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花梦恋读完了。果然作品名字里的花和梦就是指两名主人公呢。很久没写过装模做样的评论了,希望不至于太糟糕。
对这种结构进行过设计的作品我都是给好评的。两段分离在叙事上形成了循环,让悲剧如二重唱一般演奏——肉身的苦难反复降临在梦身上,而精神的苦难则重复蹂躏着花。初次分离时花为了不让梦痛苦而选择切断联系去了妓院,导致了梦生活困顿,记忆丧失。再次分离时花为了不让梦出卖身体而选择出嫁,导致了梦在妓院里不得不靠卖身为自己赎身。而铸成这一现实的则是梦发现了娼妇工作的真相,决意卖身提花赎身。玻璃一样美好脆弱的幻境在炽热且诚挚的爱意下支离破碎了,希望救助彼此却反而使得彼此的境遇越发糟糕,构成了悲剧的无尽螺旋。
真正对现实进行讽刺的则是结构外作为结局的最后一次物理意义上绝对的分离,这一分离的结尾又具有否定之否定的意义。化为妖怪的花魁和男妓也同为世俗所不容,故当死亡降临时他们所剩的情感便成只有至福了。当死亡隔断两人时竟是现实的污秽无法污染纯洁爱意,两人得以真正永恒结合的唯一时刻。当然这类情节也很多了,比如渡边淳一的《失乐园》,在彼此婚恋中出轨的男女主角因为无法为社会所容纳,只能在交合中服毒自杀。唯有对否定爱情的无情现实进行否定,才能获得灵魂的自由解放。
构成一个人的主要元素还是其记忆,当幼时爱人的身影不断在其脑中闪烁时,这份出卖身体的活计所带来的受秽感正不断侵蚀她的精神。而丧失了记忆的梦则凭借生存的本能积极存活了下来,这亦是一组对照。拥有记忆者虽受其苦,但保有主体性。失去记忆者虽无负担,但活如野兽。当春赋予梦那个名字时,实则是把这段记忆也强硬地赋予了客体,完成了意识形态上主体对客体的选召和凝视。当然这一情节实则体现了作者一定程度上的恋母情结,渴望一个成熟女性的照顾与爱抚。然而也正是主体对客体完成了选召,使得这一客体沿着主体脑中虽不情愿但实则虔信的破灭幻想发展了——旧时爱侣必然会随时间推移发觉自己的丑陋之处。花的自毁情结一览无遗。
整篇文章中出现的女性形象相对刻板单一,妓院中善良的娼妓和老板,无情刁钻的婆婆与妻妾,是文学作品中典型的二元女性形象——圣女或妖妇。男性形象更是无需多言,充分扮演了男权社会中压迫者的身份。男主人公真梦的形象看似复杂,实则单调,一言以蔽之即是第二性化的,矮化为女性的男性。无论是成为男妓也好,受妓女照拂也好,有一个为他倾尽一切的姐姐也好,他始终是一个受到凝视的客体,在主体社会唯一的挣扎便是去死。故而从性别叙事来看,本文依然是属于十分传统的男女,或是纯女性悲情作品,女性要反抗竟要化身妖怪,这也实际上是一种潜意识的不信任和刻板印象。
在技巧上我虽然看到有叙事视角的变化,分别从男女主人公第一视角和上帝视角进行描写,不过也浅尝辄止了。从积极的角度上说,这提供了同一段故事的不同侧面,让读者可以轻易切入不同角色的心理和视角。从负面的角度上说,这是在逃避从完整叙事中表达男女主人公不同心境,也削弱了文本的层次。我认为不妨参考《修道院纪事》的作者是如何描写男女主人公之间的爱恋与彼此的心理活动的。行文上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悲情剧的凄恻婉转,哀伤催泪的要素作者已尽可能包含了。只能说这类情节品鉴太多了以至于我没什么触动,毕竟我隐约猜到会是这么一类故事了。这是类型文学的巨大缺陷,看似不受纯文学的艺术性和思想性约束但已在情节范式的严格约束之下。
背景大概是江户时代?绝大多数女人不是死在性病上就是死在饥饿上,能活着变成妖怪几乎都是奇迹了。由于缺少对应历史事件的描写,难免减少了真实感。如让主人公参与历史的进程,比如《红与黑》中于连加入了法国贵族密谋与英国勾结在战争中获利的会议,司汤达用现实背景嵌了个浪漫故事。这些看似不影响故事的情节能极大地增强文本的鲜活性。由于整个故事变得更可信了,角色形象也自然随之饱满了起来。当然我不喜欢红与黑,我觉得于连是个铁FIVE。
最后,我认为这篇小说在类型文学中还挺不错的。如果让一个哲学老哥来讲肯定能讲得比我更好吧。(悲