的手在作势欲飞的烛火下像是苍白的树干,她的面前放着一个精致的仪器,似乎以黄铜打造,还嵌上了亮晶晶的宝石。 「你知道天上有多少颗行星吗,小伙子?」她问我旁边的家伙。那家伙摇摇头。 谅他也不知道,哼!没文化,这个镇子里的人都只知道看着地上,没一个人喜欢看星星。好不容易有一次外乡人举办的夜市,大部分人居然跑去看那个秃头怎么从裤子口袋里变出兔子!真的找不出更没劲的事情了。 我打算展示展示我的学识。 「有五颗!」我高声叫道。 「答对了,小姑娘,你很聪明。」老婆婆嘿嘿笑了两声,「火星,水星,木星,金星,土星。这五颗行星再加上太阳,明月,暗月三颗大的天体,一共就是八颗,‘八曜’。这八曜是众星之星,天穹之宰,与人世间的命运流动有最大的关联。」 嘴角翘起,我暗暗得意。我又认真看了看那个黄铜仪器,金属的底座上伸出一根细杆,支撑着一片水平的圆片,圆片之外围绕着数不清的圆环,都连接在灵活的机关上可以自由滑行,每层圆环上有一颗小球。 「这个祭坛,同样联通着天空中的星星,」老婆婆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手在黄铜的仪器上虚握,「最中央的圆片就是我们生活的大地,外面的每一个环上的小球就是一颗星辰,最里面的两颗是明月和暗月,中间是五颗行星,最外面的是太阳,还有其他星辰。」她指了指天,说,「这是大宇宙,」又指了指仪器,「这是小宇宙。」 我听得入迷。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东西!修道院有讲过一点点天文学,不过都是些教条,而且总是混杂着无聊的神学理论。原来天空是一个球,我们被包在里面!我趴在桌子上,张大嘴巴,无比神往地看着那个小宇宙,虽然只是个用黄铜造的仪器,但是我认为它确实可以联通天空。 圆环层层嵌套,似乎无穷无尽,它们在机括的带动下缓缓旋转,不紧不慢,这一个圆环穿过那一个的内部,那一个圆环和再那一个圆环绕同一个轴心选择,再再那一个圆环…… 那里!我睁大眼睛。那些巧夺天工的圆环并非无序旋转,而是都连接同一个极点上。在那个极点,无数星辰的轨迹交汇。 犹如星星们的家。 「那是什么?」我能听出自己声音的激动。 「你不仅聪明,眼力也好,」老婆婆说。她弯下腰,透过翻滚的星辰轨道看着我,「这个点是天空的至极,群星都要向那里运行,那是群星升起之所,也是群星坠落之地。」 「我可以去吗?」 「只有最智慧的圣人才能抵达群星坠落之地。」她说,「据说,那里是众神离开这个世界时走的出口,所以有世间一切的智慧。」 我呆呆地看着缓缓运行的极点。 「小姑娘,你想洞悉自己的命运吗?」老婆婆突然开口,她的眼睛中映出烛火的闪光,犹如金色的星辰悬浮在幽深虚渺的太空中,「只要三个亚卡。」 我打了个喷嚏,想问问她能不能打个白条。小孩子身上哪有那么多零花钱? 「放屁。」帐篷深处传来一声怒骂,声音混入了十分凶恶、乖僻与残暴。 「你说什么?」老婆婆怒道。 「什么鬼群星坠落之地,洞悉命运,你就拿这些屁话骗小孩子吧。」 「你这老怪物,给点脸子就上天了不是!」老婆婆破口大骂,方才还声音嘶哑的她突然声如洪钟,真是厉害!「要不是你给的那几个臭钱,帐篷早就把你给踢出去了……」 我猜那老头不叫老怪物,不过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老怪物蹒跚地走出黑暗中,一眼也不看骂骂咧咧的老婆婆,走向帐篷外。在他走出帐篷的一瞬间,篝火的辉光染红了他的背影,我似乎看见一棵苍老得完全用时间凝结而成的古树缓缓地踏着步子。时间的水冲洗、磨损、切割、最后替代了原本的存在,唯一剩下的只有时间的痕迹。 老怪物发出古怪的嗬嗬声,朝地上唾了一口,丢下最后一句话,口音独特。然后消失在门外。 「世界是圆的,星星永远不会到地上来。想追上众星的人最后都他妈的嗝屁了。」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老怪物。那天,外乡人举办了盛大的晚会,有歌唱,舞蹈,杂技,算命。他们来得像一股风,去得也像一股风,但他却留了下来。 ※※※ 每年夏天,就可以看见那颗最亮的星星跳过教堂的外墙,爬上钟塔的石壁,穿过铜钟与石柱的缝隙,绕开钟楼顶端锋利的铁针,轻快地跃到天幕的正中心上,然后心满意足地缓缓滑行。 我不知道这颗星星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它位于哪一个星座,像这种东西我们这个镇子上你是学不到的。我住的镇子不仅小,而且无聊。它只有一条大街,从东南一直通到西北,整个镇子就是围绕着这条狭窄崎岖的石板大街修建的。 镇子里有个修道院,据说很有一段历史。我住在修道院里。 「我可以去镇子外面看看吗?」我曾问守仁嬷嬷。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守仁嬷嬷回答,「大街的东南边是没有尽头的森林,大街的西北边也是没有尽头的森林。」 我很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就算我不接受也没有用,我住在修道院里。这里的孩子不到假期不可以踏出院门一步。就算是假期,也不可能有机会到小镇外旅行。 我就要一直一直待在这个修道院里吗?永远只能看着远方的星星。 ※※※ 那天嬷嬷们都去做守护节礼拜了,我就趁机翻窗跑出宿舍,到祈祷室后面的那块石砖下把我藏的钟楼钥匙掏出来,爬到钟楼上去看星星。钟楼很高,天气正是深秋,似冬非冬的凉风吹得我的寄宿生连衣裙抖个不停。我把脚钩在围绕着大钟的内层铁栏杆上,仰面朝天,把脑袋伸到外面去。冷风挟着我的头发掠过我的睫毛,把我弄得很不耐烦。要不是因为院规不允许,我就把头发剪成短发,哼! 巨大的暗蓝色幔布上,莹莹闪闪地缀满了数不清的星光。圣体升天嬷嬷说星星是天上的火炬,是指引迷路者的路标;而面包店老板认为,星星是璀璨的宝石,是深空女神最得意的作品;小鸭子觉得它们是天上的宝石。我猜这个问题他们都不知道答案。 我觉得,天空是面特别大特别大的镜子,坚硬而剔透,群星是地面上远方村庄和城市的反光,那些我从没有去过的村庄和城市的反光。 我想起了老婆婆提到的群星坠落之地。如果星星都掉到一个地方去,这意味着什么呢?还有老怪物说的话。 「薇薇!薇薇!」 听到这个声音,我努努嘴。 「薇薇!嬷嬷们回来啦!」 在钟楼底下等我的是我朋友,小书呆子芮尔兰,她正是变声的年纪,声音像鸭子一样,所以我叫她小鸭子。 小鸭子满脸雀斑,扎着很土气的麻花辫:「圣体升天嬷嬷到处找你呢,她说你玩你要把那段圣女殉难的历史背完,明天要考你……」 我永远也搞不定背书。大概我的脑子缺少了什么关键部分。小鸭子已经能把历史课本最后一页教会史年表一字不落地背完,而我刚刚能把五大王国一个一个数清楚;小鸭子在教义问答中对答如流,而我连圣女的全名都记不清楚。 我气愤地转身趴在围栏上,看向地平线。 「话说,」我突然问,「你知道那颗最亮的叫什么吗?」小鸭子确实懂很多东西,虽然我想问的她不一定懂。 「最亮的什么?」 「最亮的星星啊。」 「谁知道,叫什么都无所谓吧!」小鸭子着急了,「你快下来吧!」 「那你知道什么是群星坠落之地吗?」 「群星什么?」 「群星坠落之地啊。」我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快下来吧,晚了就要被发现了!你爬上钟楼嬷嬷们会不高兴的。」 我猜她就算知道也不会同我说。她不关心,他们都不关心。 我最后看了一眼星空,爬下塔去。 ※※※ 其实对于我而言,跑出修道院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只是担心这样做的后果罢了。上次我把泻药下在看门的虔诚嬷嬷的苹果汁里,然后趁她上厕所的时候偷了她衣服上的钥匙。可惜她发现钥匙丢了的时间早于我的预期。我差点被逐出修道院。 这次我决定采用迂回的方法。礼拜日早上,我偷偷溜出宿舍,在墙边召唤光明撕裂者。光明撕裂者听到我的口哨,喘着粗气跑过来,在围墙下面朝我吐着舌头。我把晚餐省下来的排骨丢给它,向它布置了今天的任务。 光明撕裂者把骨头啃完,马上奔向修道院大门,风一般冲进门房。顺利极了,门房里响起虔诚嬷嬷的尖叫声,还有瓶瓶罐罐摔破的声音。我趁着混乱溜出了修道院。 我激动地一路小跑,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真是舒爽!没有繁缛冗杂的纪律,没有背不完的经文,没有枯燥无聊的祈祷,也没有唱痛喉咙的圣歌。我边跳边哼着小曲,突然感到脚边有柔软的触感。原来是光明撕裂者追了上来,我把另一块排骨丢给它,奖励它出神入化的业务能力,还有同我亲密无间的配合。 光明撕裂者是和我很亲的一只流浪狗,我给它起了个威震五国的名字。每当我呼唤它的时候,我就会像是一个邪恶的亡灵法师,驱使着和光明作对的怨灵。这是对修道院嬷嬷们的反抗,我很得意,唯一的不足是会被小鸭子责备。 「亡灵法师是邪恶的化身!」小鸭子双手握拳举在胸口,「黑暗!肮脏!罪恶!」 没办法,她是个乖乖女。 ※※※ 我爬上翘屁股,光明撕裂者跑在我前面。翘屁股是个小山丘,是小孩们最热衷的游乐场所。我缓缓爬上了山顶,望向翘屁股的股沟。杂色的小花在九月的风中自由地拂动,草地舒坦地伸展,掀起黄色的波浪,亲吻我的脚面。趴在柔软的草面上,什么都不用想,就这么一直滚下去,滚下去。太好了。 我眨眨眼睛,远处的灌木丛中似乎有一个小屋。从小到大我都在翘屁股上玩,但我实在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一个小屋。我是有一阵子没来这里了,但是也不至于那么快就有一栋新的小屋吧? 光明撕裂者突然开始狂吠,我费了好大劲才让它闭嘴。 我大步向前踏去—— 我深吸一口气。 光明撕裂者冲着我吐舌头,一阵初秋的风吹过山脊,灌木丛摇曳,喀拉喀拉。 怎么回事?我还没来得及细想。 「谁?」熟悉却陌生的嗓音。 我像是被嬷嬷呼唤,倏地挺直了脊背转身。愣了一会,才认出眼前是谁。 是老怪物,不知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 话说我什么时候开始叫他老怪物的?不过这确实是贴切的称呼。老怪物披着件就连补丁都看不出原色的难看长袍,拄着一根不知哪捡来的破木棍,一步一步地挪到我面前。那天晚上困于黑暗我没有看清楚,现在我看清他的长相了。我从没有见过哪个男人留那么难看的大胡子,白不白黑不黑,像是一丛秋天枯萎的灌木。绿色的眼睛透过深深的眼眶凝视着我,像是看见了幽灵。我也盯着他,像是看见了幽灵。 为什么他在这里?他没有和那些算命跳舞的外乡人走吗? 「老怪……老爷爷好。」我支支吾吾地说。光明撕裂者躲在腿后面蹭我,没用的东西!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他说。 我有点懵,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谁?」他又问。 原来压根不记得我了,怎么能这样!亏我那么长时间一直都在想他,简直是忘恩负义!我还期望他会说「哦你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见识不凡的小姐」,结果他居然问我是谁。 我提高声音:「这是我们镇子的后山,我在这里还要你批准吗?倒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说出这话我有些后悔,老怪物的表情变了,我担心他生气了。那就麻烦了,说不定本来可以问这个老家伙一些问题,关于…… 老怪物盯着我看,低头,把脚在地上蹭了又蹭。 接着转身就走。 「喂!」太不礼貌了!居然在少女面前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我追上去。 老怪物老态龙钟,走起路来却大步流星。我简直怀疑他是装出来的。他一次都没有回头,毫不迟疑地踏入了小屋。木门似乎被风推动,轰隆一声自行合上。 我喘着气跑到门前,想都没想就全力踹门。看起来破败不堪的木门居然在我的暴力下毫不退缩。 「开门啊!开门!」我大喊,「我有话要问你!」 其实我完全不想失态的,全是因为这个老怪物太可恶!嬷嬷总说我没有耐心,脾气暴躁,这又不是我的错!光明撕裂者也跟着我一起狂吠不止。 在我的努力下,门终于开了一条缝。老怪物探出头来,满脸怒色:「你是哪家的熊孩……」 他话还没说完,光明撕裂者就扑了上去,犹如饿狼扑食,原始的野性觉醒了! 好样的! 老怪物发出气急败坏的惨叫。 ※※※ 老怪物从大箱子里拿出瓶瓶罐罐,把不知什么东西往手背上的伤口上涂。又把绷带用暗紫色的液体浸湿,绕在手掌上。我以前也被光明撕裂者咬过,不过嬷嬷没有给我弄什么奇怪的药水,而是给伤口敷上草药,然后念经书祈祷。透明的小瓶子里装着各色的液体,我从未见过。 我凑上去,想看清楚些。 老怪物扭过头,绿色的眼睛透过皱巴巴的灰色睫毛盯着我。 刚才老怪物气得浑身发抖,吓得我话都说不出来。不过现在他好像消气了。 「好啦,对不起啦!」我撅起嘴不情愿地说,「我替光明撕裂者道歉,不应该咬你的,都是我们的错。」 老怪物有点诧异:「光明撕裂者?」他看了看蹲在我旁边吐舌头的流浪狗。 光明撕裂者扭过头去吐舌头。 「它叫光明撕裂者哦!吓人吧?」我把狗狗抱起来,举到老怪物面前,「说对不起,光明撕裂者。」 光明撕裂者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 老怪物试探性地伸出手。光明撕裂者张开嘴巴露出红色的牙床,吠了一声,吓得他后跳一步。 「它其实害怕陌生人。」我抱着光明撕裂者摸它的头,「你跟它处熟了就好了。」 「不必了。」老怪物走了个弧线,绕开狗狗的攻击范围,坐到张摇摇欲坠的椅子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了,小朋友,你到底来找我干什么?」他从水壶里倒了些水到杯子里,推给我。我尝了一口,涩涩的,像是稀释的草药汤,不知是什么东西。 「茶。」老怪物说。 「擦?」没听懂。 「饮料。用曼霍志的茶叶泡的。」老怪物皱着眉,「已经连茶叶都不懂了么?」 还是不懂,不过反正不会是毒药。 我决定忽视刚才他说的没礼貌的话。我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嬷嬷们说话前都这么做:「我叫薇薇安,我住在修道院里,我很喜欢看星星。」 老怪物一句话也不说。眉头紧紧蹙着,似乎从来没有放松过。他的身子缩在椅子里,几乎与背后的书柜融为一体。我猜这屋子里的书是小镇里第二多的,第一多的是修道院的大藏书阁。 我耐不住沉默,问:「您叫什么名字啊?」 老怪物动了动眉毛:「忘了。」 「怎么会忘了?」我提高了声音,但随即又低了下来,「……怎么会有人忘记自己的名字?」 「忘了就是忘了。」 「那……您从哪里来啊?」 「从很远的地方来。」 我嘟起嘴唇:「嗯——好吧。那你是不是懂很多东西?」 「可能是吧。」 什么叫「可能是吧」?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事情说「可能是吧」?我拽着衣角,竭力压抑住怒气。然后端起杯子,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那你知道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叫什么名字吗?」 老怪物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睛睁大,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说:「在这里,最亮的星是天貘座第三,东方的克罗济人把它叫‘锻造之神的铁锤’。但最知名的名字是赫尔密忒人起的,黯狼。」 「黯狼?可是它也不暗。」 「据说,太古时代黯狼不是天空中最亮的星。」 「还有呢?」身体前倾。 「每年的夏天与秋天,黯狼就会出现在这个地区的天球上,亮度最高可以达到甲等三。古代的赫尔密忒人曾经计算得出,每过一千零二十四年,就会发生一次‘偕月升’的现象。黯狼会和明月与暗月在同一个时间升起。据说在这个时候,众神会回应人类的呼唤。也因此黯狼被披上了神秘的色彩……」 老怪物懂得东西比我想的还要多。我没说什么话,但是他却一直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 「你知道吗?天空分为十六个宫,每个宫区都用一个星座命名。算命师们经常用这十六个宫对应的星座来给人算命。但其实十六宫不是通过星座来划分的,而是根据太阳在天空中位置来划分的,与星座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那些用星座算命的都是骗子咯?」我有些失望地说。 「也不能这么说,因为算命……占卜是一种双方都参与的活动。有不少事情是因为你相信会发生才发生的。占卜其实并不能预测未来,它只是因果长链之中的一环,」老怪物的眼神游离,犹如水中游丝,「占卜并非凡人之术,其秘奥远过诸般术法之上……」 不懂。 杯子里的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喝完了。老怪物从水壶里给自己倒茶,但没有丝毫给我再倒一些的意思。时间过得飞快,像是你发呆的时候天边飞过的鸟。 「你住在修道院里?」老怪物问,「你父母呢?」 「不知道,」我坐在椅子上晃腿,「我记事起就住在修道院啦。」 老怪物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脖子上的一条项链。普通的麻绳穿过一片指甲盖大亮晶晶的圆片,看不出来有什么用处。「那么巧吗……」他低下头,「那你觉得修道院的日子怎么样?」 「不爽。虽然是她们供我养我,但是我可不想以后当一个修女!」 「那你想当流浪儿?每天在垃圾堆里找东西吃?」 「不是这个意思啦!我只是觉得嬷嬷们都顽固得像石头。只对礼拜啦经书啦圣女殉难啦感兴趣,其他一概都是别问别想别知道。真不懂她们活着有什么意思。」 老怪物盯着杯子,眉毛几乎挡住眼睛:「教会这个寄生虫早就该铲除掉了,为了自私和少数人的贪欲而生,把人类的尊严和自由败坏得一干二净。」 我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不过听起来老怪物也很讨厌修道院。 「对啊,嬷嬷们每天就是不停地唠叨什么信仰啦拯救啦赎罪啦。反反复复地讲那几个什么圣徒的神迹,尤其是圣女,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她们真的是非常非常信仰她诶!圣女为人类殉难,保护人类免受大洪水的毁灭,翻来覆去地讲。」 老怪物沉默了。 我没注意到:「她们也没有真的见过这些事,鬼知道她们是不是瞎编的?说不定圣女根本就不存在,大洪水之类也都是谎言。」 他低声说了什么。 「可能圣女就是个不小心死掉的家伙,不过是为了掩饰她死得很丢人所以……」 「够了!!」我终于听清了他在说什么,不过这次的音量震耳欲聋。老怪物用力把茶杯扣在桌子上,震得屋子嗡嗡作响,「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一个小屁孩放屁?」老怪物震怒了,他站起来用拐杖往我身上戳,吓得我滚下椅子,「恶心,真是恶心……不知廉耻,毫无良心,全然败坏……」他边咬牙切齿地叨叨边把我往外赶,用拐杖全无顾忌地击打面前的一切物体。茶杯的碎片落了一地。怒气让他的脸涨得通红,简直是个年轻人。 我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就生气了,只好抱着头往外跑。当我跑出门后,木门又如同之前一样自动轰然闭合,留下我和光明撕裂者愕然伫立。 「老——怪——物——」我气得哇哇大叫。 ※※※ 「小朋友,你见过这样的人吗?」 纸上画着个黑头发绿眼睛的年轻男人,旁边写着「皇家悬赏寻人有功者奖励金欧冉三百枚」。我吞了吞口水,这实在是笔大数目,金欧冉是我知道的面值最大的金币。 可是这个年轻男人……我试着想在记忆中搜出这样的人,可惜没有。 「没见过。」我闷闷地说。 「谢谢你的配合,如果有任何消息,请通知我们。」拿着纸的家伙穿着黑色的厚棉衣,上面钉了很多铁钉。实在不懂在这样的季节为什么会有人穿那么厚。「我们会提供一笔赏金。」 「三百个金币?」我两眼放光。 他皱了皱眉:「这是国王提供的赏金,你把这个人交给陛下就可以领赏。我们不会给提供消息者那么多。」 他离开了。转身时,一截包裹着皮革的木柄从他的腰间露出来。那是剑柄吗? 一个身着长袍、头戴高帽的女人走近他,和男人交谈了几句,我只抓住了几句。 「我觉得我们的画像可能根本就是错的。」 「怎么?」 「这家伙应该技巧高超,易容之类的秘术应该不在话下,他完全可以伪装成一个年纪更大的人。」 「……不太可能吧。」 然后就听不清了。 我漫步在街道上,又回到自己思绪中。 自从老怪物把我赶出屋去后,我就一直没有见到他。这家伙似乎从来不用出门。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镇子定居,这里没有人认识他。还有一点很奇怪,老怪物的屋子建在小镇东边的小丘陵上,但是,我从来不记得翘屁股上什么时候有一座石头砌的小屋。不可能是老怪物找人来建的,因为这个小镇太小了,假如有人大兴土木,不超过太阳晒到翘屁股另半边屁股的时间全镇人都会知道。小屋在半山腰靠近股沟的一侧,环绕在数簇生长得无法无天的灌木丛中。或许是灌木丛吧?我想,所以从来没有发现过小屋。 「薇薇!薇薇!」小鸭子迈着小鸭子般的步伐跑过来。 「干嘛?」我没好气地问,很不爽她打断了我的想法。 「你知道吗?」小鸭子做出一副很神秘的表情,「镇上来了个怪老头!」 「哦。」 「你知道了?」 「翘屁股上面住的那个嘛。」 「翘屁股?」她惊讶道,「你还知道他住在哪里?我听说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 藏在灌木丛里的房子多半很难找见吧。 「那老头据说有点问题哦!」她悄声说。虽然说是个优等生,但是还是很喜欢这样的话题,「有人看见晚上他在修道院后面鬼鬼祟祟的,不懂在做什么。」 「他可能信仰圣女吧。」说不定是因为我对圣女不敬他才赶我出门的。 「那他干嘛不直接进教堂?还有人说,看见他在另一个晚上拖着一具尸体回家!太可怕了!」 原来这家伙晚上才出门。 「还有呢?」 「有人看见他在自己房门前绘制恶魔的图案!等再去看的时候图案就消失了!」 「那真是可怕。」我淡淡地说。 「可怕极了!」小鸭子对这些事情毫无怀疑,「说不定他崇拜恶魔!说不定他是个巫师!就是书上写的那种专门用黑巫术害人的怪物!我们镇子就危险了!……」 小鸭子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她一旦进入状态了谁都拉不回来。我嘴上毫不关心地应付着,内心却翻江倒海。 假如小鸭子说的是真的,那么老怪物就真的是个……不平凡的怪物。既然是怪物,就一定懂很多东西。他肯定知道小镇之外的地方,知道大海的波浪,知道其他地方的居民,知道巨龙和精灵是否存在,知道星辰从何而来,知道我不知道的。 但又不禁有些害怕,老怪物会不会用恶魔的知识让我堕落吧?我听说过嬷嬷们提到过这类事件。 但我不怕!我可是驱使着邪灵的亡灵法师,桀桀桀桀桀! 于是,我决定潜入老怪物家,一探究竟。不管他是亡灵法师,还是巫师,还是什么魔鬼的代言人,我都得弄个明白。 ※※※ 我选择在夜晚开始行动,这样也方便避开嬷嬷们的视线。 秋夜的翘屁股上寒风阵阵,我有点后悔没有穿厚衣服出来。我深深吸了一口甘冽的青草味道,向前走去。 屋子黑漆漆的,像黑夜中大海上的孤岛。看来他已经睡了。我从后墙的窗户翻了进去,静悄悄地落在地上。 光明撕裂者翻进来时碰倒了一个铁杯,吓得我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光明撕裂者乖乖地蜷缩起身子,愧疚地看着我。 当确定没有人听见时,我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向另一个房间。地上堆满了体积很大的箱子,移动起来非常困难,稍不留神就会撞上障碍物。我睁大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不禁倒吸一口气。 这个房间里的四壁都是书架,堆满了积尘的书籍。我缓缓地走过巨墙般的书架,端详着浩如烟海的书籍。我有些失望,绝大多数的书籍上的字我都看不懂。我抽出一本看得懂书名的书。书页摸起来又湿又凉,像是蛇皮,还很沉,我几乎怀疑书页是铁做的。随便翻开一页: 「……卡哈莫拉式降灵的仪轨的核心在于熟练地掌握三条脉轮与内阵虹芯间幽力的流动关系……」 我讪讪地把书放回去。 我走到一张桌子前。桌上有很大的一张木板,其上繁复瑰丽的螺旋图案像群魂的舞蹈,难以理解的符号仿佛疯人的涂鸦。一旁摆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瓶罐,无一例外都覆满了尘灰。这个房子已经很长时间没人住了。 我突然注意到远处的一个黑影,一股寒流滑过脊背。走近一看,原来只是一具盔甲。假人站在固定的底座上双手拄剑于地,铁锈像是膨胀的青苔。我送了口气,伸去手去—— 假人猛然挥起手中的长剑,锋利的锐鸣划破空气,剑锋狠狠地斩下。我狼狈地滚在地上,堪堪躲开假人的攻击。 假人收回长剑,恢复了原来的姿势,机关齿轮扭动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什么鬼啊……」我瘫坐在地上,差点想要哭出来。意识到这玩意只是个假人后,我才站起来,拖着发软的腿缓缓挪动。 这时,隔壁传来交谈声。不会被发现了吧?我屁滚尿流地躲进一个角落里,全神贯注地听着隔壁的响动。 「……别耍花招了,老爷子。」熟悉的男声,对,是上午向我打听人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老怪物的声音裹着难抑的怒气,我可以想象他眉毛翘起来的样子,「你们再不走我就要叫人来了,半夜未经允许私闯民宅,你们这是违反伯爵的法律的,知道吗?」 「这是王室特许搜查状,」纸页窸窣,这次是个女人的声音,应该是上午见到的那个高帽的女人,「我们奉王命而来,珀塔科特伯爵忠于国王陛下。若见光荣仲裁庭签发的文件,便如觐见陛下。伯爵也无权过问——」 「没必要解释这些,」之前的男人变得刁蛮,「糟老头子,你以为我们吃饱了撑的来陪你兜圈子吗?你要知道你现在居住的房子属于一个被国王点名的人。你只需要告诉我究竟是谁给你的这座房子,我们就会离开,然后你也可以好好过你的日子。如果你仍然负隅顽抗,我们就不得不带你离开去好好聊聊了。」 把老怪物带走?不行! 老怪物声音越来越高:「有屁快放,别在那磨磨唧唧。什么卵蛋国王仲裁庭,我见到了一个个踢他们的蛋。这栋房子就是我的,不是什么他妈的其他人给我的!」 「不许对国王——」 女人打断了男人的反驳:「不可能,这栋房子周围布下了复杂的结界,没有界主的允许几乎找不到这里,怎么可能是你的房子?你身上根本没有半点‘气息’。」 「那你怎么找到的?」老怪物似乎来了兴趣。 女人语调骄傲:「我可是本国仅有的三个得到镜冕认证的阵导师,发现隐蔽类结界的蛛丝马迹是小菜一碟。」 「这也能封为导师了?镜冕如今也就这等水平。」 沉重稳定的踏地声,似乎是个很重的人走向前来,皮靴砰砰作响。 「我们不知道您的身份,」皮靴男嗓音粗犷沉重,有力得令人畏惧,「不过您似乎与守扉人相识。请勿误解,我们前来并无恶意。国王陛下如今正面临千年难遇的重大危机,陛下需要贤士来帮助王室渡过难关。」 前一个男人压抑着愤怒:「他认识守扉人?我看他就是个为老不尊的混蛋。」 「如果我是那个什么狗屁守扉人,我才不去接这个来路不明的差事。尤其是在看到亲切和蔼的邀请者都揣着刀剑的时候。还要帮脸都见不上的王室度过难关,同情心大泛滥了吧?」 「守扉人是太古圣徒意志的继承人、人类全境的守护使,长存于原初之日至审判之日的永生者,巡游在地上的漫步者,现在王国正处于危难之中,难道他就隔岸观火吗?」皮靴男侃侃而谈,丝毫没有被激怒。 「你找那神圣得不用亲自拉屎的守扉人说去,别跟我逼逼。」 「您不愿意合作的态度让我们很为难。」皮靴男声音低沉,他踏前一步,「动手吧。」 随即是响亮尖锐的啸声,我意识到那是他们拔剑了。我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推动假人撞开了房门,然后扯着嗓子大吼:「不许动!」我意识到我的大吼实质上就是个孩子的尖叫,但我仍然希望这能吓住他们。 滑行的假人如我所愿地撞上了其中一个人,把他冲得失去了平衡。机关触动,长剑挥出,斩击在地。但是速度太慢了,那个男人侧身一闪,一脚把假人踹倒在地。 「上!光明撕裂者!」我开始有些后悔它的名字起得太长。 狗狗嗷地一声向皮靴男飞扑而去。皮靴男不慌不忙地举起右手,挡住了光明撕裂者的撕咬。意外的是,他的衣服很厚,似乎根本咬不穿。 我一咬牙,拉上老怪物的手:「快跑!」我向着大开的房门,拉着老怪物冲进了寒风呼啸的黑夜之中。屋外看不见星星。 ※※※ 不知跑了多久,老怪物一把甩开我的手:「放手!你在干什么?」他似乎比刚才还要生气,似乎我把他救出去比那些人威胁他更让他大动肝火。 「我在救你啊!」我实在不能理解到底老怪物为什么而发火。 「扯淡!我要求你救我了吗?那些小兔崽子——我会怕他们?别总是自作多情地缠在别人身上,乳臭未乾的丫头!上次让你进了门,就是给你能打滚撒娇?滚回你的修道院,别在晚上出来瞎晃荡,这次你遇上我,下次就不知道会遇上谁!」 我鼻子不由自主地发酸,脑子有点晕忽忽的。真是没用。 「我东跑西窜,就是想找个地方能够好好让我一个人待着,不用再被那些贪婪之徒年复一年地通缉、追杀。这是我最后几个隐蔽地之一,然后你把它的结界给捅了个洞,让那些带拿血换钱的家伙溜了进来!」 老怪物呼呼地喘着气,似乎在思考还要说什么来骂我。 我很想骂回去,如果是平常我一定会这么做的。但现在我没有。我突然明白他不是真的发火,那是一种混杂着疲倦、无奈还有颓败的失望。他那样用力地握着项链,墨绿色的眼睛中满是落叶般的灰败。 「我只是想去群星坠落之地看看。」我能听出自己声音里的哭腔。 老怪物仍然重重地喘着气,不停地抚摸项链,但他慢慢放松下来,像是放松警惕的野兽。他的绿色眼睛像是动荡不安的大湖,潋滟着飘忽不定的光彩。他沉默了很久,身子在黑暗中混成一大团密不透风的黑影。远处的深林中虫鸣阵阵,层层的云弥漫住天空。 他在想什么呢? 老怪物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一阵刺眼的强光晃住了我的眼睛。 「别动,否则下辈子你都别想再走路。」皮靴男语气冰冷。 那群人慢慢地围了上来,有的人手持弓箭,其他人手上都握着刀剑。女人的手上牵着一条明亮的银丝漂向空中,连接着一团耀眼无比的白光,像是明月落到此处,把地面照得雪亮。 「我们本来可以把酒言欢的。」皮靴男慢慢地走上来,他捂着被光明撕裂者咬到的那只手,声音中浸满了生铁般的冷硬,「现在好好想想你该怎么答复吧。我们可还有很多话题要聊。」 我踏前一步,想要用我会的所有脏话把皮靴男祖宗都给骂一遍,但老怪物却伸手地拦住了我,柔和而有力。我诧异而视,老怪物不慌不忙地在地上缓缓地踱步。 「算啦,算啦,」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总是跟你们耗着,我老骨头也经受不住。我什么都会说的。」 皮靴男冷哼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 老怪物开始绕着我兜圈子:「不是我说你们,我一个老人家,脾气又不好,你们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我家,我怎么能不生气?我这个人性子犟,吃软不吃硬,碰上石头就想去撞。要是一开始我们就好好谈,大概就不至于那么难堪了……」 「别跟我套近乎,老东西,说重点。」 「好好好。其实这房子是我认识的一个老朋友给我的。他嘱咐我说这片土地对他而言意义重大,定要好好看管,不让外人靠近……」 「他长什么样?」 「个子不高,绿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南方人面孔,口音很奇怪,不像是本地的人。」 那群人交头接耳,似乎在确认特征。老怪物加快了行走的步伐,动作越来越不像个老人,脚步有如浮游的行舟,身形仿若舞蹈的祝祭。 「那可是个奇怪的人呐,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怪人。明明年纪轻轻,可是做起什么事情来都慢吞吞的,一点青年人的活力都没有。也不去找女人,好像是个性冷淡。因为口音奇怪,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人,他也从来不提自己家乡的事情。不过我看这人就是个蠢货,胸无大志,脾气又臭,满嘴脏话,成天就知道捣鼓些阴阳怪气的东西……」 「你觉得他多大了?」女人问。 「二三十岁吧?很奇怪哇,这个人看起来年纪轻轻,却老气横秋的,比一些老头还老头……」老怪物拍拍脑袋,突然调转方向,从另一个方向绕我兜圈,脚步拖曳在地上,却不显蹒跚,反而像在踏着无声的鼓点,「对了,说到这个房子,他那天突然说要交给我保管,说是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因此拜托我帮他看看这间屋子。他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房子里的书不要乱动,都是绝版;房子里的假人不要乱动,有很重要的纪念意义;房子里的咒术板不要乱动,那是古董;不要让小孩和动物进屋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随便到房子后面的空地上去,」老怪物的语速减慢,趋于低沉,有如远空雷鸣,步伐却愈来愈紧,连双臂都大开大合地在空气中挥动,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画板,「——这里曾经是一片墓地。」 那个自称阵法师的女人突然高呼:「快动手!他在步踏施法……」 老怪物舞蹈般的步伐戛然而止。他停在我的面前。熟悉而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难以言状,无可描述,沛然莫御,似乎是……故人相逢。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被激发了,像是嫩芽突然破开岩土的桎梏,沉眠已久的书籍被重新翻开,清澈的甘泉重新洗刷干涸的土壤,江河中毫无凝滞地从星空中倒灌而下。老怪物用尽全身气力狠狠地在地上猛踏了一步,口中吐出秘奥的字眼: 「阿提目多伽!」 一大股极炽热又极冰寒的力量从他的踏足点放射开来,顺着他的足迹环绕,又刹那间消散,似乎渗入了地下。我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这股超乎想象的力量以超乎五感的方式被我真真切切地感知。 「墓地……墓地!」女人惊叫道,「这家伙是个——」 她手中乳白色的荧光熄灭了,黑暗的山坡上只能听见她最后一声惊恐的惨叫: 「亡灵法师!」 看不见的枯败的手臂从土地中暴裂而出,攀附在措手不及的人身上。他们发出愤怒的吼声,长剑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人们漫无目的地四处挥砍,试图切断那些不断攥抓在自己身上的枯瘦手臂。有几个人在脱离了束缚后开始逃跑,全然不顾仍然处于危险中的同伴。皮靴男一边挥砍不断攀附在自己身上的异类,一边大吼着试图稳定人心,然而对于黑暗的墓地中复生的死者的恐惧压倒了一切,没人还听从他的命令。 老怪物拉住呆若木鸡的我的手,低声道:「走!」 ※※※ 「你居然是亡灵法师……」 「我不是亡灵法师。」 「可你刚才……你让墓地里的尸体复活了,然后袭击了他们……」 「你看见骷髅了吗?」 「没有。」 「过来,蹲下来。」 我蹲下来,有点害怕。老怪物也蹲在我面前,用手掌指着一小块草地。云层散开了,月光洒下银辉,给草叶描上了银边。 「阿提目。」老怪物低声说。 犹如神迹,那片草地下的泥土隆起,一株新生的嫩芽像是吹起的泡泡一般窜出,墨绿色的叶子围绕茎干旋转舒展,细小的花苞转瞬间膨胀绽裂。弹指间,一株白色的野花凭空出现在草地上。 「一个小把戏,」老怪物一脸笑意,「山坡上有很多灌木的种子,只要听到信号就会快速生长。被灌木枝干缠绕在黑夜中的触感不亚于白骨附身。」 真是不可思议啊,我懵懵地注视着那株花。我也曾试着养过花,不过还没有开花就枯萎了,而小鸭子养的花总是长得很好,后来我再也没有养过。 然而,这株瞬息怒放的野花现在正在衰败,水分逐渐离它而去。皱缩,颓萎。 他挠挠头:「我在这方面挺差劲的。怒放之物不长久嘛。」 「你不生气了?」我问。 「生气?」老怪物恶狠狠地说,嗓音沙哑,「我当然生气!我这人最记仇了。你不仅未经允许闯进我的房子里,乱翻我的收藏品,还用我珍藏的假人来撞人!」 我嘟着嘴默默不说话。 然后老怪物笑了,笑出声。 实在是很古怪的笑,难以理解的笑。而且我也没有听见过这么难听的笑声,一种毫不顾及他人感受的笑声,只是自己在那里笑啊笑啊笑,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笑出来。 「你还真以为我生气了,小屁孩?」 「我不叫小屁孩,我叫薇薇安!」 他的老手重重地在我背上拍了两下。然后像个小孩似的坐在地上,笑着几乎要背过气去。最后他终于停住了大笑,但止不住身体的抽动:「我带你去。」老怪物说。 「去哪?」 「群星坠落之地呀。」他轻描淡写地说。 「可是,你说那个地方不存在……」 「我记错了。这个地方确实不存在,」他粗暴地说,但眼神却变得温和,「不过你知道她在哪里。」 什么意思?我摸不着头脑。不过老怪物也不是第一次冒出这种疯言疯语了。突然,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溢出了什么,但是定睛一看,又消失了。 秋风吹走了最后一丝云。满天繁星。 老怪物抬起头,看向那颗最亮的星星,喃喃自语。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最亮的星星在天空中不紧不慢地闪着。她只是千年万年地在那里,等待着。 等待着。
  14. 楔子 麻煩的開始 這是一塊充滿著問題的大陸。 蓋利亞大陸,五大陸中名聲最差,人才卻是最多的一個大陸。 吉爾狄爾,位於蓋利亞大陸裡的主城-蓋利亞王城前的城鎮,也被稱為是蓋利亞首城;這裡擁有的,是比蓋利亞大陸任何地方都高的人口密度,以及繁榮度。 為此,在這充滿教會與信仰的世界,日皇教在此繁榮,為了守護王城、守護國民、守護自己生活的土地,許多人不只加入了專門攻打敵國的王國軍,也加入了專注於守護王國的教會軍。 沒錯,守護著王國的教會軍,或是為了王國而去侵占其他王國的王國軍,全都是為了王國效力,拚上性命… 哪怕現在在位的國王就是把蓋利亞大陸的名聲給弄臭,號稱最討人厭的死胖子也得要保護。 說實在話,要不是他的大兒子跟小女兒能幹到不用耗費一兵一卒就把蓋利亞大陸裡所有因他們那該死的老爸而發起暴動給全部平息掉,這塊大陸或許早在那胖子登位不出一年就被內亂搞到不復存在了。 「願斯巴達的榮耀烙印在你的靈魂深處。」 這是我的口頭禪,也是我這身為斯巴達信徒所必須要說的話。 「您也是,吾友。」大王子帶著他的妹妹小公主一同祝福著我。 沒錯,身為信徒,管你是跟誰說你好還是說再見都得要扯到你信仰的神。 哪怕我每次說完都會在心裡咒罵「這神經抽風的規定到底是誰造的…」,我也是必須要把儀式做完。 不過看見大王子的表情時我就了解…他現在在想的事情一定也跟我一樣…呵呵~ 「雖然這次是例行公事的去清掃魔物,但是您這次是隻身一人,確定不需要帶幾個王國軍?」大王子擔憂的說著他在今天說著第十七還是十八遍的話。 「感謝大王子『有心』向我,但我今早已擁有斯巴達的祝福,無˙須˙擔˙心。」 請問一下我是很弱還是怎樣?連你這傢伙都要擔心我? 「呃…咳咳,總之,這段期間就拜託你了。」 離開王城後,我起身朝著離王城最近的學院,日皇學院前進。 路上,我打開了我的老師所給我的紙條。 孩子,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的接班人,經歷痛苦,遭遇挫折,將是你的職責,越挫越勇,突破困難,將成為你的指標,這是你第一次脫離我的餘陰,獨自完成任務,去吧!斯巴達的榮耀,早已刻劃在你的內心深處了。 看完後,我隨即換下一張。 對了,出發前先去見見那肥豬王,先給我把王國的委託都解決後在出發吧。 我優雅收起紙條,優雅走到沒人看見的地方,優雅的將雙手舉到嘴前,最後優雅的…大吼… 「我親愛的老師!我對斯巴達發誓,這是你最後一次把你的工作塞給我啦!」
  15. 第一版 编者自序   现今,能证明人类在距今一千七百年前就已经诞生在这片海拉尔大陆上的——海拉尔六十四行颂诗石碑,乃是由三百年的著名冒险家登·卡拉迪·克鲁鲁历经整整六年,独自一人,跨越时人认为无可逾越之远峰(现克鲁鲁峰),穿越了充满魔兽与诅咒的噩梦秘林,最终在终之湖也就是现在的克鲁鲁海域附近的古国深渊中发现并带到世人面前的。   而人类真正开始有组织的进行大型冒险活动却是在两百年前,也就是“绝战”之战结束后。而被誉为冒险纪元开始的标志——第一家冒险者公会“登·卡拉迪公会”的建立距今也不过一百五十年。   而在这一百五十年中,仅仅在从各大公会的统计中来看,在冒险中因为种种意外而死去的冒险家的数量竟与当年死于九国纷争中的总人数不相上下。这些血淋淋的数字说明,人与自然的战争的残酷程度,不亚于这片海拉尔大陆上发生过的任何一次人与人之间的战争,而这场战争,在可见的将来似乎永远不会结束。   正式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以及尊敬的登·索莉亚·克鲁鲁女公爵,克里夫·史密斯博士三人,决定共同编撰一本提供给诸位伟大冒险家们的冒险家指南。   编撰指南这一想法来源于各个冒险公会为自己公会成员准备的公会手册。据说这一做法最早发源于著名的冒险者家族——温彻斯特家族,他们家族的每一代冒险家都会将平生所知的一切有用的冒险知识整理记录下来,并在结束冒险生活之后传给家族汇总的下一代冒险家。后来詹姆·温彻斯特成立了温彻斯特和他的朋友们冒险家公会,并将家族一代又一代积累下来的宝贵知识装订成册发给公会成员以提升他们在冒险中的生存几率。   在对各大冒险者公会进行走访调查后我们通过各大冒险者公会的公会手册,各个冒险家族传承书以及几大知名冒险者的笔记,总结归纳得到了这本冒险家指南的初稿。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三人之间因为一件重要的事情发生过很大的分歧,那即是“我们这本指南究竟是要做成信息齐全的大部头,还是为了冒险者的方便,仅摘取实用且泛用的内容制作成便于携带和阅读的小册子。”不过这个分歧的结果如您现在所示,我们最终选择了前者。做出这个选择的很大原因是因为登·索莉亚女公爵的一句话:“前人用鲜血换来的知识,随意删减一字一句都是亵渎。”当然,我个人也有自己的考量,如果做成小册子的话,那该书的内容肯定不会如各地当地公会的公会手册那般使用准确,那么我们的这本指南也就没有什么出的价值。   最终,经过十年的收集与整理。我们终于使得第一版的《冒险家指南》诞生了。在这十年中,我们亲自参与了二十多次漫长而危险的冒险,得到了整个合众国中几乎所有冒险者公会和冒险者家族的支持。因此,我代表登·索莉亚·克鲁鲁女公爵,克里斯·史密斯博士,向在编撰过程中为我们提供过帮助的人表示无限的感激,也希望我们的这本指南能承载着这些人,以及已经逝去的前人们的奉献,为现在以及将来的伟大冒险者们提供帮助。   共和国 三百五十七年 骑士季十七日   布莱恩·莫瑞亚提   于午后罗兰半岛自宅花园中央。
  16. 第一卷 腥锈福音 第一话 少年今天也不想战斗 数年之前,少年在读幻想小说时,曾对所谓的异世界无比热衷 幻想着突然有一天,一位女神出现,在将自己转生到另一个世界的同时,赋予自己外挂般的能力 幻想着自己突然通过莫名其妙的方式,穿越到一个魔法盛行的世界中去,而自己恰巧在魔法上拥有惊人的天赋,颠覆了整个世界 幻想着在异世界,有一名剑术/武术达人看上了自己的品质,把自己收为徒弟,自己终成一名大师,过上了冒险者的生活 幻想着在一个科技文化在中世纪程度的世界里,凭借着自己三脚猫的理工科知识,掀起一场异世界版的工业革命 …… 有的幻想可以成真,而有的幻想永远只能是幻想。 距少年“得偿所愿”地穿越到这个盛行魔法、中世纪文明的世界已经三年了,但那些幻想中的女神外挂,却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过 不仅如此,实际上,少年的窘境远不止“没有外挂”这么简单 首先就是在魔法的使用上,别说是幻想中的“惊人天赋”了,少年完完全全是个和魔法无缘的废材,就连最基础的“照明”魔法都学不会 第二大问题则出现在语言上,这里并没有小说中那么方便的、说着中文/日文的异世界人,也没有翻译魔法这种开挂一样的东西(就算有,少年也根本不会使用魔法)。在刚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里,少年只能使用一些简单的单词,比划着手势来和人交流。即使是现在,他能熟练使用的也只有一些语法简单的句子。 再加上他那乏善可陈的身体素质,作为一个学生姑且还算强壮,但在人们普遍从事体力劳作的这个世界里就显得锻炼不足了。一个不懂魔法、体质平庸、而且几乎无法用语言交流的身份不明者,少年刚到这个世界时,一度沦为了难民,勉强依靠着乞讨度日。 ———— “……每次想起那时候的惨状,都觉得不堪回首啊……” 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少年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时至今日,少年的生活终于慢慢步入了正规:此刻,他正手握一把略显磨损的短刀,背负一大卷血迹未干的新剥狼皮,跟随在一批武器精良、身着各式衣甲的冒险者身后 莫非,他成了一名日日与野兽魔物搏斗四杀的战士? 当然不是。 毕竟,少年在原来的世界里,遇到还没有自己一半高的大型家养犬朝自己嘶吼时,都会心惊胆战。要让他在异世界和足有一人来高的灰狼野猪战斗,自然是强人所难。 他所能做的,无非是跟在这群经验丰富的战士背后,帮他们在杀死的猎物剥取需要的毛皮、筋腱等 幻想作品中,杀死猎物后自动爆出各种有用素材的设定、有着独特收纳空间的背包等等,在这里一律不存在,必须要自己动手,把猎物那些不可食用的内脏和沉重无用的骨骼剥除扔掉,再用自己的双腿和肩背把剩下的部分运送回城内。聚集了数十人的大型出猎,最劳累的往往不是那些亲自参与拼杀的冒险者,而是这不到十人的后备杂务工。 未经去脂的狼皮出乎意料的沉重,仍残留大量血液的筋肉更是如此,杂务们在背负着这些货物,步行数十里的林路山路仍未曾歇息,自然已经是苦不堪言。对于三年前,扛着二十升桶装水爬几层楼梯就气喘吁吁的少年来说更是如此 “艹,我tm怎么能笨成这样,一点魔法都学不会,要干这种苦活!” 少年禁不住出声抱怨,数十公斤的货物早已将他的肩背磨出血迹,双腿如灌铅般难以迈动,眼皮也仿佛钢铁般沉重,刺痛已久的太阳穴说明他的意识已经处在在清醒与昏睡的边界 “再忍忍啦,哈达维,出了这个林子后会有个小农场,要是我们运气好能租到马车的话,就可以休息了。” 团队中稀缺的女性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是一位散发着野性气息的少女,亮丽的黑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衬得她的脸很小,样式简单的皮甲上裸露出的雪白肌肤时刻吸引着周围雄性们的目光。 在她的手臂上,隐约可以看到渗出血迹的红痕,但她却毫不在意:对于一名将战斗作为日常的冒险者来说,这种小伤不过是家常便饭。 自己身为男性,反而要让女孩去战斗的第一线厮杀,本来就让少年心存惭念,要是再为这点体力活而叫苦连天,就更是无地自容了。想到这里,少年也强打起精神,默默迈动脚步。 正如少女所说,在磕磕绊绊地穿过一片灌木地后,就看到了这片树林的出口,和附件的小农场交涉过后,总算租到了几辆木车和骡马 终于从负重下解脱的少年一头扎倒在车厢里,在一阵粗重而剧烈的喘气后才慢慢直起身来,挪动身体,为货物腾出空位来。 少年刚贴着车厢的一侧坐下,方才的女孩就跟着登上车来,坐在他的身旁 已经精疲力尽的少年勉强扬了扬眉毛表示惊讶:“怎么了?西莉亚,不去和冒险者们坐马车,反而来挤我们这些杂务人员的小货车。” “怎么啦?和我坐一起还委屈你了?”闻言,名叫西莉亚的女孩立刻还了少年一个白眼,“就算都是冒险者这个职业的同事,也是有阶级之分的,与其被他们嘲笑戏弄,还不如和同为奴隶阶级的哈达维坐一起来的自在。” 西莉亚和少年所属的团体是一个名为“猎友团”的冒险者组织,组织主体由当地的猎人和佃农组成,和本地的工会和商会联系密切,算是当地一个主要的经济组织。 当有人商业破产或是突遭意外,急需用钱的存亡之际,可以和猎友团达成奴隶协议,进而借得一笔应急资金(当然,利率非常高),但相应的,要作为猎友团的奴隶为其工作还债。初到这个世界,难以为生的少年正是靠着这个方法才勉强拿到一笔救命钱。作为代价,少年这些年来拼命接下各种力所能及的工作,为早日得到自由身而奋斗 “话说回来啊,哈达维,你是不是已经攒够钱给自己赎身了啊,明明我是先来的,结果却是你先还完了债,我的债务看起来还遥遥无期的说……” 西莉亚微微蹙眉,少年只用了两年就还清了债务,不明就里的人说不定会觉得工作时间更长的西莉亚是工作不努力才没有攒够赎身的钱。 但事实绝非如此,少年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还清债务,完全是由于他依靠自己的“特殊能力”拼命工作的结果 少年在本来的世界里只是个刚上大学的普通学生,来到这个世界后并没有得到任何外挂,外加语言不通,即使已经生活了三年后的现在,也只是能使用简单句式和人勉强交流的程度。鉴于这些原因,少年不仅做不了文书工作,甚至连简单的接待工作都成问题,只能接一下简单的体力活 转机出现在一次和西莉亚的闲谈中,小时接受过系统教育的西莉亚本想在哈达维这个不识字的异乡人前卖弄一把学问,却发现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有着远超过她的计算能力 少年算不上什么数学奇才,大学所学的线性代数和概率论也早已忘得所剩无几,现在他的数学能力顶多只是正常的高中生水平外加略记得一些高数公式而已。但在这个只有中世纪文明的异世界来说,已经绝对是稀缺人才水平了,在这里,人们甚至连竖式都没有发明出来,三位数以上的计算,只能通过一种数学类的魔法来完成 在和西莉亚学习了数字相关的文字的写法之后,少年很快就承担了猎友团的收支计算工作:这个工作,原本要从商会高价聘请数学魔法使用者来完成,而现在节省下来的这份支出的一部分,就用在了少年的债务偿还上。 而少年在这里的名字————哈达维,就是异世界语中,少年学会的第一个数字:三的发音。 只是如此的话还不足以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偿还高利贷级别的借款,哈达维很快就找到了第二份工作:在杂务和会计工作结束后的零星时间里,利用的自己的几何知识为当地工会的手工业者和建筑工们进行协助设计工作,在这个圆周率都无法测算的世界,哈达维的测算能力自然也广受好评。凭借着这两份额外收入,少年才在两年内完成了原本要做近二十年杂务才能还清的借债。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利息还会生出利息,而利息生出的利息还会继续生出下一份利息,拖得时间越长要还的钱也就越多,所以才要拼命工作尽量在短时间内偿还啊。” 被哈达维说教后,西莉亚摆出思考状,沉吟了好一会,才一脸疑惑的扭头问道: “但,但是,你看,利息相对本金的比例本来就很少吧,那利息生出的利息不就更少了?再之后生出的利息,应该已经少的可以忽略不计了吧?相比之下,我觉得如果工作太累感冒了的话,买草药的钱才更多才是。” “……” 啊,没救了,这种发言,一看就是赌场高利贷的首要目标人群啊 的确,如果没有进行计算单凭印象来说,的确感觉不到复利借贷(利滚利)是一种多么吃亏的借贷方式。当初如果不是因为看不懂这里的文字外加实在走投无路,哈达维是绝对不会在奴隶契约上按下手印的。 也多亏他结识了签订了同样合同的西莉亚,及时得知了合同内容,在经历了两年的辛勤工作后终于还清了债务。 “啊啊~没错,虽然今天累了个半死,但是再怎么苦也就到今天为止啦,等回去后把这趟的工钱一结。我就再也不用来掺和这种冒险活动,过上天天在凉快的小屋里写写公式做做计算的清闲生活咯……” 哈达维如释重负一般夸张地伸着懒腰说道,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两年来的辛苦与汗水终于有了回报。 “哎?怎……怎么回事啊哈达维……难道说你以后就不和我们一起出来冒险了吗!?” 不知为何西莉亚露出一副大受打击的表情,让少年很是诧异 “这是当然的吧,杂务的收入只有会计工作的五分之一左右,之前是为了防止欠债继续生利,需要尽早还钱才去做杂务的。现在已经还完债了,也就不用累死累活的去赚这个钱了。” “但……但是,你看,杂务工作总要有人做才是……” “这根本不是理由吧,杂务又不止我一个……而且只要开价高,总会有人来做的。”西莉亚的反常举动,也引起了哈达维的注意,自然是明白了女孩是有一些难言之隐,于是他略加思索,立刻得出了答案。 “啊,我懂了,你是害怕我不做杂务的话,工作就会落到还没赎身的你头上是吧?放心啦,他们不会让能当冒险者的你……” “才不是啊笨蛋!!!” 西莉亚在哈达维长时间负重的肩上来了重重一掌,少年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本就精疲力竭的他一瘸一拐地踉跄了几步,显得十分狼狈。 “别……别激动,别激动……我以后也会想办法帮你还掉一部分借款,所以要在这种地方就把我打坏了的话你也得不偿失吧……” 少年赔笑道歉。说出来的话却让西莉亚愈发的恼火。 “谁稀罕啊!像你这种,你这种……” 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西莉亚停顿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合理的形容词,她本就涨红的脸颊此刻正像含了食物的仓鼠一样鼓起。 看到女孩这副表情,就算是不善交际的哈达威也能明白这其中另有隐情,他立刻搜索记忆,在那久远记忆中的幻想小说情节中找到了答案,并立刻打出一记骚操作 “啊,我懂了!我明白了西莉亚,你这么激动,也就是说—— “——你喜欢我,对吧?” “……哈?” 哈达维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声音逐渐阴冷下来,仍自顾自地说道 “哎呀~我懂我懂,在我们那边,就把你这种情况叫做傲娇来着……” “哈!?脑子坏掉了吧你?” 忍无可忍的西莉亚用着毫无感情地声线打断了他,意识到不对的哈达维战战兢兢地扭过头去,正对上西莉亚仿佛在看虫子一样的眼神 “……老实说,哈达维你以后不来冒险的话,团队中就只有我一个奴隶阶级的人,这情况会让我觉得很不自在——但我可没想到你原来会有这么恶心的想法,早知道哈达维你是这么看我的,我根本就不会和你有任何交集!” 哎?哎哎?等一下,这和想象中的情况不一样啊? 哈达维意识到情况不对,但已经没有改口的机会了。 如果是以前惹到西莉亚生气的话,就会被对方在酸痛的肩背上施以正义的劈掌。可现如今,西莉亚的样子就像在把哈达维当成垃圾一样,不想出现任何一丁点的身体接触。 “额,额,总之……对不起,我……” 少年还想解释些什么,但西莉亚已经一脸嫌弃地从车上跳下,自顾自地走掉了 看来要和她修复关系要费好大一番功夫了……我刚才怎么就突然脑袋短路,说了这么一句话啊= = 少年一脸痛不欲生 不过,正如少年所说,他的确很讨厌冒险,准确地说,他是讨厌会有生命危险的战斗 这时的少年,衷心地期望能在安全而舒适的房间里,靠着摆弄数字,安稳轻松地过完这辈子。 他真心祈祷,不懂魔法,也不会战斗的自己能远离那些充斥着血与铁、火焰与焦尸的战场 这时的少年,还远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在近一个小时的路途颠簸过后,哈达维等人终于回到了猎友团的大本营中,但他们的工作还远没有结束:众人聚集到一起,开始讨论后续的处理工作 “……那么,还是老样子,哈达维、西莉亚你们就不用鞣制兽皮了,去账房整理一下这次冒险的成果和开支,没问题吧?” 这是相当诱人的提议,鞣制皮革可是个苦力活。相比之下,在书房里做做计算工作就能换到汤和烤肉,简直是赚翻了。 不过嘛,虽然对外的说法是哈达维和西莉亚两人合作进行计算,但实际上大部分工作都是哈达维一人完成的,西莉亚只是借机放松休闲而已。这也是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可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啊不了,我今天力气还有剩,还是和大家一起做这些杂务好了,就让哈达维自己一个人去摆弄他的数字去吧。” 西莉亚在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朝哈达维的方向看过一眼,看来刚才少年的傻话真的把她惹火了。 哈达维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了。 “唉,等会去买点礼物给她道歉吧……话说回来,说了那样的傻话,送礼物的话可能反而更会加深误会也说不定……” 明天是哈达维脱离奴隶阶级的第一天,关于如何作为一个自由民在城内生活,哈达维还有很多不懂的事,需要有人来指点他一些注意事项。 可哈达维这些年来的挚友只有西莉亚一个人(现在搞不好连这一个也要失去了),而西莉亚还有奴隶契约在身——如果是之前两人关系尚佳的时候还好说,在现在双方产生摩擦之后,再去向她询问脱离奴隶阶级后的注意事项,对方可能会误以为自己是在嘲讽她。 如果不是西莉亚,哈达维可能也不会发现自己的数学知识在异世界是如此出众的一项技能。不仅如此,本来就不善社交,而且语言不通的哈达维,如果不是西莉亚主动来搭话,可能到现在都交不到一个朋友。因此,哈达维打从心底里感激这位将自己从深渊中拉出来的少女,当然,也打从心底里为自己脑袋进水说出的傻话而后悔万分:在好不容易迎来的赎身日里,搞砸了唯一的人际关系,就连平时难得喝到的肉汤,也已经食之无味了 不过事已至此,再继续纠结下去也没有意义,还是先想想要送什么礼物才能挽回自己的挚友吧——哈达维长叹一声,身心俱疲地朝书房走去。 ———— 然而第二天,情况比哈达维想象得还要糟糕,西莉亚就像预感到哈达维会来找她一样,早早地离开了房间,根本不给对方道歉的机会。哈达维一直提着精心挑选的礼物等到中午,才终于死心。决定先去找猎友团的波普大叔办理赎身的手续。 虽然有听西莉亚说过,很多组织为了继续剥削这些签了奴隶合同的人,会在他们的还款账单上动些手脚,借此驳回他们的赎身请求。但哈达维很早就接手了猎友团的收支核查工作,自然不可能被这种手段算计到,波普大叔也对此心知肚明,很爽快地就办理完了相应手续,并递给给哈达维一张手掌大小的、略显陈旧的铜制卡板 这就是这座城市——黛安茵伯爵领的公民卡,外来人口想要在这里定居,就需要花费一笔不菲的办理费来办理这张公民卡。如果没有公民卡的话,在城市里停留时间过长,就会被强制驱逐,丢到满是野兽魔物的荒郊野外去。当初哈达维就是为了得到这张公民卡,才被迫和猎友团签订奴隶契约,求得对方出资代办公民卡。 “出台这种政策,一方面是为了增加城市营收,更重要的应该是为了把那些没有资产的流民乞丐们拒之城外吧。”哈达维默默想到。 “那么,小子——啊不,哈达维先生,从现在开始您就不再是我团的奴隶,而是黛安茵伯爵领的一名自由民了,也就没有为我团工作的义务了,但是,我们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话说到一半,波普大叔露出了苦笑,“您以后可否继续协助处理我团的财政问题,我知道,以您的能力,可以在工会和商会中谋到一份油水很足的差事,但我们还是请求您看在我们两年来的情谊上,在我团先暂时担任一段时间的会计职位……说真的,拜托了!” 话说到最后,波普大叔居然站起身来,朝着哈达维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已经是在恳求了。 ……怎么回事? 相比于惊喜,哈达维更感到诧异:虽然自己的工资比起聘请商会的数学魔法师确实要便宜一些,但那也远不是一个会让对方如此低声下气的差价。而且哈达维经常处理猎友团账目,很清楚猎友团的目前财政状况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不好意思,我能否问一下,是不是商会那边把数学魔法师的租费大幅提高了?” 闻言,波普大叔一愣,随即一声尴尬的苦笑:“要只是钱的话,那对我们根本构不成半点问题——现在的问题在于,整个黛安茵伯爵领,都找不到能聘用的数学魔法师了——不,不只是数学魔法师,各行各业中,凡是有经验的魔法师几乎全都被贵族们征召了。还没被征召的魔法师中,数学魔法师只剩两人——连商会自己的财政问题都处理不完,更别说会租给其他人了。”  各个行业中的魔法师所擅长的魔法完全不一样,所谓隔行如隔山,即使把他们征召到一起,也很难进行合作。 不管是什么专业的魔法师都能帮上忙的事……是要构筑结界吗?需要这么多魔法师共同协作的大结界,想必是要用在战争方面吧,是要针对北方的亚人,还是响应教会的号召参加对异教徒们的“大南征”呢? 哈达维暗自思索了一下,没有继续深究:他本来就对战斗不感兴趣,也不会考虑如何在战场上建立功名。还是把精力放在商讨自己的待遇问题上吧。 “轻易的把对我这么有利的条件告诉我,是想向我展示诚意吧,我能否理解为,待遇上的条件我可以随便提呢?” 闻言,波普大叔微笑着摊开手,这是表达“洗耳恭听”的意思的手势。 对方主动摆出一副任人鱼肉的姿态,哈达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已经在猎友团生活了两年,对这里充满留恋,再加上今天波普大叔已经展现了足够的诚意,哈达维也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 工资的话,就按商会的数学魔法师的八成左右吧。至于额外待遇,哈达维一时也想不到要什么比较好,波普大叔提议可以免费提供一套价值不菲的全身板甲和优质武器,但哈达维对冒险毫无兴趣,也不会对这些装备心动。 不过,要是把这套装备送给西莉亚怎么样,和自己不同,西莉亚很热爱冒险,这份礼物应该正合她的意,说不定能让双方已经降至冰点的关系出现转机……等等,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 “那个,我就不需要其他的条件了,作为交换,能不能为西莉亚赎身呢?” 之前的谈话中,西莉亚也曾流露出对自己奴隶身份的介怀,如果能帮她重获自由的话,对方肯定会感激自己的吧。哈达维不仅为自己的机智所折服 “唉?啊啊,这样啊,”奇怪的是,在听到这个要求后,波普大叔顿时换上了一副尴尬的神情,“这也难怪,小子你——不,哈达维先生,您和西莉亚两年来日日相处,会做这种决定也在意料之内呢,啊哈哈……” 波普大叔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连连重复着“我懂的我懂的”。 唉?这个条件居然让他吃惊到这个地步?难道替人赎身在这个世界里是这么稀奇的事吗…… “那么先生,我再确认一遍,作为您继续在我团工作的条件,西莉亚小姐的奴隶契约将被您买断,没错吧?” 得到哈达维的肯定之后,波普大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再次鞠了一躬,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担心哈达维会要求什么难以完成的待遇,甚至直接跳槽到商会去寻求高薪吧。 “我明白了,我下午就去市政厅上报您的奴隶契约已经到期,等在那边登记完成后,阁下就是一名正式的黛安茵公民了——啊,当然,有关西莉亚小姐的奴隶契约的变动我们也会上报的。” 哈达维总感觉对方的话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一时也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思考上绝非明智之举,哈达维在向波普大叔咨询了一些公民注意事项之后,便向波普大叔告辞,第一次以公民的身份踏出了猎友团的大门。 第一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2% 英雄诞生概率:0% 第二话 少年今天也没有安稳的生活 离开了猎友团的根据地后,哈达维决定先去拜访城里的教会,按波普大叔的说法,刚脱离奴隶身份的平民们大多经济贫困,一不小心就有再次沦为奴隶的危险。而教会会对这些穷人给予帮助,送出一套救济物资。虽然哈达维刚和猎友团敲定了一份油水不错的工作,但在这个月月底发出工资之前,哈达维的的确确是资产为0的“贫民”。 在哈达维的印象中,教会应该是一个安静的、偶尔传出轻微的祈祷与圣歌的神圣场所,只有德高望重的神父和虔诚优雅的修女为人们排解烦忧,没有任何闲杂人员,是教徒们的一方净土。 然而,他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 在哈达维和教会还隔着一条街的时候,就听到了教会门口嘈杂的喧闹声 “喂喂喂!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我都排了这么久了,这队伍根本没怎么动过啊?” “你们不是教会吗?要是连这点小伤都治不好,还配让我们信仰你们吗?” 拥堵的人群中,抗议声此起彼伏,其中还有几道哈达维十分熟悉的声音——是猎友团里的同事,大概是在昨天的冒险中受伤了,今天才来教会寻求治疗的吧 每个城市中,技术最高明的治愈魔法师都会在教会中任职,对前来寻求帮助的伤患们进行救治(当然,少不了要收一些“善款”) 不过,如果受伤的人是一名异教徒的话,除非他当即接受洗礼皈依正教,否则无论他给出多少钱,教会都会拒绝救治——虽然这种做法听上去有违信仰自由,但这也是最有效的传教手段 但此刻,以治愈迅速有效而知名的教会的门口,却出现了拥挤的人群。 “发生了什么,教会的治愈水平怎么下降了这么多……哦对了,是这么回事啊……” 回想起刚才和波普大叔的对话,哈达维恍然大悟。 “嗯哼?你知道教会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从身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哈达维没有细想,随口回答道: “贵族最近征召了城里各个行业的魔法师——可能是为了制作大规模的结界之类的东西?我也不清楚。但教会内的治愈魔法师也被征召了吧,顶多会留下一两个……等等,你是——” 下意识地回答之后,哈达维才反应过来要确认对方的身份。 但是已经迟了,在下一个瞬间,哈达维的后颈感受到一股冰凉的触感——那是一只细腻而光滑的手掌,哈达维还没有好好享受这短暂的肌肤之亲,便被耳边传来的话语吓出了一身冷汗: “别动,你要是敢反抗,我就会把你的脖子炸成肉酱!” “……”哈达维全身僵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生怕刺激到对方 “你是谁?贵族征召魔法师的消息,现在还没有公开,应该只有魔法师和各大组织的高层才知道——看你这打扮,明显不是什么大组织的高层人士——你是哪里的魔法师?是来刺探军情的亚人间谍,还是试图破坏教会的异教徒?” “我……我是……” “闭嘴!我知道你们能把咒语夹杂到正常的话语之间发动,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的脖子上应该像火烧一样痛吧,这是我的魔法,随时能炸掉你的小命——闭上嘴跟我走,进入教会的结界里再发出你那恶心的声音!” 颤抖不已的哈达维被挟持着,缓缓转进一个小巷子,不知过了多久,小巷中一扇不起眼的暗门发出嘎吱一声怪叫,缓缓扭转开来,早就吓破胆的哈达维被按下脖子,推了进去。 脖子上的触感终于消失,哈达维哆嗦着转过头来观察挟持者:那是一个把脸部隐藏在深深的兜帽中的纤细身影,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从身体曲线来看,应该是一名年轻的女性。 “好了,接着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城里的魔法师全都被贵族征召的消息?是间谍还是异教徒?你的回答决定了你接下来会受多少苦。” “等!等一下!拜托你冷静一点!我真不是坏人!我是猎友团的人,是负责团里的财政工作的,因为要签工作合同,所以团里的波普大叔告诉了我商会的数学魔法师全都被征召了!” 真真切切感受到危险的哈达维发出惨叫,用自己能想到的最简短的说法表达了自己的身份。 本以为解释完之后,对方就会了解情况向自己道歉,最不济也会是押着自己去猎友团求证,结果却是—— “啪!” “咕嗷!?” 哈达维爆发出一声惨叫,虽然他的动态视力完全跟不上对方的动作,但脸上火辣的触感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当我是白痴吗?猎友团也不是什么小组织,怎么会让你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管团内财政?还有,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你这穷酸的打扮,就不可能是什么高层人士。” “我,我是说真的啊,我之前是属于猎友团的奴隶,给团里做了两年的会计工作,今天才还完债的,所以才在签工作合同的时候听说的——” “啪!” “嗷咕?!” 哈达维再次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惨叫,这次,他另一边脸颊也肿了起来。 “我都说了,别把我当白痴啊!按你的说法,猎友团要和你签工作合同的话,那他们把商会数学魔法师被贵族征召的消息告诉你的话,不就要花更多的钱才能签下你了嘛?你撒谎前先把自己的逻辑梳理明白行不行?” ……好有道理,我好像没法反驳她! “不,不是,我!我……” “啊,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也好,带去刑房拷问一顿吧!” 卧槽!难道在这个世界里,教会里都是有拷问用的刑房的吗? 哈达维还没来得及把吐槽说出口,就感到右臂一阵剧烈的扭痛,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别住胳膊按在地上。 疼嗷嗷嗷嗷嗷嗷—— 软组织受损比硬伤更痛苦,哈达维的五官皱成一团,大张着嘴巴,却因持续而剧烈的疼痛感,无法从声带中挤出一丝声音 好不容易摆脱了奴隶契约,就要在当天迎来生命的终结吗?我的人生也太悲催了吧…… 就在哈达维万念俱灰之际,一个粗重的中年男性嗓音给了他新的希望。 “先等等,艾瓦尔修女、我确实从商会的朋友哪里听说,这一年来,猎友团并没有再继续雇佣他们的数学魔法师,应该是找到了其他能使用数学魔法的人。” 在哈达维面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青年男性的身影,略一伸手,便钳制住了哈达维的肩膀。看到有人接手,身后的兜帽少女也放开了哈达维。 “但是,罗曼主教,他空口无凭,我们不能排除他是间谍或者异教徒的可能性啊。” “也对,既然他自称是会计,应该能使用相当高级的数学魔法吧?我也在这方面略有造诣,只要看看他身体里有没有这使用过数学魔法的痕迹……” 被称为罗曼主教的人加重了手上力道,哈达维被钳制住的肩膀处传来一阵痛感,过了一会,罗曼主教面带苦笑的松开了手。 “看来是我想多了,别说是数学魔法的痕迹了,就连一丁点魔力都探测不到,这家伙根本就使用不了魔法,不可能做的了大计算量的工作,应该是什么间谍无疑了,把他送去刑房拷问吧。”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我真是会计,我是说真的!真的!这、这样吧!让我回去,我明天就带着猎友团的波普大叔来教会解释!或,或者,你们派人去猎友团问一下也行,我叫哈达维,这是我的户籍卡!你们拿着户籍卡去猎友团问一下吧,拜托了,我是说真的啊啊啊啊啊!” 哈达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发出凄厉的哀嚎,在被旁边的兜帽少女再次抓住手腕后疯狂地挣扎,却很快就再次被按在了地上。 切实感受到生命危机的哈达维甚至吓到小便失禁,这幅窘样让在场的其他两人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那个,艾瓦尔修女,我觉得我们还不能肯定这家伙说的就是假话,万一他真是猎友团的高层,我们这么做就会和猎友团闹僵了……” 或许是圣职者的心存慈念,又或是实在受不了哈达维的惨状,罗曼主教忍不住为他说了两句好话。 “我也觉得,这么没骨气的家伙,是不会有人愿意拿他来当间谍的……那怎么办,难道咱们真要跟他去猎友团求证?算了吧,现在只有爱丽丝姐姐一个人在救治伤患,外面已经堵了一大群人了,我们要赶快去帮忙才行啊。” 身后的兜帽少女似乎也有点不耐烦了,但似乎仍不甘心就这么放掉亲手抓到的“猎物”。 罗曼主教沉吟了一下,不知从哪里掏出出一支笔来,在哈达维的上衣背面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 “好了小鬼,现在我已经在你的衣服上施加了定时魔法,如果你明天上午带着猎友团的人来教会的话,我就把这个解除掉,不然的话,明天中午的时候你就会被它炸死——啊对了,如果除我以外的人脱下这件衣服的话,也会爆炸。” “噫!等,等等……” 哈达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刚一抬头就对上罗曼主教阴冷的视线,吓得不敢动弹,一旁的兜帽少女再次别住哈达维的右臂,把他以来时的姿态押出门去…… 以上,就是哈达维以公民身份在城内进行的第一次游历。当他魂不守舍地从小巷子内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能确定这个城市信奉的到底是正教还是邪教了。 平民的生活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嘛? 在精神和肉体上都遭受了沉重的打击的哈达维,并没有就此心灰意冷:只是因为自己初来乍到,才会偶然让神经过敏的对方产生误解,等自己在这里混熟了之后就不会有问题了。 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哈达维决定前往商店街:虽然自己手里没有多少现金,但是寻找一些心仪物品作为未来的购买目标,也有助于改善自己的精神状态。 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和波普大叔说一下自己今天的遭遇,让他早点把自己的身份公布出去,以免日后再发生今天这种恐怖的情况。 还有,明天和波普大叔去教会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和他们理论理论,别想光靠道歉就能了事。 一边yy着这些事情,一边欣赏着商店街里琳琅满目的各式商品,哈达维也慢慢走出了之前的阴影,用口袋里仅剩的一点现钱买下了一杯小麦酒外加一块听名字就能引起食欲的蜜桃渍肉后,悠闲地踏上了归途。 一推开猎友团的大门,哈达维就立刻感受到情况有些不对。 楼下的饭馆内像往常一样稀稀落落的坐着一些处理完事务的冒险者,以前哈达维回来时,他们顶多在这个奴隶身上扫一眼,就会把注意力转回到酒桌上来,但今天,他们的眼神明显和以前不一样 怎么怎么怎么?听说我已经还完了债,成为了团里的正式员工,开始想要和我搞好关系了吗? 感受到其他人视线中的羡慕和些许尴尬,哈达维不禁洋洋自得了起来。 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有蹊跷 大堂一角的某个桌子周围,正围坐着西莉亚还有几个平时和她关系不错的女性冒险者。 西莉亚双眼红肿,明显是刚哭过的样子,而她身边的女性冒险者们都对着哈达维怒目而视。 怎么回事?啊,难道是还在因为上次我说她喜欢我的事而生气吗?看周围那些女性冒险者的表情,估计是西莉亚把这件事和她们说过了吧,所以她们才会衣服同仇敌忾的样子。不过没关系,只要我告诉西莉亚,我已经替她赎身了,想必她也会原谅我的吧。 “听,听我说,西莉亚,上次那件事是我不对,但我今天……” "波普大叔……噗嗤……已经把事情,噗嗤……和我说过了……” 西莉亚抽着鼻子带着哭腔打断了哈达维的话 波普大叔是人事管理员的外号,和他亲近的团友们都这么称呼他 哎?已经说过了吗,那为什么会哭成这样,莫非是喜极而泣? “你,你,你这家伙……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 ……怎么语气这么冲啊,啊,我懂了,这就是傲娇对吧,虽然嘴硬,但是内心已经很感动了,对吧。 “我我我……”西莉亚面色涨红,语无伦次,甚至一时激动得说不出来话来,拿起水杯猛灌了一口后,才继续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 “就算你能得到我的肉体,也绝对得不到我的心的!” “……!!!” 卧槽!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哈达维顿时陷入了懵逼状态 “你不用再装了,之前你突然对我说‘你是喜欢我的吧’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你又把我买作你的奴隶,肯定是想听我说‘喜欢你’听个痛快吧,你个变态!” ……我特么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哈达维的内心发出无声的惨叫,回想到今天和波普大叔的谈话,再加上波普大叔听到自己要为西莉亚赎身后的奇怪表情,哈达维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因为哈达维对这个世界的语言还是不熟悉的原因,他本想表达为西莉亚还债,让她获得自由,从奴隶变成公民的意思,波普大叔却理解成了哈达维要买下西莉亚的奴隶契约,让西莉亚从“猎友团的奴隶”转化为了“哈达维的奴隶”的意思。 “等等等等等等!西莉亚,我虽然不知道波普大叔和你说了些什么,但我能肯定现在你心中的那个想法是个天大的误会!” “我不听我不听!我再也不要听你说话,也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这变态!背叛友情的混蛋!” 西莉亚根本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端起桌子上的水壶泼了哈达维一脸后,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 总、总之,先去找波普大叔说明一下情况,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办法…… “对不起,请问波普大叔现在在……” “请不要和我搭话!变态!” 哈达维想要和旁边的女性冒险者询问波普大叔的去向,结果刚一开口就被对方用一种看待渣滓的眼神嫌弃了。 …… 我今天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所幸旁边的男性冒险者发现了哈达维的窘境,“别在意别在意”地尬笑着把哈达维请到了他们的席位上。 “不要在意那些她们的看法啦,来我们这儿,我们都懂你的,有些冲动是只有我们爷们才能理解的啊,哈哈哈哈……” 我谢谢你的理解,但我现在根本不需要这种理解。 哈达维从这些男性冒险者的口中了解到,波普大叔去会见工会的领导人了,似乎要很晚才能回来。 似乎是看出了哈达维心情抑郁,男性冒险者们开始招呼着上菜,活跃气氛 “来来来,吃酒,当奴隶的时候可没机会吃到这烤肉吧——大叔我也是从奴隶时代过来的,那段日子真是苦啊,有冒险的日子还好点,能分到点腌肉,平时只有一点油花都没的白菜汤;你再看这面包,真正的、白色的小麦面包啊,当奴隶的时候,只会有发酸的黑麦面包甚至是根本咬不动的燕麦面包——唉,不说了,吃酒吃酒。” 大家都出乎意料的亲切,这是哈达维今天能得到的唯一的安慰了。被大伙热情的气氛所感染,哈达维也慢慢敞开了胸怀,大口吃着以前难得一见的烤肉,也灌下了不少葡萄酒。 下午喝的小麦酒和葡萄酒在胃中共同作用,使得哈达维很快就不胜酒力了,男性冒险者们虽然嚷嚷着“小子不行啊”“你这酒量还要再练啊”,却也都没有继续劝酒为难他,很爽快地就放哈达维回了房间。 一离开人声鼎沸的饭馆,看着这只有一人的房间,一股寂寥感顿时涌上心头,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哈达维几乎要痛哭出来 今天一整天都霉运到爆了,想要挽回和西莉亚的关系,却把两人的关系彻底给搞砸了 “西莉亚……她是我在这边唯一的朋友啊……” 不争气的留出几滴眼泪,哈达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由于心中杂乱,他没能发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后,自己的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 “呼……”哈达维长出一口气,全身脱力,颓丧地坐到床上。 “啪咚!”“!?” 哈达维坐下去的时候感到压到了什么东西,意识到不对的他原地弹起,猛地掀开床上的单子—— “我我我,就算我的身体屈服了,我的心也不不不不不会屈服的!” 只见西莉亚正蜷缩在床上,眼中噙着泪水,身上也没有了平时那身彰显野性的皮甲,单薄的内衣凸显出她的曼妙曲线和紧致的肌肤。 “怎怎怎怎么回事?西西西西莉亚你在这里干什么啊啊啊啊?” 哈达维顿时醉意全无,仿佛是被西莉亚传染了一样也结巴了起来。 “你你你你你还好意思问我……想让我说说说说说说什么恶心的事啊你这变态……你你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买下来是要做做做做做什么吗你这变态……” “不不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我我我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总总总总总之……衣服!先把衣服穿上好吧!拜托了!” …… 在一阵喧闹过后,西莉亚才终于冷静下来,一边抽泣一边默默听完了哈达维的安抚和解释。 “……就……就是说,哈达维你,不是因为那那那那那那那种事,才把我买下来的吧。” “当然啊,不,其实我原本就没打算把你买作奴隶的,而是想单纯地帮你还债,只是我不是很会说这个世界的语言,波普大叔误会了我的意思才搞成现在这样的。” 听到这里,西莉亚终于止住了哭泣,思考了一会后,却又撅着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哈达维。 “怎、怎么了?”哈达维被看得有些害怕。 “我记得,好像就是我教你说我们国家的语言的吧?” “是的啊,所以我真的要谢……” “那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教的不够好,所以才会导致这种状况的吗?你难道是想说我自作自受吗!?” 说着,西莉亚又生气起来,用力在哈达维胳膊上拧了一下。 “嗷嗷嗷!你这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听到哈达维的哀嚎,西莉亚也停下了动作,恍惚间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自顾自地喃喃道: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为什么呢,总觉得好不爽……” 说着说着,她突然直起身来,指向哈达维:“不行,你必须给我发誓才行!你要发誓自己说的全都是实话,说,你对我到底有没有猥琐的念头,快点说!” 她的手指就停在哈达维的眼前,再往前一步就能戳到眼睛,见状,哈达维也只能苦笑着回应: “啊啊,好的好的,我,哈达维,向教会的神明发誓,我把西莉亚小姐买作奴隶一事完全是误会,西莉亚小姐是在下的挚友,在下看到西莉亚小姐,根根本本完完全全不会产生一丝丝不纯洁的想法!” 听到这里后,西莉亚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嗯嗯,这还差不多……” 可是这表情还未持续多久,她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抱住了脑袋: “不对啊啊啊啊啊!听你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更不爽了啊啊啊啊啊,你这不是在说我在你眼里没有魅力吗!不行,果然不轻易饶了你这家伙!” “凸(艹皿艹 )!我就知道!女生问这种问题,根本就是陷阱!无论我怎么回答对方都不会满意的!…………别掐了别掐了我投降嗷嗷嗷嗷嗷!” 两个人的喧闹一直持续到半夜,直到最后西莉亚还是一股气鼓鼓的样子,不过哈达维明显感觉两人的距离已经拉近了不少。 “这样的话就安心多了,虽然还有很多麻烦事,但是保住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这就已经足够了。” 两个人都在一天之内被命运开了个巨大的玩笑,现在他们终于松下一口气,疲惫感顿时涌上了心头。 “我说,哈达维……” “怎么了?”从这有气无力的回答中就能听出哈达维的精神状态 “你知道,我是怎么沦为猎友团的奴隶的吗?” “……为什么,是像我一样,手里没钱,要找个地方谋生?” “……不是……我家,如果不考虑资产只考虑血统,算是贵族吧……虽说老爸是贵族,但我是老爸和情人生下的私生女,家中还有一个老爸和正妻生下的哥哥……而且老爸年轻的时候挥霍过度,把家里的封地都赔掉了,等我出生的时候,老爸与其说是贵族,还不如说是一个勉强攀上上流社会边缘的商人而已……你在听吗?” “我在……嘛……莫非是,后来你家中破产,资不抵债,加上父母重男轻女,就为了哥哥把你卖做了奴隶?”哈达维总感觉这剧情在原来的世界里也见过,顺口就说了出来。 闻言,西莉亚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现在的样子,和平时那个野性少女几乎完全是两个人 “不,恰恰相反……我刚出生的时候,家里确实一度遭到过破产危机,而且那几年,这一片地区流行‘大瘟疫’,很多人都死了。老爸害怕我哥哥,万一不幸染上瘟疫,家里又请不起名医治疗,一旦唯一的继承人死掉,家里的产业和一些人际关系都会崩溃。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就把我当作是第二继承人来培养。也因为这个原因,哥哥和他妈妈都对我嗤之以鼻……” “最后呢?” “最后?最后啊,非常幸运,不,对我来说是非常不幸,我哥哥没有染上瘟疫,家里也顺利度过了破产危机,事业蒸蒸日上——那么问题来了,我这么一个为了预防‘经济拮据时长子病逝’这种情况,才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次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命运呢?” “……”哈达维无言以对,想用摸头的方式去安慰西莉亚,也被她笑着拒绝。 “……哥哥一开始准备把我卖给一个想要贵族血统的秃头商人,家里的女仆实在看不下去,偷偷把消息告诉了我,我才偷偷藏在货车车厢里溜到了这个城市来——但那又怎么样呢?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们,再加上我连张公民卡都没带,除了卖身当奴隶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可是万一买走我的人是那种色胚大叔,不就和被哥哥卖给秃头商人一样了吗?所幸,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了猎友团。” “哦,是这样啊……” 原来如此,猎友团张贴的告示中有明文规定:“只要是团内一同参与冒险的同志,无论身处什么阶级,身怀多少黄金,手握何种武器,都需一律平等对待。”,因此,就算身为奴隶,在猎友团中也会有一定限度的人权保障。 “老实说,我这几年最怕的就是被哪个色胚看上,被他买作私人奴隶,这样的话,我的……我的某些东西可能就保不住了,所以这些年来我都很少和男性接触了——你的话,我以为你也会和我一样当很长时间的奴隶,根本没有经济能力买私人奴隶,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戒备你。结果今天波普大叔告诉我说哈达维把我买下来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感觉就像被你背叛了一样啊,哈哈~” “……” 没有回话,西莉亚扭头看去,发现少年已经睡着了,嘴里还偶尔发出轻微的鼾声,眉目间写满了疲惫。 看他这幅样子,想必今天也遭遇了很多事把…… 西莉亚露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浅笑着为哈达维盖上毯子: “那么,晚安啦,老朋友。” 第二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3% 英雄诞生概率:0% 第三话 少年今天也没能摆脱危机 熬夜和酒精,是最能打乱人的作息的两个东西。 很不幸,现在这两者共同作用在了哈达维的身上——当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时,已经是艳阳高照了。 “呃啊,好难受……” 能感到喉咙中难以忍受的干涩感,哈达维慵懒地挪动身体,去抓床头的水壶,却失手将其打翻,把枕头都打湿了,哈达维忍不住砸了下嘴。 “唉,我在搞什么啊……” “唉,你在搞什么啊?” “唉?” 本来应该是只有自己一人的房间,却传出了第二个人的声音,哈达维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西莉亚?你来我房间干什么?” “什么做什么?我现在名义上不是你的奴隶吗,”西莉亚今天并没有穿着常见的皮甲,而是换上了一身朴素的以黑白作为主色调的布装,“你也更需要我做女仆而不是出去冒险吧~” “啊不,你不用考虑我的,”哈达维连忙解释道,“我说过了吧,我只是想帮你赎身才买下你的奴隶契约的,所以你不用在意我的需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就算你这么说,可冒险队已经出发很久了,这次的冒险我也参加不上了呀。” 哈达维接过递来的湿毛巾用力擦了擦脸,赶走了一点睡意。 “前天我们不是才刚结束一次冒险吗,怎么这么快冒险队又出发了?”哈达维随口问道。 “是啊,听说是贵族刚下达的特殊任务,连团里的高层也全都参加了,估计会持续好几天吧——话说你这衣服好脏啊,都多久没洗了?”西莉亚突然皱起眉头 “哎,有吗?我明明昨天才换过的。” “是的啊,你看你背上……这画的是什么啊?魔法阵?” “……” 哈达维的大脑在这一瞬间高速运转,因为醉酒和熬夜而变得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都清晰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那个教会的混蛋在我衣服上画了今天中午就会爆炸的定时魔法啊啊啊啊啊啊! “西!西莉亚,那个谁,波普大叔现在在哪里啊?” “?我不是已经说了嘛,猎友团的高层已经全都跟着冒险队出发去参加特殊任务了,估计要花费好几天吧?” 完蛋啦啊啊啊啊,该怎么办?怎么办?我要被炸死了吗?我这初见曙光的人生就要这么迎来终结了吗? 不,不行,还是先去教会吧,过去跪求他们放过自己,就算要被酷刑拷问也总强过被炸死吧。 “西,西莉亚,我有点急事事要……要出一趟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总,总之我先写份声明,要是我超过一个月不回来,估计就是遭遇什么不测了。你就拿这份声明去解除你的奴隶身份……” 看着窗外越攀越高的太阳,哈达维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再和仍不知所措地念着“怎么回事?你在说什么”的西莉亚继续解释,推开房门飞奔了出去。 —— 几十分钟后,在哈达维昨天来过的教会密室里 “所以,这就是你想了一晚上才想到的理由?” 此刻,哈达维正用着五体投地的姿势爬在地上解释情况,恳求对方绕自己一条小命。 “呜哇~你这家伙还真恶心啊,一点自尊都不要的吗?” 艾瓦尔修女这次没有穿兜帽装,毫不留情地把鄙夷写在了脸上。 “这不是要不要自尊的问题,这是我会不会冤死的问题!老实说,相比于不明不白地就被你们杀死,舍弃一时的自尊根本就不足挂齿!” “……你还真能义正言辞地说出这么没骨气的话来啊……”一旁的罗曼主教此刻也是一脸黑线,转身和艾瓦尔修女商量起来,“怎么办,我看他这幅样子,崇尚武勇的兽人大概也不会把这样的人选做间谍的吧?” “我也这么觉得,但他很明显也不是猎友团的会计,毕竟他使用不了数学魔法,也根本不能像他自称的那样叫来猎友团的波普大叔,人证物证一个都没有,明显是在骗人的啊。他果然还是可疑分子” 等!等等!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性命不保了,快,快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哈达维大脑高速运转,终于在最后时刻急中生智,一把抓住了正准备把自己拉去刑房的罗曼主教:“对!对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是会那个什么数学魔法的吧!” “那又怎么样?” “那你就来检测一下我的计算能力吧,你使用你的数学魔法,只用给我一根笔就行了,这位修女小姐来出题,无论是多大的数字间的计算我都能计算出来!如果我做不到,要杀要剐随你们!” 听到这番话后,罗曼主教和艾瓦尔修女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在他们看来,哈达维这不过是死到临头前的无用挣扎而已:居然想用人力来完成数学魔法才能做到的计算,这种事在数学魔法刚刚发展起步的时候还有可能做到,而在数学魔法已经能进行五位数以上的运算的现在,想凭一支笔就做到这种事无异于痴人说梦。 “行吧,就给你这次机会,不过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就收起你这幅怂样,把你是异教徒的事实一五一十地都招出来!” 艾瓦尔小姐一边把一只羽毛笔丢给哈达维,一边冷笑着说道。 —— 此时此刻的猎友团。 已经打扫完房间的西莉亚正坐在饭馆内消磨时间,因为大部分冒险者都已经出去参加任务了,百无聊赖的她正打算在附近找个能做临时工的地方赚点零用钱。 “哦哦,西莉亚你在这里啊,刚好,哈达……啊不,应该说你主人呢?” 如果是以往,西莉亚听到这个声音一定会笑脸相迎,可现在,她甚至想暴打这个声音的主人一顿: “我说啊,波普大叔,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理解错了哈达维的意思……” “啊,抱歉,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哈达维这会在哪啊,有点急事。” 唉?怎么又是急事,好像哈达维早上跑走的时候也是叫着有什么急事来着…… 西莉亚一边回忆早上的情形,一边告诉波普大叔自己也不知道哈达维的去处。 “那我岂不是白跑一趟吗,难得我特地回来接他的……” “要接哈达维过去?为什么……你们不是去参加了贵族指派的特殊任务了吗?” “嗯,任务中出现了点需要用到计算的地方……哈达维不在的话只能让稍微会点低级数学魔法的团长慢慢来了,真是麻烦啊……我也想要学哈达维那种比中级数学魔法更好用的数学文字啊……”波普大叔露出一脸嫌麻烦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坐下来歇息一会,便立刻火急火燎地赶了回去。 这次的任务有这么难的吗……这么说来,我没有跟着冒险队过去还真是幸运啊…… 这么一想,西莉亚又忍不住暗自偷笑了起来。 等哈达维回来的时候,要怎么和他描述波普大叔的那副样子呢?嘿嘿~ —— 哈达维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刚才,他已经当着罗曼主教和艾瓦尔修女的面完成了数次四位数级别的乘除运算——在他给出答案后,罗曼主教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可能,这和我使用魔法得来的答案居然一样……” “我说过了吧,在我的世……在我的故乡,那里根本没有魔法这种东西,作为替代,我们发明了各种只用一张草纸就能进行的运算方法,凭借这种方法,我做个会计还是绰绰有余的。” 罗曼主教并没有回话,他俯身看着哈达维写下的一行行阿拉伯数字,忍不住啧啧称奇: “我去过附近很多国家,从没见过这种数字符号,运算的方法也闻所未闻——令人惊讶啊,年轻人,我得承认,你的确有能力担任一个大型团队的会——唉哟!” 罗曼主教正说着,一直沉默的艾瓦尔修女突然冲上去,在他身上狠狠掐了一下,在罗曼主教发出惨叫后顺势将他拉到一旁。 “艾瓦尔修女,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你还问我在干什么……我问你,这个小子能这么轻易的完成这些运算,是不是就说明他很可能真的是猎友团的会计?” “可能性很大,我们可能真的搞错了,还是赶快和人家道歉吧……” “你傻啊!”艾瓦尔恶狠狠地用食指点了下罗曼主教的后脑勺,“你不记得我们昨天把这家伙吓成什么样子了?今天这家伙还五体投地的恳求咱们,现在他心里一定恨咱们透了。要是就这么让他走了,以后他带着猎友团那帮打手来教会闹事该怎么办啊!?” “那……那就赶快和他道歉,解释我们没有恶意啊。” “呆子!要是道歉有用,天下哪还有这么多屁事!我们现在要是认错,他肯定就会蹬鼻子上脸继续刁难我们的!”看上去比罗曼主教年轻得多的艾瓦尔,此刻却摆出一副长者的样子向罗曼传授人生经验。 相信了危言耸听的罗曼主教,现在了也没了分寸,变得慌里慌张: “那那那,那我们要怎么办才好?这事归根结底本来就是我们的错,就算他真的来教会聚众闹事,也是他占理。到时候我们俩还好,你爱丽丝姐姐身体虚弱,要是吓出什么病来……” “没关系,我已经想好办法了,我只能先把他控制住,软禁他几天,在这几天里咱们慢慢改善他的待遇,多和他谈话,培养他和咱们的感情——你之后不要乱说话,只管附和我就好,懂了没有!” 见到罗曼主教一脸懵逼地答应,艾瓦尔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而换上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朝哈达维走去。 “喂,小子!” 被明显比自己年龄更小的艾瓦尔叫做小子,哈达维自然是十分别扭,但现在他还处于随时都可能被拷问的情况下,只得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连连称是。 “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你这小子的确计算能力很强,但是毕竟没有猎友团的人来给你作证,所以暂时还不能放了你!” “这个没关系,我可以带你们去猎友团总部,昨天回去后,我和很多男冒险者们共进晚餐,已经和他们很熟了,你们现在带我回去,他们都可以帮我证明身份的。” 什么!?果然这小子怀恨在心:他昨天一回去就拉帮结派、呼朋唤友,一定是在培养小弟,以后要和我们教会算总账了! 艾瓦尔的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心中暗道:大事不妙! “不、不行,我们教会这几天人手不足,我和罗曼主教马上就要去帮忙治疗病人,腾不出手来!你你你,你等过几天被征召的治愈魔法师都回来后,我们再送你回去。” 这样啊,他们也都是行医济世的治愈魔法师,为了和自己一个可疑分子去猎友团而耽搁了病人的治疗就不好了。哈达维如此想到,虽然很不情愿,但必须要理解他们的工作才是。 唉等等?哈达维转念一想,想起了昨天的情形,在教会门口围堵着的伤患中,自己明显听到了几个猎友团熟人的声音,看来猎友团也有不少人要来这里治疗,这样的话—— “啊,没关系的,下午的时候,也会有一些猎友团的人到教会来,到时候让他们给我证明就好了~” 什么!!!???居、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原来他已经安排好手下,下午就来教会闹事了吗!?这、这是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啊! 艾瓦尔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隐约听到身后的罗曼主教发出了“嗝”的一声,随机就是一声闷响:这个废柴大叔好像已经吓晕过去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行!,我我我我我……对,对了!” 就在这教会生死存亡的关键一刻,艾瓦尔的智商实现了爆发性增长,找到了最后的生机! “对了,你你你你刚才说,猎友团集体去参加什么贵族临时发布的特殊任务是吧……我突然想起来,我我我我我我们教会好像也受到临时任务了,我和罗曼正打算下午过去,应该是同一个任务。走走走走吧,你跟我们一起过去,遇到猎友团的朋友们后,就可以让他们给你证明啦!” 当然,教会根本没有收到过什么临时任务,但是为了把哈达维控制在身边,艾瓦尔也只能撒下这个弥天大谎了。 我的主啊,原谅艾瓦尔在您的教会里信口雌黄,但为了保护心爱的教会,艾瓦尔已经别无办法了。请您保佑您的忠诚的羔羊,艾瓦尔吧。 短暂的忏悔和祈祷过后,艾瓦尔的心中又充满了力量,她充满气势地瞪向哈达维,逼问道。 “怎、怎么?你不敢和我们去参加和猎友团一样的任务,莫、莫非是,你的身份有诈,不敢去吧!” “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会老老实实和你们去的”哈达维也连忙矢口否认——想起自己还未完全证明自己的身份,哈达维自然是要避免任何一个可能会降低自己可信度的行为 这两个家伙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可恶,要证明自己怎么就这么难啊!我还是先听他们的话,要是被抓到刑房里拷问的话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好!已经稳住他了!艾瓦尔在心中用力挥了一下拳头:但还不能掉以轻心,这个家伙好像说,已经安排了猎友团的人下午会过来,要把这个隐患也解决掉才行。 “对、对了,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真是猎友团的人的话,突然离开会让团里的人担心的吧,这样吧,我带着你去找个传信的人,让他传信给猎友团,就说你去和教会的人参加任务,让大家不要担心。” “也、也对呢,别让西莉亚担心了才行……好的好的,只要不拷问我,你们让我干什么都好说!” —— 当天下午,就有人把“哈达维和一个教会里的女性(看上去很亲密地)一起去做教会任务了”这个消息传回给了猎友团。 得知这个消息的男性冒险者们,立刻聚在一起讨论“不对吧,哪有人会给教会指派任务啊”、“还很和教会的女性很亲密,这小子可以啊”、“什么教会任务,我看是约会任务还差不多把”,最后一致得出结论:哈达维一定是去和某个教会美女偷情了。而作为哈达维的心灵之友(他们自认为),他们也立刻决定了要对西莉亚保守这个秘密。 当然,对于已经被“挟持”的哈达维来说,这些事他已经无从得知了。 第三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3% 英雄诞生概率:0% 第四话 少年今天也在和修女尔虞我诈 “呜哇,到了这边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繁华的路段。” 现在,罗曼主教、哈达维、艾瓦尔三人正走在通往市中心的主干道上,一眼望去,道路两侧都是一些看上去就是消费不起的高档店面,趁着哈达维被周围的景色吸引了注意力时,罗曼主教赶紧凑到艾瓦尔身边询问对策: “接、接下来要怎么办啊艾瓦尔修女,虽然以参加和猎友团同一个任务为名把他支出来了,但我们实际上根本没有收到什么任务啊。” “笨蛋!我们只要装出一副在执行任务的样子就行了——现任领主黛安茵小姐小时候在咱们教会里修习过一段时间,和咱们交情很好,我先去领主府上和领主说明一下情况,让她配合我们稍微演几天戏——你一定要先稳住这个小子,办得到吗!” 罗曼主教赶紧点了点头,虽说如此,但一看到他那紧咬牙关的紧张样子,艾瓦尔就忍不住担心他会穿帮。 “算了,还是我来对付这小子吧——你赶紧去和领主小姐说明情况,不要添油加醋也不要忘了什么细节,总之就是让她给我们随便派个要花上几天时间的任务,还要让她在这小子面前多说几句我们的好话,懂了没有!” “是!懂了!” “笨……太大声了!” 虽然艾瓦尔立刻制止,但一惊一乍的罗曼主教还是引起了哈达维的注意,他诧异地看向了正在交头接耳的两人,发出无声地询问。 这两个人在谈什么?该不会还在怀疑我,在商量要不要拷问我吧 “怎、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啊~”(可恶,这小子这么狡猾,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事有蹊跷了?) 不行,要赶紧把他的的注意力转移开才行! “啊,罗曼主教说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任务的细节没有确认好,要先过去确认一下——对、对了,我看你好像对这条街上的店很感兴趣的样子,咱、咱们先在这再待会吧?” “嗯……还是算了吧,我们还是先去参加任务吧,我想和尽快猎友团的人会合,证明我的清白啊。” 哈达维思索了一下,拒绝了这个提议,在他看来,只要还没见到猎友团的人,就随时都有可能被抓进刑房里拷问。 而听到这话后,艾瓦尔修女吓得脸都白了:什!什么!这,这个小子果然是想尽快和猎友团的那群战斗狂们取得联系,不、不行,我作为神圣的修女,为了教会,这、这种时候就算出卖色相也在所不惜! 下定决心的艾瓦尔修女,颤抖着身体贴向哈达维的肩膀,左手悄悄挽住对方的手腕——作为一个从小在修道院长大,从未和同龄男子有过逾越之举的修女,艾瓦尔此刻正因羞耻而脸色涨红,她用偶尔见过的风尘女子的音调,轻声说道: “就、就先在这条街逛逛嘛~” “!!!” 什么!?这、这个是!? 哈达维感受到了手腕上的触感,看到艾瓦尔正一脸绯红地把身体贴住自己肩膀,试图挽起自己手腕的样子,顿时大惊失色! 我、我知道这个!这个姿势是—— 腕挫十字固的起手动作!!! 如果我所记不错,这是我原来的世界中,一项名为MMA的格斗赛事中的招牌技术!在用双手正面压住对方一只手腕的同时,使自己的身体与对方成十字形,反压对方的肘关节,同时还可以伴随着使用双腿挤压对方胸部和脖颈的方法。(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百度相关图解) 由于中了这招的人在被反压肘关节的同时还被绞住脖颈,异常痛苦,最后往往会投降认负。 没、没想到这个世界里居然也有如此高深的格斗技,莫、莫非是教会独有的拷问技术!? 哈达维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低头看向身边的少女: 只见艾瓦尔面色涨红,气息紊乱,浑身颤抖。 没错了,这就是格斗家在蓄力的样子! 糟、糟了,一定是因为我拒绝他们的要求,让他们起疑了,不行,要赶紧想办法挽回才行! “我懂了我懂了!我们就先在这里逛会儿吧!” “好嘞!”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艾瓦尔握紧拳头用力一挥,松开了哈达维的手腕。 好、好险,终于稳住他了,果然年轻男人们都是色胚! 好、好险,可算放开我了,幸好我提前察觉她的攻击! 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但是,现在还没有结束!直到罗曼主教和领主小姐串通好之前,一定要尽量取得他的好感。 但是,现在还不算安全!直到与猎友团的诸位见面并洗刷嫌疑之前,一定要避免遭到拷问。 两个人再次昂起了斗志。 少年与少女的斗智斗勇,还远远没有结束。 —— 两个人的精彩攻防一直持续到傍晚。 把一条街全都逛完的两人早已精疲力尽,和精力一同耗尽的还有两人的钱包。 这小子好狡猾啊,已经好几次发现不对想溜走了,还好我冰雪聪明才稳住局势,换成罗曼那个呆子早就穿帮了。 这女孩太吓人了,我一想休息她就准备用十字固,还好我精神坚韧才没有崩溃,不然就露出破绽被带走拷问了。 “我、我说,艾瓦尔修女小姐……” “别、别和我客气,叫我艾瓦尔就好。”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找罗曼主教一起参加任务了?” “也是呢,这么久了,罗曼主教也差不多该和领主勾结……啊不,商量好了,走吧——话说回来,我必须要称赞你,你不仅计算能力很强,而且直觉敏锐,要是能拿掉好色这个缺点,就是一个好男人了。” “你才是,你可以说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英勇强大的女子了,要是能再温柔一点,那一定是个难得的好女孩。” 这两个人,在互相伪装、互相误解、完全没有真心交流的情况下,却能得出对对方如此精准的评价,可谓是语言学的奇迹! 在互相算计了一个下午之后,两个人出乎意料地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两人的手郑重其事地握在了一起,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挚友了! —— 领主的宅邸位于市中心偏北侧一些的位置,有着相当大面积的庭园。哈达维在见识到这豪华的装潢后,内心第一个想法是“这么豪华的建筑简直就是艺术品,充斥着奢侈与华贵的哥特风格”,第二个想法则是“这样炫耀地把豪宅建在中心路段影响交通,果然有钱人还是都去死吧” “喂喂喂,你从刚才开始就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了哦,”艾瓦尔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嫉富是常人都会有的心态,但我们马上就要和这栋宅邸的主人见面了,你可别说什么失礼的话啊,第一印象可是很重要的。” 对于这番说教,哈达维嗤之以鼻:在他的印象里,领主大多都是些贪享富贵、除了血统和家产外一无是处的中年大叔。自己以后也不打算到贵族府上工作,第一印象之类的怎么样都好啦。 哈达维还不知道,他的这份矜持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两位好——这位就是艾瓦尔修女吧,领主之前已经打过招呼了,”哈达维两人刚来到豪宅的大门前,就有一个全副武装的魁梧男人迎了上来,“我是领主大人的武卫骑士。罗曼主教之前来过了,领主非常关切教会遇到的困难,答应会全力配合你们……” “唉?你在说什么啊,”一旁的哈达维一头雾水,“不是说是领主派发给教会的任务吗,为什么又要领主配合教会……” “就就就就是说啊,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呢?”艾瓦尔也发现了情形不对,提高声调打断了骑士的话,并拼命地挤眉弄眼,暗示对方配合自己。 武卫骑士心领神会,不再多言,侧开身子,摆出了欢迎的姿势: “领主大人和罗曼主教现在都在会客大厅等待,两位如果方便,就由在下带两位过去吧。” 哈达维点头同意。见他没有起疑,艾瓦尔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骑士一起向宅邸内走去。 豪宅内部比哈达维想象的更大,仅仅穿过庭院就花了不少时间。 几个人走在路上却互不交流,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哈达维有点受不了这种沉默的路途,几次主动向走在前面的武卫骑士搭话,但每次刚开口,都被艾瓦尔“兴奋”地扯开话题。所以直到最后,也没能从武卫骑士口中了解到什么的情况。 不知走了多久,三人终于来到了一道大门前:门上画着风格奇特的图案,隐约泛出青光,也看不到把手和锁之类的东西,和哈达维印象中的门有很大的差别。 “那么,这里就是会客厅了,由于门上加注了魔法,只有特定血统的人才能打开。”武卫骑士微微鞠了一躬,把手贴到门上,随着一阵响动,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哦哦哦,好高级啊!这门看上去就很贵啊! “喂喂,你又把心里想的事说出来啦,”艾瓦尔赶紧拉了拉哈达维的衣袖,“我再提醒你一下啊,见到领主后不要乱说话,第一印象很重要哦。” 切!我又不准备在贵族府上工作,干嘛要管什么第一印象—— 这份想法在他看清了会客厅的内部之后戛然而止。 在会客厅最显眼的主人席上,正坐着这个城市——黛安茵伯爵领的领主。 但那并非是哈达维预料中的中年秃顶大叔,而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妙龄少女 虽然脸上罩着的一层白色薄纱让哈达维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华贵的衣服却遮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柔顺的金发闪着亮光,饱满的胸前佩戴着的家徽使她看上去微微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气质。 “那、那什么……” 哈达维一时失去了言语,但他马上就回过神来在这种场合不能失礼。 要、要注意什么来着……对,第一印象!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在哈达维的思维还在一片混乱的时候,领主的少女已经从座位上起身,迈着端正的步伐,向他走来 糟、糟了,要怎么办?无论在哪个世界,这种美女系大姐姐都是我最不会应付的了……不行,要冷静,现在我应该还没有做出什么失礼之举,按照礼仪,她应该会向我致以问候,要留下完美的第一印象,就一定要在互致问候的时候应对得当。 就在他飞速思考的时候,领主少女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哈达维抬起头来,正好和对方的目光接触——他意识到对方已经要开口了。 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无论你用哪个时代、何种形式的问候语,我都一定会应对得当! 哈达维的大脑已经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如他所料,领主少女主动开口了,她所致以的问候语是—— “你就是罗曼主教所说的那个,来教会闹事的猎友团流氓,对吧!” “……” “……” 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在数秒的寂静之后,哈达维和艾瓦尔同时爆发出惨叫: “罗曼主教(那个家伙)都说了些什么蠢话啊啊啊!” 这叫声凄惨凌厉,在会客厅的一个角落中就坐的罗曼主教被吓了个哆嗦。 “罗曼!你这家伙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艾瓦尔怒气冲冲地瞪过去,却被一把抓住肩膀。 “我说,修女小姐~”哈达维的声音充斥着阴冷与狠意,“你是不是有点事该告诉我啊?” 已经意识到再怎么掩饰也无济于事的艾瓦尔,现在能做的事只有一件了——那就是今天哈达维到教会所做的那个动作: “真的非常抱歉啊啊啊啊啊!” 艾瓦尔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用尽全力谢罪了。 第四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5% 英雄诞生概率:0 第五话 奇怪的,是你才对吧 在会客厅里,修女和主教两人声泪俱下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并一起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请求原谅,看到他们这幅样子,哈达维的气也消了大半。 “也就是说,你们早就相信我是猎友团的会计了,但是担心我会带着猎友团的人来报复教会,才要演这出戏是吗?” “对……真的很抱歉怀疑你,还对你做了那些失礼之举,但我们绝对没有恶意的,要不是罗曼大叔把事情搞砸了,我们原本是准备在之后几天好好招待你,让你消气的……” 艾瓦尔还保持着五体投地的样子,看到自己把一个少女吓成这幅模样,哈达维的心中也产生了罪恶感。 “算了算了,你先起来吧,我之前还担心你们一直不肯相信我呢……虽说第一印象算是彻底搞砸了,但至少咱们总算是坦诚相待了。” “第一印象的事?” 身后的领主少女诧异地询问,哈达维预感到越解释会越麻烦,就将其无视了。 总之,哈达维也澄清了自己对教会毫无恶意,也毫无报复的意思,和将信将疑的教会二人组达成了和解。 在事情都解释清楚之后,领主小姐也露出了笑容,正式向哈达维作出了问候: “您好,精通计算的猎友团朋友,我是黛安茵·德·瓦尔基里,是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感谢您在如此时分光临鄙宅,我诚挚地为我们的情谊献上祝福。” “您好,尊敬的伯爵,我是哈达维,深夜时分前来叨扰实在抱歉,愿您的家族与这城市都充满荣光。” 哈达维用临时想出来的祝词回应对方,本以为自己的回复还算机智,但当他注意到领主小姐正在面纱下抿嘴偷笑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回应一定逊毙了。 唉……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就该让西莉亚教我一点交际礼仪的…… 一想到西莉亚,哈达维就联想起今早的事情来。 说起来,猎友团好像受到了什么贵族指派的临时任务,几乎全体出动了。之前也是,城内各行各业的魔法师都被贵族征召了。这么一想,这位黛安茵伯爵小姐,不就是这些事情的源头吗?做这种像是在备战一样的准备,究竟是要应对什么样的敌人呢? 机会难得,哈达维直接向领主小姐本人询问了这个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后,领主小姐先是沉默了一会——想必是在斟酌哈达维的可信度吧——进而有些迟疑地给出回答: “的确,你的猜测没错,我们确实在召集人手应对某种敌人,但如果你要问敌人是谁……那我只能告诉你,我们也不知道……” 听闻了领主小姐的回答,哈达维露出了苦笑:看来对方还是信不过身份尚未完全证实的自己,有些保密也是理所当然…… 似乎是看出了哈达维的想法,领主小姐抿了一口红茶,继续回答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是因为不相信你,才不告诉你敌人的信息——但实际上,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敌人的任何信息。” 哈达维惊讶地看向领主小姐,却被那层薄薄的面纱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她的表情。 “敌人是谁、敌人在哪、敌人有什么能力……这些问题,我们全都不知道……我们除了知道‘敌人会来’这件事本身外什么都不知道。” 由于看不清领主小姐的表情,哈达维也没法确认她这番话到底是坦诚相待还是客套说辞,只得试图用爽朗的语气把对话应付过去: “哈哈,领主大人真是说笑了,要是这些全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确定会有敌人来袭,还如此大费周章进行备战工作呢?” 这一次回答他的,并非是领主小姐。 一直都沉默的罗曼主教,清了下嗓子,换上一副颇具仪式感的声音,开口说道 “因为福音……昭示其发生……” 罗曼主教在讲这句话时的声音很有磁性,带着一股宗教人士特有的沧桑感,他现在的气场,让人根本无法想象,他和之前的废柴大叔会是同一人。 听到这样的声音,就连哈达维也不禁开始有些相信起刚才的荒唐话来。 —— 福音,是这个世界的正教供奉的神明们所著的数本魔法书,或是能够使用出威力巨大的魔法、或是能给予无限的财宝、或是能让人陷入无穷无尽的幻境……每一本福音书,都有着寻常人类难以企及的力量。 这样的福音书自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使用的方便道具,能使用福音书,要么是福音书的上一任主人的血亲,要么就是杀死福音书的原主人的人。用除此之外的任何手段,如盗窃、交易等,就算得到了福音书,也绝对无法使用它。 而黛安茵家族的手中,正掌握着这些神物中的其中之一——第二福音《你们祈求,就给你们》。 这是一本能昭示未来的预言之书,这本书的主人可以在书中看到预示未来的只言片语。 如果持有其他的福音书,一定会被很多人暗地觊觎,但第二福音的主人却完全不用担心这些问题,因为只有有人敢打第二福音的注意,这本书就会在他实施计划之前将他的相关消息预告给自己的主人。 也正因如此,几乎只有第二福音的主人敢于高调地宣称自己拥有福音 “前不久,福音书上出现了一条奇怪的预言:在明晚,会有人来夺取第二福音书。这是个异常状况,往常出现这种情况时,福音会把对方的名字、能力、计划等全都告知出来,但这一次,预言中除了对方袭击的时间是明晚外,什么信息都没给出。” 原来如此,因为没办法确认敌人究竟来自何方,所以才要召集魔法师制作结界以应对任何方向的袭击啊。 “虽然不知道敌人是谁,但是至少要做好万千准备,结界今晚就会布置好,明天我们会全城戒严,猎友团的诸位战士也已经部署在城外……总之先撑过明晚,在根据下一条预言做进一步部署吧。”黛安茵小姐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感,作为一个年轻女孩,遭遇到这种事故,想必她也很费神吧。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很不妙?”哈达维突然反应过来,“你说把猎友团的人都部署在了城外,也就是说这里没有人可以为我证实身份了?” 在预言所提的敌袭前夜,光临贵族宅邸,虽然自称是猎友团的会计却没有证据,还问了这么多敏感问题…… 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很可疑啊…… 站在他身旁的武卫骑士为他打消了顾虑: “还请阁下不必多虑,老伯爵已经看过了福音,预言称,今天来拜访我府的客人中没有心怀鬼胎之人。” “哎……啊啊,多谢了……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预言到啊……”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们一族的家宝,”武卫骑士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豪感,“就拿这次敌袭来说吧,虽然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手段让预言没有昭示他的身份……但我们仍能够从一些侧面的预言中寻求对策……” 今日来访的客人中没有心怀鬼胎之人、众多魔法师构筑的结界不会被打破、骑士与猎友团的警戒网不会有任何漏网之鱼…… 通过种种侧面的预言,进而封住敌袭者的每一种可能,这正是第二福音的一强大之处。 “福音每一次都会给出大量艰涩难懂的信息,想要从其中提取有效的信息要花很大的功夫,老家主——也就是我的父亲,把领主的工作全部交给我后,就将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福音的解读中去,现在也是在废寝忘食地研究着……我真的很担心他的身体,希望能赶快渡过这次的危险,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吧……” 黛安茵小姐微微蹙起眉头,这让她显得更加憔悴了。 武卫骑士见状也面露惭色——他也是黛安茵家族的人,看着自己的亲人们受到如此磨难,着实有点心疼。 “小姐也不要担心了,最近几天我和几个亲人也都腾出时间给老家主接班,虽然我们解析预言的效率有点低,但至少能让老家主睡个好觉……” “是啊,你们也辛苦了……”黛安茵小姐轻轻挥手,表示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谈下去了。 见到她的疲态,在场的其他人对视一眼,一起起身告辞,结束了这场谈话。 —— “那么,骑士大哥,还是谢谢你帮我证明身份了。” 退出会客厅后,哈达维再次向武卫骑士致谢。 “不用客气,帮你证明的不是我,而是福音——话说回来,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几位就在这客房里休息一晚如何?我知道罗曼主教和艾瓦尔修女都是实力不错的魔法师,你们待在这里,也相当于是增加了我们的守卫力量。” 这个提议相当诱人,在经过了一下午的“斗智斗勇”之后,艾瓦尔和哈达维都已经精疲力尽,一想到还要走过几条街回去,他们就觉得双腿无力。 “那么几位,请随我来。” 武卫骑士的每一个动作和用词都显得颇具礼节,一看就是在这个世界的正规礼仪教育中浸淫出的贵族,看到他的样子,再回想起自己刚刚在会客厅里装模作样摆出的“礼仪”(自认为),哈达维忍不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家主大人最近事务繁重,很需要休息,还请几位晚上不要太过喧闹……”武卫骑士还是有些不放心几人,再三叮嘱之后,才动身带几人去往客房。 因为是临时来访,没有事先安排房间,宅中的客房仅剩两间——哈达维在刚听到这消息时还小小地兴奋了一把,他回想起以前看过的轻小说剧情,默认会是自己和艾瓦尔共处一室,脑中已经开始了各种少儿不宜的yy 可现实当然不会如他所愿,没有任何悬念的,他和罗曼主教按照性别分到了一个房间。 “凸(艹皿艹 ),是谁规定的男的就只能和男的住一个房间?这绝对是性别歧视吧!我要去法院告他歧视男性啊!” 关上房间的门后,哈达维一拳砸在了床上。 “不不不,要是让你和艾瓦尔修女分到一个房间了,才会真的有人会被告上法庭吧。” 隔壁床位的罗曼主教看到他这幅样子,忍俊不禁地吐槽到。 “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会因猥亵罪被起诉吗?” “这倒不会,”罗曼主教乐呵呵地回答,“你大概率会是猥亵未遂吧,这不是什么大罪,法院主要关注的还是艾瓦尔小姐的过失杀人罪。” 说完,罗曼主教一边用手握住自己的脖子,一边吐着舌头翻白眼,模仿哈达维被掐死前的模样。 对方已经用冷笑话缓和气氛了,哈达维也拉不下脸继续嫌弃人家了。 “……切,看不出来,你在外人面前一副懵逼大叔的样子,没人的时候倒是能开几句玩笑了。” “你还小,不懂~我这叫收放有度,人生智慧~”罗曼主教摆出一副长者模样,让哈达维看得只想打人,“你也应该学学我,朋友面前疯疯癫癫开开玩笑,但人多的时候就要学会沉默是金,而敌人来了的时候就要展现自己的英雄气概。” 罗曼主教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露出自己那还不成斤两的二头肌,把哈达维也给逗笑了。 “说什么英雄气概……大叔你有这种东西的吗?” 回想起他之前的表现,哈达维实在无法将这个大叔与英雄之类的字眼联系到一起。 “我当然有了,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点英雄梦嘛~” “切……我就没有。” 哈达维所言非虚。对他而言,最大的梦想无非是安安稳稳地做个收入不错又轻松的工作,能有几个感情不错的朋友和一个两情相悦的妹子。至于英雄和战斗之类的,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永远不要扯上关系。 “对……我看出来了,你是个例外……” 罗曼的声音陡然一转,换回了那副宗教人士特有的沧桑音调。 哈达维诧异地看过去,和罗曼主教对上了视线——他的眼神十分深邃,像是能看透自己的内心一般。 “……如果我是你的话,遇到这两天,被教会冤枉而必须要伏地求饶才能保全性命的情况,我事后是一定会报复回来的……这不是我心胸狭隘,而是当我的尊严遭到侮辱,就一定要想办法讨回来。” “……” “但是你没有,你看起来就好像打心底里不想有任何冲突一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所受的教育的问题,也不是说你的性格不好,但你这样的性格……” “我的性格怎么了!?” 哈达维突然提高音调,打断了对方。 他知道对方说的话不算太过分,但由于某个原因,他就是感到心头一阵炽怒,难以自控。 “我一直不开口,你就觉得可以随便说了?英雄?那有个屁用啊?我有任何要当英雄的理由吗?没有吧,我不会战斗,学不会任何魔法,也根本没战斗的理由吧?我脾气好,到你嘴里就成了没尊严?行,你成功了,我现在生气了,有尊严了吧,你满意了吧!?……” 哈达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直发泄到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请安静一点!” 武卫骑士有些愠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哈达维稍微恢复了一点冷静:他看向没再回话的罗曼主教,发现对方的目光中正带着一股莫名的悲哀 这眼神让哈达维很不舒服,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背过身躺到床上,结束了这场令人不悦的谈话。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激动成这样呢?……不,我是知道理由的,只是……不想再去回想了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哈达维带着怒气的喘息声停下后,一旁的罗曼主教才终于开口。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激动,但你还是搞错了一件事……你说你没有战斗的理由……但所有人,在第一次战斗之前,都是没有战斗的理由的。我有一种预感,你的未来不会平静安稳……但愿你在命运的暴风袭来之前,能够做好准备吧……” 他没有得到回话,能听到的,只有明显是刻意装出的鼾声。 —— 现在想来,是很狗血的桥段 那是一个很久以前开始就陪伴着自己的女孩 我和她住在同一个地方,上着同一个小学、初中、高中 因为一直和她在一起过着同样的生活,我还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在未来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高一的一天,在一起回家的路上,女孩一反平时文静的模样,脸上一直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看到她这幅样子,我也忍不住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一脸开心地告诉我,她恋爱了,对方是高开学军训时的教官。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是什么表情了,只记得当时的天空仿佛顿时阴冷了下来。 有句话说是,没有失去,就不会懂得珍惜 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都和她待在一起,才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感情的吧。 话虽如此,现在已经太迟了。自己只能挤出来笑容,装出一副祝她如愿的样子。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当时的自己,内心中根本没有任何祝福的感情,就算不停地想着要祝福她要祝福她,可实际上,自己真实的想法则是,希望她赶快回心转意,自己再把女孩追回来。 这个契机还真的来了。 我在学校的贴吧里,有以前的帖子控诉那个教官,楼主应该是一位高三的学姐,在军训期间曾被这个教官叫出去开房。 我很清楚,这信息意味着什么。我立刻联系上这个学姐,和她确认了这个教官的信息。 信息确凿了,只要我把这个消息报告到学校里,一定能让这个教官付出代价。 我当时的精神状态亢奋的要死。我觉得自己就像屏幕里的英雄、侦探、正义使者……我会揭露这个人渣的丑陋面目,之后,或许还会赢得青梅竹马的芳心……我会…… 成为英雄。 然而,就在第二天,我拉着这个学姐去和老师举报时,学姐却突然改口了。 她说她根本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事后我才知道,这学姐是教官甩掉的前女友,她在得知了我要举报的事之后,私下联系上教官,以自己不会作证为条件,和教官复合了。 这些事,当时的我自然也无从得知,一头雾水地被老师从办公室里赶了出来。 事情还没有结束:当天放学后,我被那个教官堵在了校门口。 “哎呀~你就是那个想举报我的人吧,真是厉害啊~” 他一脸怪笑地靠近我,把手臂搭在我肩上。 当时的我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些危险,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底气很足的样子: “你想干什么?” 教官从怪笑转为了一副有些纠结的表情,那夸张的变化幅度一看就是装出来的: “你说你,干嘛和我过不去呢?大家都是男人,你明白的吧,我也需要发泄发泄啊,理解理解,说说你想要什么条件,咱们商量一下?” 当时的我涉世未深,加上一时紧张,就不加掩饰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和你现在的女友分手,我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听到这句话,教官一脸恍然大悟,搂住我肩膀的手臂也加大了力度。 “这样啊这样啊,原来你喜欢她啊……但是不行,我还打算接着‘发泄’呢,要不这样吧……” 他靠近我的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道: “……我花点钱找人,也请你‘发泄发泄’?” 他掏出手机来,翻到相册里,给我看了几张照片。 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大家都是男人,我懂得,一直用手的话确实……”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到了 我只记得自己的拳头不受控制地挥了出去。 现在想来,真是幼稚。 我是否打得过他,当众攻击一个军人又意味着什么,这些,我全都没有考虑过。 我只记得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他按倒在地。 动静应该很大吧,周围已经围满了同学,在人群中,我的青梅竹马也在吃惊地看着。 仔细一听,教官似乎还在当众大声说着些什么。 “别闹了,就算你和我打架,我也不会纵容你去那种地方找女人的……” …… 等等……你在说些什么啊……不该是这样的…… ……我应该……是要成为…… 我看向自己的青梅竹马。 我记不清那时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解释。 可我已经组织不起来语言了。 我能说的只有……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明白的吧……这、这个家伙……漏洞百出啊……他很奇怪吧!” …… 只有女孩的表情和她的话语,让我永远都会记得清 “不,奇怪的是你才对吧?” …… 对啊,奇怪的是我才对啊 从那一刻开始,我再没有憧憬过英雄。 —— 哈达维猛地睁开眼 他感到胸口沉闷,几乎无法呼吸,几声剧烈的喘息之后,哈达维才勉强直起身来。 “你好像哭了。” 一旁的罗曼主教略带担心地提醒,哈达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脸上早已沾满泪水 “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叫人来看看?” “……不,不用,只是想起了一些早就该忘掉的事罢了。” 哈达维勉强擦干浮肿的双眼,恶狠狠地回答道。 没错,那是早就该忘掉的事 被陷害、被误解、被唾弃……还有那个想逞英雄的中二年代 那些全都已经过去了。 自己已经和那个令人作呕的世界说再见了,将会在这里开始全新的人生 自己已经从团里赎身,有一份薪酬不错的工作,有很多朋友…… 没错,我已经……改变了! 这样想着,哈达维激动了起来 他坚信,自己从今以后,就可以过着与英雄无缘,但却安稳美好的生活。 只是,他还不知道,这样天真的想法,在明天到来之前就会破灭。 第五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10% 英雄诞生概率:-1% 第六话 少年懦弱但却安全 哈达维和罗曼主教一走出房间,就立刻有守候在门口的女仆引导两人去往洗漱间 没想到自己这样没有任何背景的客人都能得到这样的接待,哈达威着实吃了一惊,而当他见到洗漱间里比自己房间还豪华的装潢后,就更是无语了 这回真是亲身实地感觉到阶级上的差距了…… 哈达威一边感叹着完成洗漱,再次跟随着女仆去往吃早餐的地方。 一进入餐厅,他就立刻感觉到气氛不对:和昨晚会客厅里那种轻松的氛围,现在餐厅中的每个人都露出紧张的情绪。艾瓦尔修女和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领主小姐也都已入座,但她们的表情也都和昨天完全不同,透出一股严肃正式的感觉。 “第二福音预言今晚会遭到袭击,所以现在府上各位都很紧张,你可以千万别说出什么会引起误会的话啊。” 一旁的罗曼主教用手肘悄悄戳了下哈达维,小声提醒他要言行谨慎。 哈达维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严肃的场景,难免有些紧张,平时那副轻松的样子也早已不见,束手束脚地跟随着引导去到自己的座位。 他的座位在艾瓦尔修女和罗曼主教旁边,这倒是再好不过了:对于不善社交的哈达维来说,要是让他坐在一群陌生人士之间用餐,那真会让他尴尬得想死。 “看你这样子,昨晚好像没休息好啊?”左侧的艾瓦尔修女看了眼刚入席的哈达维,小声调侃道,“和罗曼大叔搞什么飞机呢?” 哈达维啧了一声,没有理会她:席间的气氛让他很不舒服,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怎么了?啊,难道是你听说今晚会有敌人袭击,所以早上开始就怕了?” 但艾瓦尔修女不依不饶地继续挑衅,让哈达维实在是忍无可忍。 于是他悄悄伸出左臂绕到艾瓦尔身后,敲了敲艾瓦尔的椅背——艾瓦尔诧异地转身去询问身后的女仆。 目睹了一切的女仆一时无法判断艾瓦尔和哈达维两人究竟得罪哪个的后果更严重,不知是否该把哈达维的行为如实相告。乘着这个空隙,哈达维把自己面前的芥末酱一股脑倒进了艾瓦尔的果汁里。 “咕唉唉!??” 见到了犯罪全过程的女仆发出小声地惨叫,哈达维立刻扭过头去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多嘴。 这个家伙,是恶魔吗? 在女仆心中,哈达维的恐怖指数顿时飙升,已经成了最不能得罪的恶魔,自然也没有勇气告诉艾瓦尔真相。 于是乎,在餐厅一片严肃的氛围中,一头雾水的艾瓦尔把注意力重新转回餐桌,在吃了几口黄油面包之后,感到有些口渴,于是她理所当然地端起了自己的果汁—— “噗噫!?” 随着这声好似猪叫的怪声,方才还严肃的整个餐厅都陷入了一种仿佛在努力憋笑的氛围。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辛辣还是为失态而羞愧,艾瓦尔把脸埋在双臂中好久,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耸动的双肩可以看出她正在做着深呼吸酝酿情绪。 过了好久,艾瓦尔才涨红脸颊眼含泪花地瞪向哈达维,用口型说道: “你给我等着!” 一旁的罗曼主教有些看不下去了,连咳几声,制止了两人的胡闹。 就在这时,上座的领主小姐站起身来,她身旁的女侍紧跟着拍了两下手,示意大家安静。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位头发已经斑白的老人慢慢从门外走入,他两鬓斑白,双目浑浊,面容显得十分憔悴,走起路来双手有些哆哆嗦嗦的,让人禁不住想去搀扶一把。 “那是领主小姐的父亲,是伯爵家的老家主,虽然看上去已经很老了,但他实际上才刚到五十岁。会变成这幅样子,都是他夜以继日的解读福音造成的。” 听了罗曼主教的介绍,哈达维面露惊讶之色:他不知道原来使用福音还会有这种负作用。 “当然了。福音本来就不该是人类支配的力量,只有精灵和天使那样长寿且高魔力的种族才能正常使用,人类这样魔力底下的种族每次使用福音力量,都会大幅削减自己的寿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领主家的每一任当家都会在三十岁时把爵位和职务传给孩子,自己则将余生用在对福音的解读上。” 艾瓦尔修女在说这句话时表情复杂,像是对人类弱小的不甘,也像是在为领主家的命运感到惋惜。 跟在老家主后面的武卫骑士瞪了哈达维几人一眼,三人立刻停止了嘀咕。 老家主拒绝了他人的搀扶,倔强地走到主座前,环顾整个餐厅,武卫骑士用手遮住嘴轻咳两声,提醒大家注意老家主的讲话。 “诸位……感谢你们在这多难之秋还肯屈尊光临敝舍……想必大家也都知道福音的预言,大家愿意和我们共渡难关,我真是不胜感激……” 意外地,老家主的声音比他外表看上去要年轻的多,还是一副中年男性的嗓门。但他说的内容倒是让哈达维紧张了起来,赶紧小声询问身旁的两人。 “喂喂,怎么回事,什么叫共渡难关?我知道今晚会有敌人来,难道我们今晚还要留在这吗?我不会战斗,万一那袭击者不择手段殃及池鱼了怎么办啊?” “……只要你好意思,想走就走呗,没人会拦你。人家这么热情招待你,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不觉得羞愧吗?” 艾瓦尔修女冷笑一声,言语中充满鄙夷。 “切,你会魔法能战斗,可以保护自己,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哈达维啧了一声,随便别人怎么说吧,反正对他来说,自己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另一边,老家主已经讲完了话,开始用餐。他身旁的武卫骑士继续向众人致辞。 “……我昨日也帮老家主解读了一些福音,按照预言所说,这两天来府上的人中没有心怀不轨之人,所以大家也不用互相戒备,放心用餐便是……” “唔哦!” 又是一声怪叫——艾瓦尔修女趁着哈达维不注意,将两人的果汁换了过来,没能察觉的哈达维在尝到芥末酱的风味之后发出了比艾瓦尔更大声的怪叫。 自知如此失态已经没脸见人,哈达维只能用手捂脸逃避现实,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旁边的艾瓦尔和女仆的低声窃笑…… —— “你看你干的好事,害我们被很批了一顿。” “我只是礼尚往来,说到底还不是你先用这种手段让我出丑的……” 事后,哈达维三人被武卫骑士找到狠狠训斥了一顿,那之后,两人就开始不停地拌嘴。 “你不是修女吗?神有教诲——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你应该端起芥末汁再自饮三杯才是!” “……” 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用神诫来压自己,艾瓦尔修女哑口无言,倒是一直静静看着两人争吵的罗曼主教饶有兴致地开了口。 “真是意外,你居然了解圣典中的内容,你曾经在教会学习过吗?” 哈达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现这里的教会经典和他原来世界的圣经颇有些相似之处。但就算他告诉对方自己是从其他世界穿越过来的,对方也不会信的吧…… “……没有,只是猎友团的朋友曾和我讲过一些教会的名言而已。” “这样啊……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教会的书典都是用专用的教会文字写成的,如果没在教会专门学习过的话,是没办法阅读教会书籍的。” 这些哈达维也是知道的,在他原来世界的中世纪时期,教会就是这样通过“垄断”拉丁文来掌握对圣经的解释权的。 该怎么说呢?看来就算世界不同,教会的这些伎俩也是通用的啊…… “话说回来,我还有一件在意的事,”罗曼主教似乎对哈达维很感兴趣,“之前我发现你的身体内没有魔力流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方便的话,能透露一下你父母的种族吗?” 这个问题也很让哈达维伤脑筋:他原来的世界中,魔法只是一种想象产物,现实中根本不存在,更不要说身体里有魔力之类的东西了…… “嘛……怎么说呢,我父母都是普通的人类,但我的家乡比较偏僻,很少有人会使用魔法,我也无从学习,会不会是因为我从小没有接触过魔法的缘故……” “就算从小没有接触过魔法,只要进食、喝水甚至呼吸,总会从外界收集到一些魔力的……”哈达维胡诌的理由显然没能骗过罗曼主教,他还是一副充满疑惑的样子。 就在哈达维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三人的房门被扣响了——是一位来替武卫骑士传话的女仆。 为了阻止敌人的来袭,宅内安排了好几重防御手段。所以要特别提醒客人们无事不要在宅内随意走动。 顺带一提,来的正是早餐时见证了哈达维和艾瓦尔的明争暗斗的那位女仆,在传话的同时,眼睛一直在往两人的身上偷瞄,似乎是想看看两人有没有打起来。 对于传话的内容,几人也都没有什么异议。艾瓦尔和罗曼主教作为有一定实力的魔法师,本来就算是守备力量的一部分,自然不会去做一些打乱守备计划的事。而对于不想冒险的哈达维来说,能躲在房间里当然是最好的。 “啊对了,女仆酱,我其实不怎么会战斗来着,”哈达维想了想,厚着脸皮开口了,“所以那个,夜幕降临前,我能不能离开这里啊?” 能听到身后艾瓦尔修女不屑地哼了一声。但哈达维也完全不在乎,在从女仆那里得到了现在就可以离开的回答后,他转身冲艾瓦尔修女做了个挑衅的表情,就跟着女仆走了出去 没错,所谓贵族,就是通过收税压榨穷苦百姓的封建阶级,这也就算了,在危难之际还想让我一起面对危险,当然恕难从命! 这么一想,内心的那点罪恶感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哈达维心安理得地跟随着女仆的引导走向豪宅的大门。 但是他并没能走出去。 原因是他在庭院中遇到了几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几个猎友团的战友不知为何来到了这里,而在这些人中,哈达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好友——西莉亚。 “哦哦,小子你在这里的啊。” 猎友团的诸位也发现了愣在原地的哈达维,其中有几个前天在酒桌上刚认识的男性好友,立刻就和哈达维打起招呼来。 “真、真巧啊……你……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啊……” 哈达维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们才想说真巧呢。至于目的,当然是和你一样啦~”几个男性战友大笑着过来搂住哈达维的肩膀? “唉!?和我一样?” 哈达维一头雾水?我不是被一个修女挟持过来的吗?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好友——西莉亚就略显激动地凑了过来。 “哈达维你也真是的,这种事直接和我说不就得了,还寄这么吓人的信,说什么可能回不来了。吓了我们一跳,去找波普大叔问了之后,他立刻就猜到你是来参加保护领主的任务了。” ??? 我怎么感觉又有什么误会了? 男性成员们也都开口说道: “领主平时管理城市保护我们,我们也都很感激,有这种机会当然要好好回报——而且给贵族做事回报也不菲吧,小子你还真是会找工作啊~” “哈达维才不是为了钱呢!”西莉亚带着哭腔打断了他们,“我……我是了解他的,他之前和我说过他不会魔法,所以不会为了钱去参加冒险的……他……他肯定是为了责任和荣誉才……” 话说到最后,西莉亚已经泣不成声,她紧紧抓住哈达维的领口,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对不起……我之前都没看出你是这么高尚的人……幸……幸好,我赶过来了,要是你今晚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我就……” !!? 卧槽,这什么情况,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周围的男性团员们开始起哄,哈达维却彻底懵逼了。 打破僵局的是带着哈达维走向大门的那位女仆,她一脸疑惑地向几人说道: “不是的,你们大家都误会了。这位先生其实是准备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哈达维成龙附体,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了女仆的嘴。 “你最好不要乱说话,不然你就等着吃芥末吧!” 他一边用低声的威胁把女仆酱吓得瑟瑟发抖,一边尬笑着地扭过头去招呼猎友团的朋友们。 “真没想到原来大家也都这么勇敢,来来来,我带你们去房间里慢慢谈……” 从这一刻开始,哈达维彻底和自己的计划偏离了轨道。 —— 由于福音中已经预言了这两天光临府上的客人中没有心怀不轨者,所以武卫骑士并没有怀疑西莉亚等人的身份。但由于事先没有准备,豪宅内部其实已经没有供他们使用的房间,所以武卫骑士将猎友团的诸位分配在庭院中进行守备。 这对哈达维来说已经是万幸了,如果把他们带到房间里来,罗曼主教和艾瓦尔修女一开口,自己想要逃跑的事就会露馅。 但这样下去,难保西莉亚不会和教会的两人见面。于是哈达维只能赶快赶回房间,和教会的两人解释情况。 “哎嗨?这不是声称要跑路的哈达维嘛,怎么灰溜溜地又溜回来啦?” 一进房间,哈达维就听到艾瓦尔的讥笑声。 “刚才那位女仆小姐已经把情况告诉我们了,我还以为你这家伙真的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呢,看起来只要有可爱的妹子卖个萌,什么不会魔法、不会战斗之类的都当不了借口啊。” “……” “怎么办呢?要是我把你刚才想要逃跑的怂样告诉那个少女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你是恶魔吗?但哈达维是万万不敢把这话说出口的,只能低声下气地请求对方: “……还请艾瓦尔大人发发慈悲,千万要放小的一马,小的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嗯……怎么办才好呢?啊对了,那么下午的时候,首先——”艾瓦尔修女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圣母般的笑容。 “——就从喝完三杯倒进芥末酱的果汁开始吧。” —— 圣经箴31章有云:艳丽是虚假的,美容是虚浮的。又有古语云:人不可貌相。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一切只追求外表的行为都是可耻的。 “……唔啊,你这是怎么了……” 晚饭席间,西莉亚一见到哈达维的样子就忍不住发出惊呼。 现在的他,双唇肿胀到明显和其余五官不协调的地步,但他依然坚强地用沙哑的嗓音逞强: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西莉亚,神曾教导我们:‘只要以里面存着长久温柔、安静的心为妆饰,这在神面前是极宝贵的’,由此可见,只要有着高贵的心灵,无论外表再怎么滑稽,也不妨碍我的高尚品格……” “可惜的是你的内心和外表一样丑陋。” 身后的艾瓦尔小声出言讥讽,哈达维气的咬牙切齿,却不敢出言反抗。 他大灌了一口水,接过西莉亚递来的湿毛巾敷住嘴唇,不再和艾瓦尔计较。 距离预言所说的,敌人来夺取福音的时间只剩两个多小时,已经没有继续玩闹的闲暇了。 前来享用晚饭的人比中午少了很多,大概是因为敌人将至,都不敢离开岗位的缘故。 “嗯~我还是不在这里吃了,这里老是让我回想起自己老家……还有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西莉亚歉意的一笑,向哈达维挥了挥手,“我去给那些还在庭院站岗的团友们带饭了,祝咱们两个今晚好运咯~” 西莉亚告别之后,哈达维一直目送着他离开,直到被艾瓦尔重重一拍才回过神来。 “人早走了,看什么啊,一脸色相!” 哈达维懒得理她,低着头开始用餐。艾瓦尔似乎是对他的态度不满意,不停地用筷子戳向侧肋一类的弱点处,以对方受到惊吓时的窘样取乐。 “你们俩也不要闹了,马上危险就要来了”罗曼主教叹了口气,“我和艾瓦尔晚上会担任领主小姐的护卫,哈达维你呢?要躲在房间里吗?” “那当然不行,要是西莉亚知道了肯定会鄙视我的,况且我们也不知道敌人会从何处而来,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算不上安全。我还是跟着你们吧,敌人来了不用管我,我自己会找地方躲起来的……” “……” 这是事实,以他的能力,在敌人来袭时要想的并不是如何打倒对方,而是如何不被抓做人质…… 如果是以前的哈达维,得知自己如今变成了这幅没有骨气的样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但是,那些也都已经不重要了。 当初那个逞英雄的自己已经遭到了报应,现在自己已经成长了。 不要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要高估自己,在危险来临时,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就是名为哈达维的少年,在原来的世界所学到的最重要的知识了。 他坚信,即使今晚真的有万分凶险,自己也能够靠着这样的选择活下去。 懦弱、卑鄙、可耻……但是安全。 这就是哈达维这个人的本质了……至少,直到今晚都是如此。 第六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20% 英雄诞生概率:-1% 第七话 匍匐于黑暗的恶敌 领主小姐的护卫工作有些出乎意料的枯燥。 哈达维本以为这是份让他们在领主小姐移动前检查附近有没有可疑的迹象之类的侦探类工作,可实际上,护卫们只是和领主小姐一起坐在昨晚的会客厅里安静地等待而已。 想想也是,宅内现在戒备森严,这种时候要是有重要人士在宅内走动,肯定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只是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偌大的房间里这么多人,却全都一言不发。这种诡异的沉默反而更加渗人。 其实不止哈达维,在场的艾瓦尔和女仆酱也都有些难以忍受这种压抑的气氛,但一个碍于身份,另一个想维持修女矜持的形象,都不想第一个开口。 所幸三个人距离不远,他们立刻用表情和口型展开了无声的交流。 “喂,哈达维!” “?” “你赶快想个符合气氛又高贵典雅的话题说出来!” “哪有这样的话题啊?而且你为什么要让我来说?”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把你今天想当逃兵,遇到妹子后又灰溜溜地溜回来这件事当作话题在这里提出来!” 你是魔鬼吗! 哈达维吓出一身冷汗,要是她真的这么做的话,在场的各位守卫和领主小姐看向自己的目光一定会把自己给逼疯的 还好,他也不是处于食物链最底端的被欺压者。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喂,女仆酱!” “?” “你赶快想个符合气氛又高贵典雅的话题说出来!” “为、为什么要人家来想啊?而且我脑子又不好,肯定想不出来的啦!”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花钱买通你们管家,让你每天都要喝三杯倒了芥末酱的果汁!” “你!你是魔鬼吗!” …… 三个人花式变换着表情,进行着一场无声而致命的唇枪舌剑。然而,房间中第一个开口的,却是一个他们都没想到的人选。 “那个……抱歉……”主座上的领主小姐突然红着脸说道,“大家都没人说话,我有一点害怕,要不然,我们来找一些符合气氛又高贵典雅的话题吧……”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整个房间都散发出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氛围。 护卫们立刻七嘴八舌了起来: “领主大人早说嘛,我们也都觉得太紧张了。”“就是,我们还准备猜拳决定谁先开口呢” 趁这个机会,哈达维观察了一下房间里的众人: 除了艾瓦尔和罗曼主教外,还有两位身穿魔法师服饰的人,应该是之前从城内征召的魔法师。此外还有两位骑士和几名武装人员分布在房间里,足以应对来自各个方向的袭击。 “……感觉房间内的护卫力量有点薄弱啊,领主小姐不应该是家里最重点保护的人吗?” 刚说完这句话,哈达维就察觉到这种话题涉及对方的家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实在不妥。 “怎么说呢……我们家族的情况比较特殊吧,”领主小姐露出苦笑,她也对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有些介怀,“说到底,我们家族的产业大多都是靠着福音的预言而赚来的,福音自然是最重要的东西,而我父亲已经投入了二十年的人生在解读预言上,自然也要比我重要的多……” 不过,也快该轮到我了。 说完这句话,领主小姐的眼睛也红肿了起来,一是在为极速衰老的父亲而感到伤心,同时,也为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感到悲伤。 在父亲行将就木之际,她也会被家族迅速安排一场婚姻。这场婚姻只是一场单纯为了留下子嗣而举办的仪式,想必她的丈夫也不会忠诚于这份婚姻吧,因为在生下继承人之后她就会开始夜以继日地解读福音,用不了几年,自己就会因过度消耗寿命而变成一副老妇模样。 福音,对于人类这样弱小的种族来说,即是福,也是祸。 “……在我的内心里,说不定也有一点点期待——真的只是一点点哦——希望今晚能从福音的枷锁里解放出来吧……” 看到领主小姐这幅样子,众人也都默然:他们都知道,持有福音书的家族的每一任家主,真正属于自己的时光都只有不到三十年,剩下的生命,可以说是“属于福音的”了。 “啊,我这么说会不会有点自私了?……福音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东西,而是我们整个家族的……我作为下一任家主,也是该付出……” 虽然领主小姐立刻又强颜欢笑地说了一些释怀的话,但众人已经感受到了她真正的心情,方才稍微轻松的气氛顿时又压抑了下来。 无论想要得到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即使有福音也不例外 —— 在贵族豪宅的地下,有着一个巨大的空间。 那是存放着福音的“书房”,黛安茵家族的人就是在这里进行预言的解读的。 现在,整个宅邸中最强的守备力量都集中在了这里。 第二福音正摆在房间正中心的书桌上,房门上加注了数重魔法防护,在房间的南侧,则是一个巨型结界魔法的核心——这是之前贵族们召集全城魔法师张开的将全城包裹进来的大结界,如果敌人真有实力强行打破结界闯入城内,在结界出现破损时,核心上也会出现裂痕,从而提醒房内众人。 老家主一直守在福音的旁边,不停地解读预言,试图找出新的信息。在他身后,有着全城最高剑术实力的武卫骑士时刻守卫着他。 除此之外,罗曼和艾瓦尔的上司,也就是城中教会的领袖——大枢机卿,正使用独特的教会魔法监控着整个豪宅的情况,莫说是战斗,就算这里有任何一人表现出敌意,都会立刻被发现。 猎友团的团长,一位精壮的半兽人,正屈膝坐地,一动不动的身躯宛若一尊雕像,但是他那如炬的双目正敏锐地从四周寻找任何猎物的踪迹。 商会高价聘请的精英杀手,已经凭借自己的职业经验,在房内任何一个来袭者可能藏身的角落都布置好了机关。 房内其余的守卫,也无不装备着工会精心打造的精巧武器,做好一切准备应对敌袭。 可以说,这已经是整座城市能够祭出的最高战力了。 但形势依然不容乐观:福音无法预言到敌人的真面目,说明敌人至少拥有一些他们从未了解的特殊力量。 距离福音所预言的,敌人来袭的时间只有一分多钟的时间了。 结界核心上没有出现裂痕。 教会魔法没有检测到敌意。 杀手机关全都未遭到触发。 武卫骑士看了一眼福音书,敌人会在一分钟后来夺取福音的预言依然没有改变。 他屏息凝神,把注意力提到最高水平。 对方是谁? 连福音都不能预知他的真面目。 对方有怎样的实力? 这里已经聚集了各方高手,他所听说过的任何豪杰都理应无法同时战胜这么多好手。 对方会从何而来? 我方理应已经封住了对方所有的进攻路线,可预言的内容却完全没有改变。 对方到底…… 武卫骑士身体猛地一颤,身体有些松懈了下来——他的功夫还不到家,这种高度集中的状态只能保持三分钟左右,就会自动解除。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是在预言中敌人来袭之前,大约一分钟的时候,开始进入这个状态的,如今已经过了三分钟,也就是说…… 他用目光向自己的战友之一猎友团团长询问,对方微微颔首: “嗯,时间已经过去了。” ??? 怎么回事?时间已经过去了?可能福音依然在老家主的手中啊,预言中的敌人呢? “先不要放松警惕!” 武卫骑士一边提醒周围的守卫,一边请示老家主。 “叔父,请问您解读出新的预言了吗?” “嗯……解读出了,全都……解读出了……” 老家主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藏着某种难以压抑的感情。 “……预言说了什么?” “预言说……福音,已经易主了!” 武卫骑士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的腹部就被一道难以理解的攻击命中了。 “居、居然是你……” 武卫骑士难以置信地看了攻击者一眼,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 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宅邸,自然也惊动了会客厅里的伯爵小姐一行人。 “这警报声……是从地下书房发出来的吗?……结界明明没破,庭院和宅中也没有发现入侵,敌人到底是怎么闯入那里的……”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而担心父亲安危的伯爵小姐更是一时失去了冷静,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走去,艾瓦尔修女赶忙拦住她。 “领主您要冷静一点啊,地下有很多厉害的护卫会保护令尊,你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啊……” “不行,至少要……” 艾瓦尔没有理会伯爵小姐的意见,强行把她按回了椅子上。与此同时,罗曼主教也腾出双手,聚集魔力,以防门外有敌人闯入图谋不轨。 至于哈达维,他就像他之前宣称的那样,悄悄移到了房间的窗户处,这样一来可以在敌人来袭时跳窗逃跑,二来也可以装作自己是在防备敌人从窗外攻入。 房间内的骚乱终于平息了下来,为了保证领主的安全,众人没有打开房门,打算先听听门外的动静再做打算。 从地下传来了激烈的战斗声,火焰的轰鸣和金属的撞击声此起彼伏,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才慢慢停了下来。 是谁赢了?这一点单凭听声音是听不出来的,众人只能继续紧张地等待。 没过多久,会客厅的大门被嘎吱一声推开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老家主满身是血地缓缓走进房间。 “咕唔……我们被袭击了,很多人都受了重伤,福音……也被夺走了……是我没用……” 老家主每说一句话,都要痛苦地喘出几口带着血色的雾气,声音也是气若游丝。 “才,才不是爸爸没用……没关系的,就算没有福音也没关系,只要爸爸你没事就好!” 伯爵小姐哭得梨花带雨,扑向父亲的怀中。 “就算爸爸我……这么没用,把家族传承的福音搞丢了,也没关系吗……”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怪爸爸的!” 听到这句话,老家主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 首先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是罗曼主教,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嗤! “……” 伯爵小姐一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她能感受到腹部穿来剧痛,也能看到是谁将利刃刺入自己的身体。 但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的侄子,武卫骑士被我暗算时,也是你这样的表情啊……” 老家主将刀刃从自己女儿身体中拔出,他的动作娴熟,仿佛之前的羸弱模样都是装的一样。 “您……为何……” 因为剧痛,伯爵小姐就连开口都十分吃力。 没有回答,老家主高高举起利刃,准备将其再次刺入自己女儿的身体。 “呼哦!” 千钧一发之际,罗曼主教终于赶到,他的右手被一团光芒包裹,直接握住了老家主的刀刃,左手则直取对方面门。 老家主相当干脆的放弃了自己的武器,抽身退去,失去支撑的伯爵小姐被赶来的艾瓦尔修女接住,拉开了距离。 “真厉害啊,我记得你是教会的主教吧,你好像在我动手之前就赶过来了……是发现了什么吗?” 罗曼主教完全没有因为对方的称赞而放松丝毫的警惕,他将夺过来的利刃拿好,摆好姿势后才回答对方。 “……很简单啊,你不是说福音被人夺走了吗?但是根据教会的资料,夺取福音书只有一种方法,就是杀死福音书的原主人,如果你真是老家主的话,福音书被夺走后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屋内的众人此刻也都如梦方醒,围上前去,将受伤的伯爵小姐隔在后方。 “你应该是使用了什么魔法变成了老家主的模样,也正是利用这幅外表骗过了武卫骑士等高手,才暗算掉他们的吧?你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真正的老家主在哪里?”罗曼主教冷声说道,他的身后,房间的众人也都已经进入战斗状态。艾瓦尔修女则迅速使用魔法治疗伯爵小姐的伤势。 “这样啊,你很聪明,可惜还是搞错了一点……”敌人的脸上露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的说法的确有些漏洞,不过我说的的确是实话:福音的主人的确已经改变了……而且我没有用任何魔法,我就是这个家族的家主本人。” “哈?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装什么……”罗曼主教自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但身后的伯爵小姐说出的话却让他大跌眼镜 “……他……好像确实是……爸爸” 伯爵小姐的声音很虚弱,但也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这才想起,会客厅的房门上加注了贵族家独有的防护魔法,只有领主家族的人才可以打开。 在场的几位骑士更是进退维谷,如果敌人真的是他们的家主的话,现在的斗争可以算是领主家的家事,他们也不好去帮任何一方。 打破沉默的,依然是伯爵小姐。 在艾瓦尔的治疗之下,腹部的出血已经止住了,她的声音也稍微恢复了一些气力。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听到女儿的问题,老家主的声音一下就变了调,充斥着一股疯狂的意味,“你居然问我什么?孩子,我的女儿啊……难道你还理解不了我吗?难道注定要迎来和我一样的命运的你,也理解不了我吗!!!?” 老家主的话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咆哮,感受到他体内的魔力波动,罗曼主教的脸色也越发紧张起来。 —— 德安茵盖勒斯,伯爵家的家主,他的人生在他二十五岁那年就已经结束了。 他曾是闻名国内的神童,他十五岁时就在全国的剑术大赛上斩获名次,他的修辞学也颇为精妙,就连周游列国的吟游诗人也甘拜下风,他还善于交际,国内几个大贵族家的千金都对他芳心暗许……他本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 但是,这一切,在他开始解读预言之后,就全都改变了。 他绝非不懂责任之人,他清楚自己身为家主,理应为了家族奉献一生。 只要有能理解自己的妻子,有着自己深爱的女儿,有着众人的尊敬,就算要在枯燥的解读工作中度过一生,自己也可以承受。 可惜,事情并不如意。 他在福音中,能得知每个来自己家做客的王公贵族在见识到预言后会对自己有什么想看法。 他本以为,自己告诉了这些人避免祸患的方法,他们就会感激自己,可事实却是,每个见识到自己能力的王公贵族,要么是对这种可能会威胁到他们的能力恨之入骨,要么就是开始从各种渠道打听夺取福音的方法,试图谋害自己。 没有人对他表示感激,相反,他们全都把自己当成一个无所不知的怪物。 更让他痛不欲生的,是在解读福音的过程中,对自己生命的过度损耗。 他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有时为了解读福音,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个月……等他出来时,整个人都显得苍老了几岁。 因为每次和女儿见面时,自己的外表都会苍老许多,女儿直到三岁前都还记不住自己。 但这些,都还不足以打倒他。 真正让盖勒斯崩溃的,是曾与他如胶似漆的妻子。 在他三十六岁那年,他的妻子突然发疯,并在不久之后自杀身亡。 在收拾妻子遗物时,盖勒斯找到了一本日记,并从中得知了妻子的自杀原因。 妻子不堪忍受越发苍老的盖勒斯,他褶皱的皮肤、脸上的老人斑以及散发出的更年臭,都让还算年轻的妻子难以忍受。 事实上,贵族家庭中,夫妻二人并无感情,私找情人的情况并不罕见,但盖勒斯的妻子并没有这种选择。 因为有福音的存在,如果妻子有了外遇,盖勒斯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日记写到最后,已经充斥着妻子对盖勒斯以及他家族的恨意。 “明明没有驾驭福音的能力,却为了这点力量把自己搞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自以为自己付出一生有多么高尚,实际上不过为了‘家族’这个概念,自己把自己当成棋子罢了。” 盖勒斯看向一旁的镜子:只有三十多岁的自己,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老年斑,左眼已经患上了严重的眼疾,耳鸣、鼻炎、喉涩已经伴随自己多年,身上甚至还隐隐散发出尸臭…… ……没错,就是因为这愚蠢的家族硬要去驾驭这份不该属于人类的力量,才把我变成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的…… 单个人类是没有办法长时间持有福音的,人类为了涉足这份力量,不是以单人的方法,而是用整个家族来做为福音的主人,以每任家主的人生作为代价,得以能长地久持有福音。这种方式,让盖勒斯绝望,让盖勒斯恶心。 从那一天开始,盖勒斯就决定了: 我要从这可悲的命运中解脱出来 我要—— ——夺取福音。 第七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30% 英雄诞生概率:-10% 第八话 少年在这一刻死去 在会客厅中,外表年迈的老家主只身一人与众多护卫对峙,却丝毫不显慌乱。 “……你说福音已经更换了主人,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现在已经不是福音的主人了,那你为何还活着?” 罗曼主教努力将对话进行下去,打算在套出更多的情报的同时,为庭院内的守卫赶来而争取时间。 “不,我当然还是福音的主人,但是嘛,其他人都已经不是了,比如在那边的我的女儿,现在都已经解读不了预言。” “?” 看到众人还是一副不解的表情,老家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可笑。 “我,是,说,福音的主人,已经从黛安茵家族,变成了我盖勒斯德安茵一个人了啊!”老家主有些压抑不住地放声大笑,但很快便收敛了笑容,继续说道,“我这十几年来,一直埋头在书房里,你们以为我这么多的时间,都只花在了解读预言上吗?不,我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对福音的夺取了!” 福音的力量真是神奇,盖勒斯本不知道夺取福音的具体方法,但在他下定决心要夺取福音的那一天,他就在预言中解读出了“未来的自己夺取福音所用的方法”。 福音不是单单一个人类就能掌控的力量,这点盖勒斯早已心知肚明。 所以他夺取福音的关键,并非是“控制”,而是“融合”。 不是用自己的意识控制福音,而是将自己的意识融合进福音之中。 “……这个方法直到去年才初见成效——你还记得吗?孩子,在去年,我告诉家族里,自己时日无多,希望武卫骑士等人能帮我进行预言的解读,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了‘能决定哪些预言可以被别人解读出来的’的能力了!” 伯爵小姐被震惊得哑口无言:这么说来,今天的这一切都是父亲早就精心策划好的局面?那他策划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家主不待她问,就将答案说了出来: “嘛……虽然通过将意识和福音融合,我已经能基本掌握福音的力量了,但要正式成为福音的主人,还差一个最关键的步骤,就像这位主教刚才说的那样:夺取福音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杀死福音的原主人。” 福音的原主人,换言之,就是整个领主家族。 “难道说……你这家伙,想要把自己的亲人都……” “嘛,的确有些不忍心啊……但是啊,只要我成为了福音的主人,就能获得世间一切的知识,就连求得永生的方法也不在话下……家族之类的,到那之后再创造一个好了。” 老家主——不,对于抛弃了整个家族的他来说,应该直称为盖勒斯更为合适——透露出一股极端宗教分子的狂热,他的双手上各浮现出一个未知的魔法阵,打算给这次的事件划上句号了。 “城里最强的战力:大枢机卿和猎友团团长已经全都被我在地下书房放倒了,还记得我们之前召集魔法师所制的将整座城市罩住的大结界吗?我刚刚对那个结界的核心动了一些手脚,现在那个结界的功能已经从‘防止城外的敌人入侵’转变成了‘防止城内的人员逃出’,你们是绝对逃不出城去的。” “顺带一提,我也不是什么杀人狂,不会滥杀无辜,只要你们别管闲事,我是不会对黛安茵家族以外的人下手的。” 此言一出,顿时有几位护卫面露退色:这也难怪,听到连猎友团团长和大枢机卿都不是他的对手,自然会心生惧意。 自不用说,哈达维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正祈祷着赶快出现几个逃兵,自己再混到他们中间离开。 罗曼主教也敏锐地察觉到众人的情绪变化,意识到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他决定率先出手,抢得先机。 他从左手放出火焰,右手则握紧刚刚夺来的利剑向对方刺去。 火焰在碰到对方的身体后就发生了爆炸,卷起的烟雾遮蔽了视线,罗曼主教乘势向烟雾中刺出一剑。 没有击中的手感,这种时候要赶紧拉开距离,重整态势…… 罗曼主教的思维中断了一瞬间,等他回过神时已经捂住肚子瘫倒在地上。 大概是是踢击?那样老迈的盖勒斯居然能有这样的身体能力…… 但对方既然使用了踢击,就说明他正处于单脚支撑身体的状态下,这也正是我方的机会。 罗曼主教贴在地面上使出一记扫堂腿,并且正中了盖勒斯的脚踝,然而—— 纹丝不动。 腿上传来宛如踢中钢铁的触感,莫说是将盖勒斯铲倒了,甚至就连撼动他都做不到! “!!?” “不用奇怪,”烟雾散去,盖勒斯俯视着罗曼主教,“只是从福音中学到的一种增强身体能力的魔法罢了。然后——” 盖勒斯的背部发出一片刺眼的光芒,随着一声巨响,一道纤细的身影倒飞而出。 “‘然后,一位叫做艾瓦尔的修女会从身后攻击我’,这件事福音也已经告诉我了。” 盖勒斯吹着口哨,走向在房间的另一端瑟瑟发抖的伯爵小姐。 “你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你死的太痛苦的——在我已经和福音融合的现在,我能提前看到所有的危险,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在他说话的同时,周围也不断有魔法师和骑士向他发动攻击,却无论是什么样的攻击,都被盖勒斯以毫厘之差轻松躲过。 “……每当我杀掉一个家族内的成员,我也就能更进一步地和福音结合,也就能更详细地获知即将到来的危险。” 盖勒斯轻描淡写地握住一把袭来的长枪——那是一位家族中的骑士向他发动的攻击——并顺势使用怪异的腿技将对方绊倒在地。 身披重甲的骑士摔倒在地后,碍于装备的重力,几乎无法移动,盖勒斯俯下身去按住骑士的头部,用夺来的长枪瞄准面甲的缝隙刺入进去。 骑士的惨叫声和鲜血一起飙出,在双腿无力地抽搐了几下之后,便没了声响。 “啊啊,我这可悲的家族的成员又少了一个,我在福音中看到的未来又增加了……” 盖勒斯张开双臂,露出一脸的陶醉,但是很快,他的表情便出现了一丝僵硬: “嘛啊……有时候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这种就算提前知道了,也躲不开的攻击。” 话还没说完,盖勒斯的脚下就发生了异变。 会客厅的地板上,出现了一圈以盖勒斯为中心,直径约十米的圆形裂痕,随着一阵爆鸣,地板崩裂,盖勒斯随着地板一起坠落了下去。 房间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在他们惊异的目光中,一道穿戴着黑色兜帽装饰的身影在破裂的地板旁边浮现出来——是商会高价雇佣的精英杀手,虽然他的暗算取得成效,但从他一瘸一拐的样子来看,之前也受了不轻的伤。 “咳咳……” 黑衣杀手咳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艰难地向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伯爵小姐说道: “大枢机卿他们已经在下面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我们知道自己是赢不了的,请领主您趁这个机会赶快逃走吧……” 房间内伤势较轻的人们开始行动起来,罗曼主教检查了几位骑士的伤势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而艾瓦尔修女环顾了一下房间内的情况,当她的目光扫过窗边时,顿时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本该在那里的哈达维也早已不在了 —— 现在,庭院中的护卫们正乱做一团:他们都听到了从豪宅中传出的战斗声,但老家主事先已经交代过他们,无论宅邸内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保证庭院内的守备,不得擅离职守。 宅邸内传出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惨叫声一度此起彼伏:很明显对方已经攻入了宅邸,庭院中的防守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对接下来的行动猎友团和骑士们中出现了分歧 骑士们自然是要听从家主的命令,但猎友团的人们却认为这种情况下继续空等无非是在浪费时间罢了,主张应该进入宅中直面敌人。 可惜的是,双方的领袖——武卫骑士和猎友团团长都在宅内,他们并没有能在这种局面下指挥全局的领导者 他们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些人从宅中哭喊着逃出。 那些大多是领主家族中的人,平时这些高高在上的纨绔子弟们或者发出绝望的喊叫朝庭院外冲去,或者抱住护卫们的大腿哭求他们的保护。 他们情绪激动,就算护卫们再三要求他们保持冷静,也没有一个人能正常地开口讲话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终于有一个从草丛中狼狈钻出的身影告知了他们屋内的情况: 哈达维连滚带爬地逃窜出来,一把抓住了一个猎友团同志衣领。 “我们……快点逃吧!” —— “也就是说,领主家的老家主不知道犯了病,想要把自己家族的人全都杀了?” 哈达维的话听上去的确很荒唐,不过还有其他几个从宅中逃出的人为他作证,众人也不得不信了。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要是他真的能利用预言看到一切打向自己的攻击的话,我们不就根本没法碰到他了吗?”“未必吧,商会雇来的杀手不就通过破坏地板摆了他一道吗?只要使出这种就算提前知道也躲避不了的方法就行了。”“那要怎么做啊?一起打过去吗?”“要一起上的话,用弓弩会比较好吧。”“使用幻术系的魔法能骗过预言吗?……好吧,听着就不靠谱……” …… …… ……不对吧 “等、等一下,这不太对吧……这不对吧各位!” 用颤抖的声音打断众人讨论的,是一脸茫然的哈达维。 “嗯?怎么了小子,你有什么新战术吗?” “你们还问怎么了……难道你要去和那个无所不知的怪物战斗吗?那家伙,就连你们老大联手都打不过啊!难道你们还要去和他战斗吗?这很奇怪啊!” 哈达维越说越激动,连气息都紊乱了起来。 他亲眼见识过,会客厅里的众人使用各种各样的武器、魔法、战术、经验,却都伤不到对方分毫,他很清楚,就算把己方的人数增加一倍,也根本不会是盖勒斯的对手。 谁料,众人却都用一副看异类的眼光望向哈达维。 “……那又怎么样?不去战斗的话,你小子该不会是想让我们逃跑吧?别忘了,城外的结界已经成了敌人的工具,我们是根本逃不出城去的!” “但是,那个家伙已经说了啊,只要我们不多管闲事,是不会加害领主家族以外的人的……” “你这家伙!把保护对我等有恩的领主这件事,叫做‘多管闲事’吗!!!” 哈达维被这高昂的怒吼声吓得浑身一震,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 “……但、但是,那家伙是能看穿未来的怪物……伯爵小姐肯定已经没救了,你们现在过去的话,就、就和送死一样……” 哈达维还试图辩解些什么,甚至没察觉到其他人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太蠢了、太愚蠢了,蠢得……简直就像是那个时候…… 哈达维的思绪顿时回到了遥远的过去……直到被叫到名字才回过神来…… ? 在这个时候,会叫到自己名字的人,会是…… “哈达维……你在说些什么啊?” 不愿去想,也不愿去看,但还是忍不住扭过头去…… 在那里的,是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的西莉亚。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哈达维感到自己的喉咙似乎已经干涸了。 “……等,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的啊?”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回头看去:艾瓦尔修女正冷笑着向这边走来,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伯爵小姐以及以罗曼主教为首的数位护卫。 “你不是白天的时候就准备临阵脱逃吗?结果刚巧遇到这位西莉亚小姐,又装出一副伟大的样子折返回来,这幅懦弱到骨子里还不想承认的蠢样还真是令人发笑啊,不过懦夫就是懦夫,就算嘴上不承认,刚才一遇到危险就第一时间跑,未免也太真实了啊。” 艾瓦尔毫不留情的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她每说一句,众人看向哈达维的眼神中的鄙夷就增加一分。 我,不是,我…… 哈达维想要反驳,但张开的嘴却根本说不出任何言语,只能勉强吐出干瘪的“呃”“啊”声。 他颤抖地看向不再作声的西莉亚…… 她的表情……哈达维是见过的…… 失望、悲哀,还有…… 不知为何,哈达维的耳边突然回响起了多年之前,自己的青梅竹马曾向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奇怪的……是你吧?” …… 是吗,就算过去了这么久,就算来到了这个世界…… 奇怪的那个人,依然是我啊…… 在这个瞬间,哈达维失去了意识。 ——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周围已经只剩下罗曼主教一个人了。 “哦,你醒了啊。他们刚刚商量好了战术,已经回到宅邸内去参加战斗了——你既然已经醒来了,那我也要赶紧去帮他们才行——拜拜啦。” 罗曼主教在说话时眼睛完全没有看向哈达维,对于从不发脾气的罗曼来说,这就是表达鄙夷的最直接的方式了。 他单方面结束了对话,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罗曼主教刚转过身去,就被哈达维抓住了手腕,“……我记得,你是会使用魔法的吧……能帮我个忙吗。” 罗曼主教露骨地砸了下嘴,但碍于情面,还是勉强回答了他: “略有涉猎吧,帮什么?” “杀了我。” 啧,遇到点挫折就想寻短见了,果然是懦…… 罗曼主教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但他立刻就明白是自己想错了。 对于常年与信徒交心的他来说,只用看到人的表情,就能明白他的心境。 而现在,说出求死之语的哈达维,其脸上却全无半点绝望之色。 罗曼主教想了想,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劝导之语收了回去,他决定相信自己直觉: “嗯,那好吧。” 第八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100% 英雄诞生概率:??? 第九话 凡人与恶鬼展开厮杀 黛安茵盖勒斯,他绝非不可战胜之人。 现在他身上的伤势就仿佛在印证着这一事实。 他的左臂已经皮开肉绽,右手自腕部以上也已经全部焦黑,上身的衣物已经被烧毁大半,能看到他身上淋漓的血痕,显得颇为恐怖。 但那并不是最可怖的部分。 在他左胸口位置,有着一本摊开的书籍。 并非是通过绳带之类的东西绑住了那本书,而是那本书“就生长在心脏上” 从盖勒斯的胸口伸出了血管融入了书中,书页上绘制出猩红色的文字。 “我必须要夸你们一句……魔力、力量、知识、经验全都是我占压倒性的优势,而且你们的一切战术都会被我洞悉……即便如此,你们还是能让我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害,这份执着,就算我有预言也想象不到啊。” 在他面前,武卫骑士和猎友团团长正握着已经折损的武器吃力地维持着架势,在他们的身后,大枢机卿已经因腹部过量出血而昏倒在地。 “我该说不愧是教会的领导者吗?居然能使用这种级别的治疗魔法,拜他所赐,你们才能这么快地回复战斗力……我从福音中看到这些了,所以才不惜受这些伤,也要第一个解决他。” 正如盖勒斯所说,之前在地下书房中,他已经让这些强者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正是由于大枢机卿的存在,黑衣杀手才能提前恢复过来,并成功暗算到了盖勒斯,让他在即将加害伯爵小姐之际,掉回了地下书房。 不只是黑衣杀手,就连肾脏被捅穿、受到致命伤的武卫骑士也被大枢机卿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回来。 “但是我再也不会给你们这种机会了,说到底,之前的失态,全都是因为我刚和福音融合,对预言的读取还不够娴熟造成的,而现在……我已经不会再犯这种失误了。” 说完,盖勒斯看似随意地吹了一声口哨。 没有任何的咏唱,也没显现出任何魔法阵,仅仅是一声口哨。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支由魔力构筑而成的长矛从盖勒斯胸前的书页中崩射而出。 武卫骑士和猎友团团长立刻做出反应,瞬间就从原地闪避开来。 但盖勒斯攻击的目标并不是他们:长矛轻而易举地贯穿了墙壁,洞射而出,很快,肉体撕裂的声音就从墙外传来,紧随而至的还有一阵凄惨的哭喊。 “刚刚杀的,应该是我的表弟吧……那小子还算挺听话的,没能不带痛苦地杀死他还真是遗憾啊……” 这已经是盖勒斯杀掉的第十二个同胞了,换言之,他和预言的结合已经比最初强化了十二分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也不想滥杀无辜,除我同族以外的人,我都会尽量留手……” 谈笑间,盖勒斯胸前的书页中再次迸射出数根长矛,从房间中贯穿出去,惨叫声不断从墙外传来——恐怕每一根长矛都会带走一位黛安茵家族的人的性命吧。 “我已经从预言中看到了每一个同族所处的位置,只需要从这里射出长枪就足以取他们性命了——这个方法很不错吧,不必见到一堆愚蠢的守卫自寻死,毕竟是我们的家事,要是害了外人性命,我也难免良心不安啊~” 盖勒斯的声音透露着疯狂和愉悦,他已经从预言中看到了自己获胜的未来,已然胜券在握。 “你这家伙还好意思说良心这两个字!” 尖锐而愤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艾瓦尔修女从天花板的破洞中一跃而下,紧随而下的还有西莉亚和猎友团的成员们。 “哦,你们终于下来了啊,”面对突然其来的敌人们,盖勒斯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的神情,甚至还微微露出了笑容,“就和福音预言的一样。” 艾瓦尔皱起眉头,对方能看到未来,就算埋伏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你们没有见到我同族的下场吗?怎么还敢出来的?” 盖勒斯所指的,是刚刚和艾瓦尔等人一起赶回宅中支援的,黛安茵家族的骑士。但还没赶到这里,就被突然射出的长矛取走了性命。 “我才要问你,明明是你的家族的人,你怎么这么狠心下得去手!” 目睹了众多同伴死前的惨状,艾瓦尔修女几乎无法再保持冷静,如果不是和对方的实力差距过大,她已经冲上去和盖勒斯厮杀在一起了。 “家族……家族吗?你是说这个……利用我的生命来解读预言……才得以发迹的家族吗?你是说这些,靠着我献祭人生上才得以过着人上人生活的同族吗!!!” 盖勒斯的表情在一瞬间崩坏,但他很快就回复平静,露出了险恶的微笑: “哦哦,我明白了,你是修女嘛,用各种手段搜刮信徒油水的你们,看到和自己同样行径的人遭遇惨状,自己的代入感也很强是吧~” 艾瓦尔仿佛听到自己脑中传来了弦绷断的声音。 她的身影化作离弦之箭,直冲盖勒斯而去。 …… 当艾瓦尔回过神来,映入自己视野的,是已经破开的天花板。 自己不知何时躺倒在了地上。 糟了,要赶紧站起来才行。 自己刚才用那么快地速度挥刀砍向盖勒斯,结果没碰到对方,自己甚至还摔倒在地 太丢脸了,要赶紧站起来才行…… ……站不起来…… …… 艾瓦尔修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终于理解了,自己的下半身正在头顶上方的这个事实。 —— 哀嚎声和呕吐声同时在周围响起。 喷洒而出的鲜血、散落一地的内脏、被斩成两截的少女…… 面对这幅场景,方才还义愤填膺的护卫们,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意,顿时作鸟兽散。 “啊啊……我早就该这么干的,再怎么展现我的仁慈,反复强调你们只要别管闲事就不会死,你们还是会打着正义的旗号,像蛆虫一样围过来,”盖勒斯嗤笑一声,“但只要找个出头鸟杀鸡儆猴,你们这些废物就该理解自己的斤两了吧~” 如他所言,护卫中不是黛安茵家族的人们,几乎全部都已经丧失了战意,发出惨叫向外逃去。 当然,这之中也有例外。 名为西莉亚的少女,就算被吓得瑟瑟发抖,但仍握紧短剑,对准盖勒斯。 见到她这个样子,就连盖勒斯也忍不住面露惊异之情。 “哦哦……这可真是没有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蠢货在啊,我看看、我看看……哦,原来你也是贵族出身啊,从小就被教育什么责任荣誉之类的,所以才不想逃走啊……” 愚蠢!不过我也不介意再多观察一个少女的腰部截面图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西莉亚顿时感觉身陷冰窟。 ……想、想走、刚才为什么不逃走呢、要赶快逃走才行…… 逃不走……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想、想要活着、想要求饶…… 说不出来,喉咙说不出话来…… 怎么办…… 看着盖勒斯一步步逼向自己,西莉亚的泪水夺眶而出 不要……我刚才为什么要逞强啊……要是……要是和哈达维一起逃走的话就好了…… “……救救我……哈达维……” 西莉亚的余光扫过艾瓦尔修女凄惨的尸体,她明白那就是自己的结局,想到这里,她再也承受不住这份恐怖,失去了意识。 突然,钢铁冲突的巨响在这个空间中炸裂。 猎友团团长和盖勒斯手中的利刃交织在了一起。 “……虽然是个不成器的部下,但好歹也是我们猎友团的人,还请您在动手之前先问问我这团长的意见如何?” “还真是个偏心的团长大人啊……猎友团的人就认真保护,我刚才杀那个修女的时候你就没有反应?还是说——我刚才对那修女下手的时候动作太快,连你都反应不过来了呢?” “咔”的一声,猎友团团长的剑压过了盖勒斯的剑,利用这一难得的一丝优势,猎友团团长猛地将剑抽回,并在瞬息之间从另一个方向斩向盖勒斯。 这一招的名字叫做“月回”,在猎友团团长的手中使出,其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的动态视力,猎友团团长断定,就算盖勒斯提前知道自己会用“月回”这一招,也根本没有防住的手段。 然而—— 被挡下了!? 盖勒斯轻描淡写地吹了一声口哨。 “你是不是在想,你这招剑技超越人类的反应,就算提前告诉对手你会使用这招,你也自信对方绝对防不住?可惜,你太低估福音了。知道对手接下来会使用哪一招剑技?我现在能看到的预言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你的剑会从哪个方向袭来、会在哪一秒钟逼近我的哪一个部位——这些,我全都知道。” 盖勒斯要做的甚至不是格挡,只是单纯的放置:把自己的武器放置在对方的攻击袭来的路线上,这就已经足够了。 而进攻也是同样的道理,只要把武器放在对方的肉体将要处于的位置上…… 随着肉体被切开的声音响起,猎友团团长的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又是一道寒光,这次,武卫骑士从盖勒斯后方向他的心脏位置发动了突刺——这是死角,无论盖勒斯又怎么样的身体能力,他也绝对不可能将手臂扭转到能防御后心位置的程度。 “我不是说了吗……我知道你们会在未来的哪个时候,攻击我身体的那个部位。既然我全都知道,那我只要提前做好准备不就得了。” 在被刺中的那个瞬间,盖勒斯的后背展开了早已布置好的防御魔法阵,把武卫骑士的攻击阻挡而下。 之前的魔法长矛再次迸射而出,贯穿了武卫骑士的腹部,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这位强大的骑士跪倒在地。 “这次我会确确实实做到把你杀死为止的——真是可怜啊,明明只要你上次安安稳稳地被我杀死,就不用再受一次被杀之苦的。” 这次,攻击从盖勒斯的脚下袭来。 在他的双腿之间的地面上,突然掀起了一根细锐的钢丝,眼见就要自上而下地将盖勒斯切成两半。 “原来如此,杀手布置的机关吗?之前使用机关炸地板得手了,就觉得还能再成功一次吗?可惜现在我和福音的融合程度已经比那个时候高出太多了。”早已预见到这次攻击盖勒斯微移一步,便将钢丝踩在了脚下。 结束了。 在场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资本,接下来只要把仅剩的几个黛安茵家族的人杀掉就…… 下一个瞬间,就连盖勒斯也没能反应过来。 一把短剑贯入了他的咽喉。 —— 艾瓦尔修女,在交战之前就开始思考了。 她从没有和福音结合过的经历,但是用常识想想就能明白,所谓的“通晓一切未来”很明显只是吹牛。 这个世界上的人数多达数十亿,而时间更是没有尽头。 如果真能通晓世界上每个人的未来,那知识实在太过繁杂,恐怕会充斥着大脑导致根本没法思考吧。 所以盖勒斯在“读取未来”时,肯定只是选择一部分人的未来去读取的,不可能连千里之外的路人午饭吃什么这种事也进行读取。 虽然不能肯定,但盖勒斯应该是在读取和自己交战时的敌人的未来。 而读取未来的时间也肯定有限度,不可能把敌人死后,他的尸体会在何时下葬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也进行解读的。 这么说来,盖勒斯的读取未来,应该就是指“读取自己敌人活着时的未来“” 思考到这里就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艾瓦尔修女的能力了。 一天一度,她能发动自己的“神迹”——复生。 只要大脑和心脏没有被同时破坏,无论受到了多严重的损伤,她都能在被杀后的几分钟里复生。 这就是盖勒斯的能力最大的漏洞了。 艾瓦尔修女突袭盖勒斯,并被反杀,这些都是她计划好的部分。 只要她死了,盖勒斯就不会再注意她的未来,而复生后的艾瓦尔修女也就成了唯一一个在盖勒斯计划之外的敌人。 她成功了。 在盖勒斯把所有人都打败之后,就是他最疏忽大意的时候。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艾瓦尔的短剑刺入了盖勒斯的脖子。 —— “……为什么……没有血?” 艾瓦尔修女的声音难以控制地颤抖着。 虽然她的短刀的确命中了盖勒斯的脖子,并深深地刺入进去,但并没有如她所想地飚出血来……不,不如说连盖勒斯的皮肤都没有刺破。 “橡肤术,是兽人的法术,可以把皮肤变成高韧性的橡胶状物质。” 对方提前使用了魔法来应对……也就是说,敌人已经预知到了艾瓦尔的攻击。 “你……不应该看到我死了之后,就不再读取我的未来了吗……” “……对啊,在我把你斩杀之后,就没再看过你的未来了,也想不到你会突然复活——但是啊,我自己的未来我还是看得到的啊!”盖勒斯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举起手中的利刃,“我从预言中看到了,在刚刚那个时刻,我的咽喉处会受到短剑的攻击,所以就提前在喉咙处放了橡肤术。” 此刻,艾瓦尔修女彻底失去了一切希望,她到了现在,才终于认清了事实。 打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任何能打倒盖勒斯的希望。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甚至都没有尝试躲开劈来的刀尖:在预知了一切的敌人面前,闪避和格挡根本毫无意义。 盖勒斯已经从福音中看到了自己的胜利,他对预言的结果深信不疑。 所以,当他花了好久才认知到自己被一脚重踹踢翻在地的事实。 …… …… “你干了什么!!!” 过于震惊的盖勒斯,禁不住喊出声来。 他再次检查福音……没有,无论再怎么解读,也看不到自己会被踢中脑袋的预言…… 怎么可能……是福音出错了吗?不,不可能,从古至今,从未听说过会有福音出错的可能。 莫非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把戴安茵家族的人全部杀光的缘故,所以福音才会偶然出错?? 盖勒斯咽了一口口水,这是他和福音结合后,第一次真正地感到危机。 在预言中,本该被自己砍死的艾瓦尔修女,正被罗曼主教搀扶着向外走去,而除他们两人之外…… !!? 在盖勒斯的面前,正站着一个面色阴沉的男性。 盖勒斯从心底升起一丝凉意。 并非是因为这个男人实力超群——从他身上的肌肉形状就能看出,他没有经过专业的剑术训练,至于魔力,更是微弱到根本感受不到——可以说,这是随便一个骑士都能吊打的废物,但是…… 看不到……这个人的未来……不,不如说,预言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别搞笑了,你这家伙……是什么东西啊浑蛋……” 盖勒斯的脸皮抽了抽,他意识到绝对不能让这个人活下去……一个福音无法预言的人,对他来说太致命了。 所幸,这个家伙的战斗能力太差了,就算不依靠预言,自己也有把握使用魔法杀掉他。 打定了注意,盖勒斯眼中光芒大作,他胸前的书页中再次迸射出一把魔力构筑而成的巨大长矛。 这一击的速度极快,对方根本来不及闪躲,长枪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他的胸口。 —— 然而,想象之中血光飞溅的凄惨场景并未出现,魔力长矛贯穿了这个男人之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幅情景,就好像这个男人并没有实体,只是一道虚幻的影像一样。 在盖勒斯震惊的目光中,这个男人第一次开口了。 他带着凄凉而扭曲的笑容,即像是在问盖勒斯,又像是在问这整个世界: “你看……我很奇怪,是吧?” 第九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100% 英雄诞生概率:-100% 第十话 不想成为英雄的少年终究要面对恶龙 “我早就该发现的……”哈达维想道。 这个世界和自己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中世纪的欧洲地区,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这里的数学水平,比起中世纪的欧洲所差太多了,如果不依靠魔法,甚至连数额稍微大一些的乘除运算都无法完成。 不只是计算,冶铁、建筑、机械等一切技术,全都仰仗于魔法。 …… 这里的工程技术,并非是建立在物理化学等理学之上的,而是建立在魔法之上的。 这里,没有理工学,只有魔法工学。 哈达维终于发现了。 这两个世界的文明,是建立在不同的知识之上的 构筑这两个世界的基础,是不一样的。 在我出生的世界,魔法是行不通的。 而我作为那个世界一部分,魔法对我……也是行不通的! 对我来说,物质是守恒的——不可能使用什么治愈魔法,凭空填补上裂开的伤口 能量是守恒的——不可能通过打个响指的做功,就凭空引起爆炸 预言自然也不可能对他生效,因为在他的世界中,完全彻底的预言已经被证明为不可能的事(完全彻底的预言,又叫做拉普拉斯妖,最早由法国数学家拉普拉斯提出:假设有一个恶魔,知道此刻宇宙中所有粒子的位置和运动状态,那这个恶魔就可以完全预知未来会发生的所有事情。但物理学家海森堡在1927年推翻了这个假设,因为“微观粒子的位置和运动状态是无法被同时确定的”) 这些违反了“科学”的力量,对我来说,全都是…… 不!存!在! —— 盖勒斯接连放出数个不同样式的强力魔法,但无一例外,这些魔法都没能伤到对方丝毫。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吗?一个叫哈达维的怪胎罢了……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魔法对我没有作用?别担心,你的魔法没有问题,毕竟——奇怪的是我才对啊~” 看到对方脸上的怪笑,盖勒斯的脸色也越发凝重。 他轻轻一打响指,哈达维脚下立刻燃起了熊熊烈火,就连地面都烧得通红。 在这恐怖的高温之中,哈达维却面不改色 刚才罗曼主教已经试过了几十种魔法,没有任何一种魔法能影响到哈达维。 仿佛是已经对盖勒斯失去了兴趣,他扭过头向一旁救治众人的罗曼主教问道: “西莉亚怎么样了?” “应该是这里面伤势最轻的,好像……只是吓晕了……” “……” 这个瞬间,哈达维的脸上有一丝宽慰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就转过头去,再次盯住盖勒斯。 “我啊,其实早就没什么豪情壮志了……我不想战斗……不想拼命,更不要说去当英雄了……毕竟我早就知道,想逞英雄的话,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但是……” 但是,你们为什么都在逼我啊? 往事一幕幕在哈达维眼前浮现。 西莉亚,还有猎友团的朋友们……当他们得知自己想要逃走时,脸上露出的表情…… 每一张脸,都在向他逼近,每一张脸,都在重复着那句话: “奇怪的……是你才对吧?” ……妈的,不管哪个世界,都特么在逼我啊! 行,既然你们都要逼我,那我也就稍微认真点好了 —— “啊啊,放马过来吧,老头——”一抹骇人的狞笑在哈达维脸上蔓延开来,那已经不是人类的表情了。 “——就用你们最想要的厮杀!!!” 下一秒钟,不同意义上可以被称为怪物的两人在极近的距离下爆发出冲突! 两人都堵上全力挥出重拳,两人都被重拳砸中,两人的口鼻中都抛洒出大量的鲜血 “啧……”盖勒斯踉跄着连退了几步,才终于稳住身形,“这小子,是真的一点魔法都不吃啊……” 盖勒斯在动手之前,使用了相当高级的身体强化魔法,但在他的拳头打中对方的那一刻,他就感到身体中依靠魔法获得的力量完全没能伤到哈达维的身体。 他的鼻孔中传来一阵火辣的痛感,这种感觉,他已经十几年未曾感受过了。 而哈达维同样一脸惨状,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两颗门牙都已经松动,上嘴唇甚至已经失去了知觉。 这家伙……不可貌相啊,看着一副老头的样子,却有如此筋力…… “不过,那又如何!” 哈达维从胸腔中扯出嘶吼,一脚跺向盖勒斯的脚踝。 下一个瞬间,自己下颚骨破裂声音传入哈达维脑,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吐着鲜血向后方瘫倒 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不,在没能保证平衡时就轻率使出踢击的时候,自己就落入下风了…… 而敌人可不会给哈达维喘息的机会,拳风呼啸着袭来,直取他的面门。 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两个怪物再次拉开距离。 “……好架势,”盖勒斯冷声说道,“至少对一个没受过战斗训练的人来说,这架势不错。” “……” 千钧一发之际,哈达维在脸前架起双拳,用原世界中拳击的姿势护住了脸部。 不行……对付不了他。 拳力、敏捷、经验、技术……一切能决定战斗的因素,全都是盖勒斯更占优势,继续空手战的话,恐怕自己一定会输……而哈达维也不会使用任何魔法或兵器,没有任何扭转战局的手段。 “……但是,那又如何啊!!” 再次发出同样的嘶吼,哈达维第三次发起冲击。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哈达维没有鲁莽,他保持住拳击的架势,向对方逼去。 只是,他依旧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 这次,骨头断裂的声音从他的侧肋处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几乎要将他逼疯。 撕裂、折断、崩开…… 诸如此类的词语顿时在哈达维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向他诉说着肋骨的伤势。哈达维禁不住发出哀嚎,却依然维持着护住面部的拳击架势。 “原来如此,倒也算明智,把头部的保护放在第一位吗?” 盖勒斯略一思索,便想出了对策。 他一脚向哈达维的下颚踹去,踢击的威力是拳头不能比拟的,他深信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绝对能打破哈达维的防御。 然而—— 下一个瞬间,视野中,哈达维的身影失踪了。 “!!?”盖勒斯顿时寒毛倒竖。 糟糕,因为他一直在防御,我大意了…… 哈达维深深地俯下身去,一把将盖勒斯拦腰抱住。 刚刚使出踢击的盖勒斯只能用一条腿支撑身体,这就是哈达维最后的机会了,他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对手压倒在地。 冲突爆发后的第三十秒,哈达维将这场厮杀拖入了地面战的阶段。 ——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的呢? 盖勒斯恍惚间,看到了过去的幻影。 他十五岁的那年,在家中遭到了一只四足怪物的袭击。 那只怪物畸形而丑陋,疯狂的魔力萦绕在周身,咆哮着把宅内的侍卫和仆人们撕成碎片。 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宅中,幼小的盖勒斯,被吓得湿了裤身。 纵然他拼命地逃跑,纵然骑士们拼死阻拦,盖勒斯依然被这畸形的怪物扑倒在地。 他感到带着血气的呼吸喷吐到自己的脖子上,生腥的恶臭钻入自己的鼻孔之中 他明白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然而那怪物的眼神中却突然透露出一股迷茫,过了许久,竟然口吐人言。 “孩子……” “!?” 就在这时,一只长枪贯入了这怪物的喉咙,怪物爆发出一阵无声的惨叫后,喷洒出大量象征着生命的红色液体,一头栽倒在地。 “切……疯婆娘……走火入魔了吗?” 杀死这怪物的,是盖勒斯的父亲,他冲着怪物的尸体唾了一口,就转身离开了。 “……” 这段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 继而浮现在盖勒斯脑中的,是自打自己五岁时就不告而别的母亲……还有每次他去询问母亲下落时,都在左拥右抱着不知哪里来的女人的父亲一脸嫌恶的样子。 —— 盖勒斯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糟了! 刚才被扑倒的时候撞到了头部,失去意识了…… 虽然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但这已经足够哈达维压制住他了。 哈达维用全身的重量压住盖勒斯的右臂,头部死死贴住盖勒斯的胸口,右手则乘机掐死了盖勒斯的左手手腕位置,让他动弹不得 “……还真是……又一个好架势啊……” 盖勒斯几次三番地挣扎,却根本脱身不得。 “啊啊,我就知道……你们这里也不会有寝技这种东西吧……” 哈达维的推测是正确。 在这个“用魔法就可以进行计算”的世界,自然不会有人去研究数学。 同样的,在这个“不需任何动作,就可以用魔法放出攻击”的世界,也不会有人去研究如何封住对方行动的寝技。 “……” 盖勒斯咬紧牙关。 如果是别人摆出这种姿势,他只需要从胸口射出魔力的巨矛就可以射穿对方,但魔法对哈达维根本不起效果。 双臂和上身被哈达维以全身气力压住,根本动弹不得,虽然下身双腿可以自由活动,但不管怎么踢动都碰不到哈达维的位置。 “……别白费力气了,地面战中,侧面和上方都是致命的位置,现在这两方同时被我占据,你根本无计可施……” “真是……好手段……利用了自己免疫魔法的特性吗?” 盖勒斯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我要输了吗? 输了之后,我又会怎么样呢? 又是像之前那样,沦为给家族解读福音的工具吗 又是像之前的历代家主一样,沦为衰老而可悲的怪物吗? 又是像我的妈妈那样…… 妈妈…… 明明年轻却如此衰老、明明美丽却如此丑陋的妈妈…… 那只被父亲刺穿了喉咙的怪物,附在盖勒斯的身上,许久许久,一直用那狰狞而温柔的双眼看着他。 “……孩子……我的孩子啊……别哭啊……你不要哭啊……你要站起来,你要赶紧跑……求求你……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害怕妈妈啊 求求你,不要变成妈妈这样啊 母亲或许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弥补这数十年来没能陪伴孩子的遗憾吧,但已经没有时间了,最后的最后,她勉强在丑陋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我爱你,我的孩子。” 盖勒斯待在那里许久许久,直到已经变成怪物的妈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刚才听到的话,真的是这怪物说的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大概只是盖勒斯因为受到太多刺激,对气管中血泡的声音产生了幻听吧 但是,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我也爱你,妈妈……” —— “咕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哦嗷嗷嗷嗷嗷嗷嗷啊嗷嗷嗷嗷哦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哦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盖勒斯的口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嚎,身体再次暴动。 “唔哦!……唔……别白费力气了,你挣脱不了的……你再怎么厉害,也违反不了人体力学!” “啊啊!的确是这样,可惜……你还是算错了一点……”言语间,盖勒斯的声音愈发的疯狂,“因为,魔法并不是只可以用来打击敌人的东西!” 在哈达维意识到情况不对之前,异变就发生了。 盖勒斯再次使用了魔法,他的胸口暴射出一根魔力长矛。 没用的!长矛洞穿了哈达维的身体,却没能对他产生半分影响。 只是,长矛的目标并非是哈达维——而是上方的天花板。 长矛穿过哈达维的身体后,向正上方直射而去,在屋顶发生了爆炸。 一声巨响,破碎的屋顶四散飞落,一块巨石径直朝哈达维背后袭来。 “妈的……你这疯子……” 哈达维心下大骇,立刻解开对盖勒斯的压制,在生死一线之际从巨石下逃开。 可盖勒斯就没这么幸运了,巨石重重地砸到了他的左半身,溅起的血液洒了哈达维一脸。 然而…… “啊啊,果然福音还是能起点作用的,”本应被压成肉酱的盖勒斯却缓缓开口说道,“我从预言中看到了,如果射中那里的话,就能让巨石瞄准你砸下来,又同时只会伤到我的胸口以左……” 言语间,盖勒斯没有任何动作,压住他身体的巨石就化为了粉末,烟雾散去,他左胸前的福音书页缓缓翻动。 “而我的左胸位置,有福音相护,区区一块巨石……咳唔……” 盖勒斯绝非毫发无伤。 虽然福音保护了他的左胸及心脏,但他的左臂早已弯折到了不正常的程度。 “少了一条胳膊……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我知道你在扭打这种战斗方式上造诣比我更深,我不会再大意了。” 盖勒斯再次摆出架势——他的左臂已然无法使用,但他已经从福音中找寻到了一套单手就能打出的拳法,威力一般,但足以战斗。 对此,哈达维的反应是…… “啊啊,也好——那我也再说一遍吧……” 哈达维的伤势也非同小可,他的下颚骨被打碎,肋骨也应该出现了裂痕,在他的人生中从未受过这样的重伤。 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疼痛这种感觉,是神经末端在警告大脑身体面临危险,大脑继而产生恐惧的感觉,指挥身体躲避死亡。 但是,如果有比死亡更让人惧怕的东西呢? “放马过来吧老头!就用你们最想要的厮杀!” 以哈达威的咆哮为信号,两人的身影再次交织在一起。 战势终于进入了终局,地面战的阶段已经结束,现在是该用打击技给这场战事收场了。 —— 挥拳这个动作,是新手和老手差距最大的地方。 未经过训练的新手,第一拳都会凭着本能使用惯用手用侧方向的勾拳打对面的面部,而这正是破绽最大的拳法。 两人拳头相交而过,哈达维的右拳打中了盖勒斯的左脸,但他还没来得及发力,敌人的攻击就呼啸而至,把他的眉骨打开一道可怖的口子。 鲜血淋漓而下,但哈达维没有退缩——他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盖勒斯胸前的书页,用尽全力把自己拉向对方。 “咕哦!” 盖勒斯的面部被哈达维一头砸破。 呼…… 两人的面相都惨不忍睹。 两人的步伐都毫不退缩。 他们都明白,此刻一旦退后半步,就再无前进回来这半步的机会。 两人甚至都没有防御,他们拼命地挥拳,只求能靠气势压倒对方。 重击如雨点般打在对方身上,重击如雨点般落在自己身上。 鲜血从七窍中流出,淤青在周身上蔓延。 两人都坚信,自己会把对方杀死 两人都明白,自己会被对方所杀 以血洗血,以杀止杀! 这里的空气为之震颤 这里的地面留下足陷 无需掩体,遑论殿后 “咕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盖勒斯被压退了半分 哈达维立刻追上半分 他们的面容已然扭曲,拳拳相交之下,早已看不出人形。 他们拳头发麻 他们头晕目眩 他们步履蹒跚 他们继续战着 —— “……奇怪的,是你才对吧?” “求求你,不要变成妈妈这样啊……” 把他们变成怪物的两个女声再次在他们耳边响起,他们一起发出咆哮 盖勒斯再次被压过了毫厘。 他的力量更胜一筹,他的速度毫不逊色,但他却被一再压过——答案很简单,他那老迈的身体在不依靠魔法的状态下,已经难以长时间支撑这种强度的战斗了。 气势上的势均力敌,被这物理上的毫厘之差打破 半分、又半分、再半分 终于,盖勒斯被一拳砸到在地。 但他立刻爬起,当他直起身时,手上已经握紧了一把利刃。 哈达维后退两步,也捡起两把短刀来。 他没有械斗的经验,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无人开口,无需开口。 哈达维没有经验,但盖勒斯也少了一条胳膊,鼻青脸肿的两人早就视线模糊,这种情况下技巧的差距也不再那么难以逾越了。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嗷嗷嗷嗷嗷嗷嗷!” 咆哮声再次在这个空间中炸裂,已经升级的冲突再次在这空间中爆发。 白刃在手,赤水加身。 两人赌上自己的人生而斗,两人也因自己的人生而斗,两人更是在用自己的人生而斗。 以砍抵劈,以斩截刺 这是最愚蠢的决斗,更是最激烈的厮杀 两人的剑技绝不高明,一方青涩鲁莽,一方老迈钝重,但即使是天下最高明的剑客,也绝不想掺和到这场厮杀中来。 没有阴谋,没有诡计,他们嗤笑,他们怒吼,他们嘶喊,他们高嚎。 钢铁撞击的尖锐轰鸣声突然停止,紧随而来的是一阵金属切开肉体的沉闷响声 “……” 盖勒斯一剑刺穿了哈达维的左肩胛骨,但在他继续发力之前,哈达维的短刀也深深扎入了他的掌背。 “……就差一点啊……” 盖勒斯喃喃说道,本来,他只要翻扯剑刃,就能扩大哈达维体内的伤势,但现在…… 虎口位置的肌肉组织被破坏了,在哈达维原来的世界中,那个部位的肌肉被称为“拇收肌”,而拇收肌受损的人,是没有办法收紧大拇指的。 换言之,盖勒斯仅存的一只手臂,也没法握住武器——甚至连握拳都做不到了。 魔法无效,没有武器,也不能挥拳——盖勒斯的败局已定。 …… “但是,那又如何啊!” 其吼嘶哑,其心壮烈 他们的身影最后一次冲突在一起 他们扪心自问,自己是为何拼杀至此。 是为了声名家望? 还是说一己私利? 又抑或美人艳姿? 不,都不是。 他们清楚,自己绝非是为这些肤浅的理由亡命搏杀 他们清楚,对方绝非是为如此庸俗的目的舍生忘死 “啊啊……”两人同时想道,“对面这个混蛋,也一定是和我一样,跨越了命运的重重苦难,才终于君临于此。” 双方无言无语,两人所求所望,彼此了然于胸。 刀剑之鸣与拳脚之舞 人世的福音与命运的哀歌 一幅贯通了两个世界的壮丽画卷,在此迎来了终结。 …… “……” “……” “……这算什么事啊?”哈达维的声音木讷而呆滞,先前的气势已经半点全无。 他们的战斗没能进行到最后,哈达维最后一拳尚未挥出,盖勒斯就一头栽倒在地,连气息都丧失了大半,任谁都看得出,他的生命已是风中残烛。 “你要死了吗……你怎么能死……你不能死啊,老头!” 要是你死的话,这个世界上,不就只剩我一个怪物了吗? 哈达维感到胸中一阵绞痛,和这剧痛相比,身上的伤痕根本不值一提。 见到他这副样子,就连垂垂将死的盖勒斯都用最后的气力挤出苦笑。 ……你在哭些什么啊……我才想哭呢……我都到了这一步,最后的结局……居然是老死…… 盖勒斯胸前的书页最后一次翻动起来,仿佛是屈从于命运一般,他最后的生命依然花费在了解读福音上。 他看到了,自己死后,已经和自己融合的福音也将失去机能……黛安茵家族从此和预言断绝了联系……而他的女儿,也将从这悲哀的命运中解脱出来,过着略有艰难,也饱含希望的一生…… 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在他脸上一闪而逝,哈达维顿时察觉到了什么,抓住已经毫无反应的躯体剧烈摇晃了起来。 “别死啊混蛋!” “接着和我打啊!” “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他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怨声凄厉,如恨如诉。 他就这样沉浸在敌人的逝世中难以自拔,不知过了多久,才被艾瓦尔修女从背后一把抱住。 “够了……已经够了……” “……” 哈达维停下哭喊,但他脸上的悲戚之色却丝毫不减。 他闭上眼睛,僵硬缓慢地抬起头来,许久,才带着哭腔吐出几个字来 “她妈的……” 黛安茵·盖勒斯,这位向着命运发起挑战的勇士,在敌人的痛哭声中寿终正寝。 第十话完 死宅死亡进度:100% 英雄诞生概率:0% 尾声 战事结束已经一个月多了。 黛安茵伯爵领却依然没有从这场灾难中缓过神来。 领内几大组织的首领全都受了重伤,而领主家族更是死伤惨重,连正常的管理工作都无法进行,城内一度陷入混乱 而在伤员中,此刻过的最惨的,就是因为免疫治愈魔法,而无法在教会进行治疗的哈达维了。 那些青紫瘀伤看似凄惨,草药外敷下还是能稍有缓解,真正让他痛不欲生的,是那些筋骨之伤:他的眉骨、颧骨、下颚、肋骨乃至肩胛骨,或是破裂,或是断折。 在这个使用魔法就能治愈重伤的世界里,自然也不会有人去研究不依靠魔法的骨科手术。 他只能奄奄一息地瘫倒在床,使用木板和绷带固定住胸腔和整个头部,等着骨头自行痊愈。 不知道这个过程具体要持续多久,哈达维只知道,至少半年之内,任何剧烈运动都会加重身上伤势。 房门嘎吱一声推开,西莉亚端着饭盘走了进来。 “哈达维,罗曼主教他们来看你了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饭盘放到床边。 在哈达维解释清楚误会之后,西莉亚已经不再是哈达维的奴隶了,但她仍然固执地坚持要照顾哈达维。 在她身后,罗曼主教和艾瓦尔修女提着礼物走了进来。 “小子,伤怎么样了?” “……” 哈达维却一直沉默,见到他这副样子,罗曼主教有些讶异的扬了扬眉毛: “怎么不说话了,小子?” “……” “……” “……下巴碎了,说话疼,不想搭理男的。” 见到罗曼主教非要问个明白,哈达维也无奈地开口回了一句。 “那我是不是也别和你说话比较好?” 陌生的男声从病床另一侧传来,商会雇佣的黑衣杀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这里。 “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完不成这次任务,”他微微鞠了一躬,把一小袋金币放到了床头,“这是我佣金的一部分……就当是我帮你垫的医药费了。” 见到黑衣杀手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西莉亚一下起了兴趣: “哎哎哎?怎么回事,哈达维起了这么大作用吗?怎么回事啊,我可没听过啊!” “……” 众人面面相觑,三缄其口 战斗结束后,按照哈达维的意思,在场的大家并没有公布他的能力,而是对外宣称,哈达维勇敢迎战盖勒斯,却毫无作用,在关键时刻,一位未留姓名的流浪骑士经过这里,破解了福音,这才打败了盖勒斯。 艾瓦尔修女凑近哈达维,悄悄问道: “这样好吗?不告诉别人。” 哈达维立刻用眼神告知她不要多事。 这么多年以来,他的人生哲学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勿作异类,莫当英雄——即便他之前确实当了,他也想把这一切都当作未曾发生过。 …… 但那真的能当做是未曾发生过吗? 见识过那场战斗的人,都已被这场厮杀所打动。 猎友团团长自从那天开始,就把一切团内事务都托付给了他人,进入深山之中,展开了许久未经的苦修。 武卫骑士陷入深深的罪恶感中,私下里多次去找教会和哈达维反省家族的罪过,听闻最近,他已经前往王都,去向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骑士讨问骑士的真道。 为钱卖命的黑衣杀手,同样被那场厮杀所震撼,主动拿出了大半的佣金,去为这件事善后。 …… 当然,也有哈达维并不知道的事。 教会的大枢机卿,此时此刻,正在阴暗的教会密室里,用食指缓缓地敲着桌子。 “哈达维……是吗……”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吐出只有他一人可以听到的话语。 “……可算是……找到了……” —— 罗曼主教等人告辞后,西莉亚开始为哈达维换敷草药。 “哇……你这也被打得太惨了……都这么多天了,脸还肿成这样子……” 西莉亚的手法十分生涩,草药更换间,常常碰到哈达维的伤口。 “唔嗷……啊哟……啧……” 哈达维接连发出惨叫,见到他这副样子,西莉亚忍不住笑出声来。 “搞什么啊你,明明之前你连那么吓人的敌人都不怕,怎能这么一点小伤就疼成这个样子……” 西莉亚说着说着,突然感到心头一酸,附在了哈达维身上…… “啊啊,这场景还真是温馨浪漫,”哈达维默默想到,“要是她没有压到我受伤的侧肋的话。” “……搞什么啊,明明是我组织着大家去保护领主的,却连打都没打就被吓昏,丢死人了……结果哈达维……你明明之前口口声声要逃走的,却又赶回来了,还打成这个样子……” 哈达维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地方无伤,看他这样子也能明白,他和盖勒斯之间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战斗。 “……那个怪物,随便一两招就把那么多高手打败,你这家伙,明明不会魔法也不会用武器,是怎么和那个怪物战斗到这种程度的啊……” 西莉亚回想起刚刚黑衣杀手的话来,隐约间也察觉到了,哈达维也一定在这场战斗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想不到吧~因为我聪明啊~” “这是什么话!你在说我脑子不好吗!” 西莉亚笑骂一声,连续用手指戳向哈达维的侧腹部,受到突如其来的刺激,哈达维忍不住扭动起身体来 “……再说了,你再聪明也没用啊,最后还不是路过的流浪骑士打败的盖勒斯~” 说着说着,西莉亚突然面带花痴。 “啊啊,流浪骑士啊,感觉很浪漫啊,小时候最喜欢看的绘本,就是流浪骑士打败恶龙救出公主的故事……说起来,很多女孩,从小的梦想,就是能嫁给解救了自己的勇者呢~” 如果哈达维足够冷静的话,他一定能看出此刻西莉亚的表情带着些刻意的挑逗,语气也略显做作,似乎是在故意引诱他一般。 可是,哈达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西莉亚在谈到别的男性时露出这种表情——即便这男性实际上不存在——他就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其实……真正救了你的那个人其实是……”话说到一半,哈达维终于冷静下来,他自嘲地一笑,“……算了,这么荒唐的话,说出来你也不会信的吧……” “我相信你的!” 西莉亚突然打断了哈达维的话。 哈达维讶异地看向她,不知该做何言语。 “无论哈达维你告诉我什么,我现在都会相信你。” 西莉亚紧紧盯住哈达维,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哈达维甚至可以隐约看清她脸上的红晕。 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哈达维感到自己内心的一切都无处遁藏。 …… 那么,至少在这个少女面前,自己要不要试试再做一回英雄试试呢? 一时兴起?情不自禁?还是该叫鬼迷心窍了呢?随便了 在他下定决心开口的那个瞬间,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再次改变。 “我——” 完 死宅死亡进度:0 英雄诞生概率:???
  17.   对於我来说,生命的意义在於设身处地替别人着 想,忧他人之忧,乐他人之乐。                  ─爱因斯坦──序章─  人类灭亡。  实在是太过愚蠢的结局,就连余都忍不住笑了出 来。  『实在是可悲,太可悲了,可悲的令人发笑。』  曾立于星球顶点的物种,最後居然只是个人的慾 望而导致灭种。  历经三千年以上的人类史竟是那麼脆弱不堪。  这颗星球的物种又会重新大洗牌吧。  没错,跟一亿五千年立于大地的种族一样…过去的 人类似乎是这样称呼的…  ”恐龙”  下一个立于星球上的物种又会是什麼呢。   『伕伕伕…星球上物种的兴盛衰亡不管几次都令人 愉悦。』  不过…虽然看起来人类灭亡了,但不会就这样结束 吧。  自言自语的男人眼神看向远方无人之处。  『吶…阿赖耶!再努力挣扎一下阿!再让余愉悦一 下阿!人类之神!                TO BE CONTINUED
  18. -------------------------------------- 2019/4/8 -------------------------------------- 好久没动下限区的两篇文章了,可能下次去更新那边了。不过这边也才刚刚要开始写开...嗯... ---------------------------------------------------------------------------------------- 「所以说啊...这个世界是由气元素、火元素、水元素、土元素这四个基础元素组成的,除此之外还有光与——」 「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梦话...原子、离子和分子才是构成物质的基本微粒——」 「不不...大哥哥你在说什么我这边才是完完全全连一点都听不懂啊。」 ——理科学霸穿越到了存在着魔法的幻想世界,这本应是仅存在于梦幻中的展开,真正遇到时反而会有些措手不及? 当科学与魔法碰撞时,会迸发出怎样的火花? 在这个「知识就是力量」的世界里,人们又会怎样的生活下去? ---------------------------------------------------------------------------------------- 这是楼主长期以来就一直酝酿在心中的一个长篇故事。 要寻其根源的话,也许至少已经十年了吧。 楼主自己从小就是个深入骨髓的理工生,喜欢西方奇幻故事,喜欢东方的玄幻故事,喜欢动漫里乱来的战斗,但也经常在看这些作品时,为其中的“不科学”处纠结——为什么穿越异世界的现代人会理所当然的接受了那么超自然的设定?动辄毁灭地球的绝招的能量究竟是从哪来的?魔法的源头又是什么? 楼主对这些问题展开了(伪)科学的思考。这样的思考诞生了这篇文章。 如果喜欢在幻想世界中追求 777 ,那么便试试追追看这篇小说吧。 本质是穿越爽文,喜欢这类作品的读者也请看下去吧! ---------------------------------------------------------------------------------------- 目录 第〇章 序幕 第一章 异世重生 第二章 得救 第三章 拜师 第四章 初临水晶堡 第五章 开学
  19. “He who is in hell knows not what heaven is/身处地狱之人,不曾见过天国。” ————引言 天空在燃烧,大地在哭泣,眼中熟悉的城市正在一点点的死去。 汗水的味道从唇间深入口中,那咸涩的味道里还混着学的苦甜。 “刚才的‘死士’跑哪里去了,明明只是个死士居然有这么灵活的动作。” “喂,只是死士的话,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赶快去支援前辈们吧。” “不行,对方可能会成为拟律者,要根除这种可能。” “啊啊真麻烦,不过也真是够可怜的,家里人都感染了崩坏能量,她也没能撑过来。” 我,做错了什么吗? 盲目的奔跑,在熟悉的街道上奔跑。 断裂的尸体,破碎的街道,燃烧的钢铁残骸到处都是。 唯有刺眼的阳光透过浓烟,落在眼前的道路上。 “喂,那家伙在这里!” 得就了。 是女武神。 天命的女武神。 是根除崩坏,拯救人类的战士。 “最后一个。” 诶? 长枪刺穿了身体。 好痛。 是心脏被刺穿了? 你们不是来救我的吗? ————美咲,生日快乐。 ————美咲,给你的礼物,要好好珍惜哦。 爸爸妈妈的声音缭绕在耳畔,在刚刚,几个小时前,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 鲜血止不住的从口中涌出,想要哭喊却发不出声音,想要流泪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妹妹,生日快乐,这是我亲手折的千纸鹤,折了一百个哦。 …… ………… ……………… 欢迎加入K公司。 作为‘世界摇篮’麾下26家掌握核心科技的公司之一,本公司主打经营各种超自然现象产物。 那么,在加入之前请牢记公司的5项铁则。 “起床,饭做好了。” “唔……” 吃力的睁开眼睛,阳光带着温暖的味道渗入了肌肤,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抬起来,张开五指遮住那有些刺眼的光线。 无论如何,不可以做出有违公司利益的事情。 “快点,其他人快到了。” 强气的女声再度催促道,美咲揉了揉眼睛躺着伸了个懒腰,抬起手慢慢的把被子拉开,还穿着睡衣的身体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床的长度只能算让稍微高挑一点的人勉强平坦,可她的双脚纵使绷直了也够不到床尾。 “唔……” 她皱眉头撇撇嘴,似乎对自己的身高颇为不满,瑰红色的眼眸间闪烁着耍性子的感情。 “好了没啊,锅都要开了。” “唔,才八点而已吧。” 美咲揉了揉自然卷的金色长发,一脸‘生气’的看向那个推门进来的女人。 火红的头发犹如燃烧的夕阳,成熟的身材让站在卧室门口,双手抱胸的女人,很自然的拥有了‘长辈’的身份……如果没有那两条自上而下,竖在左眼上的刀疤的话。 身上的黑色紧身衣,完美的勾勒出她成熟丰润的身材,红色的小外套去掉了紧身衣的单薄感,只是在那肃杀的眼神中无人敢对其露出贪婪的表情。 第一、相信公司,相信你的同事。 “由乃和深雪六点就起来帮我准备了,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给你五分钟穿好衣服,不然今天你就没得吃。” “盖布拉姐姐……欺负人。” “还认我这个姐姐的话,就赶快起床,不然牛奶和马卡龙就要凉了。” 忽然间,美咲的眼睛散去了睡意,饱满的精神随那被称之为‘盖布拉’的女人的话,而注入了她的身体。 咚咚咚~ 手忙脚乱的动作踩得地板一阵响动,内衣裤被慌张的双手弄得满地都是,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随着动作荡起一阵波浪。 “好了好了,别动,我来帮你。” 盖布拉扶额叹了口气,走上前双手轻轻抓住美咲的肩膀,让她坐在床边。 内衣裤,深灰色的过膝袜,黑色的紧身上衣,白色的无袖连衣裙,最后在梳妆台前,用梳子熟练的将她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梳理整洁。 “真是的,都16岁了还笨手笨脚的,今后会被男朋友嫌弃的哦。” “啰,啰嗦。” 美咲精致的脸颊刷的一下红了,垂下漂亮的眼帘,双手难堪的揪着裙角。 第二、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住,为服务公司亦是帮助你的同事,帮助你的同事也是为公司服务。 “不过,从今天开始,美咲便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今后可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知道了吗。” 盖布拉的手指温柔的穿过发丝,犹如在对待这世上最脆弱的东西,她的目光没有刻意的温柔,只有淡淡的关切。 “姐姐……在今天过后,会离开我们吗。” “傻孩子,姐姐一直都在这里,怎么会离开,只是姐姐也想你们赶快成熟起来,成为公司真正的一员,今后姐姐可要看着你们加入世界摇篮,成为推动摇篮的‘首脑’之一呀。” 第三、无论如何,不可违背公司的命令。 盖布拉将一枚金色的五芒星胸针,轻轻别在美咲的衣领上。 “好啦,去洗个脸把牙刷了,我再去准备准备下。” “嗯,姐姐。” 美咲点点头,脸颊泛起微红,等盖布拉的身影走出卧室后,她青葱般的五指轻轻触碰到那枚胸针上。 卧室外的客厅已经被腾出了很大的空间,一张足以让十人就餐的大圆桌摆在客厅中央,上面放满了生冷的荤素食材;电磁炉上,盛满一红一白两色火锅汤汁的铜锅,紧紧的等待被加热的时刻。 “又赖床,这可不是好习惯,转正后就别再有下次了,会被公司考核的哦。” “吵死了由乃,我才不想被男朋友甩过一次的女人说教。” 走出卧室的美咲白了一眼那个被她叫做由乃,身穿白色水手服的少女,冷漠的眼神下还故意加上了嘲讽的微笑。 “你.说.什.么——” 被称作由乃的紫发少女,额头暴起井字,还显青涩的脸颊瞬间涨红,端着盘子的手微微颤抖,似乎下一秒就会把盘子当作武器丢出去一样。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都安生点,今天是我们转正前的最后一天了,也是通过考核的大日子,接下来的‘考核’,还需要大家一起努力呀。” 同样穿着水手服的浅仓深雪,将手中的猪脑花和鸭肠放在桌上,微笑着打圆场道,她随和的笑容在阳光下也显得那么温暖人心。 “哼,看在浅仓姐姐的份儿上,今天不和你计较了,失恋女。” “好啊,今天看我不把你那搓衣板磨平了!” “嗨嗨嗨,你也适可而止一点,不要和自己的学妹计较啦~” 深雪淡淡的笑着,双手从后面架住正欲暴走的由乃,阻止她试图把火锅当作武器的行为。 “哦呀,一大清早的就这么精神,不愧是年轻人,呵呵。” 一阵略显妖娆的话音,伴随着门厅传来的开门声,混入了‘争吵’的现场。 众人下意识的投去目光,才发现声音的主人,穿着黑色职场OL时装系着红色领带的紫发女人,正在门厅那儿脱下自己的高跟鞋。 “嗯~不错的香味,啊啊,这种料理真是看几次都不会腻,火红的锅底,清白的锅底,犹如地域和天堂的两端,而那些愚蠢的罪人就是任由我们摘食的食物,啊~发明了这样料理的人,一定是神的使者对吧。” 她撩起自己由红变金的渐变色短发,涂抹了唇彩的薄唇发出一阵感慨的声音。 “什么啊,一大早的就开始犯病了吗,快过来帮忙‘凯西’,真是的今天都忙死了。” 被架住身体的由乃,一脸不耐烦的催促道,后者只是掩嘴一笑,慢悠悠的穿上拖鞋,关上门毫不在乎她的催促。 “一个月不见。” 她扬起嘴角,眯起祖母绿的眼瞳,向上弯曲的眼帘犹如倒悬的月亮,而目光不怀好意的落在了由乃的胸部上。 “你还是,一~如~既~往~呢。” “呃——我,我要……”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都安省一点,今天可是考核的大日子,大家好好相处,毕竟……” 深雪松开了架住由乃的双手,后者却也没有乱来,包括在场的美咲也一样,每个人都保持着一种默契的沉默。 “今天,可是我们屠杀女武神的大日子呀~” 深雪的脸颊在阳光下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让口中那可怕的话语蒙上了一丝更为诡异的色彩。 “啊,屠杀女武神,对,把那些高高在上的女武神们,拖下来……” “对对,对犯下无尽罪恶却不知悔改的罪人女武神们,降下惩罚,让她们吐露自己的罪状。” “……” 浅仓走到一言不发的美咲身前,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她身体的颤抖能清晰的感受到。 “不说点什么吗,美咲?”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到现在都感觉,像是在……在做梦一样。” 美咲双手合十如同在对神祈祷一样,那张稚气未脱的脸颊,欣喜、惊讶、兴奋,各种各样令人亢奋的表情渐渐浮现在那笑容之中。 “公司,竟然真的将考核项目设置为,袭击天命的极东支部,圣弗雷雅学院,还愿意派出‘收尾人’和‘清道夫’,甚至出动‘异想体’来帮助我们。” (收尾人) (清道夫) (异像体) 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发自内心的感谢着公司,就像古代的信徒对降下神恩的天神感恩戴德一样。 第四,公司将不计代价,保护员工的权益。 看着美咲的样子,大家都露出欣慰的笑容,屋内的光线也似乎更柔和了一些。 “好了,好了,人来了就入座吧,下午还有工作,都吃饱一点。” 盖布拉端着两盘牛肉丸子走出厨房,她解下身上的围裙,招呼众人坐下。 “诶,安切利尔和那对女仆姐妹呢,不来吗?” (安切利尔) 由乃打开电磁炉,看了眼门厅问道。 (女仆姐妹) “她们负责托住极东支部的休伯利安号,放心的交给她们吧,然后这次我也会亲自去会一会那位极东支部的‘姬子少佐’。” 说着,盖布拉,夹起一片牛肉放在清汤锅里。 “盖布拉姐姐,不和我们一起吗……” 美咲有些失落的垂下眼帘,筷子夹起牛肉丸放进红汤锅中。 “美咲,不能老是依靠前辈哦,我们今后可是要成为独当一面的公司员工,不久的未来,以‘眼线’、‘爪牙’甚至首脑为目标,老是依靠前辈可不行呢。” 浅仓的筷子,夹起一片生菜在红汤锅里涮了涮。 “担心什么啊,有我在,根本不用你这样的后辈出手,那些杂毛女武神,两三下我就解决了。” 说着,由乃夹起一个鸡腿放进红汤锅中。 “阿拉阿拉,大家可真有干劲,不过可别抢我的猎物哦,毕竟‘主管’可是亲自向我保证,大半个圣弗雷雅学院,都是我的监狱,都是我一个人的处刑场哦。” 凯西单手托腮,敲着裹上了黑丝的修长美腿,用为她准备的银色叉子,卷起一块毛肚放进红汤里。 “谁要跟你抢啊,真是的。” “嗯,我们明白的,对把美咲。” “我明白了,盖布拉姐姐,我会加油的!” 听到美咲的话,盖布拉露出转瞬即逝的微笑,她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遵照管理,我们来唱吧。” “诶,现在吗?” 由乃像是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一脸的尴尬。 “可以哦,正好给大家打气。” 深雪倒是跃跃欲试,筷子在锅里搅了搅。 “那么,这次就由我来开头吧,我可是偷偷偷偷练习过了哦~” 凯西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晃了晃,满是得意。 “就请开头吧,凯西。” “了解~那么那么,第一句……” ————这个女人呐,不寻常哟~。 ————刁德一,有什么鬼花样。 ————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 ————这草包,倒是一度挡风的墙。 “抽烟。” “人家可是健全的16岁少女,你干什么呀。” 人一走。 茶就凉。 不管当下如何。 总会由过去,也会有未来。 摇篮无论破碎多少次,都会重新被编织。 宴席也一样。 无论散去多少次,也总会重新让熟悉的朋友们聚集起来。 哐当。 大门关上,屋内空无一人。 那仅有的欢声笑语也被带走。 被带走,是为了再度聚在一起时,还能继续欢声笑语。 对,最后一条。 第五。 公司会为每一位员工祈祷,祈祷你们能——活下去。 未完待续…………
  20. -前言- 大家好,这里是茉华 关于动物朋友这部动画,相信大家应该也不陌生吧?这一部小说,也是在很早以前就开始构思的关于动物朋友的同人,并最终决定在这里正式开始连载。 希望同样喜欢动物朋友的大家能够多多给予我各种建议与鼓励,留下宝贵的评价.. 以下,是关于我对本文的一些声明: 1.虽然是以KemonoFriends的世界为主要舞台的同人文,但为了剧情需要,我在设定中加入了大量的私设,其中很多设定肯定与官方的设定有着不小的差别,若文中所描写的角色形象或者能力甚至世界设定与官方有所差异,望大家不要因此而惊讶或不满。 2.本文剧情在TV动画之后数个月,小鞄找到了人类。 3.工作关系,更新的频率并不高,当然也可能会一时头脑发热连续更新好几天什么的..看心情吧=w= 那么,要说的话也就到这里了,接下来—— 「砂星狂热·月夜嘉年华」 精彩的演出,敬请期待。
  21. 序 安妮·罗泽忒懊悔地盯着信纸上晕染开的墨迹。她犹豫了太长时间,不知如何下笔结语。她本想亲自将这封信交到亚伯拉罕手上,然而这些天来在措辞上踌躇良久,以致失去了机会。车厢既狭长又黑暗,唯一一盏煤油灯抵在桌角。罗泽忒用钢笔轻轻敲打桌面,影子随着火焰摇晃,有如一只怪异的巨大蝙蝠。算了吧,来日方长,罗泽忒心想,但这封信有一半目的正是为没有来日之时所写。 她侧身靠在沙发背上,阖上双眼轻轻捏揉鼻梁,等待墨迹干涸。正在这时,有人拉开车厢的门走了进来。骤然间风尖啸着迎面倒灌进来,翻动书页哗哗作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女妖在狂奔跌撞。维克多身穿蓝色军装外套,胸前排扣紧绷。他的双手垂在身前,戴一对棕黄色线手套,腰间围绕一条黑色的皮带,脚上蹬着及膝的棕色长筒靴。他的左手侧挂着一把R. Mole公司制仿皇家海军用弯刀,是自亚特兰大的南方人手里缴获来的,伴随他参加了那次向萨凡纳的著名进军。右手侧则别着一把手枪,从正面很难察觉。 安妮·罗泽忒蜷缩在阴影里,乌黑的长发披散开,与周围的黑暗浑然一体。她同样身穿蓝色军装,高领立肩,大衣敞开,一角垂落地面,露出里面的马甲。若非长发与身高,有时候这一身真让她看上去像个男人。罗泽忒手边没有弯刀,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黑色手杖,杖头抵在桌檐下面。 “夫人——”早在战争开始之前,维克多便已经随侍安妮·罗泽忒许多年岁,参军之后亦未改其职责。他向前踏上鲜红色的地毯,两侧的窗户上倒映出军官挺拔的影子。维克多停在桌子一步之外,看了一眼黯淡的油灯,说:“有南方的刺客混进了列车里。” “是我吗?”罗泽忒懒洋洋地问及刺客目标。知道议会在这场战争中所起作用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而知道她将在今夜搭成此趟列车的人则屈指可数。 “我担心恐怕正如此。” “那么他竟选择在此时发难。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还是悲愤驱使热血上涌?难道不知道如今大局已定,这行为既冲动又无益?”罗泽忒发出一阵嗤笑:“倒只有勇气还算可嘉!可究竟是谁会如此无谋,嗯?长老会,循道宗,还是浸信会?”她凭印象举出一些名字。议会与许多新教教派本无冲突,但这个国家被内战撕裂的不仅仅是政治。当罗泽忒倒向北方,无数往日仇恨便都浮出水面。 “是恐惧,夫人。他们恐惧自己口中的‘北方女妖’和她睚眦必报的性格,而这恐惧在绝境之中竟生成了孤掷一注的勇气。”维克多抬起头。一道可怖的伤疤从眼眶延伸至颧骨,斜横着砍断了他的鼻梁。伤痕差不多半指宽,泛着象牙似的白色。 “糟糕的是我们尚不清楚敌人究竟是谁。唯一能够确信的是他们人数众多,且准备殊死一搏,威胁胜过以往任何一次。夫人,我建议立即停下,并搜查整列火车。” “其实我还真心挺喜欢‘北方女妖’这个名字。”罗泽忒玩笑似地回答。“北方”和“女妖”,两个令她倍感亲切的词组合在一起,朗朗上口,助长恐惧的传播。不知不觉间罗泽忒的本名反而无人敢在黑暗里提起。 “无需在意,维克多,和以往没有差别。”她睁开双眼,看见拿破仑骑马翻过阿尔卑斯山——画像挂在左边的两扇长窗之间。波拿巴将军回望车厢内,噤声无言。这幅画花了她一百美元,罗泽忒曾在它和加冕礼之间犹豫不定,但后者太长,人物太小。 一尊雅典娜雕像站在皇帝陛下对角处、车门旁的角落里。女神手持长矛,矛尖斜向前方刺破黑暗,那扇镶嵌蛇怪头颅的盾牌立在它的脚边。罗泽忒停了一瞬,等待视界清晰,同时不忘嘲弄:“古老大陆之外,他们就从来未曾能真正威胁过我。” 她将目光投向窗外,一团混沌漆黑。夜幕已深,阴云遮蔽星月,不见丝毫亮光。即便穷极目力也只能看见自己的面容倒映在玻璃上。而寒意透过窗户入侵,在玻璃与车皮的连接处凝聚成小粒的水滴。今年的春天来的甚晚,罗泽忒启程时麦草仍未抽穗,道路亦仍泥泞不堪。谢尔曼曾来信抱怨大炮的轱辘都陷进了泥洼里,致使行军速度不得不一再放缓,但他同时也说士兵们都褪下了大衣,春天确实已经来了。 “何况孩子们现在都已经睡着了,我怎能忍心打扰他们的安眠?”罗泽忒放低了声音,他们不应该再被留下任何不幸的记忆。“幸好这是最后一节车厢!不要搜查,不要阻拦,就让刺客来吧,我自会对付他们。” 维克多闻言面露不安,似乎仍想再劝些什么,但他了解夫人的脾性,深知此刻多说无益。“您的意志。”他终于低头道。 “那么伦敦情况如何?”罗泽忒陡然正色问。 “卡罗尔仍然拒绝战争,她监视着议会,但并没有阻碍我们。” “我的妹妹仍旧是那样,天真而又善良——”这回答全在意料之中,罗泽忒露出轻快的笑容:“所幸我知道如何该说服她!去休息吧,维克多,之后我们还坐两周的船。” “是的,夫人。”维克多转身离开,但在门前驻足瞬间。他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叹,最后只有无奈地补充一句:“请您千万小心。” 罗泽忒拉开抽屉取出一支柯尔特左轮。枪身表面镀银,闪闪发光,握柄处浮雕有翱翔的女妖。那女妖身裹希腊长袍,自云中展翼,姿态一如胜利女神。她将子弹上膛,然后置于桌上手边。 是该小心,她漫不经心地想,收回思绪到信纸上,伸笔去沾瓶中墨水。但比起刺客来还是这封信更令她感到困扰。这时车厢门再度被扭开,发出咔嗒一声。维克多回来了。 “维克多?”罗泽忒眯起眼睛,困惑地问。 “夫人,我来给您添油。” 她这才注意到煤油灯光黯淡,灯芯泛黑,只剩下短短一截。但北方女妖与常人有异,只需些许光亮,视觉便不比白日之下差多少,因此并未察觉。她“哦”了一声,折叠起信纸,将两沿对齐并用指甲碾平,然后装进信封里,在封口处盖上朱红色的漆印。 “正好,维克多,下车之后将这封信送给亚伯拉罕。”罗泽忒用手指夹住信封一角,扬手递给维克多。 维克多接过信封。就在脱手的一瞬间,它自下而上兀自燃烧起来。火势迅猛,倏忽便将外封连同内里信件焚烧殆尽,但它仍不满足。火焰粘住维克多的手指,仿佛一条尝到血肉滋味的眼镜蛇,盘蜷身子扬头高高跃起,眨眼间便吞没维克多的小臂。 这绝非寻常火焰。维克多惨叫出声,左手却摸向腰间的手枪。燃烧的速度肉眼可见,他的肌肉转瞬之间便焦黑、萎靡、化为灰烬。但火势似凭空而起、源源不绝,赤色的毒蛇伸长信子盘绕而上,直舐他的心脏。 “维克多忧虑非虚,你确实准备充分。”罗泽忒一脚踢在抽屉上,身体后仰。她娇小的身躯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北方女妖后退一步,脚踩在沙发上,左手抓起手杖,右手握住左轮。那火焰正是她的奴仆,罗泽忒向前一步踏上木桌,凌空狠狠用手杖抽打对方的头颅。 “但你们什么时候才会明白!维克多既非男人,也非女人,它可没有喉结!”她的声音尖锐刺耳,震荡人的灵魂,她的影子在煤油灯的照映下迅速生长,笼罩半个车厢。而她手中权杖远比一般武器沉重,杖底包银,闪闪发亮。这一击有如闪电般迅速准确,几乎击碎对方颅骨。刺客的半张脸都变形扭曲,五官挤压在一起。他刚刚试图掏枪便被击飞倒地,牙齿崩裂,和着血被吐在地毯上。 罗泽忒收回手杖。这场刺杀不可能仅此结束。枯萎的年轮再度被赋予生命,桌面变成树根,其上拱出新枝,迅速生长。但死木逢春只是假象,这些枝桠干瘪、扭曲,仿佛一团一团的疙瘩,带着邪恶的意味。它们包作圆笼,将罗泽忒保护在其中。 这只比刺客的动作快了一瞬间。车顶上乱枪炸响。子弹钻破铁皮,击碎木屑四处横飞。细小的尖刺擦过罗泽忒的发梢,却不能伤她分毫。散弹在车厢内四处弹射,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我的拿破仑!”她朝半空中怒吼。罗泽忒一向喜欢这位法兰西的皇帝,“首先投入战斗,然后便见分晓”,亦是她一贯做法。但如今画上有了弹痕,一百美元烟消云灭。 两名刺客击碎两侧窗户,罗泽忒朝左前方连开五枪。转轮飞旋,她的指节发白,抑制住枪身震动的力量。刺客身中数弹,半截身子倒向车厢里,头露在外面,胸口冒着涓涓鲜血,手中还紧紧握住步枪。 惠特沃斯,罗泽忒瞥了一眼,这群南方佬真是下了本。 “我们在万军之耶和华的城中。” 敌人亦发出咆哮——人的咆哮懦弱无力,但枪炮的咆哮却不一样。罗泽忒反手将最后一颗子弹送给右面的刺客。硝烟中火光一闪,两枚子弹打着旋儿在空中撞在一起,炸成无数闪亮的碎片。 “就是我们神的城中。” 安妮·罗泽忒从手杖中抽出剑来。金属碎片听到女妖号令,燃烧作蓝绿色的火焰。火光幽幽,一如她的双瞳。妹妹爱丽丝总说她的眼睛里像是时刻燃烧着火焰。这倒没错,以仇恨为木柴,罗泽忒眼中火焰已经燃烧了数百年未曾熄灭。而它必将继续燃烧,直到其中一方彻底死去。 “所看见的。” 罗泽忒这才看清楚刺客面孔。还活着的这个面容苍老,胡子尖翻卷,泛着灰白色,随着言语微微颤抖。一旁倒在窗边的则是个年轻人,不过二十来岁。但又有什么关系?她挥动手中短剑,火焰皆听从她的号令,迎风扑向刺客。 “正如我们所听见的。” 老刺客翻滚躲过火焰,幽蓝色的火焰飘散虚空。“神必坚立……”祷词戛然而止。半寸矛尖从他的心口刺出,鲜血滴淌而下。 “直到永远?”罗泽忒大声反问,一步踏出朽木的保护,挥剑砍下对方的头颅。雅典娜抖落身上灰尘,从尸体上拔出长矛,站在她的身边。它全然不似智慧女神般令人心生恭敬,石头做的眼睛毫无感情,动作亦生硬可怖,反而更像是那盾牌上的蛇妖。 “火苗怎样吞灭碎秸,干草怎样落在火焰之中,照样,他们的根必像朽物,他们的花,必像灰尘飞腾。因为他们厌弃万军之耶和华的训诲,藐视以色列圣者的言语。” 那令人厌恶的祷词又出现了,震响她的耳膜。有人称之为庄严神圣,但罗泽忒觉得这声音比身边的大理石还要冰冷——或许神性正因此而来。雅典娜擎住盾牌,为她遮挡住倾泻而下的弹雨。北方女妖高举手中刺剑,穿透车皮,有如手持热刀切开黄油。她听见头顶错乱无章脚步声。端着步枪的刺客们继而自车门涌入。子弹打在雕像身上,崩裂开细小的碎片。而流弹击中了身后的油灯,火焰随着煤油蔓延,点燃她的地毯。罗泽忒还听见风号中细微的颤弦声。一支劲弩穿驰而至,钉在雅典娜的脸颊上。石头依旧毫无表情,但是却自创口处蔓延出无数裂纹,整个头颅崩碎成大大小小的碎块。 但它依然站着,将盾牌挡在主人身前。罗泽忒踩在滚落地面的头颅上,靴跟抵在眼窝里。北方女妖迎风而立,长发飘散,她一手持枪一手持剑,身边暗影浮动,形如鬼魅。 “你们究竟是谁?”她问道,没有得到回应。 三名刺客两前一后,都身着灰袍,手中拿的是斯普林菲尔德M1863式前装枪。如今少部分北军已经装备了最先进的后膛枪,填充时间大大缩短。林肯就有一把亨利。罗泽忒曾拿它打过水鸟,在一群鸟起飞的时间能够发射两次。但他们边走边开枪,枪只响一声便被丢掉,然后取下背后的枪继续发射。 铅弹打在无头雕像身上劈啪作响,碎石块片片飞溅,在大衣边缘留下苍白的划痕。罗泽忒冷哼一声,念祷词的那个人躲在最后面,正在装填弩箭。那弩箭令她回忆起尚未来到新大陆之时。其由纯银制成,雕刻圣徒纹章,先前正是它击碎了石像上的魔法。 罗泽忒丢掉手枪,俯身抵在盾牌里。一味躲藏绝非北方女妖的风格,她以杀戮和散播恐惧著称,而非逃跑和隐匿。北方女妖一脚踢飞地上的头颅,单手轻易举起大理石的盾牌。刺客看见同袍的头颅在空中翻滚,洒下连串鲜血,忍不住瞬间犹豫。与此同时车厢两壁上阴影膨胀,张牙舞爪,化作嘶嘶吐信的群蛇,先于女妖撕咬敌人的影子。于是他们身上生长出黑色的咒斑,并且迅速腐烂。 她冲进刺客中间,仿佛爆发的母狮。对方反应过来,一枚子弹擦过罗泽忒的鬓角,但已经太迟!罗泽忒左手甩盾,重击一侧刺客脖颈,右手高扬刺剑朝另一侧的家伙横劈过去。剑刃砍向枪口,恰逢弹丸出膛。只见刺啦火光一闪,铅弹被斩作两半。被劈开的弹丸在空中燃烧起来,爆作两团绿色的火焰,照亮女妖的狰狞面貌。车皮上她的影子将对方的影子撕碎,显得诡异万分。而重击之下罗泽忒亦虎口不稳,刺剑几乎脱手。但她反手重新握紧剑柄,插入刺客胸膛。 中间的刺客急急后退一步,射出手中弩箭。于是她丢掉盾牌,左手凭空抓住箭矢。圣徒纹章显灵,罗泽忒的手掌被灼烧,皮肉瞬间焦黑绽裂,滋滋冒出白烟,但她不在意痛觉。女妖生生捏断弩箭。她的指甲伸长,以手为刀,倏忽洞穿祈祷人的心脏。军装大衣的袖口浸透鲜红,朝下滴落粘稠液体。 然而此时她的身后再度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罗泽忒抬头看见祈祷人的面孔,两人之间只有一尺距离。他毫无疑问已经死去,脸上凝固着生前最后一刻的表情。其嘴唇紧抿,眼神里毫无惧意,义无反顾地瞪着北方女妖。这是一个陷阱,意在引诱她忽视背后的杀机。长久以来在对付黑暗的战斗中,人类学会了用自身血肉做饵。无畏、忠凛、奉献、牺牲,展现好似弱者的一切美德。但弱者可不会拿着斯普林菲尔德闯进别人的车厢。 趁枪声尚未响起,罗泽忒转身将祈祷人的尸体挡在身前,同时扬手准备掷出刺剑。但她刚刚背过身去,风便从背后刺了进来,其中甚至夹着一把利剑。 罗泽忒马上意识到她大意了,陷阱一个套着一个——祈祷人不是诱饵,车厢里的刺客才是。她的整条脊柱都炸开凛刺般的寒意,酥麻感传遍全身,全身肌肉兴奋地颤粟。剑锋自背后逼近,但罗泽忒没有第一时间去试图抵挡,而是仍旧朝着眼前刺客抛出刺剑——贪婪是她唯一的弱点,北方女妖绝不会放弃已经到口的猎物——刺剑在空中划过闪电般的轨迹,刺客刚刚举起枪,便被连枪带人一同刺穿。剑刃全部没进地板,剑柄露在尸体外面。 然后罗泽忒强行扭转身体,但已经来不及了。银剑自她的左肩膀穿过,接近心脏,罗泽忒闷哼一声。符文燃烧炙烤,发出滋滋声响,而痛苦随着血液蔓延至全身。 “值得表扬。”北方女妖咬住牙齿。 与常理相悖,伤口里外都看不见血,而是涌出无数黑色的触须。它们扭曲吞噬利剑,发出嘎吱的声响,进而盘旋着逆剑刃生长直上,合在一起,化作一只张开嘴的巨蟒,吞没他的手臂,扼住他的喉咙。罗泽忒冷冷盯了他一眼,这些黑色的阴影在她的左手侧化作手杖,她支撑自己站稳:“那么你就是最后的了?”女妖伸出右手。她的力量远超女性所能拥有的,仅靠单手便掐住对方的喉咙,将他抬离对面。 阴影消散,罗泽忒一脚踢上车厢门,转过身来。途中看见被她用盾牌砸倒的刺客。死透了吗?她想,活口只需要一个,于是将手杖插入对方心脏。 “我再问一遍,也只问一遍,你们究竟是谁?” 对方蹬着双腿尽力挣扎,但毫无作用。他朝罗泽忒脸上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女妖轻而易举地侧脸躲避过去。 罗泽忒观察着刺客,他的脸色失血苍白,表面皮肤坑坑洼洼,眼睛里都是血丝。“战争中我不曾见过你们。你不是为邦联而来。但这手段却熟悉的很,许多年了,这让我想起一些令人不快的往事。”那群牛仔式的新教徒的最后一击会更信任枪炮而非手中之剑,刺客不是新教徒,至少并不出身新大陆。 “天主在上。”刺客勉力冷笑:“正如你所想。” 罗泽忒瞳孔骤然缩放。她手上用力,将刺客后脑勺朝下,哐地砸到地面上。“天主教徒!真想不到能在启程之前看到!”她欣喜至极,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么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重击之下刺客几乎晕厥过去。显然对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刺客的眼睛里闪过带不安的疑惑——但马上就得到了答案。 “很快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什么教宗了。” 阴影在北方女妖的背后张牙舞爪。她的狞笑沉进黑暗里,唇如鲜血,齿胜骨白。这个晚上他已经目睹许多令人惊恐的事物,但没有一件能比得上眼前。当刺客理解罗泽忒语中含义,仿佛浑身浸入冰水。 “两百年的流浪即将迎来终点,议会的军队已经集结,涅墨西斯号停靠在上湾。横跨大洋两岸,三千五百里都在等待同一个命令。”天地屏息,风云凝滞,皆等待北方女妖发号施令。罗泽忒重重砸下手杖,声音在车厢里回响:“向罗马进军!” 烈焰熊熊燃烧,列车隆隆声中,一切都在被焚尽。狂风骤然大作,凌乱魔女长发,她们曾为异端,但不会永为异端。被放逐的游子将归乡,带着武器,带着火与剑,朝放逐她们的复仇。安妮·罗泽忒打赢了一场解放新大陆的战争,现在则要渡过大海,去打赢另外一场解放她那古老故土的战争。 “我们的土地,我们的水,我们的家乡!”她说:“我们将踏上归还的道路,以汝等鲜血沐浴。”拿破仑的面容在火焰中卷曲,明亮的橘红色打着旋儿,飘向远方夜空。他用骑兵和大炮击碎的欧洲,安妮·罗泽忒将用利爪与剑将它再度击碎。 “亲爱的主耶稣:我知道我是个罪人,需要你的赦免。” 刺客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尽是罗泽忒厌恶的词汇。 “我相信你为我死,代替我受犯罪应得的刑罚,我愿意离开罪恶。” “你刺伤了我,作为奖赏,你的头颅将被送到教宗面前,作为开战布告。” “现在请你进入我心灵和生命中,作我的救主。” 她开始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罗泽忒狐疑地盯紧刺客,手上加重力道。 “我……愿意靠著你的帮助,一生……跟随你,服从你。”刺客的呼吸几被掐断。 “你有孩子吗?”北方女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说:“我会找到你的孩子!然后让他怀抱你的头颅奔赴罗马。” “奉主耶稣基督的名祷告。” 刺客圆睁双眼,灰袍鼓动,现在罗泽忒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了。 炸弹。 他在身上绑着炸弹。 “阿门!” 女妖用尽全力将刺客甩飞出去,炸弹在空中爆炸,澎湃的气浪掀翻车顶,破出一个大洞。爆风裹挟碎片汹涌而来,罗泽忒擎住大衣,遮掩自己的身体。这本该毫无作用,但焚风悉被阻止,她就像瀑布中的一块石头,遭受冲击,却巍然不动。 “愚蠢!” 列车发出粗重的轰鸣继续向前,蛮横地撞开身前一切。罗泽忒向后走去。半截车厢大开,焦黑的铁皮向外翻卷。她跨过刺客尸体与地面火焰,踏足边缘。哐啷哐啷,只见脚下轨道一节一节地被这钢铁巨兽吐出,仿佛永无止境。安妮·罗泽忒深吸一口气,从今以后每一秒钟,她都将距离古老大陆更近,离故土更近。 昭昭天命,无可阻挡。
  22. 飞翔的金色天使 少女与大叔 “登登登登。”伴随着如同拼音顺序般越来越高的音调,列车上的广播开始了。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您现在乘坐的是埃辛柯勒维1068次观景列车,本次列车将经过西玻尔斯大洋,在这里,您将可以欣赏沿途的海上美景,列车将在明天早晨4时25分抵达终点站,埃辛柯勒维,祝您旅途愉快。”没有感情的广播似乎提示了,这次的旅途将会很无聊,少女凯特在心里这样想着。 自从凯特和母亲吵了那一架之后,她就离开了家,家庭的温暖,早在她只有5岁的时候,就已经感觉不到了。 “嗯,你知道吗,据说,在这片海上,如果能看见白色的鲸鱼越过这条铁路,就预示着你一生都会幸福。”凯特的左耳边突然有人说话,可能是哪个不甘寂寞的乘客吧,凯特没打算搭理他,只是用手继续撑着下巴,看着已经昏暗不清的大海。 看来是看出了凯特不感兴趣,男人把后背靠在车座上,一脸轻松的说:“不过,这没根据的传闻听起来就像是哄小孩的童话故事,不过啊,白鲸这种简直是传说中的生物,真的会来这么浅的海域吗。” 男人果然勾起了凯特的好奇心,她回头看了男人一眼,黑色的卷发下,一双如同海水般通透的蓝眼睛正盯着他,拉碴胡子看起来有些邋遢的感觉,只穿着白衬衣和黑长裤的样子,就像列车是他家一样。 “哦?终于肯看我一眼了啊,我还以为这次我碰上的是座冰山呢。”男人轻浮的笑让凯特感觉很不好,如果现在不是深夜,她大概已经找人换座位了,“那么,我叫罗蒙,你叫什么呢,小姑娘。” 罗蒙伸出了手,看来已经是习惯性的动作了,然而凯特并没有握手的打算,看了看伸出的手,又看了看罗蒙,凯特终于开口了:“关于刚才你说的白鲸,能详细点告诉我么。” 罗蒙打量了凯特一眼,在凯特看来,他似乎盯着自己的胸口不放,半晌,罗蒙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没想到啊,像你这样的......少女?还对这种奇幻故事感兴趣吗。” “不说就算了。”果然是来搭讪的大叔,凯特脸上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 “诶诶,我可没说不说啊,好吧,不过我有个条件,你指定我讲一个故事,那你也要被我指定讲一个故事,同意吗。” 凯特想了想,只是说故事而已,没什么好损失的,于是她点头应了下来。 白鲸的故事 于是罗蒙舔了舔嘴唇,开始讲述白鲸的故事。 据说,在这条海上轨道建造之初,很多人都担心安全问题,肯来工作的工人少的可怜,进度非常缓慢,其中就有个工人,他是第一批参与工程的人,技术过硬,虽然是这种一旦掉下去就必死无疑的工程,但他也做得很好。 但是事情总有意外,生活就是这样,不是么?罗蒙看了看凯特,凯特没有回答她,只是暗暗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也许是对自己的技术过于自信了吧,那是一个晴朗的天,海风也很温和,让人想不到事情会发生,他没有给自己绑上安全索,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就这样在高架上作业。 就在那时,一条纯白的鲸鱼向着他所在的柱子游了过来,鲸鱼就这样径直撞上了他,剧烈的摇晃让他站立不稳,他就这样掉下了桥。 但是这只是事情的开始,掉下水面的巨大冲击在他身上撕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鲜血很快扩散在了海上,鲨鱼很快就聚集了过来,而他呢,已经失去了意识。 但是鲨鱼并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一条白色的鲸鱼在他身边游动着,发出恐吓的声波,这绝对是有意识的行为,这条白鲸在保护他。 但是血腥味在海上扩散得很快,鲨鱼聚集的越来越多,其他工人也没敢接近,这样的对峙没有保持多久,就由鲨鱼发起的进攻打破了,惨状无需多言,那个男人到最后也没活下来,甚至连尸体也没有被找到。 凯特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的话。 “这和你说的幸福一点都没有关系,我倒是在这个故事里看到了绝望。”凯特的鼻子哼了一口气,不知是真的对这个故事嗤之以鼻,还是要故意激怒罗蒙。 “嗯,你说的没错,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幸福,不过这个故事还没讲完呢。”对凯特的态度,罗蒙也只是礼貌的微笑过去。 凯特看他这么坚持,叹了口气:“那么,您请继续吧。” 罗蒙看了看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故事要互相说才有趣嘛,我先卖个关子,不如你来说说你的故事?”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凯特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嗯,在我看来,你有不少故事可以讲,比如,你离家出走的故事。” “你是怎么!”深夜中安静的列车上,只有凯特的声音高了起来,随后他看了看周围,乘客们还在熟睡,她才压下声音“你是怎么知道的。” “嗯哼,我是怎么知道的呢,那就要由你自己猜想了。”罗蒙蓝色的眼睛盯着凯特,凯特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一样羞耻,半天也没能冷静下来。 “安心吧,我没有恶意,只是观察到你项链上母亲的照片被涂花了这一点而已,就连项链上是你母亲这点也是猜测,没想到一下就猜中了。”原来之前盯着自己的胸口是看到了这个,凯特把项链用手捂住了。 少女的心事 沉默了半晌,凯特开合着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这故事可不怎么让人感兴趣,既然你非要听,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不过之后,请把你故事剩下的部分说完。” 凯特声音充满了少女的年轻,但是音调却总让人感到些许悲伤,她保持着这样的音调,开始了她的讲述。 母亲的脾气很差,虽然从来没打过她,但是经常朝她大吼,有几次甚至做出了马上要伸手打破这最后一条线的准备,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但是凯特一直忍着,她知道,母亲是因为独自抚养她的压力太大了,但是凯特也只是个一般人而已,天天遭受可能被斥责的恐惧,太久了是会疯掉的,不过这说不定也只是讨厌母亲的借口而已,凯特自嘲的笑了出来,如果她有吸烟的习惯,这时候应该已经点上了吧。 凯特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扭过头去抹掉了差点流出来的眼角水分,才继续开口。 不仅仅是来自母亲的愤怒,就算是在学校,也因为单亲而被人指指点点,她常因为同学假惺惺的同情导致生理上的反胃,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疾病,渐渐地凯特开始逃学,开始用厚厚的妆容盖住自己的整张脸,希望别人认不出她,再往后,抽烟,再往后呢,凯特终究还是没有跨过那条线。 界限这种东西总是用来打破的,虽然凯特没有跨过去,母亲却还是打了她。 凯特终于因为一天受不了这样无名的压力,和母亲大吵了一架,两人都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互相用语言伤害对方,最终,凯特开口讲出了那句她最不该讲出的话:“如果不是你,爸爸肯定不会死的。” 清脆的一声响,两个人都感到了疼痛,凯特做出了决定,她在吵架的那天晚上,收拾了自己的背包,思考了很久,凯特还是带上了手机,但是一直关机着。 说着凯特拿出手机,看着漆黑的屏幕,没有开机的打算,就这样收回了口袋里。 罗蒙开始沉默了。 白鲸的故事(续)与结局 “很可笑,对吧,我这种人。”凯特掏出了烟盒,想要点火。 罗蒙几乎是用她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拿走了凯特的烟:“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只是个陌生人而已。”凯特并没有把烟抢回来的打算。 “不,你听我说,好好的听我说。”罗蒙很郑重其事的把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凯特扭过头去,避免和罗蒙眼神相交。 白鲸因为没能保护好那个因为他失足掉下水的人,感到了自责,它打败了那些鲨鱼,把尸体抢了回来,在那堆已经合不上的血肉之中,白鲸找到了一张照片,虽然脸部已经损坏到看不清了,但是还能认出是那个男人和她的家人,一个女孩和一个成年女性,应该是女儿和妻子,白鲸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了。 凯特发现了不对劲,罗蒙似乎看起来特别激动,当凯特转头看向罗蒙的眼睛的时候,凯特就这么定住了,车厢瞬间变得安静了,连海浪的声音也不见了。 我不断地乘坐这列列车,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找到那个男人的妻子和女儿,我不能离开水太久,而且我相信,这是那个男人修建的轨道,总有一天,她们会来的,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也变得衰老了,终于,你来了,我终于能够对我造成的悲剧说一句对不起了。 罗蒙的人称突然从第三人称变成了第一人称,如果是平常,肯定会认为罗蒙的脑子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凯特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她明白了,那只白鲸,就是罗蒙。 “对不起,凯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罗蒙松开了他的手,凯特依然还是不能动“我实在无法想象我给你的家庭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但是我的寿命也快到了,没有办法补偿你什么了。” 罗蒙艰难的站了起来,似乎真的行动困难,“呵,我从以前就听说过,如果我们这种生物被人看见,就会给那个人带来好运,都是假的。” 罗蒙一瘸一拐的走出车厢,车厢的人似乎都睡死了一般,没有人发出动静,罗蒙一边走着,一边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等你醒了,看着窗外,最好能拿出相机来,把那一幕拍下来,这是我唯一能替你做的了。” 于是,凯特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当凯特再次睁开眼,太阳刚好从海平面钻出来,闪闪的金光把大海映照的像宝石一般,凯特拿出了一直关闭着的手机,思考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般的打开了,这时,凯特的耳边响起了一阵苍老的,但是如释重负一般的鸣叫。 一条白鲸,从轨道的一边,高高的跃起,在阳光的映照下,白色的皮反射出了金色的光辉,长长的鳍看起来就像能飞在空中,确实,那条白鲸就这样在空中飞了起来,就像是游在水中那样,白鲸又发出了叫声,这次的叫声充满了喜悦,凯特觉得自己的内心被填满了什么。 找好了最好的角度,凯特拍下了白鲸飞上天的这一幕,同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凯特突然相信了罗蒙那时候说过的话:“在这里看到白鲸的人,能够获得幸福。” 于是,凯特按下了接通:“喂,妈妈........”
  23. 哐当!我的脑袋磕了一下窗台,“嗯?!”我一下惊醒了,“怎么回事?列车好像停了?”“嗨!你就放心睡觉吧,例行检查。 ”对面的男人这么说道。 哦... ... 明知列车没有出现问题,但是我再也睡不着了,该死!好不容易才进入梦乡,居然因为刹车的缘故被晃醒了! 我坐直了身体,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他头顶一顶礼帽,手上还有根手杖,看来是名绅士。 “嗯...我睡不着了。诶?你似乎还没睡?” “嗯,在想一些事情...睡不着。” “看来你似乎有一些烦恼啊。嗯,算了打听别人的秘密是不好的。哎呀,最近老是失眠睡不着,看来又要通宵啦!既然都睡不着,咱们聊会天,消磨一下时间,或许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也说不定。” “嗯,陪你聊会也没问题。” “看样子,你是从城市里来的吧?这次是为了回家吗?” 这次列车是去往中心市区的,文明人的打扮应该是市区人,这么推断应该没有错。 “不,不是的,A市不是我家乡。” “哦,看来和我一样都是在外工作的人啊。” “不是,家乡沦陷了。” “什么?!”我被惊的站了起来“难道说...你是在...逃亡?” “唉,我也不知道城市防线居然这么快就被它们攻破了...” ... “你是哪个市的?” “M市。” “连那里也沦陷了啊,我也不知道我们还呢挺多久...但愿A市能够坚持到最后吧。” “是啊…”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但是过了不久,我听到一阵金属的撕划的声音,还有惨叫声… 怎么回事,难道说? “别发愣了!快躲起来!它们来了!” ......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就像突如其来的一样,它们,丧尸,突然出现在西部的镇子上,然后又迅雷不及掩耳地攻下了好几座城市。A市,号称拥有着最坚固的防线,那里是我们这些逃难者避难的最佳去处。但是今晚,这些丧尸居然冲这列车短暂的检查时间冲了进来! “开什么玩笑啊!这列车的防范措施也太弱了吧!” “嘘!把它们引过来就糟了!” “没事,看我的!” 我偷偷摸到行李架边,打开了我的行李,“还好我有准备。”取出扳手。 然后摸到丧尸旁… “呼,搞定,先把这个烦人的家伙给解决了。”我抹了一下脸上的血。 那位男士很显然吓了一跳。 “你打僵尸的样子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 “没办法,在家乡逃出来的时候是要学会一些生存技巧,所以,一路上我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是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唉!都丧尸爆发了,上车还要检查是否有违禁物品,还好他们没有把我的扳手收了。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允许携带武器出行的吗?” “你不知道,A市有多拥挤,避难的人都去了那里,镇府都开始限制物质的分配了。之前有好几个人为了抢食物,他们都大打出手!支都支不开!那次有好几人被打成重伤,还有被打残的,甚至还打死了一个!为了维护治安,镇府没收了那里人的所有武器,当然,包括危险物品。”说完,他看来看我手上的扳手。 “嗨呀!我要是没了这个东西,还怎么干活?!” “唉,好了不说了,那边又来僵尸了。” 我们躲了起来,有一个人出现在车厢门口,“该死,这个僵尸怎么这么强!”,他手里拿着手枪,一边倒退,一边砰砰砰地开着枪,但是过不了多久,手枪就没子弹了“我*!都射空了我两个弹夹了,这家伙还没倒下!” 我抢过旁边男士的手杖“这种环境下就不要扮优雅了!” “诶!慢着!那个东西不能用来敲!” “靠!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拿着扳手冲了上去“让开!让我来!”扳手敲到了丧尸头上,但是居然像敲到了铁上!这是强化丧尸! “嗷!”糟了,它冲我来了!我的武器不起作用,凉凉… “咻!”突然间,丧尸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倒在了地上。 “看到没有,小伙,拐杖是这么用的!” 男士端枪一样端着手杖,我这才发现,他的手杖低端有个小口,他的手杖应该是一把精妙的枪。 “谢谢两位的施救,不然这辆列车就完了。我是这俩车的列车长。”那个拿枪的男人这么说道。 “这次袭击就是它干的?” 经验告诉我,僵尸群里都有个大只点的僵尸领头。 “对,我们正做着检查,它们就袭击过来了,我们中间还死了一名列车员。” “既然僵尸头领死了,剩下的僵尸就可以轻易干掉了吧?现在可以开动列车了吧?”那名绅士不耐烦地说。 “好啦,我现在就去开车。不过前提是你们两个过来,我怕中间又有僵尸蹦出来,我的枪没子弹了,没法把这些逃票的家伙赶下车。” 我们只好同意他的要求。 列车长走在队伍的前头,我和绅士跟在后。 “在往前走两个车厢就是仓库,你们到时给我看好,不要让僵尸进来。” 仓库?怪不得有好长一节车厢没有门,还加了一层加厚的钢板。 “好了,我们到了。”列车长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厚厚的铁门。 “天呐!这么多食物和水!” “当然!你以为这俩车只运人吗?A市的所有补给都是靠火车运进去的!”列车长一边说一边走到一个涂着军绿色的箱子旁“这些可都是军火呢!其中有一大部分是运到A市军队去的。所以弹药是不用担心用完的,当然,要用的小心一些,万一用太多被发现,我可是要遭殃的!” 然后他从里边掏出一把步枪递给我“拿着,这可比扳手好多了。”然后又拿了一把给绅士“枪法不错,但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那只僵尸击倒的?拐杖枪真是有创意,藏的这么好,居然没被查出来。” “哦,那是因为你之前让它受过伤,我那一枪只是碰巧是最后一枪把它打死。” “嘿!你别想骗我,我之前几枪都不能伤它分毫,你一枪就把它打得血流如注,这枪一定不一般!” “好吧那是抗生子弹,对僵尸特效,不管多强,一击就到。” “嘿嘿!瞒不住了吧?这种子弹我都没听过,弄过来一定不容易。你是不是M市生化研究所的科学家?那里沦陷后逃到了我的车上?” “对,我想去A市看看,能否量产我的子弹,用这个发明扭转局势。” “哦!不错,看来我们还是有希望赢的啊!哈哈哈!诶,我们居然安全到达了车头,估计开车后,明早就能到A市啦!” 和我想象的一样,开车就是拉一下车闸这么简单。 “好啦,别愣着!在旁边看,虽然我们火车启动了,但要是车上还有僵尸那就很麻烦了!” 言外之意就是让我们去检查车上是不是还有僵尸。 “好吧,我们走。把僵尸留在车上真的是十分危险。” 我和旁边那位科学家一起走了。 查车真是一件枯燥的工作“啊~好困,好想回去睡觉啊,没想到今晚发生那么大的事。” “你可以回去睡,但是我不能保证你在睡觉时不被僵尸偷袭哦。” “好啦,我说说罢了,还有两节车厢没检查,查完就安全啦!” 情况一直都很乐观,直到整辆车又晃了晃,“搞什么啊!”我恼火的骂了一句,“快看!”科学家说,我向窗外望去“我们改道了!” 我们愤怒的跑到车头“不是说要去A市的吗?” 列车长回过头,满脸歉意:“我刚刚得到消息A市也沦陷了!我们现在去就是送死!城里到处都是僵尸!” 怎么办? 完了,全完了! 最后的据点也沦陷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 “不知道。” “那总得有个停车的地方吧?” “我想想。” ………… “好吧,我有个办法,我们去西边!” “尸潮爆发的地方!你疯了?!” “没疯,或许我们能在那里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在僵尸爆发的地方找到解决僵尸的方法,这套逻辑…我实在是无法吐槽。 “没办法,总比挤满僵尸的A市要强,好吧,我们去西边。M市也在西边。我想回去看看。” 啊~太阳升起来了,我和科学家站在列车尾,现在我们脸正朝着太阳。 “抗毒子弹还有几发?”我问科学家“逃出来时身上带了三发,现在还剩两发,不过研究所里应该还有几发。” “或许我们这次真的能够在那里找到打败僵尸的办法,去西边或许真的是个好主意。” “不,这是我听过的最蠢的主意。” “但是为什么你还是最后同意了?” “我想家了,就这么简单。” 列车还在前进,不过我们这次不是去寻求庇护,而是深入尸群所在的地方,但愿我们都能平安活着。直到黎明。 当然能活着啦!不然就不会在这里讲故事啦! 呼~让我歇会,继续讲下去就不是【通宵列车】的故事啦!如果大家喜欢,我或许会考虑写后续的。 萌新第一次写文,若有不足请多包含。 本来是想写奇幻的,后来想想,还是写僵尸文吧2333。
  24. 这是我最近构思的小说中一个纠结到让我脑袋打结的主线设定...... 主角是个死宅,在一款VRMMORPG中爱上了一位高智能NPC(至于究竟高到什么地步可以参考刀剑神域UW篇中的人工摇光),并且与NPC开始交往(那款游戏中是允许NPC与单名玩家交往甚至结婚的,绿帽什么的是戴不上的) 但是在一次意外中那名NPC的数据被永久抹除了(参考游戏SAO虚空幻界,玩家可以复活但NPC生命只有一次,死后即由新的NPC代替)。主角就此失去生活动力,选择轻生。 轻生后的主角穿越到了异世界(有够烂俗的),并且在16岁时接触到了一件物品,取回了前世的记忆。 取回记忆的主角赫然发现自己生活的世界和那款游戏完全一致,更难以置信的是,那名NPC竟是现世的自己的妹妹。 而妹妹也接触到了那件物品,竟然也取回了身为NPC时的记忆......两人的关系顿时变得纠结起来 (这时主角所处的年代比游戏公测时的设定早了两年,主角依据记忆中游戏时间观的描述改变了这两年间的一些事件) 在两年后,主角的村庄遭到屠戮,妹妹被杀。悲痛欲绝的主角不想再次失去妹妹,便找到了一只高级史莱姆,并让其吞噬了妹妹的躯体,使史莱姆获得了妹妹的姿态以及相当于人类的智能。之后主角使用能够恢复记忆的物品,成功让史莱姆取回了妹妹以及前世NPC的记,并且史莱姆开始依照妹妹的思维与记忆开始行动(此前的史莱姆是没有任何思考能力的,这之后便将自己当做“妹妹”但是能意识到自己是一只史莱姆)...... 于是至此正如标题所说,前世的爱人是现世的妹妹并且变成了史莱姆......OTL 那么主角究竟要如何看待这样的“妹妹”呢?而十分清楚自己只是吞噬了他人的躯体与记忆的史莱姆又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不知道如果这个设定抛给各位会怎么发挥...... 许久没来SS了发现自己似乎被写入了一个固定的召唤阵中时不时就会被at...于是干脆来诈个尸。填坑和挖坑?不存在的,我已经没有那样的活力了......
  25. 從今天(2018年 04月 09日)開始,本怪人將在此連載一套沒有任何人看得懂的小說。 2018年 04月 09日 2018年 04月 09日 2018年 04月 09日 2018年 04月 09日 2018年 04月 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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