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在一档美食节目中自称为“美食王国”(Food Empire),相信大部分人都不以为然,甚至把这狂妄自大的南洋小岛当成自娱自乐的井底之蛙。食物不能自给,没多少新鲜食品可选,生鲜快递又不能入境。随便刷一刷小红书,便能发现无数博客吐槽“坡县”的食物有多难吃、肮脏。我身边也有不少朋友持有相同意见。
常说某些大城市是“美食荒漠”,在使用这个词的时候,我们可能是觉得无法用和其他城市相似的价格买到同等味觉体验的食物。若要论食物的精美,大城市不可能是荒漠,新加坡也有无数高档的餐厅和出色的厨师。我有幸下过几次大馆子,味道虽好,体验却不佳,可能是因为期待过高。这些日常中“非日常”成分拔高了点评的标准。我的日常不过是地铁站、住的地方和工作场所附近不起眼的店面,何必关心别人在哪栋高楼里花天酒地。但要讨论到性价比或家乡的味道,大城市自然甘拜下风。浇盆冷水,可能家里也没有“家的味道”。“既来之则安之”是很难做到,但若不安,确实不容易找到触动心底的美味。我的其他大部分朋友虽然对食物没有多苛求,但也只会吃华餐或西餐。
有些自吹自擂,我对食物的接受程度很高,尤其喜欢体验未曾尝试过的味道。如果不是出于经济和热量的考量,我可能一日三餐都不带重样的。因此,我也发现了很多马来、印度的异域美食。前些日子暴食症发作,我正好借此机会重新吃了十几家曾经留有记忆的店铺,为大家和自己写点“新加坡美食攻略”,也算是“拾遗”,补全他人未曾提到的一些事情。但丑话说在前头,千万不要跟着我的推荐来吃。不是想故弄玄虚,直接跳到文章的最后,我想你会知道这篇文章的主旨。
烤吐司套餐
类型:早餐为主
价位:3.5-6新币
如果说新加坡有所谓的“国民早餐”,大部分人可能都会投烤吐司套餐一票。将白吐司两面煎得略微焦黄,涂上斑斓咖椰酱,夹一块冷的黄油,搭配上流心蛋和热饮,丰盛的欧式风情扑面而来。相较于大马的nasi lemak和印度的prata,人们更容易接受这份超越种族的经典搭配。蛋白质、碳水、(添加)糖、咖啡因、盐分,只需几块钱就能吃到各种滋味,心满意足。不喜欢甜口,就将涂抹物换成咸香的花生酱;嫌弃酱料太腻,草莓和蓝莓果酱可以增添一丝水果的清爽。想要松软的口感,太空包和蒸吐司更加蓬松;偏好煮熟的鸡蛋,何不试试裹满蛋液的法式吐司(西多士)。厌恶面包?那就就着保温柜里的速食港式点心凑合一下吧……
咖椰酱烤吐司配咖啡
中西融合的餐点,往往来自于下南洋的海南人之手。在异国他乡,外来的族裔总是喜欢报团取暖,以求自保。在一百多年前,面对捷足先登的闽粤团体,聚集在英国的海峡殖民地(槟城、马六甲和新加坡)的海南人或许只能为英葡白人、峇峇娘惹做厨师、帮佣,并将学来的手艺用于开餐厅、咖啡店。久而久之,南洋的海南菜便具有了中餐、西餐和娘惹菜的特色,成为了融合餐点的代名词。此外,海南菜一般走的是平民路线,不仅质优价廉,还彻底融入了大马和新加坡人民的日常生活。而归乡的海南人又将食面包、鸡蛋,饮咖啡、红茶的习俗带回海南,似乎成就了“老爸茶”的滥觞。
在新加坡,咖啡店(Kopitiam)无处不在。坐落于租屋之中,它和小贩/熟食中心(Hawker Center)、食阁(Food Court)构成了日常饮食的三大支柱。粗略来说,咖啡店规模较小,往往由私人经营,离邻里社区更近。小贩中心的选择更多,主要由政府经营。而食阁则坐落于商场或其他良好的位置,且配备冷气,其中有几个知名的连锁品牌Kopitiam、口福和大食代。咖啡店之为咖啡店,肯定是要有一间售卖饮品的店铺,它们大多都会提供吐司套餐。因此无需去土司工坊或亚坤的连锁店里贡献钱财,随便走几步路就可以找到地方坐坐,点上一份国民早餐,尽享曙光初现的惬意时光。如果要在空调屋里避暑就当我没说,冷气和品牌都是溢价之源。
我在很多地方都吃过吐司套餐,女皇镇附近的早餐店、亚坤(实际上我就是多次贡献钱财的败家子)、商场里有冷气的店、大排长龙的国大医学部、大巴窑和办公室楼下的咖啡店。一般来说,我只会点最经典的斑斓咖椰配黄油的烤吐司,这三者的搭配颇具魔力。咖椰(Kaya),又叫“咖央”,由椰浆、鸡蛋或鸭蛋、白糖、黄油等混合蒸熟而成,可能源于葡萄牙人的甜蛋酱。椰香和蛋香浓郁,甜润可口,中和了烤面包的坚硬。一般的咖椰是棕黄色的,但加上斑斓汁液则会变为青色(更常见),略微增添了一丢丢植物的清香。在所有的甜口酱料中,咖椰已经排在了我心目中绝对的首位。黄油成块夹在面包中间(类似菠萝油),奶香十足,保留着来自冰箱的爽口问候,内含的盐分也中和了餐食的甜腻。咖啡店的吐司另有一番讲究,似乎是专门从面包店里进货的。在超市购物的时候,也经常会遇见名为“咖啡店的吐司”的一小袋没有面包边的吐司,保质期比较短,摸起来也更加蓬松。这样的吐司水分和空气感更足,烤制或煎过之后更加香甜酥脆。但很可惜,有着香浓烤制风味的吐司边往往都店家被割去了。
热饮和流心蛋于我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喜好甜食和脆饼的人不会觉得腻味或干巴。但这两者的故事倒是值得说上一说。在新加坡,热饮主要分为四类:咖啡(Kopi)、红茶(Teh)、美禄(Milo)和姜汁(Halia)。本部分只介绍咖啡。和国内盛行的冰美式、拿铁、卡布奇诺不同,新加坡的咖啡有自己的门路,即“南洋咖啡”。其乌黑的颜色和焦苦的滋味令人难以忘却,喝一口恨不得吐出来。由于特殊的烘焙方式,咖啡豆在大锅炒制的时候会加入黄油、糖和盐,变得格外黏稠并附上一股焦香。Kopi-o-kosong,即“咖啡-乌(不加炼乳)-空(不加糖)”正是南洋咖啡的终极奥义。我曾经对此叫苦不迭,现在却习惯了焦苦的滋味。每周来上这么一两杯(免费的),反倒不适应其他品种的酸味,不愿意加糖加奶,且一定要趁热饮下。这算是一种成长吗?
为何是流心蛋?可能是因为体力劳动者赶着去工作,无法快速吃下白煮蛋,于是换作加上酱清和胡椒粉的流心蛋液一口饮下,同时增加蛋白质和盐分。我并没有多喜欢这种吃法,也不讨厌,但谁能想到,最开始我去早餐店竟是冲着流心蛋而去的。不想自己煮饭,连白煮鸡蛋都懒得动手(一开始确实连烧水壶都没有),缺乏蛋白质的我需要找到愿意单独售卖鸡蛋的商家。楼下虽有售卖卤蛋的海南鸡饭铺,一枚0.8新币的价格着实劝退。而曾经卖过我一次0.5新白煮蛋的马来Padong饭铺,在第二次果断拒绝了只买鸡蛋不配菜的“贪小便宜”行径(虽说这应当是你情我愿的)。走投无路的我在某次去国大医学部买包子的时候,却发现其咖啡店一枚鸡蛋只需0.5新。但就是这枚鸡蛋,让我狼狈不堪。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南洋人有吃带壳流心蛋的传统。那些所谓日式流心蛋早已脱去青涩的外壳,用鲜艳的金黄蛋液极尽所能地诱惑食客的视野。而在餐桌上磕破并溅了桌椅和自己一身蛋液后,我才明晰面前的土蛋居然内有乾坤。身上应该没有纸巾,书包里就算有,也最好不要用沾满蛋液的手玷污了它。无奈,我回到咖啡店插队要拿一包纸巾。我当然知道小袋装纸巾是要钱的,但以当时的情况,必须先净手后再掏钱包。而收钱的安提(阿姨)并不理会我的苦衷,非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能是心情不好,气不打一处来,我斩钉截铁地声称必须先把纸巾给我。就这样,我拿到了一包没好气地甩面前的纸巾,擦干了蛋液,付了钱。按照正常的剧本,我应该不会再在这里吃饭了,但谁能抗拒0.5新的鸡蛋呢?随着越来越多次敲开蛋壳,我的技术也变得炉火纯青起来。轻轻将鸡蛋扣在碟子的边缘,撕开几块蛋壳,然后就可以倒出半熟温润的蛋液。再用勺子掏一掏里面的残余,擦擦手,将黄白分离的蛋液同酱清和胡椒粉搅拌均匀,一勺一勺地送入嘴中。如果你厌恶鸡蛋的腥味,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尝试。肠胃不好的,可能要面临几次腹泻的侵袭,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不是无菌蛋。最终让我不再驻足的原因,是国大医学部坐地起价,把鸡蛋的价格上涨到1新币一枚,算上工作人员和国大学子的八折优惠也要0.8新。羞辱可忍,腹泻可忍,涨价不可忍,于是流心蛋就从我的世界中逐渐隐退,成为了遥远的校园回忆。
甜、咸煎饼
类型:早餐为主
价位:0.8-1.6新币
与其说“煎饼”一词展现了“家族相似性”,倒不如说它对不同饮食文化圈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不同质的食物。在一年前,我熟识的煎饼还是一种轻薄、充满杂粮馨香的美食。至于被冠以“印度煎饼”的Prata,于我而言完全是一种错译,应该叫“印度油饼”。而真正有资格荣获“印度煎饼”之名的应该是Thosai。后文将详细介绍它们,此处不做过多赘述。
甜煎饼(左)与咸煎饼(右)
此处的“煎饼”是一种广式“糕点”,或者说是面类主食,更像是北方人的油饼,大马人称之为Kuih Cempiang。其由中筋面粉塑形,添加白糖、盐、苏打粉,在发酵后油炸而成。咸煎饼一般没有内馅,皮料中含有五香粉和南乳汁,香料味重而咸味较轻,入口回甘明显,外表呈现棕红色的旋涡纹。甜煎饼又叫豆沙饼,内馅为红豆泥,或红豆伴红豆泥,香甜软糯;皮料上一般有芝麻,有的清淡微甜,有的甜如胡蝶炸(或称“两相好”、“炸马耳”),也未有逃出人们对主食的接受程度。油香四溢,但吃得过多会感觉有些油腻。
在广东,咸煎饼似乎和牛脷酥、油条并称为“油器三宝”。油条在中国很多区域都是早餐的常客,而牛脷酥我也有幸在广东品味过,甜美油润,有点像更加紧实,且没有加黄油的法式奶香面包。而在新加坡,煎饼一般是传统早餐的象征,虽说并非随处可见,但有心多跑几个食阁总能寻得。它们和油条、煎堆(有馅的麻团)、蝴蝶炸统称为“油炸粿”,有时也会和娘惹点心放在一起售卖。当然,煎饼的不健康性充斥于它的酥香之气和焦黄之面中。本地人有时会用咖啡泡油炸粿,如同豆浆油条的搭配。怎么说呢?各有所爱吧,沾了之后油腻的滋味大减,但咖啡却变得难以下咽。
既然是早餐的常客,也说不上哪家的出品有多美味,方便才是王道。因此,我将介绍三个我常购买煎饼的地方。一是专门售卖油炸粿的连锁店,德利士,在2024年依旧保持着每件食物1新币的实惠售价。糕点种类较多,都是摊主早上炸的,不过去的时候大概赶不上现炸(除非在早上三四点钟开门前到)。点上一个煎饼,再去旁边的店家买上一份卤肉和菜,最后再买入一些甜的点心,不失为一顿美味的早茶。德利士的咸煎饼没有什么五香和南乳的味道,也没有螺旋纹,吃起来就像是最普通的饼,无疑令人失望;但他们的甜煎饼里有大量的红豆颗粒,甜咸适中,比咸煎饼握起来重了不少。NWTC,大巴窑地铁站中售卖传统粿类的连锁“食堂”。柜台中的食品都是冷的半成品,售价大概为0.8-1.2新,没有个别的标注。他们每天提供的种类并不稳定,但其甜煎饼的特色经常能吸引我专程去一趟。它掂量起来有接近其他店里的两个重,饼料富有韧劲,比贝果更弹牙(也更不健康),但是几乎没有馅料,以至于我在吃到最后几口前还以为是白饼。想到食堂面向的对象往往是路上匆匆忙忙而饥肠辘辘的上班旅客,和站内兢兢业业且劳力费神的工作人员,这份厚实的煎饼倒多了几分人文关怀。也正是因为它个大皮甜,成功将蝴蝶炸挤出了我的购物清单。用早餐机煎一下后,其香味远胜各种松软的蛋糕,强烈推荐大家试一试,不可多得的平民美食。第三家是一个位于大成工业区附近,售卖二手传统粿类的小摊贩,我甚至没有记住它的名字。看似其貌不扬的小点心铺,各类油炸粿的售价为1.1新,但是有心将之加热到适口的温度。他的咸煎饼可以吃到浓郁的五香味,掰开后能显现出漂亮的香料颗粒。甜煎饼则非常一般,没有可比性。上班前能够吃上点心,想想都令人开心。但这间无名之店并非无名,它的招牌朝向路边,在窗口的反面。在谷歌上搜索一下,居然发现它是为活动提供巨量娘惹点心礼盒的商家。店不可貌相,可如此一看,窗内的糕点显得过于寒酸了。
在一年前,我曾经吃过甜煎饼和胡蝶炸。当时并不觉得它们有什么值得一吃的地方,不过是提供过度的油脂以充饥的垃圾食品。但在越发热爱面食的当下,它们已然是我的座上宾了,虽然不及我对自制的甜、咸烧饼的喜爱(烧饼果然还是最好吃的吧!)。人的变化难以预料,仅从一份小小的煎饼中能够窥见世界不同的展开。不知道今朝应该附庸于普鲁斯特的玛德琳,还是荷尔德林的归家之路呢?
海南鸡饭
类型:午/晚餐为主
价位:3-6新币
如果让我立刻讲一个新加坡笑话,那便是“海南鸡饭”。别误会,鸡饭并非“仰望星空派”式的黑暗料理,只是一份根本吃不饱的餐点。我在新加坡吃的第二餐是Nasi Lemak(第一餐是麦当劳),味道很棒,就是分量太小,吃了不饱,仿佛新加坡人都是瘦小嶙峋的猴子。而仅有三百多卡的(至少我去的店铺是这么标注的)海南鸡饭正是维持这份刻板印象的“翘楚”,当之无愧的减肥餐。即使是食量接近我一半的朋友,点鸡饭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多加几份肉,价格自然也增增往上涨。
油鸡掺白鸡饭
在碳水大国,饭更加重要。首先要用鸡油将红葱头、蒜蓉、姜片爆香,然后倒入泰国茉莉香米,最后加上鸡汤和香兰叶收汁。做出来的鸡油饭粒粒分明(加了油的结果),直接吃都能炫上几大碗。我对鸡饭时常的想念也主要源于米饭的异香。新加坡养殖的鸡很少,大多是从马来、澳洲、美洲运来的冰鲜鸡,也有少数来自马来的甘榜(马来语中“乡村”)。追求新鲜鸡肉的肥美和紧实,在南洋小岛上颇为奢侈,也并非主流。脱胎于文昌鸡饭,新马的海南鸡饭推崇的却是嫩滑。因此,没有成年的白羽仔鸡肉质松垮、缺少脂肪,反倒是合乎要求的上乘之选。鸡无需“有鸡味”,只要烹饪地足够生猛,煮到留下些许血丝,甚至要过过冰水保持爽脆。相较于其他部位,鲜嫩的鸡腿肉往往会被单独要价,而干柴的鸡胸肉往往会被剩到最后。一般来说有三种类型的鸡肉:白鸡、烧鸡和油鸡(酱油鸡)。白鸡和油鸡在嫩感方面更胜一筹,嚼起来咯吱咯吱,一不留神就滑进了食管之中。烧鸡我吃的较少,被白切鸡捶打过的味蕾不能接受太柴的鸡肉。琥珀色料汁由酱油、蚝油、麻油、鸡汤和糖构成,咸口为主,回甘明显,为寡淡的鸡肉附上鲜美的调味。此外,经典的配料还有蒜蓉辣酱、泡椒和黑酱油。前两者无需多言,黑酱油应该在老抽的基础上增添了焦糖糖蜜,发酵时间更长,颜色乌黑、质地粘稠,需要像挤蜂蜜一样淋到饭上。它的味道以焦苦和甜味为主,保留了酱油的鲜香,适合搭配主食使用,比如鸡油饭和油条。不能没有蔬菜,两片黄瓜是新加坡套餐的最后尊严。有的店铺会奉上油麦菜或豆芽菜,但大多都需要单独购买。最后喝上一碗淡淡的鸡汤,撒上白胡椒面,用空虚的暖意欺骗肠胃,误以为已经吃饱喝足。
作为国民美食,新加坡的大部分食阁和小贩中心都有海南鸡饭的身影。甚至在我曾经的租屋旁的玛格烈38A中心一层就有三家鸡饭店大眼瞪小眼,相看三不厌。除非是清真店,往往卖鸡饭的店也会出售烧肉和叉烧,有些甚至会售卖烧味如烤鸭、烧鹅。可对于我这个滁州人来说,烤鸭总是家里的实惠。这三家店铺中有一家格外火爆,排队的人络绎不绝,但我没吃出个所以然来。虽然谈不上多喜欢,闲来无事点个鸡饭总不会错,还能过品味鸡油在嘴中绽开的瘾。吃到现在,最好的鸡来自文庆地铁站附近的文东记。他们的鸡皮澄黄到望而生津,嚼起来鸡味十足、富有嚼劲,更像是白切鸡饭。店里也有不少说粤语的顾客,算是一种肯定吧。连锁店不假,但东陵的文东记明显没那么好。至于游客爱去的天天海南鸡饭,去的时候请声明不要鸡胸肉,否则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好吃固然重要,日常饮食更看重的是性价比。而拍摄的照片正是来自于我吃过最实惠的鸡饭,位于大巴窑的顶峰海南鸡饭。3.5新的价格(老板以为我是学生,给了优惠)基本是鸡饭的地花板,但肉量堪比昆士城那些店6新的配置。油鸡和白鸡的分别不大,因为酱料太多已经尝不出来了,可滑嫩的口感未被遮蔽。这一份足以吃得饱足,也让我最开始提出的笑话变成了笑话。如果有机会,我希望更多的店让我如此“难堪”。
说到吃鸡,我倒是对几个品类印象深刻。首先小时候最喜欢的非炸鸡莫属,当时还是个稀罕物,过生日能吃上肯德基、麦当劳都是修来的福气。其次是烧童子鸡,现在每次回家都能吃上一次,有种说不上来的特殊味道,令人怀念。而身为安徽人,毛豆烧公鸡是必不可少的。小时候倒是很爱这道浓油赤酱的菜,但长大的过程中嫌弃鸡味太重。炖老母鸡汤长期以来是我的梦魇,消化不好的人喝下一大碗油脂汤便会上吐下泻。初中时,父亲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经常复刻白切鸡,但他的“白煮鸡”无味至极,后来看到就反胃了。也怪当时口重,学不会体悟食物的本味。上大学后,舍友很爱鼓动我一起点窑鸡,但我并不爱它的味道,不如更便宜的炸鸡或奥尔良烤鸡。最后在新加坡,CS Fresh里6-8新币的烤鸡成了我偶尔周日归家时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每次在地铁上拎着塑料袋,都会担心它被冷气吹得余温不再。坐在椅子上点开一集老番,便可狼吞虎咽地大饱口福。曾经生活的点点滴滴,在廉价的蛋白质上串联起来,绘制出了有些尴尬的画卷。但现在看来,徒留会心一笑,不知道下次会吃到怎样的鸡肉呢?想到这里,生活仿佛有了个无所谓的盼头。
港式包点
类型:早餐为主
价位:0.8-2.5新币
新加坡华族的籍贯大多是广东、福建和海南三地。南方沿海的精致(北方视角下则是吃不饱的“小巧”)包点种类繁多,甜咸兼备,面皮吃起来格外香甜。它们是新加坡早餐的重要组成部分,无论是便利店还是咖啡店,经常都能看到一个柜子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半成品,比如豆沙包、莲蓉包、叉烧包、鸡肉包和大包。它们的味道说不上多好,至少不翻车,足够打工人吃完后继续贡献青春。那既然如此,为什么特意要在新加坡吃港式包点?好问题,因为我确实在新加坡遇到了最好吃的平价流沙包。
叉烧、流沙、咖椰包(我是用手撕开的,不是咬的!)
直接进入广告时间!位于金文泰附近的福园手工包点店,一般开到中午,手工制作的流沙奶黄包非常好吃,只要1.1新。我在深圳待了四年,后来又在新会休憩了二十天,没有吃到过这么美味的流沙馅(主要是没有见到现包现做的),即使是早茶店也难以匹敌。刚咬下去的时候要注意,小口撕开包子皮后轻轻吸入一点内馅,直接一口下去会被烫的怀疑人生。我曾经被烫过两三次,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复购。里面油脂四溢,卡仕达酱的味道香甜浓郁,咸鸭蛋碎的咸香回味悠长,一甜一咸不停翻动,叫人停不下来。我觉得它美味的特殊原因就在于手工现做,预制包点索然无味,就像我自己烙的饼放冷了再加热也没有当初的麦香味。叉烧包则更像是酱肉包,甜味盖过咸味,稍微有些腻。咖椰包里面则是斑斓咖椰酱,但我觉得不怎么适合做内馅,不如涂在吐司上。其他诸如咖啡包、扣肉包等不一而足,在此不表。
除此之外,还有两种有特点的美味:芋角和大包。芋角包(炸芋角)以芋泥为皮,猪肉、虾肉、冬菇作馅,油炸后呈金黄的蜂窝状球形。舌尖体会着肉汁的芬芳和芋头隐隐的香甜,牙齿咀嚼着酥脆的外皮。受够了普通蒸包的软塌塌,偶尔可以来个脆家伙换换口味。如果你和我一样是芋头的狂热爱好者,那福园手工包点店的芋角包不容错过。虽然调味很足(很多店铺的内馅甚至没什么味道),但回味时浓厚的芋头味不会缺席。说来到也惭愧,我之前在吃椰丝木薯糕的时候,居然没有分辨出木薯和芋头的味道,所以自诩为芋头爱好者似乎有点大话了。大包起源于广东,但我从来没在广东看到过类似的包点。顾名思义,大包个头挺大,里面有猪肉、鸡肉、鲜笋、沙葛、一些绿叶菜碎和鸡蛋。没错,里面有一颗煮过的鸡蛋。味道不算甜也不算咸,口味适中,不仅有肉的鲜香,还有鲜笋和沙葛带来的爽脆。
虽说给福园手工包点店打了广告(有一次直接当着老板面和其他顾客推荐流沙包),但老板的脾气不太好,用南方话来说就是“脸黑”。但这不是阻碍我品味美食的理由,距离才是。这家包子铺在朋友曾经住过的地方附近,因而我才无意间发现了如此瑰宝。事到如今朋友已然离开南洋小岛,而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再去那附近逛游。十公里的距离,才是阻断回忆和如今的罪魁祸首啊!当时只道是寻常,一开始也没那么寻常。我第一次在新加坡吃包点,是在国大医学院食堂。当时去领校园卡,早上便买了两个鸡肉包,一个就要9rmb。虽然好吃,但很久都没有再买过了。金钱的烦恼始终困扰着我,今天也是。但我万一有了足够钱财,又该找什么理由继续烦恼下去呢?
Mee Rebus
类型:早餐为主
价位:3-5新币
“米·瑞布斯”、“米·挼布斯”,还是“米·瑞巴斯”?马来语的发音令初见者感到迷惑。华族更偏好“马来卤面”的诨名,但对于不会中文的马来餐饮业者来说亦如天书。为了吃到这一重口的美味,就不得不苦了招待的人员从不定的发音和飘忽的手指中猜出食客的选择。我更是被多次矫正过发音,但从来没有记到脑子里去。虽弄得洋相百出,但和餐铺的接待人员相视一笑,未尝不好。
辣口的Mee Rebus
“Mee”是马来语中“面”的意思,“Rebus”指的是其做法“焯”、“煮”。因为它棕色的外表像极了华族的卤面,因此被称为“马来卤面”。又因为其做法受到了印尼爪哇面的影响,有时也被叫做“爪哇面”(新加坡也有专门做印尼风味爪哇面的,相较而言会更甜)。Mee Rebus所使用的面条一般是华族传统的黄面,似乎是从福建流传而来。土豆、红薯等薯类增稠的肉汁,在粗硕的黄面上挂上了金灿灿的糊,佐以豆瓣辣酱、咖喱粉、叁巴、豆干、豆芽、花生末、水煮蛋、青辣椒、青柠和炸葱头,闻起来鲜辣十足。因而虽和华族的卤面一样粘稠,味觉体验截然不同。大马的热带风情在舌尖上舞蹈,而华族的谦逊恭敬则需要蒜汁和辣椒增添回味。当然,不同的店家在调味上相去甚远,有的以酸辣见长,有的热衷于豆酱的鲜甜,其精细程度也如同印度rojak的酱料一样多变。
在新加坡,Mee Rebus基本活跃在除了只做Ayam Penyet(马来炸鸡)外的所有大马餐铺内,对于提倡种族多元的新加坡来说,几乎任何稍大的食阁里都能找到。至于开不开门,在晚餐和主麻日以外的时候碰碰运气吧。许多马来早点都延期到午餐售卖,Mee Rebus也是其中之一。它的含盐量感人,甚至一碗就能超过每日成年人推荐钠摄入量,但是分量却难以支持午饭的重担。我总是只能吃个半饱。再搭配上一些特色油炸食品或娘惹点心是个不错的选择,也是条在不健康之路上疾驰的旅程。
早餐和午餐的经典食物无需食客“求田问舍”,刷着小红书或谷歌点评找到最美味的Mee Rebus。楼下的就挺好,但也不总是令人开心。我曾在昆士城附近食阁的好几家店铺,以及附近的早餐店中都吃过Mee Rebus,味道大差不差,以咸、辣味为主,非常过瘾。除Queenstown Lontong以外的店铺生意都不怎么红火,偶尔也有新店替旧人,但是味道没有什么进展。直到我在大巴窑地铁站点了一份甜味为主的Mee Rebus,才颠覆了我对它的认识。豆酱的鲜甜如此明显,配上花生碎,好像在吃什么风格截然不同的闽南食品。外表相似的Mee Siam则是平添了一份酸甜的“异端”。当然,吃辣有风险,因此面对考试等重大事件,我一般只会老老实实点上一份Mee Soto,用温暖、清淡的鸡汤浸润肠胃,以寡淡、塞牙的鸡丝提供能量。而Lontong,看到它的那一刻就足以让人陷入犹豫。黄澄澄的椰浆咖喱将豆泡和米糕深埋其中,却将脂肪化为一个个在液面张牙舞爪的小丑。我承认它们都很好吃,但马来族的饮食习惯确实提升了他们的肥胖率。美食的罪恶,可见一斑。而新加坡的叻沙以甜口为主,椰浆味道浓郁,绝对不是我能接受的主食味道。槟城的酸口和曾几何时吃过的咸口叻沙更合我的胃口。椰浆啊,你老实地在甜品里不好吗?
我虽然喜欢Mee Rebus的味道,却因为其不够经济的分量和缺乏肉类、蔬菜等营养物而避而远之。等到不再在乎这些后,却并没有那么爱它的味道了。换言之,它被去魅了。等闲变却故人心,如果因为唯唯诺诺失去了爱的契机,等待到最后的可能就是无激情的强制了。平平淡淡不一定是真,只是被如此创制,以掩盖激情丧失后冲动的失落与无能。
Nasi Padong
类型:全天供应
价位:2.5-10新币
“Nasi”是我学会的第一个马来语词汇,意为「米饭」。而第二个词汇则是“Lemak”,脂肪,大马零食的成分表中的常客。但我并非师从于某位马来友人,而是顺应着肚腹的呼唤,从小摊招牌中天然拼读而成。两个词合在一起便是所谓的大马国菜“Nasi Lemak”,即加入椰浆/脂肪(Lemak)蒸煮的米饭(Nasi),配上炸江鱼仔、炸花生、叁巴酱、可有可无的黄瓜、鸡蛋和一组炸物,如炸鱼、炸鸡翅等。可今天的主角不是它,而是“Nasi Padong”。那么Padong又指的什么食材呢?这是个类似“福建人”的笑话,巴东其实是苏门答腊岛上的一个城市。而巴东饭则是当地的特色,后泛指马来-印尼的特色菜饭。在新加坡的小贩窗口,它其实就是一种马来族的杂菜饭(mixed rice),或Nasi Kandar(扁担饭)。三者都能让人充分回忆起在食堂打饭的往昔,看着各色菜肴,即使不知道名字,用手一指也能收获不错的餐食。
咖喱菜、酸辣豆腐、仁当牛肉
在新加坡吃饭并不便宜,也算不上昂贵,但足以劝退大多数游客。当然,偶尔来一趟自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无需省钱,可本地人要考虑的就很多了。在所有售卖的饭菜中,我认为最经济实惠的非杂菜饭莫属。在Frontier的Chinese窗口,三份大分量的素菜只需要两块五新。其中的麻婆豆腐上还有肉沫,只算素菜的价格,炒鸡蛋同样也是性价比优选。而这家的炸鱼也是一绝,酥脆的外壳轻轻咬破后是绵软的鱼肉,椒盐和油香浸润唇齿,忍不住多下几勺白饭。在纯素食里,炒土豆丝和海带丝是我的心头好。前者过于受欢迎(比很多饭店做的都好),我很少能在一点半之后见到它。焦香的辣椒萦绕在脆爽的土豆丝上,每口下去皆是新鲜劲爽。而在昆士城的一家杂菜饭店里,两块五还能吃得上几片咕咾肉,配上一份素菜和五块小豆腐。尽管菜量相形见绌,能吃上肉总是好的。不过要小心,这家的素菜可能因混着肉(甚至是海鲜)而被算作是荤菜,身价翻高好几倍。点菜时一定要擦亮火眼金睛,不给溢价留有空间。最后是在Trivex楼下的杂菜饭店,他们家的蘑菇味道不错,咸鲜的酱油口,适合下饭。
我没忘记这节的主题是Nasi Padong,只是用日常的餐食拉进下大家和马来族的距离。在素菜的选择中,甜辣豆腐、咖喱斋菜、虾酱青龙菜和甜辣秋葵都是常客。东南亚普遍喜爱甜辣口,上文提到过的叁巴和蒜蓉辣酱皆是甜辣味,至于偏甜偏辣则取决于商家。奶黄色的咖喱斋菜非常耀眼(也很妖艳),椰浆咖喱的香味配上熟包菜的软糯,吃起来清甜可口。在荤菜里,最有名的当属仁当牛肉。用椰奶、姜黄、姜、红葱头、蒜头、辣椒、香茅和月桂炖煮到软烂的牛肉,咸辣辛香,回口有些许甜味。我曾经给朋友带过各种南洋咖喱,只有这款深得他的喜爱。如果你担心不习惯印度咖喱的味道,那可以试试看这款东南亚瑰宝。我每次品味着仁当牛肉美妙鲜香的滋味时,都十分庆幸自己身处香料馥郁的南洋。至于其他诸如咖喱鸡、墨汁苏东和干炒牛肺等经典菜肴,很抱歉,我不怎么喜欢吃。此外,马来族还酷爱炸食。椰子油和棕榈油的廉价,让食物能够挺过热带高速的腐败。除之前提及的炸鱼、炸江鱼仔和炸鸡翅外,各种油炸土豆糕或叫不上名字的“油团”也随处可见。好吃倒是好吃,但是,看着不少马来人大腹便便的模样,恐怕还是要悠着点。
杂菜饭的选择太多,可我发现自己点过的无非就那么几种。适应于舒适圈后,跳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可为什么要跳出去呢?已经有了好吃的食物,主动选择尝试其他味道是一种不经济的行为……但应该符合爱欲的经济。未尽的可能,赋予生活虚妄的绚烂。欲望之欲望,需要不断地生产自己。“一旦幻想终结,现实残破不堪。无意识的寄存者啊,我就创造我自己。为了遮掩虚无,为了延续剧幕,为了直面明天,我在各个时间段降生” [1]。
娘惹甜糕
类型:全天供应
价位:0.8-3新币
绚烂如花,这群在橱窗里瘫坐一团的糕点好像充满了科技与狠活的故事;琳琅满目,形态各异却又无比相同,总猜不透它们的味道会是怎样;没有价标,想了想钱包里的钞票硬币和当月的财务境况,迟迟不敢下单。这些花哨却毫无香气,被随意摆在某个小点心铺的玻璃橱窗里的糕点似乎没多少吸引力,竞争不过周围散发着迷人香气(但出品根本没有这么香)的出炉面包、西点。但如果你是糯叽叽星人,那么看到它们“懒洋洋”的瘫姿就知道是来对地方了。
椰糖椰丝糯米饭、九层糕、红龟粿
峇峇(Baba)和娘惹(Nyonya),又称土生华人,其名称来源有很多种说法,但一般指的是十五世纪到前现代以来定居在新加坡、大马、印尼,原籍大多为闽南、潮汕的中国移民与东南亚本地族裔生育的华人后裔。男性被称为“峇峇”,女性则为“娘惹”。对于大部分新时代的中国青年来说,土生华人文化像复刻了历史照片里的闽粤风华,不同于北方、西部或现代的景观。就如同我初次到新加坡时感受到的割裂:一面是玻璃钢筋制的摩天大楼组成的国际金融中心,一面是古朴破旧的低矮小屋搭造的南洋乡村古迹。
娘惹食物一般会给华人一种亲切而陌生的感觉,菜式和做法来自他们遥远的故乡,食材和调味则是就地取材。娘惹糕点种类繁多,据说有三百多种,这里仅以能在新加坡各处买到的几款甜糕为例。中式糕点大家都不陌生,传统内馅诸如花生、绿豆、红豆、芋泥轮番上场,在米面油的交辉下展现糖油混合物的多彩魅力。娘惹甜糕则和中式米糕类似,以糯米粉、糯米、西米、木薯粉、面粉为质料的主角,加入了不少具有南洋风情的调味。简单来说,就是椰子开会(椰丝、椰糖、椰浆、椰肉、椰酒)和草木芬芳(斑斓、蝶豆花、香蕉叶)。由于糯米的作用,软糯的口感可以让糕点在舌齿中承受多次咀嚼,持续释放香甜之味,而不用担心上火或者口腔受伤。而它们绚烂的外表则多是用天然色素浸染而成,糯米、椰浆、椰丝的白色,椰糖的棕黑色,华族偏爱的红、黄色,和马来偏爱的青、蓝色共同绘制出东南亚的热情开放。虽然不具有高温烤制的洋点心那张扬四溢的面香奶香,“土点心”凭借其内敛的性格或许更能在东亚群体的日常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尽管如此,我也很少在点心店里购买娘惹糕,主要是出于性价比的考量。部分华族的邻里超市有时会出售盒装的大份糕点,不足2新币就能吃上很久(虽然在我犯暴食症的时候撑不过5分钟)。而单买时因为没有价标,很有可能遇上刺客,比如肯特岗地铁站里有一家经常随机报价的店铺。至于要不要专程去Bengawan solo或知名老字号里选购,见仁见智。我更偏好邻里家常的味道。但如果你是游客,最好不要图便宜去超市买。首先,一次性买四五个一盒可能会导致食物浪费,它不一定能收获你的爱。其次,超市里糕点的味道一眼难尽。除了略有冷掉的油散发的“哈喇子味”,红龟粿的皮吃起来比较硬,可能最好的去处是献祭死人(此处抄袭了一份关于大巴窑地铁站某娘惹糕商家的锐评)。
以下展示三样我常吃的娘惹甜糕,均购买自大巴窑地铁站的NWTC,价格为每个0.8新,心理上尚可接受,而且味道要比超市好上很多。左侧的粽型糕点名为“椰糖椰丝糯米饭”(Pulut Inti),一个通过名字就知道主要成分的食物。上层为炒制过的椰糖椰丝,咸、甜味都很突出,交相辉映。下层的糯米经过椰浆和斑斓叶蒸煮,再由蝶豆花染色,香气浓郁、气质典雅、甜咸永动,不断挑拨着椰子爱好者的心弦。作为典型的融合食物,它承载着此外,椰糖椰丝糯米饭的外表也使之在一众红红黄黄、懒懒散散的糕点中遗世独立,蓝色忧郁、黑色深沉、粽型高耸、糯米坚挺,是我等待巴士时打发时间的不二之选(另一个选择是甜煎饼)。简单易食,不用担心和它的近亲,涂满糖浆的三角糯米糕(Kuih Lopes)一样吃脏了手(所以要用叉子)。右侧的倒碗状食物是红龟粿(Ang Ku Kueh)。将它武断地归类在娘惹糕点中并不恰当,尤其是考虑到闽南、台湾和客家人视之为传统、吉祥的象征,常用于祭拜祖先的仪式中。但大马和新加坡的各个民族,无论他们有没有宗教信仰,都很愿意分享这份华族的美食,姑且就将之算作一员吧。红龟粿的“红”字似乎并不严格地表示颜色,除此之外我还有见过绿色、灰色、紫色的“红”龟粿,应该是商家为了区分馅料的故意为之。在昇松或宏茂桥超市里常见的品类中,红色外皮一般是绿豆沙或花生,绿色里是椰丝馅,灰色也是花生,紫色是芋泥。这其中我并没有明显的偏好,除了寡淡无味的芋泥,即使你是如我一般的芋头爱好者也不推荐。皮料无味馅料无味,入口只有一嘴油味,吃个什么劲呢?至于“龟”,红龟粿除了形似龟壳,正面还压有龟印。但由于糯米外皮的坚硬度不够,印迹并不明显(看到明显的龟印,反而要掂量掂量它的皮有多硬)。里面乏善可陈,比老式绿豆沙饼的内馅更油润些,甜咸适口,有些油腻(老式糕点的猪油含量惊人),可以考虑用纸巾擦一擦再吃。底下的香蕉叶并不能增添什么香气,但能防止吃脏了手(从香蕉叶上的油光就知道其到底有多油)。后面的多彩方形粿是九层糕(Kuih Lapis),由混入糖、椰浆和斑斓汁的木薯粉和糯米粉蒸成。其名暗示了制作的过程,不同的层之间可以被轻易撕扯开来,一点点送入嘴里。但这样做没什么意义,因为每层的味道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有视觉上的差异。至于为什么是九层?一方面取“长长久久,步步高升”之意,另一方面则要区别于属蛋糕类的千层糕(Kuih Lapis Legit)。九层糕是我最初接触的娘惹糕点,口感如同果冻般润滑,糯米的清甜和椰浆的馨香,不太甜也不太油,是一款各方面都刚刚好的美食。但是问题也在这里,刚刚好就是太普通,对于点心来说是致命的。有的店家会多加些糖,还有的会加入玫瑰水,增添别样的滋味。但我的观点依旧不变,刚刚好就很好。站在食客的立场上,我在口中乏味时不希求能吃到它。但只要看到它在那里,没有什么改变,心里总有一种安稳和感慨:和曾经一样,一样就好呀,虽然其实并不一样了。
说来奇怪,我曾经痴迷过一款绿色的娘惹糕,但叫不上来名字了。它偶尔会出现在新国大理学院食堂Frontier里的Muslim Food窗口。这个“偶尔”确实非常偶尔,我经常吃完午饭后特意去窗口看看,几个月来见过不足五次。之前误以为是香兰椰丝卷(Kuih Dadar)或另一种神秘的娘惹糕。前者过于浓郁的椰丝味狠狠地抽打着我的口腔内壁,而后者虽有焦褐的壳和绿色的外表,但软糯的口感和里面的红豆沙显然不是我想要的。那个神秘糕点的绿皮上略带焦黄色,并着丝丝椰浆的咸香味和甜味,有点像鸡蛋糕的口感,在以糯米为原料的娘惹糕里特立独行。也许是马来咸糕(Kuih Cara),但大小和原料都不匹配。而已经毕业的我不可能赌运气式地每天在店铺外面游荡,只能将这份思绪暂且放飞于天边了。
被我发现了:Kuih Bakar
以下是根据我个人喜好制作的甜食推荐表。来新加坡或大马旅游时,可以参考参考:
Thosai
类型:早/晚餐为主
价位:1.5-3.5新币
Thosai,Thosa,Dosa,还是Dosai?放心,这些读音相似的古怪名称都指向一种煎饼样态的食物,“米豆煎饼”。它的原料是南亚地区常见的黑豆(Dhal)和米。将它们磨成浆糊后发酵一段时间,摊在铁锅上加油煎熟。Thosai和天津、山东煎饼的制作过程差不多,略带酸味,米、豆的清香,在重油、重盐、重辣的印度摊贩中是一股绝对的清流,前提是你点的为基础款。
昆士城的完美Thosai(除了价格)
在印度大厨的手中,Thosai的形态可以如同摊位中七彩具备的咖喱一般多种多样。首先是加料方面,想要让饼皮蓬松厚实就摊个鸡蛋,增添清爽就切点洋葱,喜欢浓稠就放片芝士,偏爱焦脆就抹上酥油,嫌吃不饱就加份玛莎拉土豆;其次是类型,把酥脆发挥到极致便摊上一份面积巨大的面糊,变成和薯片一样薄脆的Tissue Thosai;而把松软发挥到极致便换成小麦粉混上蔬菜碎,煎出来多彩的软塌塌饼皮Rava Thosai,或称Uttapam(印度松饼)。最后则是蘸酱,传统的老三味是Del、Sambar和Coconut Chutney。后者专门搭配Thosai等南印度主食,白色的椰浆上漂浮着罗望子和香菜,也以酸辣为主但并不过度。此外还有薄荷咖喱,虽然颜色青绿,看起来十分清爽,但味型上还是混杂着香菜、青柠檬、罗望子和青辣椒的酸辣味。小摊位的商家不会单独准备蘸料,而是从炖菜中舀上一勺汤。因此运气若好,或许能从蘸料中捞出一些蔬菜,甚至是肉类(前提是穆斯林或非素食主义者)。正是蘸酱赋予了几乎无味的Thosai以咸辣酸香的滋味,也让它成为了官方口中的“咸口食物”。但相信我,加点椰糖或白糖味道会更好。
那有没有专卖的甜口Thosai?这就不得不提到令我倍感伤心的Appam(阿榜糕)了。它和Thosai一样来自南印度,只由椰奶、砂糖和米浆制成,缺少发酵的酸味,边缘酥脆而底部软嫩。常见的吃法是撒椰糖、沾椰浆,但我更钟情于Thosai的酸味和豆香。接下来就是米浆两兄弟Idly(蒸米浆糕)和Putu Mayam(印度蒸米粉),前者是一整块蒸熟的发酵米糕,一般搭配咸口的咖喱;后者是蒸出来的米线,搭配甜口的椰糖。吃起来都是松松软软,寡淡无味。想要补充点油香,就得吃几块Vadai(炸豆饼)和Samosa(咖喱角)了,前者一般由黑豆或扁豆塑性,在油锅里炸制,可能会加上一条虾。后者是三角形的油炸饺子,也有饺子状的名为咖喱角(Curry Puff),内馅为杂烩蔬菜和土豆,调味如Del和Sambar。还有一种以肉馅为主的酥皮馅饼,油香四溢,可惜我不记得它的名字了,看样子应该叫“派”。南印度的泰米尔人以印度教徒为主,崇尚素食,因而以上的主食几乎都是素的。在伊斯兰兴盛的北印度,主食饼子则是另一番景象。
中亚和中东的饮食习惯,为北印度注入了面食的基因,其中最有名的就是Naan(馕)和Chapati(烤饼)。印度的Naan和中国人常见的新疆馕饼不同,和北方人喜爱的烧饼倒有异曲同工之妙。其由加了酸奶的白面团发酵、涂油后,放在碳炉里炙烤而成,口感层次丰富,经常同一炉出的Tandoori Chicken(碳炉烤鸡)搭配食用。不过Naan本身就面香四溢,搭配大蒜和黄油便可独自美丽。Chapati则是由未发酵的全麦面团煎制的薄饼,撕开后能窥见其内部的多层乾坤,厚一点的则被称为Roti(烤面包)。为了生活健康,建议多吃Chapati和Thosai,但它的苦味能够劝服不少初次尝试的人,但多给点耐心也许会化腐朽为神奇。如果要在不健康的道路上狂奔,将Chapati油炸后就成了Poori/Puri(脆饼)。看着它鼓起的大肚子,我也忍不住用手指将之按碎,沾着咖喱一道送下了肚。其酥脆程度取决于饼的厚度和晾凉的时间,我吃过一碰就碎的,也有韧性十足、需要撕扯的。各种印度街头探店里出现的Pani Puri(脆球)就是加了蘸水的缩小版Poori,口感也和韧劲绝缘了。还有一种形似虾饼的Papadum(炸薄饼),不出所料依旧是黑豆(也有其他形态的)制品,口感酥脆,和虾饼一样咸(含钠量惊人),是搭配Biryani(香饭)的不二之选。
但如果你在新马的Mamak(麻麻档)觅食,最常见的饼类必然是Prata(大马人称之为“Roti Canai”),也就是国内的“印度飞饼”。其名字和北印度流行的Paratha(馅饼),油煎的带馅Roti类似,比起中国常见的馅饼来说更薄。Murtabak(馅料煎饼)则是馅料更充足的“印度披萨”,里面是鸡、牛、羊肉混着大量的洋葱。Prata虽然很油,但更像是手抓饼,据说起源自印度南部,但至今并不流行,属于是“大马正宗印度飞饼”。先用白面粉加(往往是人造的)黄油做成油面团,再将之擀成面饼,用力甩开,最后将又大又薄的面团次第叠回去,上油锅煎。如此烹饪的飞饼外皮酥脆、内里松软、油香四溢,三个愿望一次满足。但是,一旦吃多了就会被腻到反胃。我在攀登完知马山后在山下的连锁店Springleaf连吃三个Prata,最后坐公交车时差点吐了一地。说归说,Springleaf的Prata是我吃过最好的,比各种小摊的Crispy Prata更加酥脆。除了原版,Prata的形态更是千变万化,可甜可咸。除了经典的鸡蛋、洋葱、芝士、酥油,还有中国人更容易接触到的加糖牛奶、炼乳、香蕉、巧克力、草莓酱等等。摊的更薄的Tissue Prata尝起来和Tissue Thosai大差不差,过于薄的食物只剩下了油香和蘸料的味道。分成硬币大小的Coin Prata全然是一道奶香四溢的甜品,几个人分食不容易腻味。综合来看,我基本上只吃原味和鸡蛋的。虽说我吃的最多的饼非Prata莫属,而且它质优价廉,但我几乎不会有“哎,要不要去吃上一顿它”的冲动。我的心头好只有Thosai。
可Thosai的出品总是让我失望。迄今为止只有一家令我非常满意,即位于昆士城的Al Madina。但也不能这么说,我在这里吃过三次出品良好的Thosai,边缘酥脆,中心软糯且有浓郁的焦香。米豆浆酸爽但不冲,配上不怎么酸辣的Coconut Chutney,再加上一点糖,一切都是恰到好处。其他的店铺大多会把Thosai做成一摊软烂的煎饼,缺少酥脆的感觉,而Tissue Thosai又缺少了韧性和层次。可今年四月份我再故地重游时,却发现他们的Thosai也变成了软烂的一堆。大巴窑新开的店铺虽然有较好的形态,但尝起来完全没有发酵的酸味和豆香。没有咖啡因的咖啡,没有糖的可乐,没有危险的安全真的会让人满意吗?我还在寻找美味的Thosai。
鱼咖喱
类型:全天供应
价位:0-50新币
看到图片的时候,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笔者终于吃上好的了”的感慨。咖喱鱼头是道有据可查源于新加坡的美食,也是这篇美食拾遗录中难得的大菜。印度大厨利用华族砂锅,通过传统的鱼类咖喱的烹饪方式,让其成为无数夜市摊上热气腾腾的主心骨。但很可惜,我不打算讨论咖喱鱼头,而是单单论述酸辣爽口的鱼咖喱。
Samy的咖喱鱼头
在新加坡,印度档口的炖菜咖喱主要分为四类:扁豆(Del/Dhal)、鸡(Kari Ayam)、鱼(Kari Ikan)和羊(Kari Kambing)。出于习俗原因,牛肉咖喱的受众有限,但并非没有。扁豆咖喱是纯素食的选择,由各种豆类、土豆、洋葱和番茄炖煮而成,颜色为棕黄色,口味相对而言比较清淡,略带一丝辣味,可以当做佐汤饮用。鸡肉咖喱以洋葱、姜、大蒜和番茄为主,颜色为土棕色,口味比较浓郁,姜黄味较重,酸辣不明显。鱼肉咖喱的别名应为Sambar,原料则为秋葵、番茄、马铃薯、洋葱、扁豆,因加入了辣椒粉和葫芦巴种子而酸辣可口、清爽开胃,颜色为红棕色。羊肉咖喱的独特之处在于大量的香料,如姜黄、芥末籽、孜然籽、茴香籽、丁香、八角、小豆蔻籽和肉桂,呈现出深棕色的浓稠样式,味道更加辛咸。难见到五小龙的“滑动变阻器”,商业化的经营,即便用手汗附魔也成了不可多得的宝贵回忆,要额外收费的。
我素来爱吃羊肉,但有的说的却是鱼咖喱。扁担饭(Nasi Kandar),最初指的是挑着扁担的泰米尔穆斯林小贩提供的餐食。扁担一边为鱼肉和秋葵炖煮的鱼肉咖喱,另一边为米饭。他们被称为Mamak,即泰米尔语里的“大叔”(让我想起了印地语里的舅舅“Mamaji”)。正是他们开了一间又一间菜单无限长的麻麻档,不得不感叹靠一口炒锅和煎锅出一本书的超能力。鱼咖喱的酸辣中和了大量印度主食,尤其是Prata和Poori的油腻。不用花上一分钱,就能够享有免费的蘸料。其中最值得称道的是Springleaf的鱼咖喱,免费自助并呈现为无比浓稠的酱汁状,不像大部分的麻麻档一样是飘着油花的汤。再配上他们多种多样的Prata,不知道又要胖上几斤。在自己煎鸡蛋和做煎饼的时候,我也会加上些许鱼咖喱增香提味,兼有肉桂粉和十三香的功效。除了饼子外,香料饭、酸奶饭和姜黄饭(均是我起的名字,都算作香饭的一种)都和鱼咖喱配合无间。香料和酸奶的厚重,需要罗望子、辣椒粉和鱼肉解解腻。一份简单的鱼咖喱,不知道满足漂泊在外游子的口腹之欲的同时,又为他们省下了多少劳动的剩余。
在三面环海的南洋岛国,鱼肉比羊肉便宜。多亏了各种日式煎鱼和鱼肉咖喱,我也逐步能享受到鱼肉的软嫩细腻。咖喱不仅能为食物调味,还能给生活增添些许趣味。节目里大红大紫的Samy’s Curry和Jaggi’s Northern Indian Cuisine,路边发现的宝藏店铺ABC Express(他们家我只推荐Rojak)和国大工学院印度菜窗口,都能给予味蕾以全新体验。生活需要些许新鲜的体验,尽管这都基于是否激活着感受新鲜的能力。至少今天我依旧在感受的路上走着,可最好不要成为对欲望欲望的奴隶。如列维纳斯所说,永不满足反而是西方人(也是现代人)的通病。适时回到家里的三尺煎锅,把注意力转回手上的事业,倒更享一片轻松。
Laddu
类型:全天供应
价位:0.5-1.5新币
印度甜品不好吃,结束。听着有点武断,它们的首要味道几乎都是齁甜,和中东甜品类似,糖多油多,普遍喜欢用腰果、开心果、杏仁等坚果点缀。不信邪可以看网上的“挑战”。当然,对我这个甜食爱好者来说完全够不上挑战,只是以甜为主的味道确实没什么吃头。我仅介绍一些吃过的甜品。
Ajmir Sweets的Laddu
首先是Pantua,浸满糖浆的油炸面粉球,中文互联网似乎管它叫“印度汤圆”。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吃不下去,但我不仅可以,还能把糖浆喝了(没错,我就是在炫耀)。它的成分主要为小麦粉、奶酪、牛奶、酥油和糖浆,可能会搭配玫瑰水和豆蔻。它的味道就是单纯的甜,甜到只有良久后才能回味出一丢丢牛奶的香气和奶酪发酵的酸味,也盖住了油腻感。Tech Canteen偶尔会售卖掺加了姜黄的Pantua,用辛辣抵消了一部分甜味,销量倒是不错。有的时候它也被叫做Gulab Jamun。根据互联网上的介绍,这两者有细微的差别,但我见到的多数情况都是混用。与它们近似的是Jalebi,炸糖浆甜面圈,有“印度糖耳朵”的诨名。蘸上糖浆的油炸面团,蜜蜡般色泽闪亮,令人赏心悦目,但吃下去是单纯的甜和腻。糖油炸弹在很多印度饭店均有售,但我是根本不愿意买的。
其次是Doodh Peda,我也不知道怎么翻译,有人称之为“奶酪软糖”或“牛奶糕饼”。洁白如玉,呈现圆柱形,表面有花瓣,通过挤压牛奶(炼乳)和柠檬或者其他酸性物质析出的牛奶块而成(类似奶酪的工艺)。其味如同很甜的奶糖,或者炼乳,并着些许酸味(有点像酸奶的味道),口感偏向于浓缩的大密度牛奶,微微有一点松散。被戏称为“奶汤圆”的Rasmalai是Doodh Peda现代化的近亲,由奶酪球浸泡在豆蔻和酥油调味、藏红花和开心果点缀的凝结奶油之中。Samy’s Curry家的Rasmalai口味不错,奶味十足,余香绵延。看起来同样白净的菱形点心Kaju Katlii则是在磨碎的腰果中加入糖浆、酥油或牛奶、豆蔻粉、藏红花,坚果的香气更突出,口感也没有那么软绵绵的。Kaju Katli和Doodh Peda都是排灯节,新加坡唯一放假的印度教节日,的传统食物,借此机会可以去小印度试试看手工的点心,去一些印度小商店碰碰运气,买加工好的也行。
以油和豆粉为主的食物有以下三类:Besan Burfi,就称之为“鹰嘴豆糕”吧,由鹰嘴豆粉、炼乳、糖等制成。有点像小块的绿豆糕,口感沙沙的,奶香味也被甜味盖住了不少。我买过一盒Besan Laddu,除了形态上是球型的,和Besan Burfi无差。豆蔻的辛爽让我忍着溃疡的剧痛和油腻感连续吃了好几颗,具体可以看往期的美食鉴赏。Mysore Pak由鹰嘴豆粉、酥油和糖等制成。应该和前者没什么不同吧,无非是后者油一点……这么想你就大错特错了,油很多很多很多,打开那个包装纸全都是油。按照成分表,Mysore Pak里酥油的量很大,口感非常松软,入口即化,但是很油很甜(虽然我依旧能吃得很开心)。终于来到了本节的标题,Laddu,一种由各种粉和糖浆、油制成的球形糖糕。相较于上面几乎所有的糕点,它算是最不甜的一类,但依然比我吃过的所有娘惹糕都甜。其颜色有橙、黄、棕、黑,形态有光滑有粗糙,但总归都是球体。我吃过的Laddu有七八种,唯一印象深刻的是连锁公司Ajmir Sweets的加工产品,也是图片上的那一款。首先,它是所有Laddu里最不甜不油的;其次,它有豆味,吃起来粉粉的,口感上更有嚼劲。吃上一颗70g的甜豆球,解馋又顶饱(热量也爆炸)。因此,Ajmir的Laddu荣获我心目中印度甜品的第一名!
最后是流体或近似流体的食物,Amras和Kheer(其实有些Doodh Peda也类似流体)。前者是一种粘稠的香料芒果泥,甜味、油腻感和香料味都不重,吃起来有水果的清甜,简直是印度甜品界的清流。但我不喜欢吃。Kheer是闻名遐迩的米布丁,欧洲和中东国家也常有此物。在电视剧《是,大臣》中,汉弗莱爵士将其联系为小孩子的所爱。好吧,那我就是小孩子了,米布丁原是我死前最想吃的食物。至于现在为何不是了?因为我吃过了第二次,去魅了。做法很简单,用牛奶煮粥(不要把米煮烂了)到收汁,冷却后即可享用。我做过一次米版和Semai版的米布丁,前者成了香蕉混糊糊,后者化作一团糕饼。Semai是一种很细的油炸面条,没有味道,只有油腻感,印度人经常将之放入Kheer(类比豆浆里泡油条碎)里。将它直接泡进牛奶就好,千万不要用微波炉,不然就是一坨牛奶糕。一边看着碗里难以下咽的糕饼,一边想着2013版《摩诃婆罗多》中怖军几兄弟开心地吃着米布丁……至少我试过了。
长期以来,印度食物被妖魔化(南亚大部分街头店铺确实卫生情况感人)。我第一次正式吃印度菜,是在2021年的深圳宝莱坞餐厅。在外观上,印度菜“花红柳绿”,大鸣大放,绿油油的菠菜咖喱、白晃晃的酸奶酱、棕乎乎的羊肉咖喱;在调味上也很新奇,酸辣咸辛瞬间迸发,百花齐放、各不相让,用力地锤击着大脑。习惯之后,我爱上了它们五彩斑斓的外观和辛爽大胆的调味。不过甜品呢,暂时还是欣赏不来。最好就此打住,我已经太喜欢吃甜食了。
古早面包
类型:全天供应
价位:0.8-4新币
面包,马来语为“Roti”,泛指烤制、煎制的面团(定义总是言不由衷,请大家将就着理解就好)。对任何掌握了小麦磨面的民族来说,制作出面包仿佛都是早晚的事,比如印度和中东的大饼、中国的烧饼、欧洲的硬包。但因商品经济的繁荣,如今汉语的“面包”往往代指“日式面包”或“西式糕点”,在新加坡也是如此。“西菓”一词便是对琳琅满目的各种小面包、蛋糕的总体概括(但实际上很多是“中菓”)。
司康、尖头
漫步在新加坡居民区和商业区的街头(记得打遮阳伞),小面包房随处可闻。鼻子跟随着面包香薰诱人的气味,逼促眼睛四下搜罗,两脚前去窥探。一个个圆滚滚的Bun(小圆面包),有着油亮橙黄的外壳和缤纷多彩的内馅,如传统的豆沙、叉烧,西式的果酱、牛油(即黄油),南洋的咖椰、椰蓉,日式的咖喱、奶油。一口下去甜过初恋、软似缠绵、油润香浓,口舌和肚腹完全不觉得饱足,但热量倒是实打实地超标了。最近的商家再打价格战,新开的门面里Bun的价格从1.2砍至0.7新。可我不是甜软包的爱好者。相应地,鲜艳的桶装蛋糕安详地躺在塑料盒内,掂起来沉重厚实,炫耀着自己的身价对得起高昂的金额。入口即化、丝滑甜腻,舌头和牙齿只需静静欣赏糖分的舞蹈。这之中我比较喜爱的是口感湿润的布朗尼和香蕉蛋糕,趁热享用。前者再浇上一勺香草味冰激凌,混着燥热的巧克力流心,甜苦搭配回韵悠长,即使时间久远也能反刍出巧克力的香气。我吃过最好的布朗尼来自一个以海鲜为主打的西餐厅,Greenwood Fish Market。在满足以上要求的同时,表面还撒有白巧克力碎、坚果和蛋卷,多给牙齿找了份挑战。香蕉蛋糕里面混杂着些许香蕉碎,平添一份清香、微甜和软糯。而我平生中吃过最好的香蕉蛋糕来自朋友当场的烤制,没什么比刚烤出来的风味更佳了。
同理,商家烤制的西菓魅力更大。首先响应鼻子的号召,出场的是香飘十米的烤华夫饼。未见其店先闻其味,午饭后腹中未撑,正需要甜食解闷。烤华夫饼外壳酥脆,内里柔软,咀嚼时能感受到细微的抗拒,搅拌时则体会着蛋奶的芬芳。空口吃已经足够满足,加上点假枫糖浆(即果葡糖浆)和黄油更是绝妙。一份华夫饼,装模作样地延长了数个我不愿结束的美好时刻。在12月考完试的当天,我望着眼前1.5新购入的华夫饼,知道这大概是我离开学校前的最后关头了。重返新加坡时朝思暮想的也是这一口,但现在有了早餐机后,我可以随便复刻类似的口味,烤华夫饼就变得见怪不怪了。有些唏嘘,但人生难免唏嘘,总比没有早餐机的日子要好。
一般只有华夫饼是现烤的,其他的糕点难逃在柜子里耗费青春的命运,诸如烧包(有点像烤包子)、蛋挞、咖喱角、酥饼、豆沙饼、肉派。这其中既随处可见,又能俘获我感官的有三类。一是司康,最常见的英式下午茶甜点。当天烤制的司康和我之前见到的半成品区别挺大的。首先是外壳呈现出闪亮的棕黄色,蛋液的功劳;其次口感很紧实,介于馒头和大饼之间;再次黄油味很浓,甜度不算高,里面有些湿润的葡萄干作为点缀。同样因黄油而香气馥郁,司康和软包的口感上差异巨大,饿的时候吃上一块也能顶饱。我偶尔在一家黄油飘香的店铺,B.Baker 192,花1.5新买上一块热乎乎的司康,踏上上班或出行的征程。二是可颂,牛角酥皮面包,应该不需要怎么介绍。酥脆油香的外皮,中空分层的内里,吃完之后满嘴奶香,国内曾经流行过压扁的可颂,也别有一番风味。但可颂不是我在新加坡才喜欢上的食物,所以没有出现在照片里(其实是因为可颂要当场吃啊)。三是尖头,又名“French Loaf”,和法棍有些相似。口感上更加蓬松、干燥,表面略带盐味。也正是因为比法棍更干燥,放久了最多会比较难撕,而不会成为军火武器(我曾用冷冻的法棍劈碎过一些石头、土块和纸张)。但也因此,尖头的内部缺少嚼劲,不如能提供两种口感的法棍。后者虽然被人揶揄,但复烤依旧香气四溢,加热后足以免去污名化的命运。它更承担起了我的欧包启蒙。在夏芝朵购买当日烤制并切好的法棍,我和母亲在出了购物中心的大门后你一份我一份地吃着,化作了深藏在心中美好往日的记忆。和司康一样,尖头最好也是当天烤制的,不然内部会更加干燥,甚至吃起来如同纸板。在Danroll Cake还能找到0.8新的烤制尖头,可以尝试和当地人一样蘸着咖喱、抹上黄油一同食用。便宜的法棍则可以参考CS Fresh的半价法棍,只需1.6新。
既然已经聊到了法棍,不如继续谈谈新加坡的欧包。东方人往往不将“面包”视为主食,又硬又酸的大家伙没有很好地融入当地生活,在新加坡亦如是。虽然殖民者们带来了吃面包的习惯,软包得以进一步发展,但大多欧包仅会出现在烘焙爱好者的专门店铺。它们并非不好吃,尤其是在我痴迷于面包的减肥岁月里(说多了都是泪),成为了挥之不去的执念。我印象比较深刻的大致是碱水结、贝果和酸种面包,但它们的价位都不怎么友好。碱水结和贝果的味道不必多说,最便宜也要将近2新。而酸种面包我买的是Starter Lab里13新的1.2kg款,外壳坚硬微咸(看起来真的很漂亮、壮观)、麦香四溢,里面湿润酸浓、韧性十足,如同刚蒸出来的发糕,复烤后配上加盐黄油,唇齿留香。但我不是酸种面包的狂热喜爱者,所以至今没有复购过。
当然,这些经典欧包都算不上古早面包。究竟什么是古早面包呢?我在网站上能看到不同的种类介绍,或许每个人的回忆会引向各异的方向吧。无论如何,好吃最重要。
糖水
类型:全天供应
价位:0.7-8新币
我从没见过低于1.5新币的糖水,但小红书和谷歌地图上确实有记录着仅需0.7新的豆花(山记饮品)和1新的老式糖水(喜乐亭)。在炎热的新加坡,冰点清凉解暑,能在关键时刻让人重新抖擞。老式糖水则氤氲着古旧的广式气息,冷热兼有,消暑解饿。无论是小贩中心里的档口,还是商业街的铺面,想找到糖水店都易如反掌。难怪在发达国家里,新加坡的糖尿病患者率位居第二,仅次于美国。
红宝石冰、芝麻花生双拼糊
我的肠胃不好,不怎么爱吃冰饮,但架不住热气的轰击和巨量冰点铺的视觉诱惑。小贩中心的店铺对年轻人来说似乎没什么吸引力,但忙了一天满头大汗地回家之前,能坐在椅子上吃上两勺冰还是很惬意的。首先,必须要给到红宝石糖水(Tub Tim Krob)。我没有异食癖,也不像克里奥帕特拉六世一样有钱到喝珍珠炫富。红宝石指的是一种由切碎的马蹄(荸荠)沾染红色的糖水后,裹上木薯淀粉,煮熟并迅速冷却得到的方形颗粒。因为形制如同宝石,又晶莹剔透,泛着红光,故而得名。里面的马蹄清脆,外面的木薯弹牙,两层迥异口感完美融合。再加上放入大量糖煮制的椰奶,放入冰块,香甜醇厚、清凉舒爽。我第一次吃到此等佳肴是在国大后街的一家连锁泰式餐厅,Nana Original Thai Food。这家的各种出品都很好,而且没有服务费和GST(应该吧,但国大后街以外的店铺有GST,而且总觉得口味更差了)。当时和一位父母朋友的女儿共同进餐,谈着找工作的困境,饭菜有些难以下咽。但这道甜品端上来的时候,我不由得感到这一个多小时的折磨都是值得的。红宝石在牙间被咬住的时候,有点Q弹,逼迫侧齿更加用力,却一下进入了清脆爽口的境界,别有洞天。更不用说我本来是椰浆爱好者,一勺一勺,满口皆香。小贩中心的出品则很看运气,我吃过毫无口感的红宝石,也吃过出品不错的。如果只对红宝石感兴趣的话,推荐Sweet Heart Dessert里2.2新的红宝石冰沙,不要去的太晚,销路还是不错的。其次,平价甜品的天花板,不少地方的最低价甜品——红豆冰。此红豆冰并非香港茶餐厅里的红豆沙加冰,而是ABC冰,即马来语的Air Batu Campur(直译为「混合冰」)。乍一看,红豆冰无非就是一大碗刨冰,上面淋上了多彩的水果糖浆,富有视觉冲击力。但吃着吃着,食客就会发现底部有红色的液体。里面放着,让我们来数一数,有红豆、棕榈籽、甜玉米粒、凉粉、石花冻。用料丰富,口感各异,配上刨冰一起吃,不敢相信只用1.5新就能换来如此丰盛的享受。我还记得第一次点红豆冰时,望着高耸的冰柱,不由得怀疑是不是给我上错甜品了。开着一个讲解《伊万·伊里奇之死》的视频,边吃边感到悲从中来。一方面缅怀离开新加坡可能就吃不上如此廉价的刨冰了,另一方面感慨自己有如伊万·伊里奇一样荒度了多长时间的生活却又无力改变。十几分钟过去,才算是勉强吃完这庞然巨物,甚至都撑饱了肚子。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闲心坐下来享受冰点的。赶路的时候顶着大太阳,喝上一口冰饮,那才地道呢!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有两款可能会适合你。首先,国民级饮品,Mr.Coconut的冰沙。椰子冰沙,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注意,简直是极具热带风情的美味。椰肉软弹、椰浆浓郁、椰汁清爽,不同年龄段椰子可食用部分都凝聚在这一杯白白、冰冰的塑料杯中。点的时候注意不用额外加糖,风味已经足够(足够让人胖死),无需增添糖分喧宾夺主。去年七月份,我在学校里代理两组导游,挣了点小钱。准备去同学家集合,一起去看奥本海默。走的路多,口渴腹饥,于是在utown买了一个华夫饼。听同学说冰沙非常美味,便又下了血本,花了5块多新币购入了一原味大杯。喝下去的时候,浑身如沐凉风,困倦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连现烤的热华夫饼都没那么美味了。我知道,utown里卖的是Coconut Queen的盗版饮品。但其实,我尝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差不多的好喝。只是Mr.Coconut每年能在生日月免费喝一杯饮品……所以,Coconut Queen,学人学到底吧。其次,红毛榴莲冰。什么是红毛榴莲(durian belanda)?它的学名叫刺果番荔枝,长相和释迦相近,味道也大差不差,大致是有荔枝的清香和菠萝的酸甜。但是口感绵软(甚至有点烂了的感觉),我倒并不觉得好吃,反而是做成冰沙风味更上一层楼。冰晶颗粒坚硬清凉,洁白果肉绵软细腻,搭配起来相辅相成。在一次坐校巴随机遇到了旧友后,我们结伴到了文学院食堂吃饭。席间,她说自己去澳洲后最想念的饮料就是红毛榴莲冰。我尚未领教这种饮品有何魅力,也跟着买了一杯,再次被刷新了认识。后来多次寻觅,淘到了几块红毛榴莲的果肉……难吃说不上,但确实没有冰沙那么惊艳。至于为什么叫红毛榴莲?因为它表皮有刺,有点像榴莲(durian)。对于新马一带的居民来说,它是荷兰(belanda)人带来的,那可不就是红毛带来的嘛。故称为红毛榴莲。如果你对商贩说:“来一杯刺果番荔枝冰”,有概率收获一杯荔枝冰。我的一位学妹已经替大家踩过雷了。
如果你的肠胃也不好,糖水至少是有福享受的。喝的时候记得小口慢吸,可别烫了嘴呀。首先介绍一款叫豆萱的特殊糖水,或者豆爽、豆宣、豆算,还是豆碹?其实都无所谓,它的名字源于闽南语“tau suan”。那怎么识别呢?更简单了,里面有油条段。是的,甜品里有油条。豆萱由去皮的绿豆熬成,加入木薯粉或红薯粉增稠,撒上油条段享用。具体的味道呢,呃有绿豆的清甜,有油条的油香,但总觉得组合在一起也没什么加成。萝卜青菜,我只是觉得有趣。然后就是经典的花生糊和芝麻糊。坚果很香,坚果糊也很香。不消说,棕褐的花生糊和乌黑的芝麻糊,看着就令人垂涎。足量的白糖带出坚果馥郁的浓香,口腔里充满着温暖安逸的滋味。味道倒没什么好介绍的,比我小时候喝过的南方黑芝麻糊更浓稠,远比什么五黑粉香多了。将盛满糊羹的勺子抬起,儿时的记忆不由得涌上心头。当时倒不觉得有什么美味的,现在却变成能空口炫芝麻酱和花生酱的达人,时过境迁啊!最后,有一种我不知道是什么的甜品。它大概是由椰浆、牛奶和芋泥组成的。我曾在两次朋友家举办的自助餐上看到过,听说是马来族喜庆节日才会准备的佳肴。椰浆浓稠、芋泥香甜,两种我爱的食物组合在一起,很难不喜欢。但它究竟是什么呢?嗯姆姆,之后再说吧,说不定我能用芋泥和椰浆复刻出来呢!
在大学有一个时期,我曾痴迷于糖水,甚至要把店铺里所有的种类都点一遍,最后不了了之了。回忆起来,初中第一次喝双皮奶,大一第一次喝姜撞奶,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小小糖水,也刻画着不同阶段的成长和体悟。未来我还会喜欢现在的糖水吗?我应该欢迎这种改变吗?不知道未来的我看到这篇文章,手里捧着的又是什么饮品呢?
吐司
类型:全天供应
价位:1.5-10新币
老板换碟,这集我看过了。什么吐司黄油咖椰酱,咖啡乌和半熟蛋。我知道知道,但本节讲的是超市卖的吐司。在下不才,唯好饼类,所以吐司也是吃了不老少。在念书期间,每天早餐基本上就是白吐司来四或六片直接吃。Gardenia、Sunshine、Smart Choice、Super Value、Bonjour、Fairprice。Top One、Top Baker、Swissbake、Hayley、Bakeri,新加坡叫得上名字的大牌子我基本都吃过。原味、全麦、斑斓、北海道牛奶、黄油、葡萄干、巧克力、紫薯、玉米、香蕉、香料碎、黄油碎,咱也普遍尝过。略懂略懂。超市里的不喜欢,咱们就吃古早店,各大烘焙店的现烤吐司偶尔也来上一袋。
吐司设备一览
既然是吃过见过的主,有什么推荐呢?哼哼,吐司啊,说到底要买就……买最便宜的。你们在期待什么?我知道,不同牌子的吐司吃起来不一样。我的舌头算不上敏锐,但也能察觉到几乎所有牌子的白吐司都不是一个味。但要说区别多大,值不值这个价,答案当然是nonono。吐司可是我每天的早餐,最大份额的20片吐司都不够我一周的食用量。买就买最实惠的,但也不能太垃圾,点名批判Smart Choice的吐司干巴得离谱。做的时间长了,和我在冰箱冷藏里放了一周的口感差不多。能吃,但不怎么好吃。那剩下的这些选谁呢?答案只有一个:Top Baker。
如果住的地方附近有昇松超市,那就偷着乐吧。他们550g-20片装的Top Baker售价仅需1.5新,小卖部可能会卖1.8新。想想吧,开水不用烧,锅子不用热,随便抓几片,吃完就上班,简直是打工人天选。价格美丽,口味也不差。闻起来微微发酸,有吐司的香气,湿润度足够,放几天也依旧不会太干巴。和其他牌子相比,它们单片吐司偏小、软,不怎么弹牙(主要原因应该是薄了),但说的过去。而且有一个重要优点,它非常耐吃。我换过其他牌子、味道的吐司,吃多了可能会腻了,甚至犯恶心。但这款吐司我是百吃不腻,虽说不上多爱吃,但绝对不讨厌。不知道有多少个早晨,我打开壁橱,拿出从楼下昇松购买的Top Baker吐司,吃完再放回去。不用开门见房东,彼此尴尬地打招呼,足不出门就能解决一餐,熬到中午出门泡图书馆。多么青涩的时光。现如今,我的早餐变成了更健康、低热量的燕麦粥,住的地方也离昇松不近,每次去采购都必须买上两大包Top Baker慢慢吃。
等等,所以这节就在讲直接吃吐司?有什么好吃的啊!我知道我知道,直接吃确实一般。但咱们在种类、配料和做法上还是可以创新的。种类就像刚才说的,我很喜欢Gardenia的斑斓椰糖吐司,斑斓有一种香精味,但我能接受,闻着比吃着香。椰糖甜中带一点咸,吐司也有带椰浆的醇厚香味和咸味,吃起来欲罢不能,用早餐机或烤吐司机烤一烤,香甜可口,一次就能炫一包。正因如此,我几乎没复购过。3.2新才330g,我要真想吃也就一顿的量,太不值了。Sunshine的斑斓吐司因为没有椰糖略逊一筹,但质地更加地紧实,收之桑榆。其次就是Bonjour的巧克力碎葡萄干吐司。葡萄干可以不要,巧克力真是太棒了。整个吐司都充满着可可粉,点缀着巧克力碎。随着加热,巧克力碎融化,散发出迷人的香气,让人觉得3.9新330g也是值得的。下班回家,烤上两片吐司,守着机器狼吞虎咽(拿出来几十秒就不脆了,真的),抚慰一天的心灵。就是热量嘛,这俩都是一片接近100大卡。哈哈,算了吧。至于全麦嘛,如果和白吐司一个价我可能会经常买,但很明显不是。那就再见,虽然确实香一点、升糖慢一点,但区别不大,我都吃吐司了,肯定要怎么舒服怎么来嘛。加黄油的吐司嘛,溢价太高,直接在早餐机里放点黄油煎一下,然后丢到烤吐司机里烤一烤,甚至能出现酥脆外壳,飘香四溢,不比在揉面的时候加黄油好多了?手工吐司没有那么好吃,对不起价格,偶尔打打牙祭就好。松软肯定超过超市里卖的,但贵啊、贵啊、贵啊!早餐是日常中的日常,而它因其价格注定不会出现在我的日常里。
配料方面选择很多,蘸酱类包括枫糖浆、炼乳、果酱、坚果酱、黄油、可可酱、咖椰酱,辅料类包括火腿、蔬菜(不要,水唧唧的会破坏酥脆感)、鸡蛋等。在这里,我要向大家分享最钟爱的三个组合,大鱼大肉都不换的那种!首先,咖椰酱配加盐黄油,也就是南洋早餐里的搭配,经典中的经典。不用多说,没有尝过这个搭配真的很遗憾。其次,花生酱配果酱。我试过玫瑰酱、蓝莓酱和草莓酱,都很搭配。花生酱浓香黏稠,略带咸味,而果酱轻盈甜爽,两者互相补充短板,没想到效果惊人。我本来是不知道这种吃法,直到在某个古早吐司店里看到有人这么买,我跟着试了试,一发不可收拾。再然后,蛋液配胡椒,条件允许可以加火腿,终于来了个咸口组合。先用火腿煎出油,再放两片吐司吸吸油,接着倒入一个鸡蛋量搅拌均匀的蛋液,里面记得放胡椒。Top Baker这个牌子切记两片吐司对一个鸡蛋,只放一片会泡肿了。用早餐机就能轻松做出完美的法式吐司,胡椒、油脂和鸡蛋的香气协力共赢,而且营养充足。最后是黄油脆壳配炼乳。黄油脆壳的做法我有说过,配炼乳是因为都是奶味,甜味也能增香,换了别的酱会盖住黄油的香气。以及呢,炼乳和咖椰酱如果能揉到吐司里应该是最好的,我没做过吐司,但做过死面烧饼。很简单,和面,放到早餐机里加热十分钟,饼会膨胀起来,再丢到烤吐司机里烤三分钟左右。如果在和面阶段加入酱料,你就能收获有内馅的烧饼。很好吃,不是很甜,但香味很足。如果有机会,我倒是真想做一天烧饼,让大伙尝尝手艺。反正我一次能吃六个,撑到中午不用吃饭。如果懒得做烧饼,超市里冷冻的印度馕或烤饼是个好选择,同样的操作,先加热再烤,酥脆又有麦香。
做法理论上有七种:直接吃;泡在汤汁里;蒸;用烤箱或空气炸锅烤;用早餐机、饼铛子或平底锅煎;用烤吐司机烤;用微波炉烤。直接吃无非上面介绍的。我对泡没有什么好印象,比如泡在牛奶或热可可里,就那样吧,我喜欢酥脆的。蒸的话还凑合吧,松软湿润,但我喜欢酥脆的。用烤箱或空气炸锅烤,我没有烤箱,买过一个空气炸锅但是坏的(店家不要货,直接给我退钱了,可见对商品多么不自信),但我吃过同类的,特点是表皮和里面都酥脆。用早餐机、饼铛子或平底锅煎,它不会很脆,但会因被加热压扁而偏韧。烤吐司机,不知道是不是我牌子的问题,表皮很酥脆,里面比较软;里面要是酥了,外面肯定碳化了。但是优点很明显,烤吐司两分钟足够,空气炸锅或烤箱肯定不止。记得及时吃,放几十秒就会因为重新吸收蒸腾的水汽而不再那么酥脆。微波炉是可以加热出硬口感的,时间大概700W五分钟,不过得守着盯它,很容易完全碳化而恶味远播。比较硬,有点像那种吐司零食,吃两片就能把口腔拉得丝丝拉拉。用来沾汤还是不错的,比如胡辣汤。
我做过不少类似吐司的食物,如软糯的椰浆木薯饼、硬而香的玉米饼、松软但寡淡的松饼、闻着香吃着无味的燕麦饼之类的。吐司毕竟是做好的食品,单价还是比面粉、木薯粉要贵很多。在新加坡,一公斤面粉不到2新币,至少能做出来1.4公斤烧饼。但揉面真的很费时间,如果愿意吃松饼这种面糊做出来的饼类,就会简单高效很多,但我不爱吃。其实吧,压一个馒头、花卷,或者米饭煎出锅巴啊也很香。我是素来不爱吃蒸制的面食,但煎一煎、烤一烤,立刻就能成为美食。这点厨艺虽然不够看,但其中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不仅能排忧解闷,还能在困顿之时思考新的破局之路。做饭的才能和思路,也是转变逆境的力量。“你的日子如何,你的力量也必如何”(《申》33:25)。
铁板伊面
类型:午/晚餐为主
价位:3-8新币
铁板煎的起源并不清楚,但早期文明中尝试过石板煎的先民们代代相传,各自独立发现铁板的妙用也很正常。拜美拉德反应所赐,煎制的肉类和主食自带浓郁的芳香。烧饼、锅贴、玉米贴饼子、烤焦的肉和水产,每种都令人垂涎三尺。偶尔剩下些吃不完的米饭和叉烧,我便会用早餐机压个二十分钟,仅得几小份锅巴也是值得的。更何况滚烫的铁板能够持续加热食物,保证端上桌后它们的美味也能最大限度地释放。
铁板伊面配煎鸡肉,淋芝麻酱和酱油
以我在多地的观察,铁板煎在西餐、日韩餐档口和夜市中较为常见。煎肉排和铁板本是一家,配上裹着番茄酱的条状意面,点缀些土豆、番茄、西蓝花,一份简易西餐就此上桌。这种餐食的出品相当稳定,不怎么依赖于厨师,食材不要太垃圾,剩下的交给酱料就好。日韩餐常见的吃食是将切片的肉腌制过后放在铁板上煎熟,或直接煎上一条小鱼,搭配米饭和海带汤。难吃好吃,看肉更看腌料。虽说语气有些调侃轻蔑,我并不否认它们的美味,经常会点着吃,诚如之前所言的美拉德反应嘛。夜市里大家常点的炒面、粉、粿条,用铁板也能保住温度(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锅气)。
出乎意料,我很少在新加坡看见西餐和日韩餐以外的铁板煎面(现在想想,我在中国也很少见到)。但听说在邻国马来西亚,铁板伊面是夜市里常见的美味。做法和大家预期的差不多,将腌制的鸡肉、煮熟的伊面、泡发的香菇片煎一煎,撒上酱油、蚝油、麻油,用玉米淀粉水增稠即可。伊面(Yee Mee)由高筋面粉和鸡蛋(或者鸭蛋)混合后油炸而成,类似更蓬松的方便面。应该比一般的方便面多了点蛋香?我没有吃出来,可能是不够正宗或调料味太重。由于偏好碱面,遇到可以选面条的摊贩,我往往会选择黄面和伊面。至于“国民方便面”Maggi,只能说见仁见智,我不觉得它弹牙的口感有多特殊。
我第一次,似乎也是唯一一次见到铁板伊面,是在Frontier新开的窗口。当时离毕业不远,想到可能再无机会返回新国大,依恋之情喷薄而出,于是我几乎挨个品尝了Frontier和Tech Canteen每个有胃口的窗口(因为我最常去这两个食堂)。在某天失魂落魄的晚上,我点了一份原版小份铁板伊面。伊面、鸡肉、香菇,以及少量的汤汁,看起来平平无奇。捧在手里的时候我顿时发觉它香气扑鼻,等不及地将鸡肉放进嘴里。那一刻的感动无法形容,我从预期过煎熟的鸡肉外皮会是如此酥脆,甚至连炸鸡都不能与之相比。里面肉汁充足,鲜美浓郁,搭配芝麻和咸香的酱汁简直绝配。和大盘鸡相反,肉比面好吃多了。
那晚天色昏沉,大部分档口都关门了,学生订单数量也少,店家有足够的时间把鸡肉和伊面煎得又焦又脆。但感动之后便是后悔,后悔怎么到即将离开新国大才发现此等尤物。差点擦肩而过的小小铁板面就能赐予无上喜悦,那么已然消逝在岁月长河之中的某次浪潮里,足以带来更大幸福的转机又有多少呢?23年秋天,我的精神状态很差。毕业在即,但不想工作。幻想着去读个统计学博士,延续学生时光,可又不愿意行动。最终变成看到招聘和学术网站就心生畏惧,还要被折磨的毕业论述、紧逼的学校考试、奴性的笔试测评、刁钻的面试问询折磨得焦头烂额,一度郁郁寡欢到规划了自杀计划。人生如果不能走上xx的道路,不能被塑造成一座精美的艺术品,那不如趁着未来“未来”之时率先砸个稀巴烂。在如今看来是牛角尖的歧途中越陷越深,居然会因为铁板面开心到一时间忘乎所以?那些其他“本属于”我的幸福,如今逃逸到哪里?为何撇下我孤零零地面对被窃取了享乐的垃圾余生?
前几日重返国大时,我又去尝了铁板面。伊面煎得有点松散,鸡肉没有那么焦脆,但也足以唤起感动。为何感动?是因为回忆起了那晚的心境。
食物并不绝对地代表这某些空乏的符号,如关爱或幸福,也不仅仅是其本身。它能够创造奇迹,但也没有几分魔力。食物成为了它们所是,借由的乃是品味生活的我们。没有最好吃的食物,也没有一成不变的食客。与美好回忆再度会面时,我总是感慨不如曾经。错失的际遇无法追回,但也根本无需追回。我一直在变化、成长,甚至“我”只是个“借来的名字”,世界也是如此。重返过去,也许不过是又一场空。当一口口嚼碎、一次次搅拌、一声声吞咽后,食物被撕扯得面目全非,送进肠胃中,等着离开体外,我们才发现,但不愿意相信里面并没有宽慰。没有永恒的宽慰停留在其中。应该是没有什么在原处驻足望着我们,我们也无法回到,即使回到了无法永久停留在与它们缠绵的美好时刻。
食物的味道是家的味道,但今年我充分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家园,永远无法以一个普通、有所依靠的孩子身份再次回到生育我的小城。是啊,我已经工作了,是个经济独立的成年人了。我现在脚踩的大地,即是将来几年内生存的空间。我能在异国他乡忍饥挨饿,是因为我知道归乡之时终将到来。可现在呢,我的家园又在何方?人们说着“此心安处是吾乡”,可问题恰恰就在有什么地方安放躁动的心灵呢?无需逃离,因为无处可逃,我要适应南洋小岛的生活,我要融入当地的习惯,我终将成为一个吃着新加坡食物的“混血儿”……吗?每当想要强化「在新加坡要好好过日子」念头,我就会食欲大振,甚至主动去吃南洋特色食物。每当在深夜节食饥饿困倦时,我都会搜索家乡的视频,数着结束工作的未来聊以自慰。
转头望去感到脊背发冷,文章中记录的每种食物都是不期而遇。它们出现在生活中不经意的时刻,成为了割裂时空连续的事件,让我无法遗忘它们的身影,回到未曾遭逢的自己。而那些我在专门搜查帖子、大张旗鼓地造访品牌门店的食物,大多令我失望(Knafeh没有)。我不自觉地将它们与过去奇迹的瞬间相比,得到的徒有怅然若失。不清楚探店达人的心态,也不知悉美食博主的情绪,我更多地是在流动的时间长河中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看到,说明那个我已然成为他者。这也是我在之前一篇文章里说的,一切令人留恋的食物都要吃上两次,第二次专门为了去魅。但我太高估自己的理性的一面了,写文章的时候可以跳脱出生活指点江山,但堕入红尘后被裹挟在瞬间的抉择中,只觉得无能到可笑。我努力地装作融入新加坡的生活,却处处碰壁,又不想真的意识到已然无路可走。
但明明是有路可走的。食物中可以有宽慰,可以有爱,可以有瞬间的永恒,但需要我们来开显、创造。如何去创造?我不知道,但抱着创造的目的,往往因着“机心”失了“机巧”。这也是我在聚会时热衷于谈论实用主义,但它又很难给予安慰的原因。生命往往只有在安稳的关头才容易美学地生活、艺术地创制,而在在危难时刻只想要救赎。近一年来,我反复咀嚼着《艺术与归家》里一句话:“‘我的真理是可怕的’(尼采语),的确,太可怕了”。可是,可是并没有转机。如果我立刻就能做到,又何须用生命的一分一秒细细体味呢?这是一场(永恒的)我和(当下的)我和(怀疑的)我之间望不到头的较量。未来的苦涩一笑不能瓦解过去的苦闷伤痛,但除此之外我能做些什么呢?能要用效用的角度看待问题,又需要我怎样先一步跳出情绪的旋涡呢?“人总有足够的力量承担他人的苦楚”。
食物确实是食物,又不仅仅是食物。想法太多,此刻希望能够暂时先放下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