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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餐,好吃的。我之前不能接受椰浆太浓的食物,现在完全入乡随俗了。 顺便,我今天删掉了5000字,从小说里。我的目标是把算脚注40w的作品删到不算脚注25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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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叻沙。客户说他从小就吃那家的(他已经六十多了)。就是一种椰浆米粉,里面有虾和一些海鲜(有我讨厌的血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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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觉得比鸭肉好吃多少,所以不值这个溢价。今天中午有人请我吃饭,看看能不能打一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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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较喜欢鸡鸭牛羊。鸡肉虽有些有鸡味,但总体能忍受。鸭肉一般下料都很重,烤鸭、卤鸭,好吃捏。牛肉和羊肉的味道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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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棒几乎没有味道,还可以。螃蟹绝不行。高中的时候,我旁边的同学中午吃了螃蟹。他一坐过来,我就说你中午吃了螃蟹。他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说你指尖有很浓的蟹味,我要吐了。猪排骨味道很大,带骨肉的猪味很大,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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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没有吧,几乎没有,但很猎奇的我有些不吃。什么人中黄,不是正常食物,我拒绝。 但呃,我不吃螃蟹以及味道很大的水产品,很讨厌腥味。骚味很大的猪我也不吃(国内还好,国外的猪,我不好说),以及猪排骨我也不爱吃,味道大。 内脏很多部位我不吃,如肝脏,肺部之类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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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吃到。客户要去吃饭,aa了。我还请了客户蜜雪冰城哈哈哈。很好吃,咸蛋黄汁裹着炸鸡,味道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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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除魔颂(附加节[1]I) 我的名字叫恶魔。 我知道你们会想:“哪有生物会以它的族群为名?”大错特错!天主不是给你们男人的祖先起名为「人类」[2]吗?女人(的祖先)就更有趣了,被男人命名为「活物」[3]。本是他身上死寂的肋骨,突然间获得了生命,还能给他生出各种小“活物”。在男人看来,自己的一部分能活动起来很不可思议吧。谁小时候没期待过玩具能化静为动呢? 说到底,名字不过是男性社会等级制的产物。天主给阿当命名,说明阿当和他的子孙都是天主的财产,一辈子逃不出祂的掌控。天主准许阿当给伊顿[4]的各种生物命名,说明人是万物的灵长,可以随意驱使动植物。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阿当给女人命名。女人嘛,是炫耀社会地位和性能力的工具、发泄情欲的玩偶、打扫房屋的佣人,以及照顾下一代男人的保姆。有用的时候尚且能传宗接代、生养众多(前提是承受住天主赏赐的苦楚[5]);没用的时候,能不能卖掉换几个银钱还说不定呢。“惟有妇女、孩子、牲畜和城内一切的财物,你可以取为自己的掠物”[6]。摩瑟曾斗胆询问天主的名讳[7],妄图把至尊拉到和人平等的地位,想想都可怕。 你们并不在乎我的名字,至少不应该在乎。我换过很多名字,无非是种身份认同的把戏。换掉旧的名字,就像是脱掉旧的自我,总觉得会有新的际遇将要开启,其实——屁都没变! 我的名字叫「诺尔」。别看我一副凶相,人可怪好的嘞,大发慈悲地回应下你们蓬勃的求知欲吧——还不快谢恩?诺尔是我最初的名字,一个男人给的,意为「光明」。呵,这名字对恶魔来说逊爆了吧?但本小姐偏就喜欢。很简单,因为我曾深爱他。出于爱,什么都能忍受。“爱,能遮掩一切过错”[8]——这话用在这儿是不是讽刺力拉满? 对了,机会难得,要不要给「恶魔」下个定义?毕竟对你们这群两脚羊而言,我唯一值得咂摸的身份也就是恶魔了吧?修辞学可是门精妙的艺术,尽管有些词汇被指责是为掩盖无知而设计出来毫无内涵的愚蠢产物,比如独断论的种间属差。可要是我跟你们的刻板印象不符,你们不是白费唾沫跟我唠了吗?没价值的事,毁起来本小姐都觉得——超!级!无!聊! 长相?没人教过你们不准妄议淑女的外貌吗?被你们这么编排,万一嫁不出去了怎么办?呜呜……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童贞,比后来生了一窝的小婊子[9]纯良多了!凭外表下论断?Low穿地心!鸡拔了毛就成人了[10]?除非你认为表象是本质之本质。换一个换一个。人心才是真理的容器啊,天主不也这么说吗? 教会提恶魔时,常说什么无形的属灵征战?唉,又来了,给兼弱攻昧的游戏套上圣洁的玩偶服。所以说等级制度的二元遗毒够深,要么是向外贬低别人抬高自己,要要么向内压抑欲望自伤自怜。你们能不能成熟点?总揣着子宫里带来的那套杀父娶母的破事。何况,属灵征战核心是附身——人会因被恶魔附身而性情突变,你们上课时有没有认真听啊?理论上,心有虔灵就不会被附身。这方面我得多说道说道。都知道百皙普的「奴隶鬼附」(常说的洗脑术)。能说被洗脑的人算鬼附吗?我看未必,因为他一点自由意识都没了。换言之,无法呼求天主自救。完全无能力,只能靠奇迹。有些唯名论者对此倒是不赞一词。 正好扯到了百皙普。搞黑魔法玩人体实验?嗤!就算是我,也干不出这等下作事。魔法实验毫无美感,人要被无目的地折磨享乐才好玩啊。对吧?善即是美,无目的行动最善,因为它自我满足。无目的地活着不好吗?当然不好,没目标还不如去死。时间不多了哦?未实现的梦想可不会践行自己,小心在绝对神明的辩证运动中被扬弃啦。所以,请认真地生活!这样等本小姐来宰你们时,才能欣赏涕泗横流、屁滚尿流的美妙姿态呀!明白没?快说谢谢恶魔大人!真乖,目标明确的人才好拿捏。 不容易啊不容易,居然撑到现在还没睡着?奖励你一个脑瓜崩!除了帮天主大大清理被附身的劣品,我还有点儿私心。嘘——千万别外传,我特别喜欢虔诚的教徒。他们骄傲得没边,选了个虚构又超然的绝对存在拯救自己,靠着不朽的破架子撑起脆弱的世界观,死活不肯屈尊让同类踏进心房半步。嘴上说爱你爱我爱天主,实际只爱空气——洗脑段位比「奴隶鬼附」高出天际! 可惜找他们不易,得先给大伙儿安排点“小惊喜”才行。干嘛费这劲?恭喜你们,问到点子上了!好吧好吧,我知道压根没人想问,是我想说行了吧!你们不觉得很寂寞吗?那群人蒙着圣召,专心舔主的脚趾,就我落单了。而且后来……呵,害我想唱一曲锡安[11]之歌[12]。背叛啊背叛,人最受不住的就是背叛。猜猜地狱最深处关着谁?加略人犹大[13]!我先被天主至善的弥天大谎哄骗,再被祂的信徒捅刀——所以,不是我背弃了天主,是天主和你们背叛了我!啊又来了,你们这是典型的男性非马兹达克反卡特里否瓦勒度特权领养主义[14]。我的名字不叫异端。 然后呢,想找几个既虔诚又开心的伊述徒聊聊,排解苦闷——啊呀,这是我现在的想法啦!被捅刀子那会儿,直接送教士们集体荣升了。年轻嘛,谁还没个手滑的时候?忍不住把他们的心肝脾肺掏出来仔细端详:生理构造跟我差在哪儿?恶魔可是嫉妒成性的生物。我得不到的幸福和信心,别人怎么能拥有呢?权且是为解剖学发光发热咯。大名鼎鼎的「蛇」看到阿当和伊娃没羞没臊,不也酸到剁脚脚[15],一口气把他们坑进罪里两回[16]么。但别怪它,要知道一切都是天主允许的。我懂,你们不敢责备天主,那就多多拷打临时工小「蛇」吧。 最近我又钓了个教士,他曾自诩是天主坚实的根基。可我稍微玩了几下,好牧人居然跪地求饶,坦言信仰不过是赚钱谋位、糊弄底层的玩笑。对伊述的爱?半滴没有!拜托,祂可是为你们流干了血哎!所以说,你们男人都是忘恩负义、拔X无情的大猪蹄子。这种回答绝对NG[17]!下头死渣男,扣六百六十六分!所以嘛,本小姐就拿钢条给他做了个纵向贯通——从腚眼直插喉管,正好送去《地狱厨房》当卡巴布[18]捏。安心啦,都是成年体,我还没疯到对小奶娃下手。但某些信徒可就难说了,“婴孩必被摔死,孕妇必被剖开”[19],你们的先知[20]啊…… 吓到你们了?摸摸!我肯定是要下地狱的,反抗者的宿命嘛。可在那之前,我要好好把玩天主的追随者们。清理掉着魔的次品、筛点出好金子[21]后,还得求问信仰的奥秘。让我亲眼观察他们跳动的心脏,和我的脉搏是否一致呢?端详裂开的头颅,里面是不是堆满了秽物呢?呐,教教我吧!在苦痛里死攥着虚幻的希望——你们究竟是愚钝的牲畜,还是剥了人皮的疯子? 如果你认识这种人,请在坦普特地下城里留下他的地址,我会半夜亲自造访。是教士就更好了!这些从人神关系中获利的掮客总能掰扯出些大道理。我素来乐善好施,会让他们死的很痛苦。“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22]。算我功德一件,善哉啊善哉! 先这样,我要继续做工了。问我为什么会选择这座小城?真拿你们没办法,再聊会儿吧,真是一群容易寂寞的孩子呢。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明明才第一次见面。你们是好人,可我没有信心能和你们长相厮守。需要问为什么吗?因为我是恶魔,完全没有任何信心[23]啊!当然严格说来,这两个词汇的范畴颇广。但在我们中世纪的常见语境下,为图简洁,懂我意思就行。对语言的严谨性我可是很较真的。 我和巴示巴[24]一样苦命。要记住,颜值不是爱情的全部,可谁让本小姐可爱到犯规呢?想不想揉揉我软乎乎、毛茸茸的肚子呢?哈哈哈,furry控[25]变态,我根本没有皮毛。真以为是蝙蝠?小心我咬你哦!染上个新冠什么的。气不气?(回到)刚刚的话题,几个原因: 1.懒癌晚期:坦普特离我上个据点超近。这理由排第一。 2.软柿子好捏:这里武备稀烂,冒险者不多。半年前发现的地下城,魔物都帮我“清理”干净了。如今只剩些喝汤吸髓的零碎——十几个丘八[26]、法师,加个医生。 3.永久安眠保障:断崖下有座火湖。能断了某人复活的小心思[27]。咩咩君[28]怕热吗?给你吹吹哦。呼呼——我一定会尽善尽美地将你们的籽骨[29]毁灭干净哒!最近不是在严打圣杯派吗?烧死好多人呢。复活那天,焦炭能拼出什么形状呢? 4.资源丰富:教会人士不少。两月前调来个正牌司铎,现在还有俩神棍正赶来,加上本地常驻的宅男约兰——整好四个活体样本。但——根据内线情报,这里头混了个驱魔师!呼呼,有意思起来了!我怎么知道的?你猜啊。反正你们猜到前,我早溜之大吉,窜去克拉维亚其他城邑[30]快活了。不能责备我哦——你们的主也允许我干完就跑,神意愿此。啾!我这么听话可真是抱歉呢!不会吧不会吧,你们不该效仿祂原谅我吗?有什么不满,敬请吩咐哦!我会把你和那驱魔师一起华丽丽地无视掉。从斯特兰千里迢迢跑来上岗?他连我的龙涎香(排泄物)都吃不上热乎的。 5.宿命之名:坦普特——诱惑之城[31],听起来是不是很棒?“各人被试探,乃是被自己的私欲牵引、诱惑”[32]。试探啊试探,人人都怕试探。只要有郁结的幽暗,就必然现出软弱。既然这里叫作「诱惑」,就必有引诱众人的事要发生。不要轻看造物主的文字游戏,名字可是冥冥注脚,「雅各布」[33]是巧取豪夺的骗子,「鲁波安」[34]是失去人民的白痴,「耶户」[35]是党同伐异的屠杀,「约兰」[36]是高举自己的君王,「哈该」[37]是节期欢喜的重逢,而「丹尼尔」[38]则是等待奇迹的废物。在修辞学编织的奇妙秩序之下,还有无数未揭的奇迹呢! 正好,我要用一门唤起梦魇的法术,来排除几个错误选项。绝绝子!等天主招聚这几头食腐土狼奔向糜烂的甜蜜陷阱,就由我,淫邪的「伊西别」[39]来一网打尽吧!为什么是我呢?相信你们已经懂了。我的名字叫绝望。凡人在试探面前因软弱犯罪而绝望,就成恶魔附身者;岿然不动的,才是充满虔灵的真金——我苦苦追寻的人。 聊了这么久,已经有客人上门了——形单影只的外邦脸。你说他是不是冲着我来的?毕竟拉萨尔兄妹俩时辰前就遇见过我,这会儿坦普特怕不是早已“恶魔传说”满天飞了。该怎么试探这位客人呢?有了!教他几句咒术,引发场黑魔法冲突,挑起全城恐慌。人一恐惧,赖以糊口的信仰就动摇;一悲伤,照亮前路的希望将黯淡;一愤怒,怜悯众生的爱心便丧灭。“主知道搭救敬虔的人脱离试探,把不义的人留在刑罚之下”[40]。接下来就由天主本尊大浪淘沙,从混乱中拣出祂最钟爱的几个吧。至于失去了信望爱的,就是被恶魔附身之辈,我就勉为其难地处理掉吧。卟卟,其实豆沙[41]了也行,“神认识祂的人”[42]。 你们说我虚张声势没真本事?告诉你,论到自欺欺人的本事小姐我还没怕过谁,就是七十七倍的杠杆也乐意奉陪;比狂傲人人都得跪喊真大佬,雷麦[43]见到我都得夹着尾巴逃。我是没有毁天灭地的魔力或掌控全局的手段,但又怎样?反正我的结局已定,临了前就不能随心所欲,好好欣赏终末狂欢互撕的逃亡闹剧吗?一旦踏入梦魇的派对,唯死亡能赐你解脱。哼哼,我不止会折磨他人,连自家小命也要看轻,说到底不过命运牌桌上的筹码罢了。我热衷于砸烂世人奉为珍宝的玩意,还要把它们碾成粉,逼你们和我一起吃下去。病态?我权当是“有个性”咯。因为——我的名字是绝望啊! 众生啊,拭目以待吧!我要比“世界惊奇”[44]更令你们大开眼界!“真理是我的光明”[45]——而我即「光明」!由我来题字高墙[46],永续盛宴即将开席!转动吧!全部!都给我转动起来! 本周于坦普特大教堂倾情上演——由本恶魔诺尔亲自执导!诸位冒险者、教士联袂主演!讲述被试探显形的恶魔附身者们争执、攻讦、互虐、直至屠戮殆尽的神圣喜剧:《除灭恶魔附身者战记》!简称——《除魔记》! 终末正在向我招手,你们的日子也快了。 [1] 区别于主体剧情的部分,通常采用不同风格(独白-辩论-戏剧-通话-书信)表现,可能扩展世界观或提供情绪渲染,但不直接影响核心情节推进。 [2] 指「阿当」,最初的人类,男性。神用泥土按自己的形象塑造了他的身体,并向其吹气激活了他。 [3] 指「伊娃」,第二个人类,女性。神看阿当寂寞,遂取其肋骨造出女人相伴。 [4] 「乐园」或「花园」。此地物产丰饶,无疾病与死亡,是人类最初的居所。 [5] 指「怀孕与生产的苦楚」。神饶恕了偷吃禁果的死罪,但也惩罚了阿当和女人。其中女人的惩罚是「多多加增你怀胎的苦楚,你生产儿女必多受苦楚。你必恋慕你丈夫,你丈夫必管辖你」(起 3:16)。 [6] 引用自伊述教经典《戒律记》第二十章14节。 [7] 在伊述教中,神宣告其名讳是「我存在」,需称呼为「他存在」,后者演变为「业火华」。该表述具体含义存在争议。 [8] 引用自《真言》第十章12节。 [9] 指「圣母玛利」,伊述教里伊述的母亲。她未经性事而受孕,诞下伊述,后又生下了几位凡人。 [10] 这里揶揄了柏拉图对人类的定义——「无毛的两足直立动物」。无毛的鸡也满足该定义。 [11] 意为「避难所」,又名「耶路撒冷」、「达卫城」,位于犹迪亚的核心城市。此地自达卫建城后,便成为犹太民族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宗教中心。 [12] 化用自《诗集》第一百三十七篇3节:「抢夺我们的要我们作乐:给我们唱一首锡安歌吧」。 [13] 伊述教里的使徒。他为钱财出卖伊述,后羞愧自缢。在克拉维亚的传说中,犹大被囚于地狱底层。 [14] 「马兹达克」践行财富与地位的绝对平等;「卡特里」支持男女平等,反对教会特权;「瓦勒度」倡导凡物公用、游行传道;「领养主义」有男性等级制度之嫌。以上诸派皆被当时主流教会贬斥为异端。 [15] 伊述教里的蛇原是有足的。因诱惑人类始祖,神判其「用肚子行走,终身吃土」。这里诺尔玩了「跺脚脚」(表示愤怒)的双关。 [16] 第一次是诱惑他们偷吃禁果,第二次是诱惑伊娃停止忏悔。参考伊述教伪典《阿当和伊娃生平》第十六章2节:「看到你(阿当)的洪福和喜乐,我们更加心如刀割」。 [17] 「不行」的缩写。 [18] 「烤肉串」的音译。 [19] 引用自伊述教经典《何齐亚书》第十三章16节。 [20] 这里特指先知「何齐亚」。 [21] 指「虔诚的信徒」,参考伊述教经典《萨卡利亚书》第十三章9节:「我要使这三分之一经火,熬炼他们,如熬炼银子;试炼他们,如试炼金子」。 [22] 引用自《玛修福音》第五章10节。 [23] 在克拉维亚语中,「信心」和「信仰」是同一个词汇。 [24] 伊述教里达卫的王后之一,索洛蒙生母。她原为人妻,后被达卫强占。神惩罚其通奸之子夭折。 [25] 对拟人化动物角色有强烈兴趣的人群。 [26] 即「不懂魔法者」,为俚语中法师对战士的蔑称。 [27] 在克拉维亚的传统中,火葬者不能复活,其灵魂会直接进入地狱。该观点在《圣典》中没有依据。 [28] 在希腊多神教和伊述教中,羊(特别是公山羊)常作为替罪祭牲。 [29] 包埋于肌腱内的小骨。在克拉维亚的传统中,神将在末日凭人残留的籽骨重塑复活之躯。 [30] 化用自《玛修福音》第十章23节:「有人在这城里逼迫你们,就逃到那城里去。我实在告诉你们:以色列的城邑你们还没有走遍,人子就到了」。 [31] 克拉维亚语中「坦普特」意为「引诱、试探」。 [32] 引用自伊述教经典《雅各布信》第一章14节。 [33] 意为「抓取」或「欺骗」,又名「以色列」。他是伊述教里古希伯来人“三列祖”之一,伊萨克的次子,犹太人的祖先。雅各布曾以红豆汤换取兄长以扫尔的长子名分,后伪装身份骗取父亲的祝福;他亦曾被舅父雷班欺骗,被抓取了劳动的财富。其一生与「抓取」、「欺骗」紧密相连。 [34] 意为「扩大人民」。鲁波安继承其父索洛蒙晚年的高压政策,导致王国分裂,失去了大部分人民。 [35] 意为「他是神」。耶户本是北国的将军,后起兵弑君,屠尽了他的家室。 [36] 意为「神被高举」。《列王传》记载了两位名此的君主,但他们都只会高举自己的荣耀。 [37] 意为「我的节期」,也可引申为「欢乐」。古希伯来人经常在节期举行亲戚聚会。 [38] 意为「神是我的审判」。丹尼尔是伊述教里行事正直的先知,擅长解预言梦,被认为有神的智慧。他和朋友们屡次遇险,但每次都会求神拯救,不会自行反抗。 [39] 伊述教里阿哈的王后。她撺掇王室信靠巴力,捕杀先知,采纳还无辜。后世常以「伊洗别」喻指迫害信徒的恶毒妇人。 [40] 引用自伊述教经典《皮特后信》第二章9节。 [41] 「都杀」的音译或戏谑表述。 [42] 此语常为身处困境的伊述徒用以自勉,喻指在绝望中亦存希望(因信神终将拯救)。历史上阿尔比十字军曾以此逻辑为屠杀「异端」开脱,认为杀害信德坚固者不过是助其提前荣升天堂,故无需负疚。 [43] 伊述教里卡隐的后人,异常自大,曾说过「杀雷麦,必遭报七十七倍」(起 4:24)。 [44] 系神罗皇帝腓特烈二世的绰号。因其离经叛道的思想与屡建事功的矛盾特质,为世人所铭记。 [45] 原文为拉丁语名言。 [46] 在伊述教中,巴比伦王伯尔沙撒设宴狂饮时,忽有神秘手指在墙上书写宣告其国覆亡的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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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利非订[1] 三月的坦普特城,阳光慷慨地泼洒下来,暖意融融。钟声响彻,人言鼎沸,混杂着牲畜的膻气和烤面包的焦香。市井交响乐冲击着弗里德姆的感官,她终于挣脱了阴郁的古堡,不必再做闺阁中的棕丝雀。 除了吮吸着“美不胜收”的肮脏活力,一想到正与两位新结识的朋友同行,弗里德姆胸腔里便鼓起一种眩晕的喜悦。第一次,与同龄人以平等的姿态相处,贵族头衔沦为无用的徽记,何等新鲜!远离北境的广袤世界,想必还有更多未知的美好,等待着芳华正茂的她去采撷。 “弗小姐怎么学会除魔术的?”幼提勒提的疑惑将她从沉醉中拉回。“光魔法按理说素来秘不外传。”是受到了丹尼尔的传染了吗?但即将以命相搏,谨慎些没错。弗里德姆心头掠过一丝阴霾。并非法术来路不正,只是那段记忆……十分苦涩。好吧,也来路不正。 “对啊对啊!驱鬼魔法,我一直想学的说!”碧娜沃罗伦斯的眸子闪烁着狂热星芒,仿佛那将是无上荣光的加冕。“只是约兰大人说,我还需在教会侍奉更久,证明自己是‘坚实的护盾’才行的说……”可怜的孩子,若知除魔术学起来不过尔尔,怕是要大失所望。 “说来话长,”弗里德姆压下思绪,语气尽量轻松。“但我确信能施展出来。你们看好啦!”若效果不彰,或干脆哑火,那便只能灰溜溜折返,去请丹尼尔出山了。 她深吸一口气,向前平伸双臂。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竖起,左手食指中指则水平夹住它们,动作有些刻意模仿的僵硬。口中念诵起记忆中的词句:“恶鬼啊,我奉使徒们所传的伊述,敕令你们离开!”[2] 话音甫落,指间交叉处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光!纯净炽烈,如破晓丹轮,刺得三人睁不开眼,驱散了所有的诡诈疑云。耳边传来幼提勒提激动的抽气,以及碧娜沃罗伦斯一连串“哇!哇塞!”的惊叹。 “万福童贞!太神奇了!定能灭绝净尽那群邪魔!” “但是,姐姐。你似乎用的是奥术魔法的说?”碧娜沃罗伦斯不合时宜的问题袭来。 “不同类的魔法可以互相生成!”胡说八道后,弗里德姆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仿佛在对某条落水狗发出无声的宣告:抱歉啦,这份功劳,本小姐笑纳了!“找到那恶魔,就用这招送她滚回地狱老家!” 得意洋洋间,弗里德姆才察觉周遭的市声渐弱。三人已行至坦普特的外郭,眼前是连绵的绿色麦田和尚未开发的森林。据篷车同行的旅人说,地下城便藏匿于这片林莽间,曾是魔物巢穴与宝藏埋藏之地。如今魔物被屠戮殆尽,喧嚣一时的小镇重归平静。 “太好了!”幼提勒提笑容灿烂,指向森林深处。“再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真等不及要看到她遍体鳞伤、跪地求饶、肝脑涂地、命丧黄泉的模样了!荣耀归于圣母!” 兄妹俩兴奋难抑,弗里德姆又何尝不是?若能借此扬名,说不定可一跃成为南克拉维亚的头号冒险家!多亏了教会将这“简单”法术视若珍宝,秘不外传,才让她这“稀缺资源”有了发光发热的机会。一刻钟前的担忧早被抛到九霄云外。方才释放的圣光,似乎比哥哥练习时更炽烈耀眼。万无一失!弗里德姆确信自己确凿无疑地掌握着除魔术——正是当年伊述与使徒驱鬼的神技!虽对教会与神明并无多少虔敬,但能为己所用的力量,总是多多益善。 “不过,弗里德姆小姐,最好……”幼提勒提忽地凑近,声音压得极低。“不要在人前显露光魔法。这一带三教九流混杂,保不齐会有些被恶魔附身的人,更别说还有圣杯派的邪教徒。若被他们瞧见,暗中使坏,断你手指、挖你眼睛、毒你喉咙……可就无法施法了。” 胜利的憧憬让弗里德姆飘飘然:“没事!任那些邪教徒如何猖獗,我自一剑破之。” “哈哈,说得对!上神必庇佑祂所爱的,何须忧虑!”幼提勒提轻拍着她肩膀,不再多言。但低调行事终归有益,省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她今日正午刚得罪的丹尼尔。 一路说笑,三人抵达山脚下一座巨大的石质拱门前。裂痕斑驳交错,青苔从中倾泻而下,应是供奉异教神祇的荒废殿堂。有种说不上来的腐败气息萦绕在弗里德姆的心间,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到了,这就是半年前现世的地下城入口。”幼提勒提望着她紧蹙的眉头,像是在安抚弗里德姆杞人忧天。“至今也没听说死几个冒险者(其实不少,只是他们错过了‘好时候’)。我们上午在火湖附近采集硫磺,才偶然撞见那只恶魔。” 临近战斗,弗里德姆才惊觉自己两手空空。药水[3]?一瓶没有。帐篷?踪影全无。除了腰间的一把小刀、头巾、以及背囊里聊胜于无的水和面饼,再无维生之物。这哪是冒险?分明是贵族小姐出门踏青! “姐姐,没关系的说。恶魔没有在很深的地方,用不着带太多东西的说!” “况且你是被我们‘架’来的,冒险物资本该由我们准备。”幼提勒提拍了拍披风后鼓鼓囊囊的凸起。“上午折返时备下的物品原封未动,都在这牛皮包里呢!”鞣制皮革下硬实的轮廓,弗里德姆确信补给充足,足以补足她这个冒失鬼的份额。 但恶魔若在浅层……岂不是很多冒险者都能看到?万一被人捷足先登……未经雕琢的话语脱口而出:“既然准备充足,我们快进去吧!免得……有人遭了毒手,比如那个鞑靼人。”动机虽不纯,但除掉恶魔终归是善举。弗里德姆在自我安慰方面向来很有一套。 “不愧是急公近义的游侠!那么,让我们做个战前祷告吧。” 霎时间,弗里德姆有些恍惚——刚才好像听到他说“急功近利”? 难道他能看出来自己心底贪婪的小九九?但何必拐弯抹角地讽刺?大家不都是为了扬名立万才一起探险的吗? “是‘急公好义’啦!真是的,哥哥你吓到了姐姐的说。”碧娜沃罗伦斯嗔怪道。 目睹幼提勒提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了几下,弗里德姆悬在心里的石头才算是落地了。但他脸颊的那抹红晕,也迅速晕染并占据了她的面庞:幼提勒提如此单纯,轻易就被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却以文士[4]之心度人家伊述之腹,将他臆想成刻薄之辈,真是荒谬。但……这也不能全怪自己吧? 阴暗的念头在弗里德姆心中凝结,像泥塑一样扭曲成团:说到底,这类人都透着股傻气。“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5]。和无骨者[6]相比,有些小心思才算是正常人嘛!拉萨尔兄妹这般轻易地与人推心置腹,早晚要被人捅刀子。幸好遇到的是本小姐。将来啊,还得靠她这「今世之子」[7]保护他们免受侵扰,也算报答他们的信任。而现在战机转瞬即逝,祷告是怕重蹈扫尔[8]的覆辙吗? “上神天主啊,”幼提勒提的声音真诚而洪亮。“求您赐予我们力量与胜利,击溃那邪恶之敌。您热爱公义,荫庇善人,必将恶魔交于我们手上。您仇恨恶人,要将他们全都杀灭,在审判之时必有极大的折磨作为公义的伸冤。请您将您的圣洁加注在弗里德姆小姐的身上,她是您忠诚的侍卫,要为了您的旨意战胜敌雠。” 祷词铿锵,弗里德姆习惯性地垂下头,在末尾含糊地哼了句“阿门”[9]。 接着是碧娜沃罗伦斯天真而甜美的声音:“圣母在上,您满有慈爱与无尽怜悯,求您助我们感化敌人,使众人同享您平安的说。您要让我们平安回来且得胜,因为这是您心之所向的说。在您的荣光下,恶魔定会俯首认输的说。阿门!” 这番言论听得弗里德姆暗自撇嘴。神要是真有“无尽怜悯”,为何放任恶魔为祸人间?唉,轮到她了。他们的祷告短得像敷衍了事,她还没想好词呢。随波逐流吧,随便引用些《圣典》里的漂亮话,反正他们也听不出自己在偷懒: 虽打算偷懒,弗里德姆的祷告可足足持续了半刻钟,篇幅远超兄妹二人总和。通篇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泛泛之词,适用于任何战场。但她确信,这冗长的祷词足以打消任何关于她不够虔诚的疑虑。若非时间所迫,逻辑略显混乱,她还能再狠狠炫技一番。 果然,幼提勒提和碧娜沃罗伦斯全然未觉她的敷衍,纷纷赞叹她对神“葵藿倾阳”。 “方才……都是你的肺腑之言吗?”幼提勒提的眼神里满溢着惺惺相惜。“有时,能遇到心意相通之人实属不易,或许……渴望扬名立万、成为真正骑士的心,总是相通的吧?” 弗里德姆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低头时,手指摩挲着腰间旧剑的剑柄。 三人就这样沉浸在对神的信赖(或算计)中,踏入了通往恶魔巢穴的幽暗拱门。 [1] 意为「歇息处」,位于西奈山脚的峡谷。摩瑟曾在此击打磐石出水,解决民众干渴。其后,他率阿伦、谷珥登上山顶观战、祷告:举手时古希伯来人得胜,垂手时亚玛力人占优。 [2] 化用自《使徒行记》十九章13节,原句为「我奉保尔所传的伊述,敕令你们出来」。原句为犹太驱魔师冒用保尔之名的咒语。因缺乏对伊述本质的真正认知,其驱魔以惨败告终。 [3] 蕴含自然魔法效力的治疗药剂,常呈粉红色,因炼制复杂而价格昂贵。 [4] 专职抄录、阐释《旧典》律法的人。伊述曾被某文士讥讽为「靠着鬼王百皙普赶鬼」(修 12:24)。 [5] 引用自《玛修福音》第五章17节。 [6] 系维京领袖伊瓦尔的绰号。弗里德姆借此讽刺虔诚者“软弱无骨气”。 [7] 指「处事圆熟者」,参考伊述教经典《卢克福音》第十六章8节:「今世之子在世事之上,较比光明之子更加聪明」。 [8] 伊述教里的以色列首任国王。他常年与非利士人交战,多次迫害达卫。其罪状包括:未等祭司到场便擅自献祭、违背剿灭亚玛力人命令。这里弗里德姆担忧重蹈其“僭越神权”之覆辙。 [9] 意为「但愿如此」,作祷告结语表示认同。 [10] 出自伊述教经典《末世录》第十五章4节。 [11] 系旷野中神降下的神奇食物,「样子像芫荽子,颜色是白的,滋味如同搀蜜的薄饼」(离 16:31)。 [12] 指「恶魔」。相传恶魔是曾反叛神的天使,参考伊述教经典《犹大信》第一章6节:「又有不守本位、离开自己住处的天使,主用锁链把他们永远拘留在黑暗里,等候大日的审判」。 [13] 泛指西奈半岛至以色列南部的荒漠地带,古希伯来人出埃及后曾在此漂泊四十年。 [14] 化用自伊述教经典《伊西结书》第六章14节:「我必伸手攻击他们,使他们的地从旷野到第伯拉他一切住处极其荒凉,他们就知道我是业火华」。 [15] 伊述教里最重要的领袖。他领带领民众离开埃及、制定律法、建造会幕、划分团体、记述《图拉》。 [16] 伊述教里最重要的国王。他谦卑信服、擅长音乐、武德充沛。达卫统一了以色列,并预备修筑圣殿。 [17] 伊述教里的重要先知。他曾号召民众对异端信仰,最终乘旋风升天而免于死亡。 [18] 化用自《诗集》第三篇7节:「因为你打了我一切仇敌的腮骨,敲碎了恶人的牙齿」。 [19] 化用自《诗集》第一百一十篇6节:「尸首就遍满各处;祂要在许多国中打破仇敌的头」。 [20] 引用自伊述教经典《萨缪尔记上》第二十四章4节和第二十六章8节。 [21] 引用自《诗集》第五十八篇10节。 [22] 指「胜利骑士」,参考《末世录》第六章2节:「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白马,骑在马上的拿着弓,并有冠冕赐给他。他便出来,胜了又要胜」。 [23] 化用自《诗集》第一百一十八篇6节:「业火华与我同在,我必不惧怕,人能把我怎么样」。 [24] 位于约旦河东岸的富饶地区,以肥沃牧场和壮牛著称。此处喻神赐力量。 [25] 引用自伊述教经典《萨缪尔记下》第二十二章35节。 [26] 引用自《诗集》第一百四十三篇12节。 [27] 引用自《诗集》第一百一十八篇12节。 [28] 要求整只祭牲完全焚烧的仪式,象征祭献者完全奉献于神。 [29] 引用自伊述教经典《罗马信》第十一章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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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何烈山[1] 在简短的通报和敷衍的搜身后,弗里德姆上缴了随身携带的武器——一把从父亲那儿顺手牵羊的单手武装剑,一柄磨得还算锋利的剔肉小刀。有道是,武器是武人肢体的延伸。但对她而言,不过是几块冰冷的铁片。除了指间从小佩戴的蓝宝石戒指,父亲一直吝啬于提供增强战力的馈赠。 就像斯特兰一样,坦普特教堂也让人后背发凉。普天之下的圣所大抵如此:石砖之下尽是阴影,彩色玻璃透进的稀薄天光,将黑暗切割得更加支离破碎。周遭弥漫着陈年蜡油、霉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 迎接他们的,正是方才引丹尼尔入内的一个小执事。他一眼便认出幼提勒提,跑了过来:“碧娜沃罗伦斯小姐、幼提勒提先生,还有这位……先生!约兰大人正要我去找你们呢,说有顶顶要紧的事!” 弗里德姆扫过低眉顺眼的执事,心里满不是滋味。侍奉至高之神的仆人,转头便对区区男爵的子侄摇尾乞怜。终究是玛门的舌下钱[2]管用。幼提勒提倒没骗她,他确与约兰关系匪浅。 “是恶魔的事吗?约兰大人果然神机妙算,这都感知到了!”幼提勒提不等他说完,便要往内室冲去。 “什么恶魔?等等……不是这个,是来了个……唉,算了,你的事急。约兰大人在书房等你们,先将此事禀报吧。伊述在上。”执事的语调如蹦跳着的山羊忽高忽低,听得弗里德姆耳膜生疼,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或者干脆割了对方的舌头。 在教会小羊的引领下,三人步入教会的内室。烛火在幽暗中摇曳不定,光影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鬼影,仿佛业火华掌中飘荡的生命,转瞬即逝。但更令人窒息的是“大树”本身。 “碧娜沃罗伦斯,你确信这不是你的白日梦?”滚雷的源头稳坐高背椅中,身形魁梧如移动的祭坛,白须如瀑。 “千真万确,约兰大人!”碧娜沃罗伦斯继续着可爱的动作表演:“我亲眼所见!她……有蝙蝠的翅膀!还有……尖锐的爪子!漂浮在空中的说!”她的描述被恐惧拉扯得变形。 幼提勒提连忙补充:“是的,大人!而且她周身散发着硫磺的恶臭!”他增添的细节,却只让叙述听起来更像乡野农夫酒后的奇幻呓语,语调也被妹妹的惊恐带偏了。 “荒谬。”约兰轻捻长须,姿态如同睥睨众生的先知[3]:“哪有恶魔会以如此姿态示人呢?如向世界宣告:‘看啊,我是敌伊述者,快来灭我!’我不懂恶魔的形象,可听起来不过是愚民口中的莉莉丝[4]罢了。驱魔非我所长。耶户!去请丹尼尔弟兄来。” 他扬声唤道,随即转向众人,充斥着难以忽略的轻蔑:“这位丹尼尔是鲁波安司铎延请的辅理,以后的祭祷和赐福由他负责。说来也怪,他上周才寄信,丹尼尔立刻就来了,倒像是闻着血味的豺狼。另有一位辅理本该数日前到任,至今杳无音信,如此怠惰失礼,简直不成体统!对了,”视线挑破了弗里德姆的衬衣,寒气直逼脊椎。“这位高大的‘骑士’是?” 数点[5]轮到自己了。她心想。这老者形貌威猛,谈吐间虽有礼数,却字字如针,有几分经学耆宿恃才傲物的狂气。“弗里德姆,斯特兰人氏,前鹭斯骑士团侍从,现为晋升骑士、诛邪除魔而游历四方的自由冒险者,与拉萨尔兄妹结伴讨魔。”讨伐恶魔……她万没想到丹尼尔竟是仪式专家,自己那半吊子的除魔术岂不是要在他面前现形? “女人?”约兰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白须微颤。“这世道……当真无药可救。你要向幼提勒提多学习,他可是坦普特教会光荣的见习骑士!碧娜沃罗伦斯亦是完美的见习神官。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任命他们为正式的骑士和神职人员了。外邦的女冒险者,向他们学习,谨守教会的律法。”他上下打量着弗里德姆的身体,好像在相拉磨的骡子。“你有何过人之处?” “姐姐会除魔术!一种光魔法的说!”碧娜沃罗伦斯坐实了弗里德姆即将在丹尼尔面前现形的命运。想起他皮笑肉不笑的鬼脸,仿佛那生疏又熟悉的声音已在门外响起。 “哦?弗里德姆小姐竟习得过除魔术?”弗里德姆回头望去。 “丹尼尔弟兄,我必须提醒你!像这样惰怠,怎么能显示出对神的尊重呢?不要让小子辈失去信心!”他指了指自己光洁的头顶,示意丹尼尔遮掩。“正好,你来听听他们在地下城的所见有无凭据。我对这些研究不多。都太神学了,但恶魔不是神学辩论能解决的。” 弗里德姆这才注意到,丹尼尔未受剪发礼[6],浓密的红发如野草般恣意生长,活像个野人。虽说衣不是僧,但他的相貌实在是……与众不同,恐怕私底下爱吃蝗虫[7]吧。她一直以为神父刮掉了中间的头皮。原来这红毛还会长,以至需定期修剪。 约兰醒目的反向白色光环,此刻更显威严。“还有你,女冒险者,你怎么不蒙头[8]?这世代真是堕落至深,人人都不再遵守律法!” 弗里德姆忍气吞声地拉上兜帽。心中暗骂:若非斯特兰夫人[9]以刀剑护卫信仰,尔等教士早成异教徒的斧下亡魂了。 丹尼尔顺从地戴上兜帽,冲着拉萨尔兄妹露出一个歉然的讪笑,倚门而立。“在下丹尼尔,失礼之处,万望海涵。”文白夹杂,凸显出怪异的温和。“女蝙蝠之态,确与迦南[10]人所拜之亚舍拉有几分神似。然据我过往驱邪之微末经验,实体恶魔,尚属首闻。但不敢妄言其有无。我主立大地根基、造寰宇万物之时,我又在何处呢[11]?愚议同往。我愿尝试以除魔术略尽绵薄。” 弗里德姆瞪大双眼,盯着他的前额。千载难逢的机会,实在不想被他人抢功。 就在这时,约兰缓缓起身,威压如山岳倾覆。他果然魁梧如歌利亚[12],比幼提勒提高了整整半个头。“丹尼尔弟兄!你是教职人员,不是冒险者。圣杯派的异端邪说腐蚀了整个文明世界,你的当务之急,是搜罗交鬼的罪人,把所有古斯的追随者都用碎轮打死。”怒吼劈开穹顶。 “谨守‘一神、一会、一帝国’。千禧不易。现在正值用人之际,于公于私,你都应该坚守岗位。驱魔的事情,”他大手一挥,指向弗里德姆。“交给这个冒险者就行。” 不啻何烈山上的惊雷[13],约兰的命令震得弗里德姆差点站不稳,唯恐下一瞬天火降下,殛灭所有悖逆者[14]。哪是教会的大树,明明是着火的荆棘[15]! “谨遵教会圭臬,之死靡它,向大人学习。”丹尼尔语气依旧柔和,却寸步不让。“然而,依主历一千三百二十五年圣座[16]所颁「光魔法管制条例」,非神职者不得擅用除魔术等光魔法。因此,我并非悖逆圣会。”他顿了顿,仰头直视约兰。“况我主从未命人猎杀恶魔。” 忤逆规则这么重要吗?弗里德姆不能理解他安歇柱上[17]的灵魂。在她看来,驱魔救人才是第一要务。 “但不能因此卸下神给你的职责。有时候,教会允许特例。这些小子辈要是犯下什么罪,我便替他们担着就是了。当牧者的,怎能放任神的子民惨遭屠戮?毋需多言!此事已决,让拉萨尔一行前去就是了!”约兰挥手示意幼提勒提离开。“我告诉你,他们都是清白的战士,和你家乡那些淫邪下贱的圣杯派农民完全不同。” 丹尼尔虽面有不豫,终是侧身让开了离巢之路。 “丹尼尔大人放心,我们都是虔诚的战士,闯不下什么祸!一有问题,就回来向您报告。万福童贞圣母!”幼提勒提拍着胸脯保证,趁机从丹尼尔身边溜过。弗里德姆见状,拽着碧娜沃罗伦斯紧随其后。没人想卷入两个神父的无聊争执。 门扉合拢的瞬间,弗里德姆隐约听见约兰的“宽慰”:“这些孩子大概是看到了幻觉,不用担心他们违背条例。”至少比死守教条好。你说是吧,「七库施塔先生」。 门外不远处,弗里德姆与静立如石的艾麦顿拉擦肩而过。一阵熟悉的酥麻感再次窜起。 “既然得到约兰大人的许可,我们就去把那个恶魔赶回魔界吧!即使让她跑了,也能刺探出更多情报,帮助大家应对它的说。”碧娜沃罗伦斯一手拉着弗里德姆,一手挽着哥哥,雀跃如出笼的小鸟:“无论如何,帮助他人总是有益的说!” 再伟大的冒险都始于足下。无论能做到多少,至少先要尝试!弗里德姆这才想起,忘了让丹尼尔检验偷学的法术是否有效。但现在折返有点太跌份了。死马当作活马医。拉萨尔兄妹这般好人,一定会原谅她的。 于是,三人带着几分喜悦,几分豪情,离开了伊述的圣所。 [1] 意为「荒芜」,又名「西奈山」,位于西奈半岛的伊述教圣山。神曾在此处与古希伯来人立约,并让摩瑟看到了自己的背。伊莱加在山上的先知洞内经历了神的同在。 [2] 在希腊多神教中,尸体嘴中需含一枚银币,以支付渡过冥河的费用。 [3] 伊述教里蒙神启示、向民众宣讲神话语的人。 [4] 伊述教里的某种夜间生物。在《便司拉的笔记》和民间传说中,莉莉丝是女性恶魔(夜魔)的象征。 [5] 即「计数」。这里弗里德姆化用「数点民众」的典故,将约兰的行为比作审查户口。 [6] 伊述教里修士圣秩仪式环节,仅留环状发带。剃发象征舍弃世俗。 [7] 这里弗里德姆讥讽丹尼尔形似施洗者约恩。约恩“身穿骆驼毛的衣服,腰束皮带,吃的是蝗虫、野蜜”(修 3:4)。 [8] 伊述教规定,女性在宗教场合需蒙头。在弗里德姆的时代,未婚女性和冒险者可豁免。 [9] 指弗里德姆臆想中的自我投射,原型为击退维京人的「麦西亚夫人」埃塞尔弗莱德。 [10] 巴勒斯坦古称。当地居民因崇拜巴力、性败坏、儿童献祭被伊述教斥为邪秽。 [11] 化用自伊述教经典《玖伯记》第三十八章4节:「我立大地根基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12] 伊述教里非利士族的巨人勇士,被少年达卫击杀。 [13] 古希伯来人预备立约时出现的异象,参考伊述教经典《离埃及记》第十九章16节:「在山上有雷轰、闪电和密云,并且角声甚大。营中的百姓尽都发颤」。 [14] 在伊述教中,神曾降天火毁灭了索多玛和蛾摩拉。 [15] 即「神」。 [16] 即「教宗」。 [17] 指「柱头修士西门」。相传他曾在各种柱子上生活了三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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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白上之味 星巴克于我本是疏离之地。中学时靠速溶黑咖提神,甚或干嚼咖啡粉的粗粝记忆,与此刻窗明几净的都市精致格格不入。周围体面男女敲打键盘的声响、压低的谈笑,都让身着学生便装的我局促如闯入者。 卡琳小姐为何约在此处?几日断续交谈中,她开口闭口尽是学术,一会问自己最近读了哪些书,一会又谈及上个学期的专业课文本,以及反复推荐了詹姆士的《宗教经验之种种》、迪普雷的《人的宗教向度》、库比特的《信仰之海》。那些艰深书名在她指尖弹出,像在琴键上滚落冷冽的碎冰。 “Hello,小鹿,久等了吧?”声音比消息里更清亮。她站在光影交界处:蓬松樱粉上衣笼着简白T恤,彩点如溅开的果汁渍;百褶裙和皮鳞包摆随步幅荡开,泡泡袜外的玛丽珍鞋跟敲击地砖,发出幼鹿踏雪似的轻响。“不好意思啦。” 她在我对面坐下,扫码的动作利落如剑客拔刀。“想喝点什么?我请客。” 我推辞的话未出口便被截断:“你还是学生嘛,姐姐请你不是很正常?”发梢晃动的弧度带起不协调的玫瑰香风。“虽然吧,我也属于无业游民。” “卡琳小姐经常来这儿?”我环顾四周,轻声问。 “星巴克?来过十几次吧。”她的眼睛还看着手机屏幕。“他家派还不错。之前活动发过几张券,就点了些喝的尝尝,还行。”指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点。“想着你们学生可能会更喜欢这种地方。” “这里……总觉得有点太明亮了。”我坦白自己的感受。 “哦?”灰瞳扫过拘谨环视的我,指尖银戒停止转动:“那……要不要换到我的主场?” “主场?”[进来半天不消费就走人,感觉好奇怪啊……] 未及反应,腕骨已被温暖包裹。力量感穿透皮肤灼烧脸颊时,她已引我推门而出,将星巴克咖啡香遗落在身后铜铃的静默里——尽管那门楣并无铜铃,只有霓虹灯牌「Koki's Bar」在暮色中吞吐红蓝光雾,如一头呼吸粗重的电子巨兽。难道这就是……蹦迪酒吧?我心里的疑问更大了。那位初见娴静淑慧的卡琳小姐,会喜欢这种地方? 门内景象劈面而来:炙烤牛肉脂香混着焦糖洋葱的辛甜扑面拥抱。暗调光线下,猩红卡座沿着贴满电影海报的墙壁蛇行,热狗招牌悬垂如奇形果实。点唱机流淌的蓝调与喧笑在黑白格地砖上流淌,空气稠得能切片——这是家美式复古餐吧。 卡琳径直走向深处卡座,菜单拍在桌上震起微尘。老迪士尼画风的动物在纸面雀跃:“喏,随便点。这里总不算‘亮丽’了吧?”她挑眉时,一缕银发滑落颊边。“正好我还没吃晚饭。” “汉堡……就好。”我指住基础款。 “饮料呢?”卡琳问低头研究起她那张菜单。“能喝甜的吗?” “不太能喝甜的,我不是很喜欢甜腻的东西。普通可乐就好。” “Ok!Excuse me,你好。”她点头召来服务生,报菜名如吟唱咒语:“All-Stars Plate,toast换pancake。一杯Busy June。再来份Smash Burger配罐装可乐——” “卡琳小姐,你经常来这里吗?” “是啊,吃个氛围嘛!”她涂着桃花粉的指甲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婉转。“你第一次来美式餐厅吗?” “第一次,但是文娱作品里倒是经常看到过。” “那你要失望了。”银戒重新在指间旋舞时,她忽然探身:“但是呢,有些事情可能会让你开心点。”一张硬卡纸推过桌面,「白上文学社团」的烫金字在暗淡的暖光里浮凸,像封印着秘密的符牌。 “我想要邀请你,成为我们文学沙龙里的一员,不知阁下意下如何呢?”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仿佛是在为提议加个重音。 “沙龙?”我小心地拈起那张卡片。 卡琳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坐得略正了些。“白者,纯也;上者,高也。所以也就是纯洁高雅的小组织哦。不过,”她微微歪头,用手指隔空向我点了点。“缺个像你这样的宗教哲学顾问呢。毕竟‘即鹿无虞’,恐怕就得‘乘马班如’[1]了。” “平时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吗?”我的手指摩挲着卡片略显粗糙的质感。 “很轻松的!每周有一次固定聚会,和教会一样。你也知道,没有强制聚会,组织就名存实亡了。”她边说边用双手比划着动作,充满热忱。“线上视频或者线下找个咖啡厅、公园见面都行。虽然我不喜欢晒太阳。一般围绕书里的某些章节,大家一起交流分析、分享看法,甚至可以是纯粹抒发感受……” “当然啦,有时候感觉大家状态不对,我也会吆喝着组队出去看展,或者干脆找个地方发呆聊天!总归很有趣。有一位和你一样,也是个大学生;以及一匹勤劳务实的大厂牛马、一位博古通今的数学老师,甚至还有情感充沛的全职妈妈!”她身体前倾,手臂支在桌上,手掌托着腮,笑容明亮。“我是俱乐部的发起人兼现任部长,所以大家也习惯称呼我为‘白上小姐’。你觉得呢?有兴趣考虑一下不?” 追问被猛然截断。服务生擎来巨物——足有半米高的金属杯轰然矗立桌面,奶油雪山裹挟巧克力泥石流向四周蔓延,糖果如彩石嵌在雪崩现场。我的汉堡在它投下的超现实阴影里瑟缩成了玩具餐。而卡琳小姐的脸早被彻底吞噬。 “我的‘白上小甜水’来了。”卡琳笑弯的眼睫盛满碎光,长勺悍然铲向山巅。她一边快速咀嚼着,一边伸出食指。沾着奶油的指尖在空中点画了一下:“这周讨论的是《喧哗与骚动》,对应主题「时间」。不过呢……入社福利——本周改聚餐!地点任选……”培根条被她摁进奶油漩涡搅拌。“费用全归我的账!” 油腥与甜腻碰撞的气息中,我终是开口:“卡琳小姐究竟……做什么工作?” 她吮去唇角的巧克力酱:“无业游民。之前有过一份工作,没意思,辞了。现在靠爸妈留下的些许薄产当当孟尝君[2]。”几点乳白溅到了桌布上,她的目光随意扫过我,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啊……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 “没事。也给自己找点事做,省得家里闲出病来。”银叉戳起培根冰淇淋卷递来:“尝尝?绝配呢。” 拒绝的摆手间,汉堡肉汁滴落纸垫。抬头正撞进她等待答案的灰瞳——那眸色澄澈如初遇梨树下的晨空,却又沉淀着酒吧顶灯投下的金斑。 “不过社团……我可以加入试试看。” 奶油山后传来满足的喟叹。她舀起混合培根的粉红奶昔送入口中,眯起的眼缝里,汞色流光一闪而灭。 [1] 均引用自《周易·屯卦》。 [2] 战国四公子之一。他用父亲积蓄的财产招贤纳士,得以在各国之间纵横捭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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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梨树下的晨祷 既然时间尚早,绕些远路也无妨。 为暂避尘嚣,我步入校园深处那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窄径。此路偏僻,学生鲜至,唯有斑驳旧墙与一排倚墙而生的老梨树相伴。每逢春日,这里常是我的独享秘境。 此刻正值梨华盛放。花瓣簌簌而下,宛若无声春雪,将小径染成一片澄澈的琉璃世界。足下落花堆积松软,踏之寂然。空气里浮动着清冽微甜的花息。周遭阒静,唯余风过枝头的低喃。置身其中,尘俗如被隔断,光阴亦似凝滞于这片霜白里,恍若恒常不变的虚空幻境。 倏忽之间,现出了一个既觉突兀,又微妙相融的形影。她立于前方窄径,近在咫尺。素衣霜发,倾泻如凝滞的星河,肌肤冷白通透,静泊于这雪色画卷的底端。她微微垂首,双目阖闭,覆着长睫。姿态空灵虔诚,宛如向苍茫天地独自献奉默祷。 极致的岑寂里,一声轻语滑入耳际,纯净如初霁之云,剔透得不染凡音,恍若集此间至美于一缕。我只觉血脉凝冻,被这超然景象摄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主將何……」 那影儿低吟道,言语轻若飘落的最后一瓣梨花。祷毕,如仪轨终成,她徐徐启睑。 那一瞬——眸中有非人之物流旋!悲悯无极与秘喜交织的汞色眸光,蕴含着古奥深邃,满蕴难喻的、近乎神性的慈光。然而,这天界光采,不过昙花一现。短促得近乎错觉。 旋即,她觉察了我的僵视——目光乍接的窘意顿时弥漫花雨中。前一刻犹带非人气息的形影,面上倏尔绽开一个带着生涩局促的笑。接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只因梨花美艳异常,”她斟酌着词句,“情不自禁。” 此言一出,那云端之上的幻象顷刻坠回凡尘。眼前人……是在极其忘我地扮演着什么? 我强抑惊疑,开口道:“你……是别校学生吗?是在这里装扮……”话语间尚存惶惑。 她闻听,眉间窘迫忽而消散,换作遇见玩味的兴致。“学生?真是有趣。”与方才祈神的姿态、此刻这略显笨拙的辩词判若两(三?)人,切换之快,令人目眩。 “还有,”她眸光似有狡黠一闪,语速加快。“不要和保安提起我,谢过!”言毕,未待我反应,她倏忽侧身,如风卷梨瓣,轻盈滑过我身侧,独留我怔立在这覆雪的幽径尽头。 身后,唯余残雪铺地,花气微茫,以及被惊扰后缓缓沉落的惘然之气。 次日,我在此前往梨树旁,却未见那素白身影。或真为梦一场,加之考试周课业繁重,她的形貌便渐渐淡忘了。直至全部考完后的那天夜夜,我与友人相约校外聚餐,竟又瞥见熟悉的轮廓。她依旧一袭素袍,静立于校墙之外,正凝望着墙内那株梨树,若有所思。 “呦,又见面了。”鬼使神差,我上前招呼道。 “真巧。”少女闻声回眸,莞尔一笑。 “你是这里的学生?” “不是。”她轻轻摇头。“上大学的年纪,于我早已是前尘了。” “这样……”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接续。“你……很喜欢梨花?” “挺喜欢的。”她目光微转,重新投向墙内。“但更中意身处矮墙时的氛围。”她略略探身,伸长颈项,似想看得更真切些。 身形颀长,却非瘦削高挑,周身透着一种……丰沛?非是体态,而是一种沉静而饱满的存在感。“想着过几日再来看看。你们考试周……结束了?” “我的结束了。” “那挺好的,且去尽兴吧!”言毕,她含笑挥手,意欲离去。 “呃……”心头莫名一沉,我下意识伸出手,似想挽留。“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抱歉,亲爱的。”她晃了晃手机,面露一丝歉意。“微信联系人满了。” “好吧……”失落感悄然蔓延。 “你修习何业?”她忽而问道。 “哲学……宗教哲学。” “哦?”她眉梢微挑,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有意思。”她垂目,指尖在掌中一方薄屏上轻划。“不如将微信号留予我?日后,”她抬眼,眸中笑意浅淡。“或有机缘再叙。” 当晚于烤肉店小坐,酒意阑珊,我只觉心头空落,似仍萦绕着那少女别时衣袖微漾的余温。她会如何做呢?出神之际,指下机屏微光忽明,竟有新的好友请求显现。 开启,头像是一帧动漫的雪鸮。备注……果如所料,卡琳小姐如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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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卡琳与其他角色之间的文学讨论集。长期更新,和另一部作品《除魔记》互有关联。我想借这部作品讨论各种意识形态的问题,再讥讽“审判工具”——部分实用主义(Pragmatism)者那贪得无厌又永远饥饿的暴食困境:永远在吞咽,却从未被填饱。 《除魔记》:https://sstm.moe/topic/327866-除魔记/#comment-18547842 其他角色 鹿祺松(玄鹿):江海大学哲学系大二在读学生;性格内向、较真 王慕言(喵眠子):江海大学文学系大一在读学生;性格毒舌、敏锐 张墨衡(云驼):江海市乐平集团员工;性格质朴、乐观 安铭(稷蜂):江海附属中学高中数学老师:性格浪漫、热情 邹蕴(囊鼠):全职妈妈。性格温柔、坚定 邹恩雅(小吱):邹蕴的女儿。性格孤僻、早慧 程澈(鹭葛鸶):备考江海大学哲学系的考研党;性格严谨、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