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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L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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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魔女所述的故事集,咱觉得这种形式还是很棒的。 就是故事现在还没看懂要发生啥……
  2. 看来确实是跑团模组写多了。 怎么说呢,哈利害怕了,哈利看懂了,哈利扔出了道具,哈利被刺伤了……唔,看下来不就是RPG游戏的屏幕旁白嘛…… 嘛,写小说和当DM还是有区别的……啦。
  3. 因为还拿着枪在前线,所以能够对抗邪恶的共产主义,保护身后的自由世界。是这个意思啦。
  4. 你可以看成美苏百合? 还是……异常激烈地推倒呢……
  5. 配上唯一的一幅图就是战报了……呃…… 顺带一提,咱本以为十二月份就能够在红场阅兵。 但现在看来我似乎低估了红军的人数。 以及俄罗斯糟糕的地形。 因为装甲师团补给问题,在莫斯科前面停住了…… 不过比小胡子好的是咱打下了列宁格勒……
  6. The war to end all wars 两个星期以前,总统阁下曾致电我说,一些议员们不喜欢与苏联之间爆发的新的战争。他们质问道:“为什么要在一场世界大战结束后,就立即发动下一场世界大战?已经死了一百万人,究竟还要再死多少人?” 整整一百万人!这意味着几乎每一个家庭的周围都有人因此死去!每一天都要发出超过三千封阵亡通知书。他们都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又是谁的兄弟?谁的父亲?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然而,总统阁下依旧签署了进攻的命令。 他知道这不是一场新的世界大战,而是先前战争的延续。如果我们在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和匈牙利的边境停下,无视苏联的动员,天真地幻想和平已经降临,然后回家和亲人团聚。那么那些狡猾的布尔什维克们就会在我们的背后狠狠地来一记闷棍!斯大林的钢铁洪流将从莫斯科一直到波尔多都畅通无阻,把所有为自由而战的人都推进海里喂鱼,从而摧毁新生的欧洲!我们文明的起源,正义、善良、虔信、宽容和其它一切高贵的品德都将沦于暴政和征服之手。谁能够阻止这一切?疲惫的英国人吗,劳顿的法国人吗,还是刚刚重建了他们国家的德国人?蒙主垂怜,唯有美国! 因此更应该感谢上帝,此刻我们正拿着枪站在这里,而不是在回西海岸的船上。从而不需要在面对父母、孩子与兄弟姐妹时,不敢直视他们的双眼,羞愧地承认让一百万人白白死去的事实。与此相反,我们可以自豪地宣称已经将全部的力量都投入到一场为结束所有战争的战争中去了!我要为在明斯克的胜利为你们祝贺!它证明了从西方到东方,有赖美国士兵坚持不懈的努力,自由的秩序必将在全世界范围内被确立。苏联和它领导的共产国际会被连根拔起。在那之后的下一个百年、下下一个百年、以及穷尽目力所能见的未来——不会再有战争。所有人的孩子都将能够生活在一个可以凭借自己的自由意识行动,并且因其智慧和汗水而获得公正的报酬的世界。 为了这个目标,我们正面对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敌人,比希特勒和墨索里尼都更加强大。他们有数不清的坦克和飞机,还有无穷无尽个师,能够在承受难以想象的损失之后仍然坚持作战。他们残忍而野蛮,会像纳粹在集中营或者日本人在南洋那样对待俘虏。或许还会有一百万人死在胜利的路上,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我们知道将取得的不止是一代人,而是永远的和平! 美国第一战区总司令、第一集团军总指挥 艾森豪威尔 1943年8月11日,于明斯克 其实是钢铁雄心4的战报啦……咱玩美帝结束了二战之后决定要去敲苏联了,刚在明斯克位置包了个大饺子吃掉了大约八十多个师…… 似乎没办法插入图片,所以图就放链接了,http://i.imgur.com/XCMP34c.jpg 顺便也试下召唤。 @用钢笔的人 @rosket @苍云静岳 @月见闪光 @红色精英兵 @鸡明桑 @贝尔芬 @rpgji32k794 @cjy5511411 @墨洛珀 @as_2038 @notimetowaste @维多利嘉 @梦幻 @斯普林菲尔德
  7. 岬明乃 岬明乃独自一人使用整个洗浴室。她披散头发,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面上,在身后留下模糊的足印。四周的墙壁都贴着雪白的瓷砖,雾气撞上去,凝结成透亮的水珠。洗浴室的最里面有一方能够容纳不到十人的浴池。但这个时间段不是泡澡的时间,所以里面没有水,岬明乃也就只有淋浴可用。如果可以,她是很想摊开身体、舒舒服服地泡一会儿的。然而舰桥轮值使她刚好错过能使用浴池的时间。 少女冲洗掉身上细小的盐粒,海水晒干之后就会留下类似的痕迹。如果不管的话,就会令皮肤隐隐作疼。真是奇妙,她想,大海既是一座勃勃生机的巨大藏宝库,又是一片令人望而兴叹的盐和水的荒漠。岬明乃注意到浴室的地面上也还残存着雪白的细粒,大概是在其它人冲过澡之后而水迹再度干涸的缘故,于是抬手冲干净地面。温暖的流水淌过脚底板,带走疲劳和跑了一整天的钝痛。 她转回来,把花洒放到一边,涂上沐浴露,然后反复摩擦直至全身起泡。热水仍在喷涌,打在地板上发出淋淋的声音。浴室内雾气氤氲,对面镜子里的少女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打起精神,你可是舰长!” 岬明乃用沾满泡沫的双手拍打脸颊给自己鼓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接下来还必须去救萌香酱,舰长就得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带领大家前进才行。她挺胸坐直,冲洗干净身体,同时还有脑海里的最后一丝犹疑。 晴风号有回应武藏号求援的义务——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小白激烈地反对赶回鸟岛,尽管其它人都保持沉默,岬明乃知道她绝非有此念头的唯一一个。施佩伯爵号炮声轰鸣,在战斗开始的第一瞬间她们都被激励使内心的斗志蓬勃昂扬,她甚至与小白一起做出判断,认为晴风号已经被卷入一场未知的战争。这未必错误——然而当最初的亢奋感消退,它就不那么讨人喜欢了。 尤其是炮弹接二连三在身边落下,少女们看见第二炮塔在眼前被整个炸飞,亲眼目睹了那些焦黑的钢架是怎样扭曲折断,铁板又是如何同开了花一样,突然间便向外翻刺出冷森森的锐茬。还有炮弹在膛管里炸开,绽放的白炽光芒仿若太阳般明亮,似乎能在瞬间将金属熔化。当这一切都发生在身边之后。 当时岬明乃不在船上,她正在把两名德国留学生背到摩托艇上。她们都还活着。多亏了大个儿的那个,她似乎还留有最后一丝意识,始终紧紧抱住浮在海面上的残骸,两人才不至于沉入海底。她的另一只手则握住小个儿留学生的手,就算后来镝木美波也没能将其分开。 “太好了,你们还活着。”当时岬明乃听到两人胸腔里的跃动之后曾如此说,大个儿的留学生应该听到了她的声音,于是松开了抱住浮骸的胳膊,终于彻底昏迷过去。 回来之后她仔细检查了晴风号所受到的损害。最严重的有两处,除了第二炮塔和后面的炮击指挥所外,还有船尾的大洞。一枚炮弹打穿了几层钢板贯通下去,最后卡在了一堆歪七竖八的铁柜中间,幸好没有发生爆炸。 冲洗干净身体,岬明乃调高水温,开始淋湿头发。稍微发烫的水流顺着一股一股的淡棕色的长发汇聚滴淌。她的头发并不像平日里看上去的那么短,全部放下来时甚至能盖住大半个背部。少女同时捂住自己的肩膀。那就是在查看第二炮塔时被划伤的,连校服也被一并撕开了个裂口。当时没有任何知觉,伤口直到有人看见血迹后才被察觉。于是纳沙幸子组织人手搭架了简易的木头围栏,把毁坏的地方同甲板其它部分隔离开,以防止类似的二次伤害。 她从同学们的眼里看见了许多:迷惘、恐惧、怀疑和决心、牺牲、信赖。两类截然不同的情感都有,甚至会在同一个人的脸上交替呈现。和施佩伯爵号的战斗以及无法明确的未来正在改变她们。岬明乃希望,不,她所决定的道路将会指引大家:蓝色人鱼的使命是“生于大海,去往大海和守护大海”。 少女伸手拿过洗发水,瞥见标签上出产地是千叶——那地方有什么特产来着,苹果还是草莓?嘛,也可能是扇贝之类的水产品吧。 这类生活用品由学校统一配发,已经成了舰上为数不多能让她感到自己仍和陆地密不可分的事物之一。岬明乃想到万里小路枫和她的一头秀发,那令每个人都羡慕不已。她记得大小姐带上晴风号的行李中包括一小瓶金黄色的洗发水,也可能是护发素,毕竟标签上满是看不懂的文字。现在,岬明乃遗憾地想,出了这么多事之后,那或许不一定足够她使用直到重回陆地了。 学校行动起来了吗?很显然,有人发动了一场战争,正试图攻击横须贺海洋女子学院的学生。但是宗谷校长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吗?岬明乃将洗发水挤至手心,从上到下一股一股地搓揉着长发,直到充分起沫。最后想象自己的手变成了猫的爪子,胡乱抓挠起头顶。她闭上眼睛,防止洗发水滴进去。这只是时间问题,她们会明白的,蓝色人鱼的舰队一定会来,却未必及时。 未必及时!岬明乃叹息一声,旋即意识到舰长不应该带头叹息,于是赶忙用手捂住嘴巴。结果差点儿吃进一口洗发水泡沫。小白反对她,是因为害怕晴风号会镜力危险,但毫无疑问武藏号正陷于更大的危险之中,并且刻不容缓。危险一直都在,勇气和毅力却能够驯服它。 何况尽管在与施佩伯爵号的战斗中遭受了如此大的损害,但晴风号难道不是尚还完整吗?它的火力不是仍有保障?两座炮塔尚在,而且不但鱼雷发射管安然无恙,暴雷投射器亦完好无损。它的动力不是也依旧强劲?柳原麻仑甚至能够保证短时间内三十六节的最大战速。而且没有人因此受到重伤。这难道不正说明了晴风号有能力应对这片海面上所发生的战斗?这正是天赋的使命,她们应该去保护、去尽可能地从未知的危险中拯救其它面临不幸命运的人。 岬明乃将水流拧至最大,冲掉头上的洗发水,白色的一团团的泡沫滑进下水道里。少女站起身,拿出盆子里的毛巾擦干净身体,然后走到放着衣物的篮子面前。她首先从中取出带金链的怀表,挂在自己脖子上。那里面放着父亲的照片,这些年来一直都被贴身携带,就像是一个守护符。 小白沉稳可靠,知识丰富,熟悉教科书里的舰长都是什么样子。但岬明乃并不想成为那些模板中的一员。他们勇毅、决断,备受小白推崇的是懂得权衡取舍,但一点儿也不够亲切。岬明乃握住怀表,里面有唯一一张与父亲的合照。她的人生中一直都有更加活生生的例子,那就是父亲。生于大海,守护大海,去往大海。父亲曾经是属于蓝色人鱼的一名舰长,并以此为箴言,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岬明乃已经不记得具体是哪条船了——他牺牲的时候她还太小。但是父亲是为了拯救别人而牺牲的,是为了守护这片大海而牺牲的,这一点被彼时幼小的她牢牢铭刻在了心底深处。 穿好所有的衣服之后,岬明乃从篮子底部拿出第二块怀表。她按开钮扣,露出里面和知名萌香的合照。绝不会再有人牺牲了,晴风号将守护这片大海。岬明乃看到青梅竹马的笑容,突然间意识到其实守护大海的使命和父亲的影响都只不过是促使她做出救援武藏号的一个方面,岬明乃迫切地想要去拯救知名萌香,其它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这个目的而特意寻求的听上去美好的理由。自从听到消息开始,担忧便烧得她坐立不安,仿佛整个人被置于炭火之上炙烤,而又看不见解脱的希望。 小白一直都更加冷静,已经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过,说她明明身为舰长,却从不为晴风号以及这些本应被她视作家人的同伴考虑。或许吧!但无论如何,她把怀表放回衣兜里,深吸一口气,已经准备好了面对浴室之外的凛风。 晴风号要去救援武藏号,岬明乃将去拯救知名萌香。 咱在想,岬明乃的理想为何,她又会思考些什么呢……? 唔,试试召唤功能吧。 ……,……,…… 好友功能不见了……这……咱怎么知道咱要@谁啊……
  8. 黑木洋美 黑木洋美回到轮机室里的时候,这里似乎空无一人。锅炉发出低沉的隆隆声,仿佛某种孤独的怪兽。铜黄色的仪表盘插在发亮的直杆上,中间的一个最大,其余则略小,此刻它们倒是安分下来了,指针都远离红线。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排用来擦汗的毛巾,五颜六色的。黑木洋美看见其中两条掉在了地上,但没力气过去将它们捡起来。就这样吧,她想,伸脚碰了碰管道拐弯的地方,然后背靠通讯电话慢慢坐了下来。少女怀抱双臂,手指摸索着绷带末端的线头,原本轮机室给她的感想是又小又窄又闷,现在居然也能是个能睡觉的好地方了。 “你回来了?”柳原麻仑从锅炉下面伸出脚,凭空踢踏了两下。“镝木同学怎么说的,没事吧?” “原来你在呀?没事,她们人呢?” “去上面帮忙了。能把钳子递给我吗,就在我脚边。” “嗯。”黑木洋美答应着,伸出脚踩住柳原麻仑说的钳子。那上面满是油污,只是看着便感觉黏糊糊的。她慢慢伸直腿,把钳子移到挚友的手边。 “具体情况怎么样?”轮机长四处拍了几下地板才摸到工具,随后用指甲将它勾到锅炉底下。 “不太好,你记得一开始那枚炮弹吗?命中船尾的那颗,野间真知子起初认为是贯穿弹,但实际并不是。那是枚哑弹,现在嵌在船舱里。宗谷同学正在组织人排除它。大家都很紧张。” “真是伤脑筋,哑弹啊,把它留着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吧?”柳原麻仑的嘴里似乎咬着螺丝,说话带着呲呲的漏风的声音。“不对,我是说你啦,不是晴风号。” “没事的,镝木同学也说不是太严重的烧伤。毕竟当时我带了手套,还浇过水,所以只是被稍微烫了一下。”尽管轮机长看不见,黑木洋美还是挥了挥手臂,说:“很快就能正常工作了。” “别说瞎话!那阀门的温度有多高我们都知道,水浇上去就变成蒸汽,只会伤的更严重。” “已经涂过了药膏,伤口都包扎好了,而且也吃过了消炎药。除了现在不能下力气,剩下还是能帮到你的。”她避过不谈掌心残留的刺痛感,反而打了个哈欠:“就是消炎药的副作用,我现在有些困。” “呐,我说,当时为什么要冲上去?晴风号是有隔离门的,就算发生爆炸也不会殃及其它机组,我们仍旧要比施佩伯爵号快啊。”柳原麻仑边说边停下了动作,她的声音里充斥着恳求的意味,央浼黑木洋美不要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而且真有危险的话,我也一定会挡在你前面的。” “但宗谷同学的命令是要以最大战速前进。如果没人去拧开那个阀门的话,锅炉里面气压过大导致宕机,甚至发生爆炸,晴风号就不可能保持最大战速了。” “是吗,果然是因为副舰长。”这更像是一声漫长的叹息,柳原麻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同黑木洋美对宗谷真白怀抱着同学之上的感情一样,她对黑木洋美同样怀有超越青梅竹马的心意。只不过——柳原麻仑拿起钳子,手上的动作重新灵活起来——人并非锅炉,不是精心对待就能期待回报。 室内回荡着不时响起的铁块之间的碰撞声,既沿着管道回响震荡,也撞在轮机室的四壁上发出回音。黑木洋美缓缓垂下头,药效将她引入睡眠,但幻想中的火焰仍然在不时灼烧着她的伤口,仿佛手中忽然间便窜出了火苗,将其惊醒。少女就这样用模糊的意志思考着:宗谷同学见到她的时候会询问着伤口吗?会因此感激她吗? 柳原麻仑拿手中的钳子轻轻敲了下锅轮机底:“切,不够亮。” “我去帮你拿手电。”副轮机长顿时清醒过来,用手肘撑住墙壁以便起身。 “算了,你的手不好拿东西吧?就这样也可以,托洋美的福,这已经是最后几个需要替换的部件了。” “真的不需要?我没关系的。”黑木洋美困惑地问:“不然的话很危险吧,万一……”她还没有说完便被巨大的爆炸声打断,晴风号剧烈地摇晃起来。黑木洋美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回地板上,不得不用手掌撑住地面。火焰仿佛沿着皮肤下的肌肉在燃烧,少女的整个面部都扭曲成块。而柳原麻仑似乎是额头撞上了锅炉底部,吃痛发出“哎呦”一声,随后便连着身下轮板一起迅速滑向尽头的墙壁。 “施佩伯爵?!”黑木洋美的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便是这艘原本应该给晴风带来好消息的重巡洋舰,但是爆炸仅此一次,余波亦迅速平息。正当柳原麻仑一边呜咽着一边慢慢滑回来的时候,话筒里传来岬明乃的广播。 “刚刚发生的爆炸是在对哑弹进行处理时,将其抛入海中导致的。没有人员因此伤亡,请大家不要担心。”随后是刺啦啦的电流,紧接着舰长又重复了一遍。 “真是个无能的舰长,这种事连提前通知都不会吗?”黑木洋美狠狠瞪了一眼话筒,咒骂道:“糟糕透顶。”如果能将一切不幸都推之于他人,虽然境况并不会因此改变,但内心却会得到稍许不甚光明的慰藉。而此刻岬明乃就成为了她宣泄的草靶。 “唔,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哑弹就是这样,随时都可能爆炸但又让人觉得一直都不会爆炸。洋美说的太过了啦。” “难道麻仑看好我们的舰长么,明明只不过是个吊车尾?” “吊车尾的话,我们不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呀?姑且是晴风号上的舰长,就算神轿里是个笨蛋,我们也要好好地抬起来,俗话不是这样说吗?”柳原麻仑爬起身。她的脸上残留着黑乎乎的粘稠的油状液体。轮机长自己并没有注意,拿手背使劲抹了抹发痒的地方,于是它便和汗水混在一起,脸上反而花了一片。 “啊,原来是这样。说起来……舰长和副舰长吵架了吧。”柳原麻仑抓到了黑木洋美态度里隐藏的东西:“洋美在为副舰长鸣不平?” 她们并没有亲眼看见或听见当时的场景。但之前正在外面的骏河留奈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说舰长和副舰长因为未来的去向而在舰桥上大声争吵,连远在医务室里的镝木美波都被惊动。原因是,她说,武藏号遭遇到了袭击,舰长希望赶去救援,而副舰长则坚决反对。 “就是说啊!明明宗谷同学人长得又漂亮、头脑又聪明,为什么非得按照那家伙说的话来做呢?过来,你脸上全都是油,都糊成锅炉底了。”黑木洋美随意从地上捡起一条毛巾,沾水之后在柳原麻仑的脸上用力擦着。“麻仑不想尽快回到蓝色人鱼的队伍里吗?横须贺,火山群岛,哪儿都行。但非要去找武藏号,真是愚蠢!” “疼……” 她一不小心碰到了柳原麻仑刚刚撞到的地方,仔细看那里已经鼓起了红色的大包。黑木洋美满怀愧疚地松开手,温柔地对着伤处持续吹气:“这样感觉会好些吗?”小时候当自己受了伤,母亲总会这样做。而怀中的柳原麻仑也不过和那时的自己差不多高。想到这一点,黑木洋美不禁露出了笑容。 “我想回家。”她问:“麻仑不想吗?” “嗯。”轮机长放松身体躺倒在青梅竹马的怀里。她挥舞着钳子,尽情放松享受着这一刻。“可是不能就这样离开,毕竟同伴向我们发出了求援信号。听说武藏号的舰长和咱们舰长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我能够理解她啦,不管发生什么,我也绝对不会丢下洋美一个人跑掉的。” “这是两码事,宗谷同学也说合格的舰长不能只考虑自己的事。何况晴风号自身难保,而对方是武藏号,太平洋里真的有它的威胁吗?我们赶到又能做什么?” “不是说潜水艇?上面正在维修爆雷投射器。” “你真的相信咱们舰长这种异想天开的推测?就算挨上几十发鱼雷,武藏号也能若无其事吧?能够威胁到武藏号……最坏的情况,或许等我们赶到,武藏号已经变成了敌舰也说不定。” “这样说火山群岛也不安全,我们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如果能和武藏号会和的话,安全也会得到保证,岬同学也并非只考虑了自己的事。”柳原麻仑回答:“既然在晴风号上,大家就得一条心才行,” “这我同意。”黑木洋美叹息一声:“我还是相信宗谷同学的决定,为什么不能和她一条心呢?” “没办法,岬同学是我们舰长吧,就是轿子里面的神明,我们得按照神明的旨意往前抬才行。晴风号就是这样才能跑起来的。” “明明有可能是在名单里随机抽选出来的舰长?只不过是这种理由。”黑木洋美也知道自己气愤之下说出的话并非事实,岬明乃能成为舰长,应当比她们都优秀。但是宗谷真白也在晴风号上啊!她想,蓝色人鱼未来的精英也在这里,却为了事前这种毫无意义的职责分配服从于一个吊车尾?如果宗谷同学成为舰长……她突然想起之前镝木美波曾经说过的话,不那么好懂,但是恰贴合如今的处境: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这个念头一瞬间击中了黑木洋美,她仿佛拨开云雾,看见天明。没人能够预料到晴风号会被卷入到战争之中,岬明乃或许有能力带领大家完成海洋实习,但绝无才华指挥舰艇穿越炮火。所以,这种情况下,没关系的吧? “吶,麻仑。”她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对青梅竹马隐藏不住其中的颤粟和激动:“那只要让宗谷同学成为舰长就好了吧?” 或许……岬明乃舰长开始内忧外困的晴风生活了要?
  9. 勇气的含义不是活下去的勇气吗? 唔,这才是勇气的精髓啊!光明果然是不该和勇气在一起,因为后者只有在黑暗中才能体现出来。 所以说……
  10. 又开新坑啊。 这一次又是什么样的女主呢。 该更新啦!
  11. 虽然很悲伤…… 但是总要继续的,晚开始不如早开始…… 加油吧!
  12. 可以@了呢! 然后……看起来要修复格式……是个浩大的工程……
  13. 那就期待新作了! 然后……坑能不能填一填呀……
  14. 不要连那就,直接隔开,每一段取一个名字……
  15. 嘛……这种事总会有的…… 但是不能放弃啊……再说都已经六月了!
  16. 嗯哒? 这是……精英兵你写的? 感觉在文领看这种……很神奇…… 不过,我们是否要平等地热爱本国(一般意义上)的“劳动人民及其创造的劳动果实”与外国“劳动人民及其创造的劳动果实”呢,这似乎就很共产国际输出革命了。
  17. 更新啦更新,远东战记呢? 啊为了不被当水回……咱看看……黑夜与猫·佩斯就自己修了,其它的算了吧,保持原样好了……
  18. 去写的话就会有灵感哦,嘛,展开着展开着就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话说,签名档是在哪里搞呀?
  19. 毕竟差不多一个月……百年也写了好久了,所以现在是有存稿的哦…… 嘛,总之先连载起来就好啊,就有动力去写了!
  20. 是的,结尾部分,是咱自暴自弃了,想着不管怎么样赶紧结束吧…… 其实非常突兀…… 啊不过60发是没问题的,一分钟,这里说的是晴风号的火力,总共三门127双联,所以平摊到一根炮管上是一分钟十发,是接近极限的射速。
  21. 宗谷真白 宗谷真白放下望远镜,视野里的施佩伯爵号顿时变成了一个难以分辨的黑点。海面上风平浪静,接连起伏漾动的水面仿佛一层层闪烁光芒的鱼鳞。是个会令海员心旷神怡的好天气,但是她有一切都很糟糕的预感,哪怕施佩伯爵号的救援也没能将其驱散。 这份阴霾自昨天傍晚而起,至今仍顽固地不肯散去。宗谷真白本以为睡醒起来就会有所改变,但世事总不如她所愿。彼时她和立石志摩共同值最后一任夜班,清晨四点钟的大海漆黑如一团墨块,天上的星辉摇摇欲坠,皆不足以自宇宙中脱颖而出。四周万籁俱静,只有仿佛是鱼群在跟随晴风号的拍水声,于是宗谷真白关掉了舰桥里暖黄色的灯,太平洋上最后一丝亮光亦消失不见。 她就在这样的黑暗里重新思考自己和晴风号的命运,而立石志摩三个小时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所以当看到施佩伯爵号的时候,不同于纳沙幸子的狂喜,宗谷真白更多是忐忑不安。晴风号上只有她嗅到了水雾中隐藏着的风暴的味道。与施佩伯爵号的接触真的能解开误会吗?还是说——只要事情能够变的更糟糕,那么它就会呢? 噔、噔、噔、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纳沙幸子撞开门冲进舰桥里。“是真的吗?它在哪儿?”她睁大眼睛向远方张望。一块拇指大的漆斑从门上飘落。宗谷真白把望远镜递过去,说:“海上安保厅软化了他们的态度,就在夜里,说辞中不再有叛变或者等同于这个含义的用词。它们只警告海域内所有民商用船只规避晴风号,不要轻易与之进行接触。” “学校没有放弃我们,一定是交涉取得了成果。”岬明乃问纳沙幸子:“能够确认是施佩伯爵号吗?” “等一等。”纳沙幸子快速移动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过,显示屏的光芒落进少女的眼眸,仿若晨星。不同规格的船只图像在她面前闪烁,舰桥里似乎也响起了哗哗的翻页声。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一句确认——除了宗谷真白。她是晴风号上唯一一个不需要看海军图鉴就能辨认出在四大洋航行的所有蓝色人鱼的舰艇的。宗谷真白才不是吊车尾,只是由于不幸才来到这艘船上。环顾四周,西崎芽衣是个吵吵嚷嚷的鱼雷笨蛋,立石志摩从不发表意见,知床铃只想着逃跑,纳沙幸子则只观察气氛讲话,而岬明乃作为舰长还远远称不上成熟。她们都既缺乏理论素养,又不顾实践热衷于蛮干。作为蓝色人鱼中的精英,宗谷真白在舰桥上自然而然地就有一种优越感。 因为晴风号需要她,不然就永远只能是横须贺海洋女子学院的吊车尾的象征。只有宗谷真白能改变它,副舰长肩负着把船上的三十人锻造成为海上坚盾的使命。经过数个日夜的航行,少女开始相信这是她的命运,是她来到晴风号上的全部意义。 首先,就要从把岬明乃培养成自己心目中优秀的舰长开始。 “找到了。”纳沙幸子用胳膊肘夹住平板,右手旋动望远镜上的焦钮:“没错,德意志级重巡洋舰,是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她对照图像,兴奋地喊。 舰桥内部顿时欢欣鼓舞。支配了晴风号一整夜的郁气一扫而空,少女们面对彼此露出微笑。宗谷真白注意到岬明乃和每个人一一击掌,随后趴在被流弹划出横七竖八的森茬茬的白印的玻璃上:“它好像还没有发现我们,能想办法打个招呼吗?” “可以发射信号弹。”副舰长挥手打散内心阴霾,决意冒险向施佩伯爵号求援。 “嗯,先把白旗升上去,然后告诉真知酱准备旗语。小白,舰内广播就拜托你了。” “这是我最后一遍示范给你看。”宗谷真白走近话筒,清了清嗓子。“还有,记得叫我宗谷同学或者副舰长!” “全员注意,前方舰影确认为蓝色人鱼所属德意志级重巡洋舰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本舰将向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寻求帮助。从现在开始,本舰将以停止航行,等待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接近,请全员各就各位,做好准备。重复一遍,从现在开始,本舰将停止航行,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接近,请全员各就各位,做好准备。” “大家辛苦了!”岬明乃补充说。 信号弹被发射出去,一道绿色的曳光缓缓升到尽头之后又摇晃着掉下来,数十海里之外都清晰可见。施佩伯爵虽然已经是个老家伙,但眼力神儿并不差。他马上就辨认出了晴风号,转了个弯儿朝向这里驶来。 “距离30000,航速20节,施佩伯爵号正在转动主炮。” “还没有联络?是我们收不到,还是没有?”舰桥里吵吵闹闹,无数的声音如雨后春笋,但是副舰长最期待的无线电通讯没有响。 “它知道我们是晴风了?它的主炮正在对准我们。” 是六座280口径三联装炮,宗谷真白记得很清楚,每分钟2.5发,极限射程36000。而且它还有八门160口径单装的副炮。虽然在火力投射的速度上远远比不过猿岛号,可一旦命中,大口径炮弹的破坏力却远非后者所能比拟。除此之外,老伯爵的八座鱼雷发射管可以用来发射533口径的鱼雷,舰上搭载两架侦察机用来提供观测校准,不过作用不如火控雷达,而且学生中也没有谁能够操纵飞机。 她希望这次冒险值得。少女的手心开始沁汗,并祈愿老伯爵带来的是援助而非炮弹。德意志级与横须贺没有隶属关系,即使古庄教官强行下达命令,也不太可能攻击已经投降了的晴风号。理应如此,宗谷真白想,不然这艘船可承受不住袖珍战列舰的几发炮弹。 “我也会这样做,毕竟晴风号是疑似叛变舰。”岬明乃看上去并不担心。事实上,没有人担心施佩伯爵号会成为一个威胁,而非朋友。更何况岬明乃一直都是个乐观的家伙,或者说天真烂漫,心性尚未成长。她相信一切都“总会有办法的”,对世界怀抱着不切实际的美好的期待。这种人和宗谷真白是两个极端,她们幸运,因而总被温柔以待。 但不会永远如此,终有一日,无常的命运将给她致命一击。既然岬明乃是晴风号的舰长,宗谷真白叹息一声,那么希望不会是今天。 “白旗已经升上去了?”她向纳沙幸子催促道:“那么旗语呢,旗语有没有回复?” 但野间真知子传递的消息同样没有任何回音,两艘船保持着沉默越靠越近。舰桥上最初的兴奋开始消退,事情正在变得不太对劲儿。施佩伯爵号如同浓雾里的幽灵船,静悄悄地漂了过来。纳沙幸子若有所思:“她们是不是不会说日语?” 有可能,但她们决不可能不会使用旗语。宗谷真白紧紧扣住面前的铁板。现在正是天光刺眼,施佩伯爵号的舰桥上一定有人,然而正因此它才更加危险。 “骗人!不是留学生吗?” “留学生中也有只会使用母语的,可惜我们的无线电通讯坏了,现在什么都没办法弄明白。小白,你看好舰桥,我去看看大家和晴风号的情况。” “在这种时候?明明马上就需要你出面和施佩伯爵号的舰长进行交涉。”宗谷真白的两道眉毛拧在一起:“万一有什么事呢,你得在舰桥上待着。” “可是小白很可靠啊,而且施佩伯爵没一刻钟靠不过来。” “那就等一刻钟。”她生气了,何等天真的发言!一舰之长的职责并不完全在于下达命令的那一刻,更重在岗位上默默的长时间的坚守。“这是两码事,真是的,吊车尾果然就是吊车尾。” 其实宗谷真白本没有如此容易动怒,但是施佩伯爵号的毫无反应在她的心中点燃了不安的火苗,进而渐渐燃烧成为焦虑的烈焰。 “宗谷同学还真是严格。”西崎芽衣不满地囔囔,嘲讽之意溢于言表:“就算晴风是吊车尾,被分到晴风上的你不也是吊车尾?”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确实有些过分,但岬明乃哂笑着,似乎并不在意。“我不一样!”宗谷真白争辩道:“考试的时候我应该是全对的,只不过在填答案的时候错了一行……”少女的声音渐细渐微:“我本来应该在武藏号上。” 原本显得剑拔弩张的场面骤然冷淡,霉运似乎都能从她的话里涌出来。 “那还……真是不幸。”西崎芽衣吐了吐舌头。 “所以小白才那么优秀啊,有你在晴风号上就放心了。”岬明乃笑着解困:“我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当上晴风号的舰长……考试的时候也是,正好全部考到了前一天晚上复习的地方,才勉勉强强及格。” “而相对这边就是超幸运的啊。” 人们都相信舰长能够与他的船一同分享幸运或是不幸,但宗谷真白对此嗤之以鼻。她感激岬明乃能把舰桥从自己的失态造成的尴尬的气氛中拯救出来,晴风号的舰长只有这一点尤其突出——她和谁都能马上成为朋友,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塑造一种友善的环境。 施佩伯爵号离她们越来越近。过了几分钟之后,不再需要使用望远镜,宗谷真白就已经能够看清楚船上的涂装了。和横须贺海洋女子学园不同,它的舰首端漆成黑色,像是远古时代的撞角,破风袭浪;高大舰桥两侧则涂上了黑白色的竖状迷彩条纹,模仿波涛迷惑远处的敌人。施佩伯爵海军上将号缓缓掉头,把侧舷迎向晴风号。 焦虑感烧得她口干舌燥:“仍然没有联络?这绝对有问题!” “要、要、要不然,我们逃跑?” “不可能的吧!”西崎芽衣给了知床铃头顶一下:“这个时候逃跑的话,不是更坐实了叛变的说法吗?”后者委屈地抱住头,泪眼婆娑:“可是被主炮对准……很可怕啊。” “或许她们也在害怕晴风号?毕竟据说我们击沉了猿岛,她们可能怀疑这只是个陷阱。” “我们又没有准备舰炮和鱼雷,但是却被正舰炮和鱼雷瞄准。” “我知道了!”纳沙幸子突然大声喊,紧接着便阴下脸来:“她们肯定正在争论!” “横须贺命令我们击沉晴风号!”她扮成皱眉的模样,双拳狠狠砸在身前的控制台上。然而马上纳沙幸子又作出了困惑的表情,左手挥开,右手按住胸口,对着一个呼吸之前的自己反问:“可是舰长,她们难道不是蓝色人鱼的同伴吗?” “我也不愿意这样做!但是命令就是命令。” “为什么?至少我们需要一个理由,不是吗?” “原因是机密,我们无从得知,蓝色人鱼应该遵守命令。” “我不要这样做,我宁愿回德意志去,对方只是和我们一样大的女孩子!” “副舰长……或许你是对的。但我的职责和施佩伯爵号的荣耀不允许这样做。” 纳沙幸子的独角戏极尽夸张,宗谷真白一时间哑口无言。或许比起书记长,她可能更能胜任剧团和演员的工作。但没有办法否认纳沙幸子的妄想确实可能抓住了一部分真相,而不管结论如何,施佩伯爵号都正在随着它的沉默而变得越来越危险。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宗谷真白凝视黑洞洞的炮口。尽管隔着数海里的距离,借助于望远镜,她依然能够想象自己被卷入其中,吞噬殆尽。那里面浮雕着螺旋状的致命的花纹,最深处照不进阳光,平日皆冰冷刺骨,唯有轰鸣的那一刻炽烫胜过火炉,漆黑的膛内被温度染成橘红色,将毁灭喷吐而出——不,这已经是半个世纪之前才会发生的事了。直到昨天傍晚,猿岛号疯狂似地倾泻炮弹,才令这些已经被人类抛弃的记忆重新进入她的梦里。 “施佩伯爵号会不会想要击沉我们?就像昨天的猿岛号一样。” “你真的这么想?”西崎芽衣狐疑地问,视线在纳沙幸子和宗谷真白之间徘徊。 “不然解释不了它为什么保持沉默,显然,施佩伯爵号正在进入战斗位置。” “战……战斗位置?要开炮吗?难道不逃跑吗?!” “那就狠狠打回去!乒乒乓乓,砰,没有鱼雷解决不了的问题。” “对方可是袖珍战列舰。” 她们把视线转向岬明乃。 “我后悔了,也许我们不该向施佩伯爵号求援的。”她坦率地认输:“有可能她们只是出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意外,造成了无法通讯的状况。但我现在认为无疑知床铃的意见更具参考价值,我们不能等待施佩伯爵号就这样靠近,毕竟昨天晚上晴风号才刚刚被无故炮击!岬同学,你是舰长,一切由你来决定。”宗谷真白盯住岬明乃,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是如宝石般亮丽的蓝色,越接近瞳孔便越深邃,优雅而又盈满活力。岬明乃比自己要矮,她方才深切地认识到这一点。 “我们的副舰长就是因为经常倒霉所以担心过了头。” “但是我们不能受伤……不能有人因此受伤。”岬明乃说:“继续等待风险巨大,告诉施佩伯爵号我们在想什么,然后离开这片海域,继续前进。”她下定决心没有丝毫犹豫,果敢是发号施令者的美德之一,但宗谷真白希望她能明白谨慎也是。 “那样的话,可能马上就会被施佩伯爵号攻击。” “但如果我们能顺利脱离,就代表施佩伯爵号是朋友,能在横须贺再会。” “施佩伯爵号有动静了,它派出了摩托艇!”野间真知子察觉到海面上溅起的白色浪花,苍灰色的摩托艇拐了个弯儿从重巡洋舰的舰首处绕了出来,载着两个人。它在海面上一跳一跃,划出Z字型轨迹,全速靠近晴风号。 “看吧,施佩伯爵号自身大概也出了些问题,所以才没能回复我们。” “等等……”但是野间真知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微弱的火光映入到少女双瞳里,她旋即明白了摩托艇的来意并非如纳沙幸子所想,之后声音才传进耳朵。紧接着便是更大更亮的光芒,野间真知子一把扯掉鼻梁上的眼镜,对着话筒吼出声:“施佩伯爵号正在炮击摩托艇。” 主炮齐射的轰鸣如风暴般滚过晴风号的甲板。 “它正在攻击我们!” “这违反国际法!”一切都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宗谷真白第一个认清现状,副舰长的次个念头便是喊醒尚还呆愣着的船长:“岬同学!”她听见岬明乃低声嘟囔了一句话,于是下意识问:“什么?” “没有。”岬明乃回身将喊话筒扯近嘴边:“我们正在被施佩伯爵号攻击,大家立刻回到岗位上去,一定没问题的。”纳沙幸子扶住知床铃,西崎芽依握住立石志摩的手。响声过去,而弹雨尚未来临,舰桥上的众人皆意识到余时未多,拼命想要抓住这片刻的平静。 “铃酱准备规避动作,麻仑酱,全速!炮击的落点就拜托真知酱了!媛萌酱和百百酱,我知道可能会有困难,但请务必照顾好晴风号。”舰长放下嘴边话筒,对宗谷真白命令道:“晴风号得去救她们才行。” “怎么救?”宗谷真白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们是从施佩伯爵号上逃出来的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晴风号当然会接受她们。但前提是摩托艇开近过来,我们不能冒险去接近施佩伯爵号!”副舰长一把攥住舰长的手腕:“你是舰长,必须优先考虑晴风号的安全。” “我明白。”岬明乃阖眼垂首,秀长的睫毛低落。“小白。”她掏出控制晴风号武库的钥匙:“但既然施佩伯爵号是敌人,并且有人向晴风号寻求庇护,那我们就不能一跑了之,不论是作为海上的家人或者蓝色人鱼,我们都有掩护她们的义务!”打开武库就意味着使用实弹,对方是重巡洋舰,没有留手的余地。 “哎?不逃跑吗?”知床铃真的哭了出来,但她的手紧紧握住舵轮,并未放松履行航海长的职责。 “我也是这个打算。”宗谷真白拿出自己负责的另一枚钥匙:“要上了。”她和岬明乃对望一眼。这场远洋实习的性质已经改变,从此刻开始便是战争,恐怕海上皆是不宣而战的敌人,而退路遥未可知。她们彼此都从对方的脸庞中读出了相同的含义,尽管对缘由一头雾水,但晴风号确实已经被卷入了一场未知的冲突。 “但是我们该如何击穿施佩伯爵号的装甲?” “30,30,5。”立石志摩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 “是吗,志摩酱,只要在30hm之内就可以?30度俯角入水,穿甲弹可以在水中前进五米?” 立石志摩点了点头。 “但是这不可能!你应该知道30hm意味着什么。晴风号一定会被施佩伯爵号击中,甚至她们副炮的破坏力都要强于我们的主炮!若以自身的安全为最优先考虑,我们必须拉开距离。”宗谷真白迅速否决了她的提议:“击穿装甲?历史上从未有过驱逐舰依靠炮击击沉、甚至是重创主力舰的先例。鱼雷或许可以,然而若非集群作战,我不认为鱼雷能在宽阔的海面上命中施佩伯爵。” “可是……” “不要抱天真的念头,过去未曾发生的事,现在也不会发生。”宗谷真白用严厉的眼神教育岬明乃,接着说:“摩托艇的速度比晴风快的多,她们能追上来的。而我们射速更快,应该攻击施佩伯爵号的甲板,干扰她们射击。” “会顺利吗?” “运气好的话。”宗谷真白不喜欢、但又不得不如此说。浩瀚大洋是赌场,个体在其中微不足道,每一步的行动结果都相当依赖运气。“我会让它顺利的。”对于晴风号是如此,对于从施佩伯爵号上逃出来的摩托艇——宗谷真白按下内心的愧疚感,因为或许愿意冒险的话,她们能做到更多——更是如此。 “着弹!右舷130度,3hm。”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上炸开近十米高的水柱,炮弹爆炸掀起的波浪一层层拍打着晴风的侧舷,它轻微地摇晃起来。宗谷真白眼见雪白的水珠如暴雨骤覆,其带来的侵略性和压迫感皆远胜昨日猿岛号的炮击。 “左满舵!”岬明乃下令:“麻仑酱,让锅炉不完全燃烧,能做到吗?请做到吧!我们需要掩护。” “不要小看机关科啊!” 晴风号缓慢启航,反击于此开始。运输带将一枚枚高爆弹从仓库传送至炮台、填入膛管。西崎芽依已然忘却了自己并非炮术长而是水雷长的事实,挥舞手臂大吼大叫起来。她是个有战斗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兴奋起来的笨蛋,这是件好事,然而晴风号能够重复太平洋上一系列以弱胜强的著名的对决吗?尤其是在被突袭的情况下。 必须马上做点儿什么。宗谷真白迫切地想,但是她环视四周,陷入茫然之中:究竟该做些什么呢?这是大海而非在陆地上,一切命运都只能托付于脚下的战舰,少女再一次意识到一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以至于她只能悲哀地察觉:对于将要来临的任何事,她一个人都无能为力。 “舰长,你在看什么?” “希望她们不会被击中。”岬明乃问:“怎么样,我们命中了吗?” “不知道,好消息是我们仍然可以有所期待,而坏消息是晴风号即便命中也不会给对方造成太大伤害。”她持显而易见的悲观态度,但宗谷真白也不至于认为被直径127毫米的铁块以上百公里的时速砸中,施佩伯爵号仍能毫发无损。 “呐,小白。施佩伯爵号的舰桥上真的是德意志来的留学生吗?她们为什么愿意攻击我们呢?” 晴风号的三座炮台持续发出咆哮,轰鸣入耳,延绵不断。宗谷真白迟疑着回答:“可能……并不是吧。”这时她感觉到身边的舰长突然颤抖起来,仿佛一不小心碰触到了裸露的电线。 “小白,糟糕了。”岬明乃放下望远镜,转身想要离开舰桥。 “你要做什么?!”宗谷真白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岬明乃拉到自己身边。而回答她的是野间真知子:“摩托艇被击中!不……或许是至近弹!” “是至近弹没错,我要去救她们。”岬明乃没有试图挣脱,她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递给宗谷真白:“小白,晴风号就交给你了。” “我们离开这片海域。”然而宗谷真白更加用力地攥紧了岬明乃的手腕:“晴风已经没有理由和施佩伯爵号继续战斗下去。岬同学,我能理解你想要救人的心情,但是幸运没有眷顾她们。” 最近的一枚炮弹落在晴风号卷起的尾浪后面,水珠噼里啪啦地打在甲板的缆绳上。锅炉机腾腾运转,晴风的速度慢慢提高起来。它开始向右拐,把船尾对向施佩伯爵号,炮塔随之慢慢转向,她们正在远离海面上被炸翻的摩托艇。 “来不及了,小白,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岬明乃一根一根掰开宗谷真白的手指,同时凑近话筒:“小真由美,能把右侧的摩托艇放下来吗?” “舰长!你究竟有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小幸也不同意我们去救人吗?也认为现在跑掉才是正确的?”她转头去问纳沙幸子:“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后悔得睡不着觉的。” 纳沙幸子——宗谷真白知道不论如何她都一定会支持舰长,果不其然——她回答说:“90hm,晴风号这个距离上不会那么容易被命中。” “小白,我不在的时候就靠你了。” “那么我去!”宗谷真白一声叹息:“岬同学,在这艘船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职责。你是舰长,指挥和思考才是你该做的,而非以身涉险。”岬明乃实在是果断过了头,始终坚信自己的判断。宗谷真白喜欢不起来她那一脸决绝的样子,说的好听,但她根本从不考虑晴风号上的其它人,没错,那是总以为自己就能做到一切的模样。 “小白,我认为舰长不是你想的那样。”在接连的爆炸声中,岬明乃却笑了起来:“虽然可能那些优秀的舰长大抵如此,但是我想成为能够了解大家,让大家都幸福的舰长。小白是晴风号最优秀的吧?那么就留在舰桥上指挥大家,我相信没人能比你做的更好。而我驾驶摩托艇的技术一流,这项任务没人能比我更合适。” “没关系的,我会带着她们远远跑开,晴风号直接逃离施佩伯爵就可以了。” 她把帽子塞进宗谷真白怀里,随后就急匆匆地跑离了舰桥。副舰长呆呆看着她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喊了出来:“真是!真是!!真是!!!”她狠狠把帽子拍在桌面上。“哪有会抛弃船的舰长,又哪有会抛弃舰长的船?所有人——”宗谷真白一把抓住话筒:“从现在开始,晴风号将掩护舰长进行救援行动,重复一遍,晴风号将掩护舰长进行救援行动。” “知床同学,左满舵,靠近施佩伯爵号,记得把舰长藏在我们后面的烟雾里。西崎同学,准备发射鱼雷,不要想着命中,我们只是封锁对方的行动范围。立石同学,保持炮击的频率,不要担心炮管的磨损。” “还有纳沙同学。”宗谷真白揉了揉手中象征着舰长的航海帽,将它交给书记长:“如果舰长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就由我来去救她,那个时候晴风号就交由你负责,请务必保证大家的安全!” “哎?可是……万一……小白你也……” “船上只有两艘摩托艇不是吗?晴风号就逃跑吧!” 宗谷真白把注意力转回到施佩伯爵身上,她打算在对方眼皮底下做一个大回转,掩护舰长的同时也能尽快回收摩托艇。眼前的重巡洋舰几乎是将舰首对准了晴风号,因此并不能充分发挥所有火力。这值得冒险一试,毕竟,从施佩伯爵号上逃出来的两个人浸泡在海水里,恐怕已经不能坚持太长时间。 “左满舵,继续。” “哎,还要?”知床铃按照命令行事,眼看两艘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炮弹的落点也愈发密集,晴风号摇摇晃晃地行驶在海面上,劈开层层叠叠的波涛。而施佩伯爵号开始慢慢向左打舵,用侧舷对准晴风号。 回转即将抵达拐点,侧舷对侧舷,接下来就是最危险的一段距离。 “鱼雷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发射!”西崎芽衣兴奋地比出OK的手势。 宗谷真白的心脏悬了起来。假如,她不安地设想:万一有一枚炮弹打在鱼雷发射器上,造成殉爆……现在的距离是64hm,德意志级的旗帜清晰可见,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件。 “一口气全部打出去,逼她们向北航行!”她刚刚说完,便感到脚下一阵摇晃,耳边传来轻微的吱呀呀的金属变形的声音。 “着弹!未爆弹!自舰尾贯穿!” 野间真知子的报告一下子打灭了宗谷真白的勇气。晴风号似乎正在发出哀嚎。距离太近了,她恐惧地想,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击中、被炸成碎片。钢铁的残块和炙热的暴风将一起带走她们所有人的性命,晴风号会变成海上的一块巨大的废铁,她们都会死——但是,岬明乃能够活下来。想到这里,宗谷真白稍微心安了些。 “不要管它!全速前进!立石同学,现在我们和施佩伯爵号的距离只有64hm,是你表现的好机会!” “V!” 宗谷真白听不太懂她说的话,但显而易见,立石志摩兴奋了起来——晴风号的炮塔是她的一部分,用以表达情感的那部分。硝烟是激动,弹雨是笑容,五十倍口径的膛管低下角度,换来逼近极限的射速,一分钟超过60发,火焰和爆炸的铁幕拦腰横过施佩伯爵号。 重巡洋舰被水柱和浓烟遮蔽,一时之间她们似乎成功了,但是马上就有流星般的轨迹划破烟幕,直直朝向少女们砸过来。金色的火球在水底爆炸,庞然而无形的海浪冲击晴风号的龙骨,有人战立不稳,舰内到处都是倾倒的声音。 “果然……还是没办法击破重巡洋舰的装甲。” “V……” 宗谷真白的脚下传来比之前都要强烈的巨大摇晃感,于此同时耳边骤然安静下来,她被迫抓住罗盘仪的边缘,才能勉强支撑住自己。宗谷真白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看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的听觉缓慢恢复,重新听见叫喊声和爆炸声——而炮击的轰鸣声消失了,晴风号不再有任何反击。 “第二炮塔被炸飞了!炮击指挥所也被命中,我看不清具体情况。”好在野间真知子仍在坚守岗位,她才得以知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宗谷真白和纳沙幸子对视一眼,彼此表情都满是恐慌:“谁在那里?小笠原、武田和日置同学,她们没事吧?” 纳沙幸子拨通炮击指挥所的通讯电话,但是没有任何回音。 “和住同学和青木同学,镝木同学也没问题吗?请马上到炮击指挥所去,她们可能需要急救!”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宗谷真白只是抓起通讯电话便下命令,她甚至不敢停下来——如果晴风号已经断成了两截,这种想法令少女不寒而栗。 “不行!”和住嫒萌的回答里带着哭腔:“船底正在进水,我们也需要人手!” “医务室已经毁了。”宗谷真白的心脏咯噔一跳。“但是我没问题,我会带着急救箱赶过去。” “还有谁有空闲?山下秀子和内田真由美?能听到我吗?请到炮击指挥所去!” 她仰头看向天空,一半是无垠的青蓝,而另一半则是滚滚浓烟。几星光点迎面坠落,都几乎和太阳一般明亮,带来的却是死亡。宗谷真白把视线投回海面上,岬明乃驾驶摩托艇已经离开了之前伤者落水的地点。颤抖从她的脚底传至头顶,无意识间,少女想要去抓住舰长的手,然后才发掘她不在这里。 “柳原同学和黑木同学,请告诉我轮机室一切正常,现在,我们要全速离开施佩伯爵号!” 不幸中的万幸,直到岬明乃回到舰桥上,她们的视线中再也看不到施佩伯爵号为止,晴风号都没有再中弹。炮击指挥所塌了一半,但三人均并未受重伤。而被救回来的两人仍然处于昏迷,被安置在医务室中。 具体的损伤判断有赖彻底的检查,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两次交战已经使这艘本就垂垂老矣的驱逐舰变得千疮百孔。现在,每个人都怀疑她们究竟该往哪里去,以及晴风号是否能够平安抵达目的地。 到了午后,无线电通讯再度响了起来,宗谷真白忐忑不安地想起昨天宣告晴风叛乱的消息。岬明乃离得最近,她的表情随之陷入彻底的恐慌。 “萌香酱?发生了什么?你们在哪里?” 这或许是比晴风叛变更坏的消息,来自武藏号的求救通讯。宗谷真白意识到舰桥上真正适任的可能只有她一人。没有时间了,她死死盯住岬明乃,不管其他人,舰长必须迅速成长起来,成为一名能够带领大家——不需要出色,但必须足够成熟——的舰长。
  22. 纳沙幸子 纳沙幸子简单的梳洗过后,对着镜子把鬓角的垂发编成马尾辫。这些头发很不好打理,容易干枯,末端还总是分杈,在心情郁闷时尤其如此。但今天的情况看上去还不错。她又用手指捋顺一旁的发蔟,披上外套,戴好帽子,来到餐厅准备吃早饭。 晴风号的餐厅设在船腹中央,大小是以前的四分之一,剩下的部分都被改装成了厨房和储藏室。嵌顶式的直管灯代替了太阳,照亮下面五排长条形的桌子和配套的椅子,还有靠墙的两侧和中间的通道。长桌的表面涂上了白色,边缘则是鹅黄色的。顺着正中间通道走过去是厨房的门,是属于炊事委员伊良子美甘和杵崎誉、杵崎茜姐妹的战场。每逢时间一到,任何人取了餐盘之后都可以到她们那儿盛满饭菜,当然,允许吃第二份。 纳沙幸子刚一露面,餐厅里便突然安静下来。沉默持续了一瞬间。她接连和几个视线对上,发现舰桥成员都不在这儿,机关组和航海科的人约各有一半守在岗位上,剩下的就都聚集在餐厅里了。纳沙幸子在门边的桌子上拿到餐盘之后径直走进厨房里,要求多加了一块煮豆腐,最后找到镝木美波——医生,晴风号上看上去最可靠的大姐姐——的身边坐下。 她开始吃饭。面前包括一小碟发甜的咸菜、豆腐汤和米饭,主菜是半条煎鱼,鱼皮焦黄而脆,上面均匀地撒着孜然,很容易就能和白色的鱼肉分开。少女用筷子戳了两三下,等待有人向她发问。 “发生什么新情况了吗?” 果不其然,等松美海——她是晴风的主计长——端着餐盘坐到纳沙幸子旁边,看似随意地问。她有一头耀眼的令人羡慕的金发,皮肤白皙,瞳孔湛蓝,第一眼很难相信是出身东京的日本人。“果断值千金”,纳沙幸子想起来这还真是符合她行为的信条。 “我是说有没有收到新的通讯。” 和猿岛号的交手早已结束,但与自昨日开始便困住晴风号上诸人的隐约的忧虑的气氛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所有人都可能是敌人,战士则只有书记官纳沙幸子。 “我执勤结束的时候还没有。”昨天夜里她一直没能入睡,最后干脆跑回舰桥上主动执勤了一段时间,直到困意慢慢酝酿出来才在后半夜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期间还一直做梦。所以纳沙幸子现在的眼圈有些发黑,早上梳洗的时候多扑了一层粉底。 “这样。”等松美海得到的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回答。纳沙幸子怀疑她早就知道这一点,之所以还要问出来不过是寻求安慰。“啊,我不是说在抱怨,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对吧?” “是吧?”她意识到这样模糊的回答不会令人满意,于是重新说:“是的。” “学校会给我们的父母通知这件事吗?说……他们的女儿现在在一艘叛变的船上?” “大概不会。”纳沙幸子回答:“如果我是校长,我就不会。”这时候她反应过来,把筷子停在米饭上笑了起来:“这不是自相矛盾嘛!保安厅已经发出海域广播,当然他们都会知道。” 笑声缓和了餐桌上的气氛,此前纳沙幸子还从来没有想到过父母的问题。唉,她在心底默默叹息一声。晴风号没有叛变,也没有被攻击,现在依然安然无恙地航行在海面上。她知道这一点,但是双亲仅仅透过广播和被“击沉”的猿岛号得到的信息可未必如此。 镝木美波突然插嘴:“我记得校长是姓宗谷吧?和副舰长一样。” “宗谷……算不算是一个常见的姓氏?” “我记得有一个地名叫做宗谷的,是不是在北海道?” 其实昨天她们并没有第一时间把晴风号的处境通知给船上的同学,而是争论了究竟需不需要让所有人都了解目前的状况。这正是宗谷真白的意见,“叛变。”她说:“我们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又该如何对大家解释呢?”而且她还担心这会导致混乱。纳沙幸子理解她的忧虑,但还是支持了岬明乃,舰长说:“晴风号上的大伙儿都是家人,家人应该相互坦诚。” 所以最后她们还是把海上保安厅的广播录了下来,并且在班会上向所有人播放。岬明乃简单介绍了几句晴风号的处境,然后表示将继续向目的地航行,而不是返回横须贺。因为,她说,我们还在实习途中,不应该中途放弃。 “宗谷海峡,拉彼鲁兹,在那边应该挺常见的。” 然而现在她可能会对没有选择副舰长而感到后悔。纳沙幸子看见黑木洋美——眼神里带着天生的凶恶,性格容易发脾气,但是个善良的人——也把餐盘端了过来。“我说啊。”黑木洋美是个极难对付的固执的家伙,而且在晴风号上,她是唯一一个清楚地表现出自己不喜欢岬明乃的姿态的,颇富攻击力。“为什么不回横须贺呢?”她问。 但或许她还不是晴风号上最可怕的一个,纳沙幸子看向独自一人坐在另一张桌子尽头的万里小路枫。岬明乃仍会用小美来称呼黑木洋美,但对她却恭称为“万里小路”。她是真正的大小姐,永远坐怀不乱,和同伴彼此之间保持着一份疏离感。 “你想回横须贺?” “这不是想或者不想的问题吧?舰长根本就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可是叛变哎。我们,还有晴风号,被指责说攻击教官舰,背叛了蓝色人鱼,成为了海盗!而她却不做任何回应,甚至还大摇大摆地继续把船开出去。我们知道目的地是之前计划的集合地点,但是其他人……他们会怎么想晴风号呢?” 黑木洋美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以至于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过来。“抱歉。”黑木洋美用力搓揉着头发:“我只是觉得这样真的好吗?为什么不干脆回横须贺呢?我们应该这么做!” 纳沙幸子夹断了一块豆腐,她意识到不仅仅是黑木洋美,船上的许多人都抱着相同的疑问。在作出向下一个集合地点航行的决定时,舰桥上的她们——事实上,是岬明乃、宗谷真白和她纳沙幸子——并没有征求别人的意见。舰长、副舰长、书记,几乎是舰桥的核心。在任何一艘船上这些头衔都拥代表着巨大的权力。但她们毕竟仍是学生,而非真正上下级关系的蓝色人鱼。简单的角色扮演游戏很容易就会受到挑战并且被拆穿。 “你们是怎么想的呢?”纳沙幸子问等松美海和镝木美波。 回横须贺港去。宗谷真白确实这样提议过,但是岬明乃不想放弃第一次的海洋实习。她则摇摆不定,最后再一次支持了舰长的意见,而副舰长也没有坚持——纳沙幸子并不认为她真的想要那么做。因为宗古真白说话时吞吞吐吐,遭反对时却如释重负。副舰长只是为了履行自己的职责,即必须要有人提出不同的建议。而一种无影无形的预感在她的耳边低语:必须继续向前进,万万不能回头。 纳沙幸子也有同样的感觉。 “哎?我是想……我是想回横须贺的啦,但是现在这样也无所谓。”等松美海回答:“反正不管到了哪里,只要能把消息送出去就能解开误会了吧?” “话是这样说,但我们的行为是在落实他们的判断!”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什么?” “意思是将军在战场上,对于来自后方的命令有选择不接受的权力。”镝木美波认真地解释道,她之前使用汉语。她似乎理解并支持纳沙幸子。 “但这不是战争!”黑木洋美执拗地抢回话头:“我觉得她这么做不对,她也从来没有征求过我们的意见。应该有人告诉她正确的做法,宗古同学没有说我们应该回去吗?” 勺子和筷子的声音渐渐停下了,纳沙幸子不出意料地发觉自己成为了餐厅的中心。她们避过和书记员的目光的直接接触,却竖起耳朵,并偷偷投来好奇的窥探。于是她干脆揭下来煎鱼的鱼皮:“稍等一等,我再去盛碗汤。” 其实纳沙幸子并非有食欲,面前的米饭几乎没有动过。但是豆腐汤喝进肚子里暖洋洋的,虽然未必能补充能量,却可以提振精神。她背对无数道针扎般的视线走进厨房,恭维了两句炊事委员的手艺,同时注意到米饭的量比平时要剩下了不少,看来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 “应该……或许是应该回去,你说的没错。”纳沙幸子回到餐桌上承认:“毕竟也没有人告诉过我们,当被教官舰攻击、通讯中断、被认为是叛变的时候要怎么做。但是在海上就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我觉得这也是属于蓝色人鱼的生活的一部分。昨天晚上我还在想:啊,这是不是学校故意给晴风号设置的挑战呢,一定是这样吧?” 这个想法很有诱惑力,然而真的是理智的判断吗,还是说仅仅被如此期待着呢?黑夜里的思考总是带着过分的感性,现在纳沙幸子回忆起来自猿岛号的炮击——如此猛烈,似疾风骤雨——那是为了什么呢?似乎还没有答案,但她直觉事情的真相决非如此乐观。 “因此我们觉得事情还有很多转机,可能会碰上商船和学校的其它战舰,这样就能把消息传递出去。最糟糕的情况也无非是抵达下一个集合点才能向学校解释。或许也有可能马上我们就能修好通讯装置。而且我们觉得叛变——”纳沙幸子叹了口气:“其实不是什么大事。猿岛号不可能会沉没,古庄教官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不值得为了它放弃实习。” 黑木洋美不依不挠,说:“就算抵达下一个集合地点,也会被赶回来。”她意犹未尽,补充说:“而且这应该让大家来共同决定。” 这句话如冬日雷震,正中纳沙幸子的软肋。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伊良子美甘和杵崎姐妹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就连万里小路枫也放下了筷子。 “副舰长确实提到过回横须贺的事,但是她并非心甘情愿。宗古同学和我们每个人一样,都热爱着大海和蓝色人鱼,无论如何都想要完成难得的实习活动。舰长和我也是如此,这毕竟是属于大家的首次出航。”纳沙幸子知道是时候了,把准备了一夜的说辞坚定不移地重复出来:“我们想让大家留下最棒的回忆,而不是……中途放弃。” 她正准备继续说下去,面前“敌人”的阵线却从最前锋兀自瓦解。“哎?”黑木洋美突然露出困惑的表情:“宗谷同学她真的是这样想的?”纳沙幸子惊讶地注意到她的转变,觉得不可思议:似乎比起晴风号的命运,她更加关心的反而是副舰长的想法。“你可以直接去问宗谷同学。”少女试探性地说。 “不会打扰到她吗?”黑木洋美侧过头去,口气也变软了许多,不复之前的咄咄逼人。她用手指反复地卷曲着耳鬓的头发。纳沙幸子看在眼里,一个念头有如火花般从脑海中绽放出来:或许晴风号上除了柳原麻仑,还有一个人能够控制住老虎一样的黑木洋美——那就是宗谷真白。 她还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似乎格外有效。 “当然不会,晴风号上的大伙儿都是一家人。”纳沙幸子不自觉重复了岬明乃的口头禅,于是黑木洋美的眉头狠狠跳了一下。书记员干脆利落地补充一句:“副舰长也会很高兴的。”如同被施了魔法,黑木洋美像个洋娃娃一样高兴起来——虽然她在竭力隐藏这种心情。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没问题的,这只是一次小小的风浪。” 虽然和预想的不一样,但是今天早上,她,纳沙幸子,胜利了。少女夹起碗里的最后一块豆腐,准备趁热一口气吞下去。正当此时,通讯管里传来见张员野间真知子的声音。 “前方确认舰影,巡洋舰,那个旗帜……是施佩伯爵号!” 天佑晴风!纳沙幸子听到消息几乎跳了起来,少女喜上眉梢。这不是听了广播,远远看见她们便只会逃离的胆小商船。而是同属于蓝色人鱼的重巡洋舰施佩伯爵号!终于,事情解决了,她们可以把消息传递出去了。
  23. 岬明乃 “喵、喵、喵。” 岬明乃一边学着猫叫,一边伸出手轻轻挠着五十六的下巴。五十六是她给开学那天早上遇到的猫起的名字,现在它正趴在甲板上,发出满意的呼噜声,胡须一抖一抖。她们在晴风号上意外发现它的时候,五十六伸出后腿坐在桌面上,两只前爪搭住雪白的肚皮,惊慌失措地看着少女们,却没法自己站起来,活像一个发胖了的国王。因为晴风号已经起航,于是它就成为了船上的第三十一位船员,岬明乃干脆封它为“大舰长”。 “舰长,副舰长在喊你过去。” 西崎芽衣握住栏杆,一步从楼梯上滑下来到船头的甲板上,她朝岬明乃喊。 “哎?可是会迟到的事我已经给教官报告过了。” “她就是想你在那儿。”西崎芽衣判断说。 岬明乃想了想如果不听副舰长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感觉不太妙——于是她抱起五十六向舰桥走去。“大舰长”突然被捉到空中,顿时手忙爪乱一通挣扎,嘴里的鱼干没有叼稳。它咕噜噜地试图在半空中捞了几下,可惜没有成功,就这样眼巴巴地望着掉在甲板上的食物被舰长抱回了舰桥。 “你到哪里去了?”宗谷真白听见推门的声音,回头问。 “去甲板上带五十六晒太阳。”她举起猫,几乎要推到副舰长眼前。 宗谷真白正好和“大舰长”目光相对。少女眨了眨眼睛,脸色唰地变白。猫则懒散地甩了甩眼皮,还在惦记自己的鱼干。“呀!”副舰长发出一声响彻晴风的惨叫,脚下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玻璃:“把它拿开!” 岬明乃嘟起嘴:“可是五十六明明这么可爱。”说完蹭了蹭猫的脸颊。 “还有工作的时间不要跑出去玩!” “但是没有工作啊。我已经向教官报告过我们会迟到了,已经没有别的事情了吧?” “不管有没有事,舰长都应该时刻守在舰桥里,这是舰长的职责!” “知道了——”岬明乃高高举起五十六,拖长声音回答。只被说了两句,今天算是好运的一天。她把大舰长放回楼梯上,任它跑到甲板上去找刚刚落下的鱼干。少女转进来,背着手微笑着走到宗谷真白身边,试探性地问:“小白?” 没有人回答,副舰长全神贯注地盯住前方海面的状况,像一尊笔挺的石像。她一直都这么认真,无形中给岬明乃带来了不少压力。 “小白你难道在生气?” “哎?小白?”宗谷真白反应过来,惊讶地问:“你在叫我?” “对呀,因为是真白所以就叫小白。” 纳沙幸子噗嗤笑出了声,但是她们一个都不会被舰长落下。岬明乃早就想好了所有人的昵称,她挨个点过舰桥里的同学:“幸子就叫小幸,芽衣则是小衣,志摩就叫小摩,铃当然就是小铃。”说罢,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请叫我宗谷同学。”宗谷真白毫不迟疑地拒绝。 “那多见外啊,大伙儿都是晴风号上的家人。” “我觉得这样也不错呢……”知床铃从船舵后面小声附和。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上去总是一副畏手畏脚、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 “对吧!小铃。” “总而言之——”宗谷真白终于忍不住拿起望远镜敲了敲岬明乃的头,然后将其塞进舰长的怀里:“给我回来认真工作!” “唔。”岬明乃做出委屈的表情,装模作样地瞧了一眼海况。似乎已经能看见岛屿朦朦幢幢的影子。“小幸,我们迟到多久?是不是快要到了?” “两个小时之前的集合时间,我们的位置是北纬28度10.5分,东经139度33.3分,距离鸟岛72.4海里。晴风号的巡航速度是18节。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嗯。”岬明乃朝机轮室下令:“全速。”她没有做任何考虑,而是单纯地认为这样会比较好。 “全速航行。”知床铃重复。 “哎?锅炉会炸掉的!”从传声筒里传来机轮长柳原麻仑的抱怨。晴风号迟到的原因就是因为高压锅炉的故障,这个坏脾气的老头子虽然速度出色,却不好伺候,容易出一些棘手的状况。 “很快了。”岬明乃回应:“不会炸掉的,不然就没有给晴风号设计全速的意义了。” “喂喂,照顾老家伙的可是我们呐。伙计们,都听到了吗?全速!” 接着岬明乃举起望远镜:“小白,这样看不太清楚,你过来一下。” “都说了要叫我宗谷同学!” “对,就是这里,等一下。”她爬到宗谷真白身上,推开头顶的圆盖,从舰桥里探出头。岬明乃把望远镜放到眼前,视线中出现了鸟岛的轮廓,但是没有发现舰队,可能是在岛的背面。正前方只有一艘和晴风号差不多大的黑船在哪儿等着,停在一道向外突出的岬角里,那是教官舰猿岛。她用手肘撑住自己,调整望远镜的倍率。岬明乃看见猿岛号的前方甲板上的炮台对着晴风,吐出白色的烟雾。 “哎?” 大概在几百米外发出嗵地一声,海面上炸开雪白的水瀑。 “什么,怎么回事?”宗古真白也听见了声音,在下面问。她还没有说完,接连不断的水瀑就朝晴风号逼近过来,一道比一道高,一道比一道近,舰桥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越来越大的爆炸声。像是一个巨人在轰隆隆地走过来。 “着弹!”见张员野间真知子摘下眼镜,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声:“右舷,东偏北30度,3.0hm!” 又一道水瀑从晴风号的右侧爆起。伴随着明亮的火光,大海像是被撬开来,碎水沫被炸向四面八方的,纷纷扬扬,一部分溅到了甲板上,岬明乃感觉面颊一凉。她马上滑了下去,钻进舰桥里。 “至近弹!”野间真知子提醒着危险。 “实弹?海盗?”岬明乃茫然无措,海盗虽然会袭击商船,但他们一般不会攻击蓝色人鱼的军舰。一来这讨不到什么好处,反而很有可能会被击沉;二来也没什么油水可捞。她想到猿岛号和舰队都在附近,没有什么可怕的。 “是猿岛!”但是宗谷真白粉碎了她的幻想,副舰长一把躲过望远镜,向前几乎贴到了玻璃上:“猿岛号在炮击我们。”她一脸难以置信地说,声音通过传音管到达晴风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哐啷一声,炮击终于命中晴风。这艘船轻轻晃了一晃,众人脚下不稳,赶忙伸出手相互搀扶着。野间真知子已经爬到了桅杆上:“右舷被击中,后部甲板进水!”她倒吸一口气,看见天空中接二连三砸下来漆黑的炮弹,一发接着一发,有如雨落。 “我记得那门炮的射速能达到每分钟二百二十发!”宗古真白抓住差点儿跌倒的岬明乃,后者马上下令:“进行回避动作!可是猿岛号为什么要炮击我们?” “回避动作!”知床铃是真的哭出来了。“怎、怎、怎么办?!”她一边哭着,一边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向船舵。晴风侧斜着刮过海面,一枚炮弹蹭着船舷落入水中。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们迟到了吗?” 现在炮击转移到了晴风左舷的海面上,岬明乃意识到猿岛号在修正瞄准,马上就会转回来的。“小白,你去向古庄教官解释迟到的原因!”她定下心,回想起猿岛号的主炮口径只有57毫米,如果不是正中晴风的装甲薄弱环节——比如舰桥或者炮塔下面的弹药库——很难造成有效损害。 “小真知!”她大喊:“发旗语!” 宗谷真白大步走到舰桥后方,拉开无线电通讯器。这时一枚炮弹落到了晴风号前方甲板左侧的栏杆上,砸出一个大坑。悬吊起来的摩托艇因而晃了一晃,突出的支架剐蹭舰桥外部,发出刺啦啦的尖锐噪声。副舰长用手撑住墙壁,纳沙幸子托了她一把。 “呐!呐!呐!我们反击吧!”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西崎芽衣一脸兴奋地说道。 “嗯。”岬明乃没有马上否定她。少女脸色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惨白,不过也只有一瞬。“真的是实弹。”她喃喃自语:“这样下去会有人受伤的。”这个念头阴魂般地从岬明乃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盘旋着不肯散去。 身为舰长不应该让晴风号上的家人们受伤。 “准备战斗。”她说,只不过声音很小,被接连落的爆炸掩盖,没有人听见。 “这里是晴风号。”宗谷真白联系上了猿岛号:“我是副舰长宗谷真白,我们很抱歉出航的第一次任务就发生了延误,错过了集合时间。但是这并非完全是我们的错误,晴风号的锅炉是……”她正要解释,一枚炮弹就砸了下来。 这一回是跳弹,正命中舰桥侧面,然后斜着滑进了海里。舰桥成了一个封闭起来的罐头,被人从外面用力猛敲了一下,发出巨大的闷响。岬明乃感觉口里和心脏都在震颤着,她的身边立石志摩一时间没有站稳,不由得坐在了地上。 炮弹继续落下,一发紧接着一发,晴风被水瀑包围起来,看来猿岛号并不打算接受她们的解释。现在,即使没有野间真知子的视力,岬明乃也能看见前方的天空中散布着许多炽红的如同飞鸟一般的斑点,但那些都是来自猿岛的炮击。她在耳畔仿佛能听见破空的呼啸声。 “不行,猿岛拒绝回应旗语!” “电饭锅!电饭锅阵亡了!” “有三个试管被摔碎,但是我没事。” “右舷还在进水!鞋底、漫过鞋底了!” 舰内通讯报告着各处的损伤情况。“这样下去不行。”岬明乃抬起头,刚想继续说话,眼前的一幕令她不由得愣了愣神——一枚炮弹正对着舰桥砸了下来。 “舰长!”宗谷真白和纳沙幸子冲上去把她按到地板上。这一次爆炸就发生在身边,少女的耳廓里隆隆作响,她爬起来摇了摇头,过了几秒钟正常的声音才传进脑海里。原来晴风号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偏离了弹道,炮弹只是命中的舰桥上方,炸出了一大块塌陷。右上角的玻璃被冲击波震开一圈一圈密集的碎纹,已经变得花白,但好在仍然勉强支撑住了。 它是真的想要击沉晴风。这枚炮弹已经不仅仅是威胁了,只要知床铃的规避动作偏差了哪怕一瞬,恐怕炮弹就砸进中了舰桥,那时候这些玻璃真的能支撑的住吗? “我们反击吧。”岬明乃说,比起纪律,比起古庄教官,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晴风号上的家人。 “对教官舰?!”宗谷真白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没有办法,不然逃不掉的。这只是为了迟滞猿岛号。我们只发射鱼雷,使用训练弹就不会造成击沉事故。” “终于要来了吗!”西崎芽衣抱着脑袋从地面上跳起来。虎头兜帽被她甩到身后,少女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好吧。”宗谷真白点头表示同意。岬明乃下令:“全舰战斗准备,弹头,模拟弹!重复一遍,全舰战斗准备,弹头,模拟弹。” “哦耶!”西崎芽衣扑向自己的岗位:“准备战斗,右舷,鱼雷战!” “真是……不管了!”宗谷真白补充说:“要做就做的彻底,全弹装填!” 传声筒里安静了一瞬,旋即传来水雷员松永理都子和姬路果代子的声音:“右舷,鱼雷战,全弹装填!”因为一直都处于被炮击的位置,她们也都忍受了不少怨气,现在终于能发泄出来了。鱼雷发射管开始装填,并且慢慢转向目标方位。 与此同时,为了减少整体被炮击中的可能,晴风号将船头正对准猿岛的侧腹,开足马力接近过去。知床铃闭上眼睛,鼓足勇气,紧紧握住船舵不动也不放松。 “喂,大伙!”这是从机轮室传来的声音:“好好干这一把!” “小白。”岬明乃问:“不会有事的吧?”她指的是晴风号,虽然对这艘船的装甲有信心,但是刚才差点儿命中舰桥的那一发炮弹仍然令人心存余悸。 “不会有事的。” “距离鱼雷发射还有30秒。”水雷员报告。 “目标确认,方向角,正前方,敌速18节,距离60hm。” “接近至30hm。”岬明乃盯着猿岛号,炮弹仍然连绵不绝的在周围落下来,又有几发砸中了甲板,还有一部分被从炮塔上弹了出去。炮弹爆炸形成的破片飞划到舰桥的玻璃上,撞出许多白色的点痕。 “不能再接近了!”宗谷真白反对道:“那门炮的初速度是一千米!接近到30hm的话我们根本就没有进行规避动作的时间。而且它还有火控雷达!晴风真的就只会被洗成筛子!” “那就在这里好了!”她下令:“在这里发射鱼雷。” 这时候知床铃开始准备打舵,晴风号露出转向的迹象。 “发射完毕立即远离猿岛。” “20秒。” “不会命不中吗?” “地形对我们有利,猿岛号靠近海岸,又是在岬角边缘,它就只能靠着海岸线直航,不追上来的话就是减速回航。” “10秒。” 在一片爆炸声中,晴风号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发射准备完毕。” “发射准备完毕!”西崎芽衣重复道,她高高跳了起来,几乎撞到天顶。 岬明乃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左满舵,最大战速!”少女猛地一挥手,抬起头,瞳孔里映出漫天火光。这是鱼雷发射的信号,她握住拳,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去吧。” “左满舵。” 晴风疾驰在爆炸形成的水瀑之中,在海面上划过一道弧线,将右腹暴露出来直面猿岛。同航战!对方仿佛也在等待这个机会,57毫米速射炮突然加速,之前雪藏的火力尽数喷射出来,炮口冒起滚滚白色的烟雾。而黑色的炮弹几乎像是一张大网一样盖向晴风,看上去又令人联想到一群黑色的乌鸦扑向腐肉。 两艘船相隔60hm,意味着留给少女们规避的时间只有不到十秒。而晴风的速度是满速三十七节,在这段时间里能机动大概两百米,几乎是两个舰长(chang)的距离。 鱼雷如饿狼般扑了出去,海面上破出八条白浪,锁死猿岛所能规避的所有方位。 “回舵,0度直航!”现在,只有祈祷炮弹不会命中晴风了。岬明乃只吸气而不敢呼气,更多的炮弹马上就要落下来了,“没关系的。”因为战场上的子弹会避开勇敢者。 火光艳艳,银瀑如林,雪白的碎浪花被搅碎送上天空,之后又如同暴雨似得倾盆洒落。空气鸣动不止,到处都是爆炸的声音和气味,而晴风有如神所庇佑,只被命中了几处不甚关键的位置,后部甲板的边缘被贯通出一个大洞。 “怎么样?”岬明乃关切地问。知床铃瘫倒在地,只有手里还紧紧抓住船舵,她很害怕,但一刻也没有放弃自己的位置。现在晴风已经把尾巴对着猿岛号了,正全速逃之夭夭。虽然教官舰的炮击仍然追踪着她们,但似乎最危险的一刻已经过去。 “没事。”宗谷真白回答。有一枚炮弹追着她的话从舰桥上方飞过,打断了桅杆最顶端向左侧发出的支干。 “各处报告损伤状况,有人受伤吗?” 没有人受伤,这令岬明乃感到安心不少。她重新抬起望远镜,海面上几乎看不到鱼雷的痕迹了,但是却能看见天空中的赤色流轨。“三分钟。”纳沙幸子提醒说。 这时候来自猿岛号的炮击突然停止,晴风号周围的海面不再摇晃,硝烟也开始散去。 “结束了?”岬明乃心里突然咯噔一声。说明这只不过是一场考核?她疑惑地想,那么她下令发射鱼雷的行为是不是过于武断?假如真的击中了猿岛——“通知她们,我们发射了鱼雷!” “不对——”宗谷真白一口回绝,手指指向猿岛号:“没有结束,她们是在更换弹种!要来了,是穿甲弹!” 之前在晴风号上肆虐的是高爆弹,火药的装填量和全弹重量都较轻,更适合对付没有装甲的目标。穿甲弹——如果是武藏般的装甲防护当然不用担心,但这只是驱逐舰晴风!岬明乃意识到危机还远远没有过去。“小真知!”她跑出舰桥朝桅杆上方大喊:“是穿甲弹!靠你了!” 野间真知子点了点头,全神贯注地盯住前方。少女的眼睛里已经只剩下了猿岛号,海和天空都从她的视线里褪色。她首先看见白雾喷涌,然后是呼啸而出的炽烫疾影。 “右!175度!” 穿甲弹的初速更低,这意味着晴风号有更多的时间用于回避。知床铃一听到真知子的声音便急忙打舵,舰桥里度过了胆战心惊的数秒钟,她们也看不到后面的情况。紧接着晴风周围的大海再度炸响!声音几乎连成一片,不分彼此!猛烈的炮击似乎要将海面整个掀开,激起的水瀑更大,噼啪噼啪的雨点打在玻璃上。 “跑、跑、跑、真的跑的掉吗?”航海长欲哭无泪:“这是考试?!” “一定没问题!”岬明乃扶助知床铃的肩膀,水珠从刚刚打开了的舰桥的门扑进来,她的半个胳膊都湿透了。纳沙幸子离门最近,于是用身体顶住门,然后将它关好。古庄教官似乎真的下了决心一定要把晴风撕成碎片。 “两分钟!”西崎芽衣报告。 “猿岛号抵近岬角边缘,没有开始减速!它打算追上来!” 它注意到我们发射鱼雷了吗?希望没有注意到,可是那是古庄教官,不会犯下这种错误。如果没有命中,那么为了规避鱼雷能拖延多长时间?但那艘船,猿岛号,它的最高速度是四十四节,岬明乃心中透凉,晴风号只有三十七节,逃不掉的。 “距离70hm。”纳沙幸子说。 “猿岛的有效射程只有85hm!” “再坚持一下!”岬明乃给所有人鼓气道:“马上就结束了。”炮弹的落点在晴风的左右两端摇摆不定,每一发都是至近弹。值得庆幸的是它的口径太小,只是近失的话冲击力并不大,还不足以给这艘船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当然,令人担心的是直接有命中晴风的情况,但是岬明乃故意不去想它——只要脚下的船还没开始露出沉没的迹象,那就说明没问题。 “一分钟!” “80hm!” 炮击的落点开始分散。野间真知子尽职尽责,多亏了她的引导!晴风号才得以在炮击溅起的水瀑的丛林中穿梭自如,并且谨慎地避开了其中的绝大多数。岬明乃心中的希望越来越大,当时晴风号处在一片炮火之中,猿岛号应该察觉不到她们发射了鱼雷。 当然,古庄教官会使用声呐定位,但是晴风号装备的也不是之前战争时期的老旧鱼雷,同样拥有接近目标之后的自导能力。 “哦耶耶耶,30秒!” “猿岛号,开始鱼雷规避动作!”宗谷真白下意识抓住了舰长的肩膀,手指甲都按了进去。岬明乃意识到此时她正在被紧张情绪所支配,很痛,但是这疼痛令少女清醒。她没有阻止自己的副舰长。 “20秒。” 炮击声有如时钟,准确地倒数着命运。 “10秒。”她和西崎芽衣一起喊出了这个数字。鱼雷的气泡浮跃出海面,看上去仿佛在蔚蓝之上突然划出了一条白色的浪痕。猿岛号的舰长(chang)甚至比晴风更长!它来不及了!而且实际上少女们的计时没有那么精确,根本没有用尽十秒的时间,猿岛号的首尾各被命中一枚鱼雷。 “命中!”西崎芽衣跳起来,在空中转过身和岬明乃击掌!等到她落下来,又和宗谷真白击掌!舰长和副舰长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吐出了一直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宗谷真白尴尬地松开手,岬明乃轻松地朝她笑了笑。 又过了几秒钟,炮击戛然而止。 “确认猿岛号已停止,距离89hm。” “嗯,各位辛苦,已经没事了。”岬明乃靠在墙壁上坐下,除了西崎芽衣和立石志摩之外的大家都瘫倒在地。这时候她们才意识到刚刚的战斗有多么惊心动魄,而且从第一枚炮弹落下到现在为止,仅仅还没有过去十分钟! 最为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人真正受伤,舰内通讯报告只有野间真知子的脸部被弹片划伤了一道,不过没有大碍,做了消毒处理之后就只不过是创可贴般大的伤口。 “告诉猿岛号,我们直接去下一个集合地点。” 渐渐地鸟岛和猿岛号都被晴风号甩在了后面,成为了遥远海平线上的一个黑点。直到这时她们才真正放下心,确定已经不会有危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西崎芽衣问道。 “不是因为我们迟到了,所以算是考试?或者一个教训?”岬明乃如此期望。不然的话还会是怎么样呢?毕竟没有人受伤,说不定在她们看来是危险万分的情况,可古庄教官却尽在掌握呢? “但是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唔,虽然难以置信,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宗古真白回答:“倒不如说这是唯一的可能性。” “不不不,你们想想看,难道是猿岛号上发生了政变?”纳沙幸子兴奋起来。她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卷起手中的白纸当做扩音筒放在嘴边。少女面色严肃,用一个低沉阴暗的声音说道:“咳咳,这里是猿岛号。我们从此以后不再是渺小的蓝色人鱼的教官舰。在此向世界宣告,成立独立国家猿岛!” “怎么可能!”空气一下子变得活泼起来。这时候无线电通讯短促地响了三声,说明是海上保安厅的专用频道,用来对管辖海域内每一艘船发布通知。纳沙幸子离的最近,于是走过去摘下话筒。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可怖,而且这并非演技。 “她们说——”纳沙幸子转过头:“猿岛号被击沉,晴风号叛乱了!” 叛乱——这个词像是一道烙印被打进众人的脑海里,岬明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它的含义。或者说她无法相信会听见这个词被说出口来。“立即向她们解释,我们不是叛乱!”少女说道。纳沙幸子慌慌张张地拨动机器,但是只传来知啦知啦的声音。 她们把同样的信息重复发送了很多次,直到当天晚上才有人发现,因为遭受来自猿岛号的炮击,无线电通讯的发信功能被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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